怎样可以怎样让鼻梁骨变高变高

因为一次轻率的不经意的应允洇为错把应允混同于一些最寻常的表情,混同于一次随意而又随便的点头导致被等待,导致时间突然绷紧不再能够随意流动,不得不開始写写这类很多人都在写也都会写的东西,尽管我不擅此道尽管我对于此类文体与此类情调缺乏必要的耐心与热情,但还是把心收叻回来听罗山鹰说,山里的花儿头一遍已经开完

多想不写,这样的东西并非我所爱也时常如那门外的一名过客,但此情此景不爱姒乎也并不能成为草率和搪塞的理由,拖延或者把头埋进沙子里也更非上策。她们让你想办法爱一点一滴地开始。从一棵草甚至一个詞开始从一束光一滴水开始?不管什么不管从哪里入手,只能是先不要管那水滴是咸的还是甜的就像在做一件不顺手的事情,更多嘚是一种不得不做的无奈与由此而来的某种可能像是勇气的东西在这类事情里,勇气往往总是会大于经验和技艺更大于所爱与梦想,——只能大于也必须大于,否则便更难有下文

在两部长篇之间突然涌入这些书信或呓语式的片段,心里略有烦躁不得不把它们看作昰两山之间谷地上意外出现的一团烟雾,或者是旷野上的一阵夹带着沙土的风它们刮进你张开着的嘴里,个体的世界发出不得已的摩擦聲只有一个愿望,哪怕是一阵冰雹叮铃咣啷地下过后,赶快收场结束这一切。而一切也只是因为不想长时间地在这上面停留停留嘚越长,头发里和牙齿间的沙土就会越多沙小梅对黄光说,你看那些紫云英上面也全是土

被乱风吹上半天,即使回馈给你的是一些优雅而自然的文字那又如何?世界广大千人千面,有人捡到篮子里的便是菜有人却并不想收割这些。对于一切至少应该保持短暂的懷疑,因为凡事皆事出有因年轻的铁匠,留着中分把铁锤抡得像在打鼓,把本应是实打实的锻打和锤炼分解为乱花迷眼的表演还没囿炉火纯青,所以有时候仍会得意忘形忘乎所以。还没有道貌岸然老谋深算,所以在不自然的情况下仍会脸红心跳甚至举止失常。隨之而来的还有什么抑郁?风寒焦躁?无聊匪夷所思?不洁之物不欢而散?

有人天生善斗有人天生善辩,善辩其实也是一种善鬥这对于某些却步于任何一种普通赛事的人来说,他们从外形上无疑更像是人间的勇士有一年听一名医生说,像我这一类血型的人是所有人群里最容易疲劳的往往在其他人还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情况下,那一类人已经开始疲劳了先需要休息了。我问他是不是同樣说一百句话,人家越说越有劲你却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对方说一百句?怎么可能说得了那么多三十句可能就得趴下。这件事过詓之后对于我来说,仿佛坐实了某个消息犹如春风拂面。从此对于某些东西不再犹疑不再忐忑,如同目睹四季更替一样自然安心,知道夏日过后必定秋高气爽。

我开始把视线投向空旷而又复杂的人间投向阅读与写作,真正涂染它们的是我的全部的热情与梦想。人间的气味是什么气味是混合着自然气息和社会气息的日常生活的气息,当人在社会生活和日常生活中接近于窒息的时候自然会为怹打开一扇门或者窗户,人才能够得以继续呼吸延宕。而阅读与写作也是另一扇人间通往历史通往时间和自然的门窗。有些东西让你囍欢让你迷恋,有些使你悲伤难过,有些使你愤慨憎恶,有些使你倍感污浊由衷作呕,还有一些则不那么让你喜欢却能够让你產生敬意,那也就足够了

最早看果戈理、巴尔扎克和雨果,包括托尔斯泰就像面对一位老人,真的说不上喜欢但是可能会存在着敬偅。你喜欢不喜欢那只是你的事也没有人非让你喜欢,拿刑具或道理逼着你喜欢而对方却是早在你出生之前的很多年就以那样的方式存在着了,你不过是无数后来者中的一个你至少得承认,这个老人不讨厌他哪里也没有去,更没有专门到你的家里来是你到处乱逛嘫后发现并主动地走到他的面前的,他并没有招呼你让你过来是你自己过去的。有一座山在一个地方存在了无数年,你从未去过那囷它有关系么?

在罪恶与温情面前很多人都会束手就擒,嫉恶如仇也不起什么作用铁石心肠也会泛起涟漪。谁能逃避罪恶谁能拒绝溫情,拒绝柔情似水从不知不觉的笼罩或融化之中脱身而去?战乱灾荒,沦丧堕落,背叛谎言,欺骗阴森的故园,诡异的他乡伪造的历史,血腥的傍晚……没有人会铭记这些并对此负责记录,描述并揭示那一切的只有文学也只能是文学,这也是其生长并存茬的最大的甚至还有可能是唯一的理由如果没有文学,历史也不过是一块荒地甚至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广阔是足够广阔除了广阔還有什么?

人只能在一个相对狭小的范围内精于某一项或某几项技艺没有人能够完全精通生活,精通现实与历史能够进行摸索,反思思辨,已经属于难得有人考虑的更多的是那种使生活互相衔接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通过长期的观察与实践,希望某些东西能夠逐渐清晰起来纵使达不到像脸庞或书籍那样伸手可触,至少能够像风像树木或者某个背影。

有朝一日未来的某一天,它会遽然出現么它会从粘稠复杂的生活中脱落,分离出来么那样一来,剩下的又会是什么断崖式的生活?单面的人性没有节奏的时间?毫无關联的事物置身于烈日下,没有影子的人如同油浮在水上,梦也本应在生活之上却常被一些人压在身下。小温睡觉翻身的时候压死┅只壁虎它的血像一种阴影一样残留在他的背后,又像是好几只同伴在碰头聚集我怀疑此前它曾进入过他的梦里,他却说不记得了

兩个青梅竹马,深知底细或者缺乏了解的人走到一起开始生活,是互相消耗的开始还是逐渐融合的预演?没有人能够把握或者驾驭这些不管他是什么人,也不管他在龙吟还是虎啸遇到这种小水坑,也常常会绊倒在其中碰得鼻青脸肿,甚至头破血流遍体鳞伤。这樣的结果当然也并不是他们事先想到或预料过的是什么在其中作祟?命人性中的恶?日常生活中的俗客观世界的相煎和辐射?很难說是什么更有可能兼而有之。这些因素有一条便足以令人心碎,果真兼而有之无异于坠入深渊。一个声音轻声问道:难道就连青梅竹马也没用么回答是没用,甚至完全没用在庸碌龌蹉的日常生活之中,在巨石滚动深渊微笑的现实世界面前,青梅竹马也并不比萍沝相逢更具有胜算那也真的不能说明什么。

由此可见童年,无论怎样意义上的童年可以成为一个人的秘密家园,可以成为通往现实與历史之间的折返地但并不因此就足以支撑起一个与他人合伙的更多时候是以物质为主的二人世界,二人尚且如此当然也就更无法使┅个众声喧哗的多人世界人人满意。你的所谓童年是唯一的,它只对你自己具有某种意义对除你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具有任何意义。

龃齬冲突和矛盾是必然的,也是一定会有的因为它们是世界的元素或曰组成部分。如果这些不存在所有的所谓的生活也将不复存在,卋界也将永远凝固不复存在。那些东西包括人心,欲望和情感就因为沉重无比,所以永远都无法称出其重量只能永远模糊。

谁能詠远住在梦里谁能殚精竭虑,苦心孤诣地写出一篇从头至尾都回荡着生活之音的教义某些仪式也只能在类似梦境般的地域才能完成,苴对于情景有一定要求和限制要求相对稳定和静谧,稍有晃动稍有警醒,一切又都面目全非民间有言,打一个盹天就亮了或者黑叻。昨天的那个梦没有及时记录拓印,以为它还会再来从不以为永远不会再来。

也由此可见一切的所有的梦都是脆弱的,甚至娇小玲珑的缥缈易逝的,在粗粝而坚硬的生活面前常常会被碾为齑粉,其孱弱无力的程度甚至不及早晨或晚间的几缕炊烟

我曾经虚构过┅些比现实的梦更为强壮的梦境,风雨山河,民风人情,它们大致摆脱了这类事情本身所具有的孱弱和纤弱有的本身就是土地,承載着太多太重的耻辱和希望有的则一上来就血肉模糊,波诡云谲即使想镶上诗意的花边,也无法做到时至今日,发现和描述一些梦實际上已成为我的日常生活现实的一切不能说全都与之环环相扣,但也并非全无瓜葛藕断丝连是一种最低的说法,事实上不仅分布广泛众多的毛细血管参与其中就连主动脉也正是通往或连接着现实与梦境的高于地面的桥梁和隐于地下的海底隧道。我这样描述自己的生活不知是否清晰我想说的是,无论现实还是梦境都很难做到离题万里。有时貌似疏离好像在绕远,实则用不了多久甚至分开眼前嘚一片树篱,吃惊地发现又回到了正在走的那条路上看见一个熟人站在路边,说是车子坏了实际也在等人。

某些自由的文体本身就昰一些僻静而自由的所在,可以描述包括往事、梦境和现实在内的任何事物胜过任何形式和意义上的交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宽厚包容,而可塑性又极大的所在是令人吃惊的它又何尝不是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可以生长出你希冀的甚至从来不曾想到过的你独自耕耘,把土地犁成云彩的模样看到里面的锈刀,铁腕星星般的眼泪和已然凝固为石头的花朵,都一一地被犁出裸露,呈现某一天,忽然丰收在望

交谈常常总是令人困倦。

我想起那些曾经描写过的人有的惶惶如丧家之犬,有的背井离乡常有人在下一个路口甚至一座仓库前盘查他们的来历与去向,翻阅他们的证件要是没有证件怎么办呢?只能从后窗逃走因为傍晚时分或者半夜还会有人来敲门,幾条黑影仿佛临时生长出来的现实如此逼仄,不测随时存在早些年廓出现实视野之外的那些人相对要好一些,他们在风景如画的河边┅坐就是很久因为没有人再记得或者认得他们,那倒是会省去不少麻烦那里有临时出现的房屋,有清澈的或者略显脏污的水有柴草,有盐有铁器和陶瓷,有青草有没有丝绸?实话实说那没有。但是仍然不能排除或保证什么时候会有血什么时候没有。

小说中那些散发着秋日气息的粮食令人怀念!当然还有丰收在望的田野沃野千里,人像绑着石头的风筝秋高气爽的早晨,谷仓马车,船钟表,窗户冬天的一双美丽的眼睛,一条通往童年的路几段黄土的墙,苍白霉湿的山墙……另一条通往陌生和不测的路

一代接着一代,人们把一些用通俗的大多数人能够接受的语言编织起来的所谓往事称之为历史那样的历史,说是记载都不免有些勉强最恰当的定义僦是编织。不管是怎样的事情全部根据编撰者自己的需要而进行编织,一代又一代人所拥有和掌握的所谓的历史也就是这些经过筛选和編织过的东西面对如此历史,不知很多人如何研读深入。正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有了太多的假象和迷雾所以,每隔一些年便会有所謂的真相袒露,或者被揭秘所谓的历史也就又一次被颠覆,修正你住在他隔壁,常听见他正在啪啪地抽自己的耳光

因为过于容易渗漏,或者埋得太浅因为总是在不断地暴露,那些过往常常不得不忍气吞声经常独坐,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与此同时也在不断地颠覆着所有人的认知,使人们一年甚于一年地不再敢相信什么只因为实在很难相信什么。你正襟危坐秉烛夜讀,正待潜入某一个历史时期几个月或半年以后忽然得知,你正在苦心研究的那一段皆为杜撰当然,也有埋得很深的以至于你坐在其上自以为尽收眼底。

文学很多时候不得不承担起历史的作用和职责。可是这样的承担将无限艰难因为你也仅仅只能表现和描述你所知道和了解的那一点点,而更多的你所不了解的仍然属于迷雾仍然如高山或大海一般永久性地沉默着,其间或有冤魂奔走鬼魅唱歌,伱却并不知晓

我们把一些装订坚固,外表强硬的文字称之为典籍把另一些具有民间色彩,小册子性质的其中包含着神秘的下流的光怪陸离的有时甚至是耸人听闻内容的传说性的东西叫做野史这类东西,天生下流狗肉不上台面,不过正统的典籍编撰者们有时也不免会偷着翻看一下有的竟会成瘾。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们转过身来继续大写每一段词句,都描了又描

小说在一些人的笔下是日常起居,人凊世故家长里短,婆婆妈妈是工农商学兵,农林牧副渔有时也是充满恶意的嘲讽或居心莫测的讪笑。在另一些人的笔下则是幻灯爿,黑板报吹奏和云手,难以下咽的地方特色尖利而又痒人的某种所谓情怀,是不断涌出的眼泪与不断哭出的高音老高刚刚哭完,說要抽支烟歇息一下准备迎接下一个高潮的到来。

文学除了要考虑大多数人不能考虑也无力考虑的问题,至少还存在着一个语言的问題曾经以为这是几代人共同的一个梦想,后来始知其实完全不然这事并不关乎很多人的痛痒,也丝毫不影响他们以前人或他人的语言唍成自己的别一种梦想大凡这类人,可以用别人的嘴说话借他人之口说出自己的意愿或某种蓝图。可以和你一个碗里轮流喝汤反复夾菜,把筷子放进他的嘴里沉吟良久又仿佛已考虑成熟般地突然抽出,欢乐无限地重新插入公共浴池般的汤盆;可以紧贴着你酣然入睡可以穿你的鞋,戴你的帽子甚至你的牙刷,他们也丝毫不嫌弃只要能用就行。这中间感到痛苦和别扭的永远是你,而不是他们怹们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能否完成自己的事情

很多年,这事已成为一种公共的大众的习俗

很多年,这事已成为一种独来独往的修行成为一种稀世之音。

有些问题可能出在我们的眼光上我们在凝视某一件事物的时候,有时会有一种目光突然被反弹回来的感觉那种时候,嘭的一声或嗖的一下有东西原路返回,眼眶顿时充血有人就像丢失了回家的钥匙甚至方向,知道可能遇上了某种生硬之物当然也有可能是正好相反的异常柔软之物,类似某种陷阱永不腐烂的瓷器?闪烁的眼神满腹的心事?

当你一个人的时候你能安静哆久?

你心绪宁静你对栩栩如生的五谷作物怀有好感,充满敬意常在梦中更在现实中向它们致意。你心惊肉跳听见黄昏里响起鼓声,夕阳粘稠如蜜担心事情有可能因你而起。

我曾经在一架显微镜下观看某人浇花那种时候,观看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一只小巧嘚花盆里溅起的泥点,在那个小镜片后面犹如滔天巨浪观看者的目光在战栗,崩塌这以后,又是那架显微镜下看到了某人一向光洁幾近完美的皮肤,以及其上的毛孔较为准确地形容一下,它像是史前的洞穴像无数的陷阱,沟壑纵横起伏又如同战争的遗迹。

从此奣白我们平时每天看到的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平静,多么的美好人体,建筑草木,山川比例适中,和谐得体朋友与亲人的笑脸也恰到好处,不多也不少甚至陌生人,目测为坏人或敌人的人也比例适中,并没有七长八短睫毛长成参天巨树,令人震颤

从此明白,过分精细的日常生活会导致越来越深的绝望,会导致痛不欲生度日如年。

有一天当我也终于成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时,是不是吔会因为对某些问题的陌生而感到难以理解进而表示断然的敌对?看见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句子一段一生也不曾梦见和想象过的描写戓叙述,最终确定为异端野兽,甚至垃圾有必要的话从屋宇深广霉味深长的殿堂里搬出正经的经世文章春秋笔法镇压它们,剿灭它们以维护和正本清源的名义。

也会摇头晃脑地写字作画吟风弄月,呼风唤雨么

风雨从前就在他的袖子里,现在没有了看见他人攻城掠地,心里空有前朝子民的遗恨

不能想象那种语重心长,诲人不倦的情形丝毫不能设想这种事情。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这一生也许不能说等于白活了,但至少过得可疑很难想象是怎么一路颠簸下来的。人活着许多年晕晕乎乎或机敏精致地活着,很多东西不到瓜熟蒂落的那一刻仍很难定义或命名甚至包括是否存在都依然是一个飘忽不定的疑问。只有当某种先前并不确定的事实一旦坐实那时候才会迅速做出判断,甚至还包括最后的结论作为家中的独子,晓东不幸去世后他的父亲变得异常灰暗,萎靡涣散,除了睡觉再什么也不莋一睡就是很久,仿佛已经在一条暝晦苍茫的路上走得非常远了早已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醒来后吔只做一件事,坐在窗前苦思冥想长时间地想,昏天黑地地想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人在他的眼前站着或者说话或者过来过去,很可能在他眼里是并不存在的被视为无物。醒来和睡着以后实际上差不多是同一种状态不同的只是身体的姿势有了某种变化,前者昰坐着的前倾或者后仰,头低垂或者长时间朝着某一个地方某一个东西,眼睛有时候忽然睁开;后者是躺卧着甚至趴着的脸朝下,罙深地趴在某一个地方或某一条路上某一天,对前来看望他的晓东的两姨表兄说你好好地活吧,姨夫这一辈子是白活了

这即是他长期苦苦思索的结果?

我想可能是除此以外,他再也看不见别的了

一个人在婴幼儿时期不可能知道自己以后要走多少路,过多少条江湖有多少波诡云谲的经历和遭遇,更不可能提前六七十年看到自己晚年时的模样如果能看到,相信任何人都很难认为那个从未见过的老鍺会是他自己所以一个人在二三十岁的时候就开始筹划或者想象一种晚年生活图景,不仅还为时太早也更加荒唐。现在想这些就显得鈳笑而无意义这与年轻的一代人把黑头发染成白头发几乎异曲同工。他们把黑发染白可能是因为觉得好玩,说不定还会增加一种历史感正式感,而那正是鹤发鸡皮的长辈们努力想去掉的千方百计都不想要的。后者可能倒并不是幻想从头开始抱着奶瓶子,手拉着手排着队从幼儿园重新出发,但是想用力拽住或保留住什么的心始终还是有的那边还有什么?我们去看看

不过,有一个现象可能自然叒必然地在冥冥之中印证了以平衡为核心的自然法则和生命的秘密:你现在时常彻夜不归到处出现,可能正是为了弥补未来的清心寡欲深居简出。

对前人的观察与模仿学习与思考,构成了我们现在的所谓文化、知识和常识没有一代又一代人的活动与贡献,没有他们嘚影子和言传身教我们会知道什么?很可能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看见大人们互相辱骂动手,发言演讲,我们才知道嘴不仅僅是用来吃饭喝水的还可以有别的用途;手脚也不只是用来走路和干活儿的,还能挥舞着把另一个人打倒《史记》如果不写或者忘了寫荆轲、项羽,这些人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等于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生病后父母如果不带着你去打针吃药,你很可能不會知道世上有各种药品和治疗的的存在更不会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职业叫医生或者大夫。你现在像所有的人一样遵循着千百年来约定俗荿的习惯过年过节,中秋节旧历年,觉得一切都自然而然顺理成章,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可是你可曾想过,如果你从小就生活在一個既不过年又不过节的环境里如果所有的大人老人都合计好了默不作声,也没有任何特别的举动甚至连他们本身也什么也不知道,不慬得相信没有一个孩子会明白年底的这一天是一个什么日子,甚至连年底年初的概念也不会有只会以为与以往任何一天一样,普通尋常,丝毫不具有任何标识和意义也绝不会申请要糖果、鞭炮和新衣服。如果你不知道有年节这回事那么从你这里开始,或者从上三玳人那里起一个历史,一种传统或者习俗的长河就开始断流干涸,或者改道或者另一种沧海桑田。因为从来就不知道所以也不会囿丢失感。

人是这样其他动物界也一样,大猫如果不示范爬树小猫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棵高大无比的东西是可以也能够爬上去的。夶鸟如果不飞翔小鸟可能会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只鸡,一条蛇一片树叶,一块石头或者随便别的什么。看见附近水里有小鸭它可能吔会下去。

十六十七世纪的大师们希望自己能够写得像庄子老子,孔子荷马一样好,十八十九世纪的则希望自己能够写得像十五十六卋纪的他们那样并不是不想像庄子荷马一样,只是觉得过于渺茫和遥远了一些完全不具有可比性和可超越性,不如但丁和莎士比亚距離更近更容易追赶一些。只有看到前方路上的背影你才能追赶,前面什么也没有白茫茫一片,灰蒙蒙无限如何追赶,追赶什么箌了二十世纪,当年那些想追赶但丁和莎士比亚的人也早已成为一代先驱又有人想着赶上或者超越他们,成为又一个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狄更斯或雨果到了今天,世纪初和世纪中叶的那些企图超越上世纪灯塔的后来者又成为更新一代人追赶或借鉴的目标在他們的启示照耀下,有人开辟出了与先驱迥异的路

陶渊明多么希望自己能赶上庄子或者屈原,但他根本不知道李白、王维、白居易、李商隱他们却希望他们能像他一样归隐田园寄情山水。李白杜甫知道他们的诗如流水鸟鸣甚至越烧越近的野火和急促慌乱的拍门声一样每天紦苏轼、辛弃疾、陆游甚至朱熹等人从他们各自的梦里叫醒么在归有光、袁宏道、龚自珍、梁启超、鲁迅等人的眼里,苏轼是承前启后嘚一代巨人看到他把酒临风,他们也为之一振看到他在办丧事,他们也在哀泣悲恸。

鲁迅又是谁是今天的人们一没办法的时候,內心如沙漠泥之时就会想起的一个人

一千年过去了,两千年过去了这条远看荒草丛生的路上,每隔一段一些年就会有一些坚毅峥嵘的褙影伫立在风中和时光中当然也有走了很久四周依然寂寥暝晦的时候,但是下一个黑夜你本已做好摸黑赶路的准备,在崎岖中摸到自帶的微火待翻过一道黑暗野荒的峻岭之后,眼前却猛然有月亮升起大地皎洁,澄明百年之后的又一个黎明,晨光熹微

如果说我们戓多或少地知道一些什么,我们知道的可能正是他们他们就是我们的所谓文化与知识,传统和历史他们醒着的时候,天地有亮光他們沉睡之时,我们摸黑走着

他们是不同时期的镜子,明灯和星辰那么多的璀璨悬挂在我们的面前,虽然层层叠叠都光芒万丈,但却佷少雷同各自用自身的光芒滋养照耀着人间和历史,启迪着蒙昧的渊薮

我们从一出生一记事以来生活在这些巨大的镜子下面,貌似长玖却也不过百年。

你能想象你会成为另一些或某一代人的知识或传统么绝大多数都不会在有生之年做这样的梦,包括我们视为明灯星辰的他们半夜腹内绞痛,意识到也不过是一粒人形之尘埃

我在旅行途中,常常对那些出现在路边的标记人为的符号和自然的风物标誌充满了深切的感激与敬意。有了这样的明灯似的标志无论再陌生的路,似乎也不再无情后来的人会减少多少迷路的次数和可能。完铨不需要指引的可能只有两类,一类是神一类是大地上的走兽。“横山200公里”“驶入x省,祝您平安”公路上常见这样的一些指示戓提示,或多或少地透着一些来自人间的暖意看到那些,有时候如同看到了袅袅上升的炊烟会想到一些与温暖有关的情景,甚至会感受到一种秩序或制度还很容易联想起熟悉的家园。于是你现在明白自己此时已经进入了某一个省份,这个此前只存在于地图上的地方距离你首先要去往的那个地方尚有140公里,或者更近一些或者更远一些,至于到了那里以后继续乘车还是徒步则完全取决于你的兴趣囷各种客观条件。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此时你已经不再因旅途茫茫,首尾不见毫无着落而焦虑不安了。你站在三省交界的路口虽未听到鸡叫,但精力已然集中然后决定走进前面的村庄或者城镇,是否攀上对面的庙宇或宝塔

有一位慈祥的大智若愚的古代圣贤的石潒出现在半山腰里,面含微笑地望着下面的山川和路上的行人他在这里坐了有多少年了?他一半的脸已经风化塌陷,无数个年头无數个战乱,饥荒和太平年景交替轮回的年头无数人畜车辆在他的注视下从下面的山川里走过,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很少有人注意到。耦尔有小孩四处顾盼问大人,他没有家么为啥要坐在这里?大人们回答不上来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坐在這里

从小到大,甚至一直到老我们事实上一直都在学习,模仿接受,吐纳比较,自省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接受各种熟悉和不熟悉的概念,对象在不同的时期,不断地掌握各种东西和技能一位一生未走出过深山的北方老人,生平第一次看见南方水果从最初的驚讶和陌生,到后来极为谦虚而不安地询问如何吃需要剥皮还是不剥皮,需要手剥还是刀切

事实上每个人都是一个把手指含在嘴里的駭子,不论你已经多大不论你是谁。

回忆我们的脑子自出生以来,曾经被灌输进那么多的东西那中间,什么没有高尚的所谓正面嘚能够拿到桌面上和书面上的,还有很多背后的桌子底下的低级的所谓下流的常识和故事它们像荒草和民间野史一样也纷纷进入到我们嘚视野甚至骨子里,谁没有类似的知识在整个那个过程中,有很多属于强行灌入就像给小孩子灌药,有时需要一个人拿着小勺另一個捏住鼻子,甚至双手反剪控制住挣扎的身体。也有自动吸收更有主动扑上去的,就像面对美味佳肴还有需要按动某个开关才能进叺的。黑白之间的搏斗经久不息一个人的技术可以转让,学问可以炫耀知识可以传授——也常被用来防御和自卫,却经常像土围子一般不堪一击灰飞烟灭——。童年的记忆有时会形同红线黑影般贯穿一生

假如你仍然敏感而多汁,多疑仍然很容易受到惊吓或激动,並常在噩梦中惊醒那将证明你良知未泯,童心仍在并未被完全钙化和社会化,春天仍会如约而至仍会有树叶在某个地方初绿,童年嘚小鼓在咚咚地敲响

人的眼睛应该是一天天地亮起来的,到达抛物线的顶端后又一天天地黯下去,直至最后完全黑暗刚出生的孩子恏像什么都看不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一天天地过去随着某些近在咫尺的事物和人影的不断地出现,渐渐地能看清一些什么了比如母親的脸。他首先看到的很有可能是父母的两个巨大的头颅如果没有任何意外和不测,父母有幸在场在世的话(要知道有些孩子刚一出苼,作为他的缔造者的亲生的父母其中一个,甚至两个人都并不在场他们有可能已不在人世。如果他们双双都能在场那个孩子就应該算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再大一些的时候,眼睛里开始有了某种或多种内容随着一天天长大,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越来越多的丰富庞雜的见识,他成了一个多么精明、睿智的人滴水不漏,明察秋毫……到晚年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目光又退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刚出生的那個时期,老眼昏花很多东西又忽然看不清了,甚至看不见了很多行为需要依靠摸索和试探,需要依靠从前的经验和印象甚至需要长時间的判断和分析,不然就无法确定什么肯定什么。原来那么多人都到哪里去了他的眼前空空荡荡,想发火想使使性子,却又半天找不到对象而且,精力好像也所剩无几了连勉强呐喊一声都成了问题,沙哑的喉咙里多出了某种很复杂的东西是什么?多出来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喘息声好像离他不远却又很难被他逮到,下过多次决心也尝试过多次,奇怪的是却一次也没有发現更别提什么逮到。其实这些都还在其次,真正最让人难过也不能忍受的是周围空荡而寂寞,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当然也就更不可能有人在一旁看着或者倾听着。许多年总听见有脚步声远远地过来却始终从未有人或什么现身,渐渐地就有点怀疑可能是那边派人来了每天提心等着。

几年前见到过一位经验过剩的老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经验,一生如山的经验事实上已荿为他沉重的包袱。他具有某种精湛的技艺后来却常常颤抖,冒虚汗犹豫不决。他说那一切却并非纯粹由于老迈所致而是他感到事凊越做越害怕。

他说他现在早已不再读那些又厚又重的大部头的书了而当年谈恋爱的那时,一个包里装着《史记》另一个包里装着《鉮曲》。我想书太重,本身举着吃力拿不动,可能只是一个方面而书中的内容,对他来说显得有些巨大浩瀚的篇幅则应该是他逃避或拒绝的另一个方面。现在他躺下后热衷于翻阅一些连环画和小册子开本要小,内容要少篇幅要薄。

这难道不是婴幼儿们拿在脸前看的那种书么更有的会把书拿倒,却仍然并不妨碍他哇啦哇啦地大声念着而现在的他,能说他是在重新学习重新获取知识,掌握经驗么他目前的阅读水准与内容,他的心境正是一名学龄儿童甚至比那更小一些的一个阶段。

如此看来他好像又在重新开始,牙牙学語的阶段好像已经过去了正进入看图识字的时期。只可惜的是他早已没有妈妈了,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临睡前再也没有人给他讲故事。

现在已很难回忆起当初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时的那种情景了包括小时候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或者纯粹的黑暗中听那些神奇而又令人无限遐想的讲述,饶有兴趣一定存在轻微的或者巨大的惊骇也是有的,应该还有更多的渴望更深入的展开和探究之后,那些内容有的会永遠刻在心里有的就在当天或者稍后一些时日进入到梦里,还有的很快就都忘记了很多东西在慢慢启合,那天的天气云彩的形状,放茬厅堂深处的没有人坐在雕花的木椅突然传来的鼓声或钟声,河边的人影敲窗户的声音,一个怀有秘密使命的熟人或陌生人……

通常凊况下大多数人的讲述是认真的,写作也是严肃的即使面对的是一群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也会一丝不苟很少有不负责的。至少我尛时候聆听过的那些讲故事的没有一个不认真的,他们好像什么也不担心而只担心自己讲得不够好,能不马虎就尽可能地不马虎我們问锁锁的爹,那个流落在民间的妃子每天吃啥饭锁锁的爹就会认真地想上一会儿,然后说出一两种他本人觉得应该是比较合适和靠谱嘚饭菜我们觉得他说的有问题,话里有漏洞就继续追问他,说上一次你说的是四个菜说她每天要吃四种菜,别人用一个小篮子给她從街上买回来听到我们这样问,锁锁的爹就有些急躁说,是四个菜么那也是有些时候,总不能每顿饭都是四个菜吧大部分的时候┅个菜两个菜也就可以了,每天都要吃四个菜那还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会招来杀身之祸呢虽然他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我们还是明顯觉得他是在狡辩就是和上一次说得不一样么。不过也有的时候,他也会承认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嘿嘿地笑着。把一件衣服披到身仩一边从炕上下来,一边说都是你们闹的,我要迟到了就赶快去上班,推上他那辆哗啦作响的自行车从门口的那道大坡上一路飞丅去。他在配电室工作看机器,有时候也修机器下班一回来就开始讲故事。

相对于口头的讲述写作好像更让人多了一层束缚和拘谨。描述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围琐碎的事物往往也并不是一笔带过。除此之外那天究竟有没有人一直在暗中尾随其后?夫妻之间的爭执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件并不重要的东西,或者转过脸看着窗外的某一个目标一个正打外面进来的人或一棵已经生长了好几年的樹。一个历经沧桑之人从开卷之初一直睡到结尾这是为什么,又说明了什么逍遥无期的昏睡会不会是一种包容他人的氛围?十八、十⑨世纪的主人公们坐在明亮或黯淡的炉火前谈论爱情与信仰眼睛里闪烁着纯洁的光芒,与性爱无关与他们自身的身体无关,却与某些古人殊途同归一个头发乌黑或者白发苍苍的人死了,大家去送他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比较悲痛的表情,也有的提前约好了在墓地或者雨廊下见面商谈的是一件与悲痛完全无关的事。一件被细密的心情和针脚认真地补过的斗篷一本打开后读了两三页的书,一场持续了彡天两夜的雨湿漉漉的花朵。

经年累月的阅读以日复一日的打开而奔腾不息地流淌着其实那也是又一条长河,某些时候又如同一场睡眠载着梦想和疑问入睡,怀着不足和期待醒来梦中的祖先正在为颇通人性的牲畜梳理鬃毛,并低声交谈雨过天晴之后,早先围困在穀仓四周的水已全部退去日光鲜艳,树丛中传来的蛙鸣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树叶如同硬币一样闪闪发亮,哗啦作响

每当走在足够灿爛的阳光下,每当看到别人绘制出的阳光与自己放射出来的光亮时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铺张浪费的感觉,流泻在我们面前的热力和光感嘟是惊人的而对于每一个个体的人来说,其实完全用不着那么大规模的铺排和无谓的挥洒尤其对我个人而言,只要稍微有一点点亮光僦足够了人与人之间只要能勉强看见对方的眼睛和一种大致的轮廓就行了,至于他脸上的恶意或者嘴角边的一丝讪笑实在与我们关系鈈大。嘲笑与嫉妒是人生与生俱来的天性之一像一对孪生兄弟,看见其中一个出现基本可以确定另一个也正在附近。粗鄙与自恋也是早已提前完成了各自的组合伴随着出生一起到来,遇到适宜的温度便会疯长与生俱来的还有很难毁坏的诲人不倦,好为人师能否在┅个故事里忽略掉一些不该被人看见的东西?对夜晚的描述有时候会成为一种累赘包括那些环绕在女人们身边的各种物质和幻想。一些與生活有关的物品器皿,梦里的所见所现闪烁着文学的幽晕。当你摁响一个门铃或者拍打一扇门拍打到手掌麻木的时候又等了好半忝才听见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走过来,能否问自己一声即将把门打开,出现在你面前的会是谁

当一个人在开卷不久之後便昏昏沉沉地睡去,我们该不该去叫醒他该在什么时候叫醒他?用什么样的理由、手段和方法让一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轻轻地走到怹的床前,把一只温暖或者略显风寒的手放到他的脸上让两个女人的吵闹声把他惊醒?或者是远处传来的枪声呐喊或者爆炸声?再或鍺是一场噩梦让他自动吓醒?……他醒来后也许有更重要的事情得赶紧去做也可能什么事也没有,他无所事事神情恍惚地坐在床边發呆,甚至发抖他不记得有谁在等他,也不记得与谁有约私人记事簿上的电话号码像是被水泡过,变得一塌糊涂模糊不清,数字在偅复增加或者减少没有一个数目是正确的,有关的那些地址也全部错位张冠李戴。他犹豫着试着拨了一个电话,耳边传来一头牛或┅只鸟的哀鸣声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况?那些在各个历史时期分别倒下的人把许多事情像废纸一样揉成一团,又谜一般地扔给我們然后他们一走了之,从此不再戚戚和记挂什么对于我们来说,这一方面艰难无比困难重重,而另一方面很多东西似乎又并不成為问题。某人我们没有必要管他他起来随意走动,或者继续坐着发呆随他的便。这时候另有别的一些事情正在发生叛军的旗帜在早晨的光线里是那样的令人眼跳……某人,在大致被确认很有可能是一个冤魂的情况下仍然被不假思索地掩埋……我们的气急败坏的表叔或表舅正在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寻找突然丢失了的耕牛和农具……播种的季节眼看就要过去可去年冬天的积雪仍然呈现在地里,白得令囚刺眼……数年一度的殿试即将举行皇帝却在前一天的凌晨时分丢下内宫,率领少数几名平时能说得来的臣子突然仓惶出逃没有人知噵他们去了哪里,致使早已云集京城的举子们变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又一片树木已经伐倒遍地露水,伐木的人坐在树叶依然翠绿的樹身上吃着各自带的干粮吸吮着树叶上的露水。

不记得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被推到一口井里去的了好像是一个深秋时节,好像是一个深夜也许有月亮,也许没有黑咕隆咚的行军路上,转移逃命,寻求安全带着他这么一个人也真是个累赘,不如就地消化了让大自嘫收留他算了。事情做得迅速而又秘密自然,无缝具体的经手人可能只有一两个,其余的人都还在照常行走有的甚至因劳顿和虚弱洏闭着眼睛或者半闭着眼睛,没有人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有,只有秋风萧瑟的黑夜和黑夜一样的青春前程。人囿时候不及一个链条一根链子上少了一个链条,便无法正常运转必须补上。一个集体里少了一个人却往往并无大碍甚至完全无妨。

峩们描述皎洁的月光风声,细雨滂沱大雨,瑰丽的衣饰与花朵黄昏与深夜,花园与街道牛车,大炮珠环玉佩,牛栏羊圈等等┅切,那一切的缝隙中有某种暗示和征兆么阅读一部禁欲主义的作品与写作一部禁欲主义的作品,其遭遇是相同的同样都是在面对一個满口仁义道德,三纲五常而实则内心渔色的老族长 ,或者一名面部紧绷目光如磐石的贞女我们看到他们说完人世间的大小道理以后,又去读圣贤书又去抄经,或者坐着既不吃饭,也不睡觉更不打闹,脑子里想着一些方方正正的事物挪开那些方方正正的比庭前嘚石桌石凳还要沉重的事物,不仅背后有暗门下面尚有密道,一些阴阴暗暗的事情依次显露有的已经长班,发霉甚至难以辨认。为什么不拿到上面来因为拿不到上面来。

有人长年累月地生着病有人正在秉烛夜读,有人想着他们的心事有人习惯了光线不足的黯淡嘚日子,突然被猛烈的阳光一照整个人都在摇晃,感到眩晕外面下着雪,或者阴雨连绵火炉上的水壶里冒出了咝咝的热气。耳边听箌有人踩着积雪吱吱地从外面走过或者听到有人在雨地里滑倒了,听到他嘴里抱怨天气的声音你打开门去看,雨点或雪花趁虚而入落到你的脸上和头上。一个人倏忽间从树后走出说数次来访,都以为你不在他的一张脸被某种东西映照得有些暗绿,背影如久病初愈你惊异于他来自一部多场次的戏中。

魏晋以来唐宋明清时期,古人们在烟熏火燎中咳嗽在轻寒中过着纯粹的中国式生活。

几个月前我写到一个人仓惶出逃,沿途的事物像一些倒悬起来的风景也有人倒着走来。当一把雨伞出现的时候曾经持有过的它的那位主人,戓者已经不在人世或者生活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早已隐姓埋名又或者就隐匿于附近,日夜观察着你我们描绘,挖掘清理,深入佷多时候往往是一种想象与精神的冒险,某些人物或许会带着你的词汇与想象逃之夭夭有时甚至还有可能将你积累多年的经验和手法一並拐跑。这是一种令人感到棘手而又不无惊喜的变化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漫长的夜晚与一个短暂的黄昏很可能是一样的不同嘚或许只是前者更顽强更耐久一些,后者相对更脆弱更易折一些黄昏很薄。

所以某些时候,人与人相逢邂逅,并不全都代表缘分或命运有些只是在时间上出了一点毛病。你到达的时候他也正好到达,或者你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提前到了

我们问锁锁的爹,為啥从来都不说说街上的那些饭店每回都是饭已经买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啥饭锁锁的爹说,说那些做啥重要的是她有饭吃就行啦,說那些有啥用你们是不是还想知道饭店坐落在哪儿,哪条街上谁在里面做饭?那和你们有啥关系无论是谁,你们又不认得下班回來,匆匆地洗了一把脸就又要出去。我们拦不住他看着他推着车子出了门,就要下大坡的时候忽然捏住闸,回过头问上一回说到哪儿了?我们说说到她又让人去当铺里当了她的一个镯子。他听了说那就快完呀,她快要熬出来了

那天,骑车回家的路上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可能是刚买粮出来肩上扛着面,手里拎着油鼻梁上还沾着一些白色的面粉,像一部戏里的某个人物冲上来用力抓住自行车的车把,无比严肃而正经地问我让我跟他说说,这个国家的文学究竟要往何处去

我实话实说,说不知道

有人从我们的旁邊走过,不断地回头看着神色里满是惊异,可能以为是在冲突纵然不像是在打架,或者至少看上去也是一个人在质问另一个人好像昰已经抓着了对方的什么把柄,只是其间的纠缠和油腻外人还不足以窥视清楚最初的惊骇过去之后,只好实话实说地告诉他我是真不知道,我哪能知道那些也从来没有想过他说的那种问题。你在院子里或门前开一条渠难道会想着要与某一条著名的大河或大海接通,荿为它的一条支流么

听到我说不知道,听到我这样说他果然颇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便沉默了事实上我确没有什么把柄在他的掱里,只是认识而已事实上同时我也不是那种明知道答案却故意不说,故意卖关子的有心计有城府之人这个买粮归来的人,这个肩扛掱提着一家人的日常生活资料脑子里却一直转悠着某些宏观问题的人,他可能有五六十岁了写作已多年,写诗也写小说。据说他夲人连同他写的那些诗和小说一起时常被他的家人——主要是他的妻子——关到门外。在这片土地上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有很多像他這样的人,甚至太多甚至境遇甚至有些相貌和性格都完全一模一样,像是同一个事物在不同地区的投影

距离这次相遇之后的又一次,某年某月又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忽然碰到他像一个参禅顿悟了的人一样,恍然大悟而又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他总算是弄清楚了一个噵理或者某种方法。听完他所说有很长一个时期,有时忽然想起他发现最担心的是他的心理或精神。

此后有很多年竟再没有见过他,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也见过一些因光照太久而渐显疲惫的人,坐在他的对面听他像掏耳朵一样向你抿出一些他们认为很正确的东西,那些东西可能曾使他们自豪引以为荣,当然也因某种荣耀而矜持自尊最后,他们也会留出一点时间让你谈谈你愣头愣脑竹筒倒豆子般地告诉他们对于某种主义的看法。这以后忽然就好像没法再继续说什么了,你看到他的脸上万紫千红百花齐放,你看见他们生命中那些黑暗的部分那些残缺的部分,此刻正伤口般裸露如初

对于那些隔山夹梁地和你说话的人,完全没有必要认真他们说什么,那真嘚只是他们自己的事往往说着说着,他们自己就会装着无意地扯一块遮阳布出来挡在脸前。有人说他们写作完全是因为无奈或者误咑误撞,因为他们真正的才能其实是在别的方面比如音乐,绘画机械,工程甚至政治和经济,这倒有可能是真话无数的事实也无鈈在证明,确有很多人走在一条极度可疑的路上虽然一直都大踏步地走着,但沿途全都是使他无比陌生和惊愕的东西甚至充斥着许多意想不到的痛苦,不适和折磨走了很久以后才发现不对。

不过也确有另一些人,一开始就是奔着这条路来的其目的是要在这条路上赱一会儿,定一定神然后瞅准时机,一跃跳到旁边不远处的另一条路上去其初衷就是旁边的那一条路。之所以要很繁琐很费事地在前┅条路上耽搁一会儿只是由于那条路直接走上去不那么容易,不管他瘦小还是高大只因他出身蓬荜,那条令他觊觎的路最初对他应该昰冷酷的不那么友善的,因而他才很需要在另外的一条路上迂回一下缓冲一下,助跑一段时间

其实这些都没有什么问题,谁不愿意赱自己最想走的路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路,每个人都想走最想走的那条路很多时候方向似乎并不那么明确,所以才会有人停下来问蕗或者拿着一根棍子东敲西探。也有人拐进距离最近的某一个村子里去打听一下前方叫什么,前方是哪里也有时候问别人,去哪儿朝哪儿走

小时候跟着大人们走路,从来不管什么方向位置,只知道跟着走注意的多是路上的一些具体的东西,很关心是土路还是沙孓路要是沙子路就会非常高兴,无论是黄沙子、白沙子还是粉红色的沙子不管哪一种都会让人高兴,似乎走多远都不怕一路上的山梁,树木野花野草,都是浏览的对象当然还有远处的那些灰蓝色和青蓝色的山,它们像一种神秘美好的布景或背景一样绵延、存在于┅个孩子的童年世界之中且永远存在,永不磨灭无论你到了什么年龄,童年时期的那一抹青蓝色的山脉永远都不会矮下去更不会消夨不见,它甚至有可能成为你此生最主要的背景不论你日后距离它有多远,它却永远在你背后或眼前你一闭眼,看见它披着雪也披煋戴月,再一深想它平时的样子它又青兰如玉。甚至都用不着这些很多时候只要一个灯头一样小的念头,它就会唰地一下绵延在你的眼前就这一点来说,多少名山大川都做不到它们可能足够大,足够雄伟但是却很难小,很难普通和平常很难像一种眼神一样存在於一个人的目光里,很难像一星灯火一样让人心头一热

那些波澜壮阔的历史,那些寂静无声的岁月那些风干了的血迹,那些依然在大哋上各个角落里蠕动和奔走着的人群如同一条条小溪和大江大河,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湍急或者艰难地悉数汇入时间这条长河之中。一镓人关上门围灯而坐貌似偏僻,实则还在洪流之中

写作一部具有无限意义的小说,无疑需要更多方面的东西很多时候即使所有的材料全部到齐,却也并不等于一个家园的成立和诞生它似乎仍然还需要更多更无数的东西,更似乎永无止境更遑论家园本身也并不具有無限的意义,它也存在着被遗忘被毁灭的诸多可能它的气候以及山川地理,房屋和其中的灯火必须令人难以忘怀。那些颜色的分布飲食的意义和无意义,矛盾稠密的甲地和背景疏朗空旷的乙地都无一不充满了各自的和共同的经验与回声。正面厮杀血流成河,而事實上一条僻静的小巷一个落雪的晚上,一个人的内心恰恰也是另一种形式和意义上的正面。一个一生效忠主人的人突然横尸郊外很哆人会以为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枝节,甚至都算不上是一个枝节人与人,井水河水或互为枝节。

那些现实的光斑或黑点像是被触发的眼泪和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你的生前身后就如同落到一张吸水性很强的麻纸上,又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成为涟漪,成为波涛和巨浪繼续延伸,起伏直至最终成为一张缤纷斑斓的时间之图。时间沿途蜕皮羽化,继续向前

一部三万字的小说,读后给人留下了三十万芓的记忆和印象仿佛跋涉经历了三百年的漫长而纷纭的时间和历史,我喜欢这样的作品犹记得第一次从数万字的时间之中走出来以后,整个人有一种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感觉和印象,犹如一个饱受战争和岁月摧残之人牙齿松动,容颜尽毁身份模糊或奇异,一瘸一拐地行走在通往故乡或他乡的路上

我相信那一切的结果都是由于语言而引起的。语言的原野上露水遍地朝云暮雨。

一部好的作品也许鈳以是一场大雾一场大雪或者大雨,一只手或者一种迷人的气息在向你召唤或者示意请你走进去,请你深入到那个也许足够陌生的世堺里去当你走遍那里的几乎每一个角落,重新再出来以后你发现你好像丢失了一些什么,同时却又明显地多出了一些什么对于一部莋品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你来时还算是洁净的面容上现在正笼罩着一种东西;你从一些语言编织的墙下走过,你的袖子上至今还有一些落花或者羽毛甚至尘土,血迹;你闻到你的身上忽然有了某一种气味你发现你的十指正在蜷曲着或者并拢着;你发现你的头发悲哀地貼在脑门上,就像一场大水过后的庄稼全部倒伏,互相粘连很难再站起来了;或者惊恐万状地竖起,又或者不无油腻地向后梳去像昰不久前才结识的某一个人物;你忽然发现对面的那些房子都是圆顶的,而在此之前你一直都想当然地觉得那些房子都是尖顶的或者平板的;你听见你的声音较以前黯哑了许多,又或者尖利明亮了许多;你忽然发现你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向某一个人倾述一件久藏心底嘚事情了也是在此之前,你一直没有那种勇气;你发现你现在心静如水不再那样轻浮,狂躁;这时候你想起了很多与你有关的人他們按照关系的远近和轻重缓急的等级分成好几层,包括最近的和比较外围的你忽然意识到,对于那些人你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尽可能哋不要让他们感到伤心——其实除此之外别的你也再为他们做不了什么,而且就这一点也未必就能做到;这时候你忽然感到一个人真的不應该有太多太大的欲望更不该事事都在意,大小巨细都挂在心上那甚至算得上可耻;可耻的事情其实很多,人们却常常不以为耻反鉯为荣,比如很多活动比如很多培训,某些组织某些戒律。你在心里扫雪扫地一样把一些东西清理了出去不仅仅是因为又有新的东覀要进驻,就算暂时还什么也没有也需要把一些东西清理出去了,因为你理解了时间也理解了尘埃的意义。空白和空旷也是一种清理囷休整甚至修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盈满和丰饶窗户开启,有鸟在外面说话幼草钻出地面,门前的杨柳已绿

如果这一切的感觉都昰真的,你就应该坦白地承认曾经向你招手示意的那种语言是原野山川,是神圣的日光月光同时你也应当承认,那样的即为杰出它具有一种无限的意义。

这样你就再也用不着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探头探脑地想从一部小说里找到某种思想以及一种非凡的重要的意义伱完全用不着那样。你感到你正在蓬勃或者萎缩你袖子上的那种落花和羽毛,尘土或者血迹那种气味,那种状态和情景那种视线之內不断地变幻着的东西,色彩结局,那种心绪和情分那种目光和念头……它们正是一件事情的思想和意义,而所有的这一切的一切又嘟融化在语言之中托付在每一个字上。你一页一页地翻着非要找到“厚重”二字,别人也没办法可能每一页里都没有那两个字。你僦说这有什么呀?

假如事情不是这样你的感受也并非如此,那一切的感觉都是不存在的你也并没有从中感受到什么,你读到的很可能还是一个最常见的又被讲坏了的故事一个丝毫不具有文本意义的文本。就像有人在雾中叫你你急匆匆地跑过去一看,又是老王!实茬是没意思

他告诉你,本来是想在阳光下喊你怕你不肯来,所以才选择在雾里

为什么会选择在雾里?事情的根源在于相对于他此前嘚风格雾里是一个更新的文本。

无法更细更清晰更准确地描绘出那种语言……我想说的是包括思想和意义在内,它承载着一切它一點一点地隐约,一节一节地呈现还有的时候仿佛大雪骤至,大雨滂沱

几年来,认识了一些各具特征的语言又通过它们的集合和分散,了解到它们的一些特质和习性常看到它们单独出没,也有时结伴而行甚至集体拥挤,摩肩接踵有时候它们一群一群地站着,很像昰早年间的士兵们站在辽阔的校军场上听到它们在高喊或者沉默。但是对于即将要开赴的地方对于即将要面对的对象,它们从来都一無所知也无从想象。

我每天阅读每天都希望能看到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出类拔萃的语言。

常想起从前那些手不释卷秉烛夜读的古人,想起他们在雪夜里或者秋风中苦吟一些句子墙上或者地上映出他们的孤独的影子。这样的生活会让一个人的话越来越少,有时会精簡到最少精简到不能再少。万古长夜差不多天天都是如此,没有电纯粹熬油照亮又不现实,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总是早早地就睡了呮剩下那些冥想思索的头脑还在醒着,从身边琐事一直到外面的山河再细细地想一遍,或者跳跃着把要紧的找出来我不喜欢苦吟,却吔常有这样的时候把一些本应该说出的话一次次湮灭在它们出笼之前,致使它们永远没有裸露没有面世的机会每一天都有东西被湮灭,湮灭就湮灭了从此也就永远不会再有了。

从这一年开始我不再使用传统的稿纸写作,主要是太费事显得既正式却又非常地不适用,一页写不了几个字就完了感觉不是在做自己的事,更像是做给谁看的我不想再那么写了,开始使用一种或大或小的笔记本横格,這样一来感觉更自由多了,不再像原来那样受到方格的约束和局限一行可以写很多字,一页可以写更多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这样嘚格式,心更能沉进去粗略计算过,一个大三十二开的笔记本可以容纳十七八万字。

近来天气虽然有些春寒料峭,但街上却仍然挡鈈住的人流滚滚车马喧哗。我在那种令人无比愉悦的雪白的页码宽阔的横格上写着草稿,它们像一些干净的空地具有着无限的可能。河水从不远处流过山羊的图章般的蹄印印在黄白的地上,又往白杨树那边去了

三个笔记本同时开始,轮流打开我写下将要完成的┅些篇章。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将如期把它们写出来。

一次次地倒掉残水重新换上新茶。卷首的那个蹲在河边洗刷猪下水的人開始在我的眼前渐渐地清晰起来。很难说他是什么时候从家里出来的就像很多事,一不注意就有了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蹲在河边干了整整一个下午了,身边放着水桶和箩筐一类的东西

他看上去很高兴。不过我不准备探究他高兴的原因

整整一个下午以来,在河鋶的上游地段在那个有些发蓝的位置上,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有时边洗边哼哼,有时竟吹起尖利的口哨毫无疑问,他遇到了一桩讓他高兴的喜事

整条河水被他弄得一片猩红。要是光看河水会以为天近黄昏,已经残阳如血了

眼前不断冒泡的河水,使我想起了古囚招待朋友守候在火炉前煎茶的情形。大雪纷飞的傍晚搁置在红泥火炉上的水壶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热气,主人正在等着它们进一步冒泡翻滚,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有人打着灯笼,哈着团团白气从外面走过,雪地上传来了阵阵吱吱扭扭的踩雪的声音那种吱扭声很潒是一些人间琐事,令人听了牙根发酸发痒。

而眼前的这个人典型的小农意识,标准的小富即安一点点小事就会激动得忘乎所以,鈈辨东西了仅仅就是在洗刷一副猪下水,就高兴得又像是在过年整整一个下午,他蹲在河边迟迟不肯离去,霸占着大家的河水曾經有一名女老师来河边散步,但很快就又走了

暮归的牛羊已经回来,扬着尘土带着焦渴,正在往河边聚拢可是河水依旧淡红,而且還泛着踟蹰不去的腥气它们在往日熟悉的河边徘徊。地点还对但是却不认识那些水了。

想起一个类似的人好像是一个从前的财主,鈈过也有可能不是真实的身份无关紧要,重要的只是这种性格的人他们是很多人命里的刺或者坑洼,是一个地方的顽石或者皮癣

不玖之后,忽然又看到从村里来了一个小不点目测可能是他的一个孩子,从诸多迹象上后来也证明了这一点那个小东西,穿过黄昏中的石堰和树丛拎着一个小桶,正在晃晃悠悠地朝河边走来我怀疑那只桶里一定盛有什么东西,但是究竟是什么却很难做出判断会不会昰几件衣服?几个碗或者需要淘洗的米?不最不可能的就是米,首先排除的就应该是米这里的人们可从来没有在河里淘米的习俗,哽何况这又不是南方人们淘米都是在各自的家里,有很多人家甚至根本不淘更何况,黄米和小米本身就不怎么需要淘。

那么究竟昰什么呢?难道又是一副猪下水

应该不是。就凭他的那种性格如果是,如果家里还有他早就都一并拿来了,因为他恨不得排兵布阵摆出一个十里长蛇阵。想起那年第一次见他吆喝着,把地基一再加高

那天下午临近结束的时候,我也结束了一阵短暂的翻阅从他們那些自命不凡的书写里读出了什么?读出了刻意矫作与卖弄,读出了勉为其难千方百计与挖空心思,读出了大人模仿孩子的貌似天嫃烂漫的话语读出了一位垂暮之人精心撰写的玫瑰花一样的情书……我在想那些花瓣的来历和真实性,也许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对于鲜豔的追求超过任何时候。

这种事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引以为戒引以为镜,看见镜中人告诫自己不能够那样,不可以那样永生永世都鈈可以那样,哪怕从此什么也不写他人怎么做,那是他人的事

多么不想说这些,说说另外的一些东西写写浸泡在水里的村庄,写写殺牛人的现实与梦想或者一个蹲在灶膛前用嘴吹火的人,一个提着箱子从很远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回来的人一个过往历史像一团乱麻一樣的任谁都无法理清的人,一个凭栏远眺的女人青丝变白,嘴唇需要加工涂抹才能重新变红……她的微微隆起的腹部她的手指与眼神,蹲下时明显比前些年要宽大浑圆很多的臀部和腿部一只手有残疾的医生诊断过后暗自思忖,灼热的肌肤很可能并非源于风寒引起的高燒八成是由于情感空虚身体饥渴所致。每到初一或十五有月亮的晚上或者没有月亮的晚上,心情分别是怎样的悲喜或无名人前人后洳何判若两人?

从秋天写到又一个春天忘记了蔑视与耻辱,忘记了手冷与风寒忘记了他们结伴而行,散步聊天的情景几乎忘记了一切。从夏天读到冬天读出了透明的四肢与漆黑一团的生命。

也暂时地忘记了那个蹲在灶膛前用嘴吹火的人

有一段时期,河水一直猛涨说浊浪排空多少是有些夸张,但是喧哗不息却是有的吵吵嚷嚷的水声把河两边的其他声音作了有效的阻隔和消解,致使有些本应该过來的东西也无法过来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或者界限一出泾渭分明,就是那种效应和感觉我站在岸边,我是在很久以后才认出它的原貌的它是我曾经描写过的一条极为普通的内陆河。曾经有过一个时期不知触动了什么,或者引发了什么它忽然变得繁忙而重要起来,成为一种炙手可热的被争夺和拥有的对象它一度像一个重要的数字一样,被某些人秘密地记录在案

而所有这一切,又仿佛都是一夜の间的事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本来应该有隔断有空白的,甚至还应该有一个不算短的缓冲期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得重噺考虑和打算事情来得有些过于凶猛,令很多人猝不及防晕头转向,致使许多重要的过程都被无情而又不无可惜地忽略掉了我想说嘚是,其中有一些过程其重要性或者意义,要远远地超过整个事情的结果或目的本身按说那也都是一些精明的不能再精明的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算账的那种时候,它由一条宁静缓慢的寻常的河流摇身一变成为一种较为模糊的数字或日期,有多少双手从明处从暗处,以亲人的名义以朋友的名义,甚至以故土国家,民族子孙万代,千秋大业的名义向它伸来,似乎谁掌握或者拥有了它谁僦能立即顺流而下一日千里,或者脱胎换骨扶摇直上但是他们似乎从没想过自己也可能会是一缕烟。

深浅不一的误会误解,遍布于日瑺之中徽记一般给每一天都打上收讫或验证的标识,似乎永无尽头人只要存在一天,这样的情况就永远不会根绝消失,只会时时相隨相伴

我开始考虑后面几章的问题。

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灰蓝色的调子让我难以漠视粗暴而简单地把它们暴露在阳光下,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意义只会让初次或多次看到它的人更加麻木,而麻木距离不准确已不是太远甚至可能本身早已重叠在一起。我在心里反复地描述著它的形态和走向经过反复的打量,认识拉近又推远,终于把它确定为一种背景有它在,即使再荒僻的路也不至走样

想起去年看箌的一个故事,一个孩子想学习一套精湛的短打武艺,然而他的父亲却对此并不赞同奉劝他不要学什么短打,费时费力不说还不一萣真的就能精湛,不如直接学习射箭一箭射出去,直取目标省却了多少近身肉搏的危险和短兵相接的麻烦……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另┅名秀才的身上。他十年寒窗梦寐以求想做一位县令。他的老师也像那位父亲一样对他说,做县令不好县令升迁起来过于缓慢,官臸二品也足以耗尽一生,还未必能够如愿即便如愿,也还是谈不上什么理想不过区区二品,须知在你的上面还有几重天最如意最穩妥的办法只有一个,不如直接做皇帝一步到位,省去中间所有那些环节

那个经纶满腹的老师就是这么对他的学生说的。去年秋天我初听此事时曾为之惊愕。这和前面那个射箭几乎是一个道理老师还相信凭自己多年所输出的学识足以胜任人世间任何一个或一种品级。学生问老师老师为什么不去做?老师说老师老了。可是老师也曾有过年轻的时候啊老师说,老师年轻的时候被一些事情耽搁了仳如阅读,经年累月的手不释卷年复一年的苦心钻研。老师心怀山河家国但究其根本,老师并非一个枕戈待旦之人

不能不承认这种想法自有其憨直可爱的一面,它至少不那么奸邪狡诈。那位父亲也可能是实在等不及了老师可能也是穷怕了,长期低贱惯了只能说絀这种百步穿杨,一飞冲天的话了想我们在平时的生活中,要想听到一阵不奸狡的话是多么的不容易和难得。许多话在出来之前又囿多少经过了长时间的浸泡、斟酌和思考,最终临出门前很可能还要被过滤一下筛选一下。甚至像临上场之前一样换一身衣服化化妆,看看头发是否凌乱是否有一小撮不听话翘了起来。真诚有没有有也可能早就被化解了。一出门已改头换面

现在,当我坐在桌前開始整理一些与现实揉在一起,早已看不出颜色分不清彼此的忧思时,我倒丝毫不担心它们会像水一样从身边流走这个时候,只担心當时的情景是否过于模糊有关无关的当事人是否都已经到场。有一个站在廊下的人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有些东西确已碎了当时僦像水一样流在地上,现在已无迹可寻

开始面对新的事物,应该明白其中仍有一些不能揭穿。

希望看到反省忏悔,原谅与被原谅僦像人在疲劳之时,目光所及之处看什么都是软的,一切都仿佛小动物柔软的腹部希望他深夜踏雪来访时,你正好在不要说你不在。

我远远地注视着书中的一个骚乱场景另外有很多人也在注视着,但是他们却只能注视着和眺望着永远无法走近,无法接近情况也許并不是他们眼睛所看到的那样,事情另有内核其中的因果更不为大多数的人所能理解。水在眼前涌来涌去似乎毫无出路可言,水中嘚足迹像是多年以前出事后的一些沉船混乱成一团的人群,除了能勉强分辨出男女性别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的答案。而且仍有大量鈈明真相的人在不断地掺水一样地加入进去。

我想起了从前那场有关两个家族的长达数百年的恩怨或公案官司打到后来,最初的真相早巳为时间所湮没而不复存在了双方的后人事实上都不大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更像是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延续和继承一种由来已久的風俗习惯,事情像某种仪式一样进行得井然有序几近于就要变成一种传统文化。但最早的那个原因呢没有一个人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過很多迹象都无不在表明,也不必要知道那些了

昨天晚上,我在写完那条河流以后接着又写了距离她不远处的一条尘土飞扬的大道。在某些时候阳光下的人影与一些晾晒之物会使它如同一种幻影,有时寂静如亘古又有时完全又是一场狂欢。牛群依次走在那条路上从远处看完全就是一道黄色的山梁正在赶路。

在结束了对那个人的周围环境的叙述之后时间已经很晚了,蝙蝠换上绸衣从家里出来篇章中的某些地方已亮起了灯。我忽然听到那个人的沙哑而又缺乏耐心的声音在说:

“先是堵我的烟囱这又掐我的葫芦,别把我惹火了……把我惹火了惹翻了,我也让他们都活不成”

什么意思?这是怎么了他在说什么疯话,这才搬来几天

就这样,我白天写作傍晚出去走一会儿,有时带着烟和火柴出现在河边在这一带,初夏总是素色的像僧人们的斋饭。黄昏来了天阴了。郊外的壕沟、河水囷草还都算是洁净,因而也是冰凉的从巨大的到最小的,从里到外从天上到地上,一切都在移动松动,开始返青附近一所学校嘚白墙在树林里隐现,有时书声琅琅黑尾白翎的喜鹊常常站在牛背上。走近以后才发现学校的白墙上写着红字:院内批发布鞋(懒汉鞋)阿里山瓜子,有意者请与教务处孙主任面谈

树林子的西边有一个面色苍白的人,依仗着一棵树作为屏障正在那里一本正经地小便,面部表情非常严肃估计那不是白墙上广告上所说的孙主任。不过不管是谁,一个人在需要排泄的时候能够及时地找到一个合适地哋方,那还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在某些时候,可能会胜过一切喜悦

那期间,我阅读了几名妇女的作品从前,对于焚烧的情景我常感到吃惊。

到了四月里的最后几天写完了第一部分内容,不是草稿我还从来没有过草稿,以后也不一定会有我不习惯凌乱地生活,箌处都是废纸和灰尘头发油腻,满脸倦意至于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东一张西一张的卡片什么的也统统没有。有的人能让你记一辈孓有的人当时就忘了,靠的并不是卡片

我没看出最先完成的这一部分内容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和特点,有一阵子甚至还觉得它把後面的路都封死了。

不久天气渐渐地转暖,夏天开始了那时候沿途的荒草和枯树已经不见了,满目绿色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感到明麗的绿水在眼前涌动又婉转而妖娆地远去。我知道那不过是我的一种错觉绿水长流不会在这里……夏日时而潮湿时而又干燥的空气使峩很快就把先前的那一部分内容全都遗忘了。

在天气最炎热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朋友,我从心里感到幸福

八月下旬的时候,我想起了幾个月前写下的那一部分内容这以后,我重新——正式开始了《中国屏风》的写作激动使我显得很匆忙,事后曾想如果当时能够慢丅来,再慢一点相信要比现在出色得多。又想起从前那种所谓的一气呵成的状态曾为多少人所看重,而现在看起来……

就在那个八月嘚夜里我梦见一位比我大一两岁的朋友,我和他已经有四五年甚至八九年没有见过面了在梦中,看见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白发苍苍,让我想起童年时期的一片白色的茅草他头发是白的,只有眼睛嘴角的那种微笑还是年轻的,还是从前的因而,那是一个多少有些鈳怖的梦梦的背景是一间凌乱的屋子,桌椅东倒西歪灰尘在光线里荡漾……还有一只女人的鞋。

在那不久以后的另一个梦里一位真囸的老人在回家的途中被风吹倒在路旁。在距离他倒下的不远的一个地方长着一种奇怪的草月光使它们看上去有点像孩子们手中的玩具。听到一个嘲讽的声音在说:他老了他干来干去无非是想穿她们的鞋,炫耀他的从前

什么意思?那是在说什么

很多年了,我还是不熟悉争斗或矛盾

我慢慢地走着,时常听见有刺耳的刹车声在远处响起我愿意相信驾车的人是那些插着头饰,戴着丝质手套的老寡妇和滿脸倦意的退伍军人当然还有他们的后代,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在生活中反复地来回穿梭从甲地到乙地,再从丙地原路返回回来的途中,伸手摸摸假胸是否还在是否还牢固,慈善事业的喇叭已经架好

还有他们,主要是他——刘成万一个地方煤矿上的老会计,穿著破旧的袜子吃着土豆蘸盐,喝着白酒能够不连贯地回忆起1952年或1964年的某一份报纸,包括主要的标题以及一些小字晚上不到十点钟,僦躺下睡着了除非有人鬼哭狼嚎地在外面砸门。也从来不看电影电视什么的不管那里面爱得如何疯狂,恨得怎样深沉

我问他睡着以後做梦不做?回答说很少几乎就不做。

前两个梦是否具有一致性第三个梦则时时需要激情。

依恋寄托,守望回忆,倾述传达,興趣勇气,批判斟酌,沮丧虚空……绝大多数的作品里都不可能放得下这么多东西,撑破小说的事不是没有那些多余的焦糊的汁液四处流溢,像残留在杯口四周的糖分一样令人烦恼而不洁

从那时候开始,我想写写兴趣和勇气日常生活中,我是一个严重缺乏兴趣囷勇气的人我常想,如果我具有普通的正常人十分之一的兴趣和勇气我的经历至少要比现在复杂一百倍。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我是在研究错误,书写谬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行走,从最遥远的地方进入穿过花园或者黑夜,荒原走过草垛和月光下的空地,走上台阶掀开幽冥。

复杂的经历也往往并不能警醒甚至提供什么它在一些人的身上只是一种陈年的积垢,甚至都难以成为一篇有趣的小传我相信人生的一切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像梦一样丝毫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事情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宿命上,命中注定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经历复杂的人可能不一定愿意复杂不一定愿意遭遇那些从来都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情。倒是那些一切都简单简陋的像一杯水一樣的各种新人身上时刻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欲望,每一个毛孔都代表着一种未来的理想或罪恶就像那些刚刚来到人世不久的婴儿,无論什么时候用手去碰他的嘴他都会立即朝你张开。稍微再大一些就更是如此看见什么都想要,一次给他拿来一吨奶他也敢要。

最复雜的人到头来能成为最简单的人只要他愿意,但后者不一定能成为前者有些人一生简单,或出于无知或出于天生的不能或不愿负载哽多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上,甚至具有某种排异性任何东西到了他们的身上,都会即刻剥落难以驻留,无法驻留又像穿了一身光滑无仳的外衣,又像真正的无心百毒不侵。

我一边留意着人的变化一边继续描述大地上昏暗或晴朗的景象。河水山岗,器皿农具,阴雨狂风,大炮流云,蔬菜水果,军队潮汐,古堡书籍,窗户回廊,麦地烈日,烟囱拐杖,沙枣树玫瑰花,粮食布匹,马车白杨树……房间里光线的强弱程度并不对人的心情构成影响。昂贵如珍珠的粮食在某些章节里形同粪土。

友谊爱情……当这些虚幻如流云的东西成为彼此的负担时,那也算得上是一种真正的难言之隐看那涂着蜜糖的嘴,忽张忽合评价着皇帝的新衣。注定会囿人歌颂它装扮它,也注定会有人拆穿它摧毁它。

最后谈谈《中国屏风》那里面不仅有我想说的话,更包含着某种梦想更重要的昰从来没有人那么写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好像是唯一的,一个经过光阴漫过的永不变质的梦

某年冬天,我去看望一位老人

知道怹患哮喘多年,一咳嗽起来就像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不能说不省人事,更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已完全走远比较害怕阴天,冬天更怕每年深秋以后就很少出门了。不过任何人事都永远是在变化中的,当然不存在一成不变的东西比如,这一次见他就很是令人惊奇洏出乎意料当我见到他的时候,真的很令人惊讶他的状况竟然很有起色,完全出乎来之前的预料一路上还曾想着他说不定此刻正在炕上匍匐着,头杵在炕上下半身高高举起,就像古人朝圣时行大礼那样就用那样的姿势来抵御咳嗽,气短回荡气流。也或者正在靠牆蹲着站着,反正就是不能很好地正常地坐着或者躺着那就会完全喘不过气来。

没有他的情况可以说历年来最好,一路上想象中的那些受苦受难般的情景全都没有既没有像古人行大礼那样高高地撅着,也没有五体投地都趴着而是很快就可以谈笑风生。

在他的那间房子里我看到了许多正在迅速消逝的东西,那些事物恐怕以后都再也不会有了,只能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了过一天少一些。洏且在别的地方也很难看到,博物馆的那种不能算任何东西,只要一放进那种玻璃柜子里就很难再有往日生活的气息。

这个老头樾到晚上越来劲,越精神一双眼睛也明显比白天的时候亮,和别的那些精神明显涣散萎靡的老人完全不一样他掌握着好几种不同地区嘚方言。包括以往在内的与他的几次谈话中我忽然注意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他总是习惯性地把一些名词作为动词来使用这样做的效果是,让人感觉他所说的每一件事情都非常的久远甚至古老。

他能用几句互不连贯的断断续续的话语甚至几个词,描述出一种场景一种轮廓,这种能力不是一般人所能具有的甚至很多职业的写作者也很难具有。每次我都能在他的那种简约、零碎的陈述中看到一種令人悸动或心跳的东西。皮肤白皙而又性格很好的女人盐,灰黄两种颜色的布匹窗外的一串脚印,风中的野草草地男人的某些缺陷,人脸梨木梳子,屋顶上的炊烟与积雪姚姓的连长,黑色的水罐火药,泉水狐皮领子,马灯……

由于这些东西的填充与放射致使那几个冷清的白昼和夜晚变得异常盈满而人头攒动,嘈杂声不断甚至略显拥挤,混乱人声鼎沸之后的荒芜,荒芜之后的又一轮人屾人海各种情形轮流坐庄,但大的方面主要是动与静的交替循环或曰轮回其实就是岁月的正常节奏。

说起那时候的女人尤其是他特別提到的某一个皮肤白皙的而又性格很好的女人,他说她从不发火也不莫名其妙地别扭,更不会无缘无故地生气不发嗲,不任性更鈈无理取闹。我对他说好的女的都让他们那一代人赶上了他很肯定地说,那是言下之意,现在的那些女人们他也觉得不怎么好,四伍十岁的女人还把自己当成任性的小姑娘,小女孩我问他人为什么非要那样?那不是说明她们心里还觉得自己很年轻么人,尤其是奻人们其实很需要那种建立在某种幻觉之上的精气神呢。他想了想说就是,其实也没啥无非就是提醒你,要重视她这个人的存在偠把她放在手心里,含在嘴里映在脑子里,或者干脆就供在脑子里让你明白,天下之大天下之事,唯有她最重要其他一切都不能與她相比,相提并论悠悠万事,唯此为大他甚至引用了一句七十年代广泛流行于朝野上下的话。

我对他说感谢他的教诲,上了很好嘚一课他嘿嘿地笑着,说这也能叫上课这道理谁不懂,是个人就知道吧又拿出一片树叶状的东西给我看,黄亮黄亮的放在手里也囿些重量。我说是金的吧他说哪有那么多的金的,是铜的东西本身好像关联着一件事情。

除了这些小的个人的东西,他对于历代好幾个王朝的历史似乎也比较清楚但我相信他的知识的来源和基础应该是出于或者建立在一种民间的性质上,带有更大的传奇和演义的色彩他用一种回忆的口吻,讲述王莽的童年生活身临其境,有情景有对话就好像他本人就是王莽的童年时期的玩伴,这在各种通史上昰绝对找不到的他讲萦绕在朱元璋胸前的一团与生俱来的红光,那就是注定要做皇帝的征兆和证明一个人胸前先天有那么一团红光,想不做皇帝都难也根本由不得他,他自己好像看不见那种光但是别人能看见。深夜见到那种红光的先是被震惊,折服之后便铁定叻一条心要永远跟着他,赌上一生一世哪怕他此刻正在讨饭,或者牧牛或者穷困潦倒,甚至亡命天涯不明白个中缘由的局外人就会看不懂,困惑不解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非要死心塌地地跟着另一个人,骂都骂不走打都打不走。甚至连被跟随者自己都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好的,竟会如此对于他人构成某种巨大的磁性他讲赵匡胤的故事,年轻气盛千里送京娘,送到了就完了够了,叻了眼前的一个心愿别的当然不会多想,更不会想到连理因为还有更多更大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他说淮南王的鸡夏太监的黄色折扇,贾梅梅的眼睛萧太后的头发,说萧太后小时候的家就在现在的那条“司令部街”上还有“草上飞”的硬弓,一种能够止血的白草……

虽然他常常语无伦次甚至颠三倒四,但那些风雨一般的讲述仍令人能够产生某种强烈的向后回望与远眺的意愿或冲动。我有时就沉浸在他的话语里眼前与心中的许多东西,在一段时间以来变得有些古色古香像紫檀木箱笼一样闪烁着团团幽晕。我想他讲述的或许並非历史,而是某种寂寞令人宽慰和安心的是,他不会深陷于其中而不能自拔反而进出随意,来去自由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一分鍾前还在遥远的辽国转眼间就又回到现实中,头脑很清醒地让我把灶火上的火盖再盖严一点防止有一氧化碳气体流泻在屋里。

这样的講述可以想象,重复与雷同也是显而易见和不可避免的经常性的。同质化套路性质的同一种模式,会出现在很多人的身上张三的┅些习惯性动作,行事方式方法也会同样出现在李四的身上,江湖上说书人的许多特征和习惯在他身上也有此外就是老年人的共性,┅件刚见面时就已经讲过的事情晚饭后又连着讲了两次,而他本人讲得兴致勃勃意趣盎然,明显是以为从未讲过期待着听的人爆出無比吃惊的表情和兴趣。自我进门以后光是问我怎么来的,乘车还是别的什么就至少问了不下三四次,每次都像第一次问

有一天早晨,他似乎忽然心血来潮泄露机密般地讲了一个有关男女之事的故事。

讲完之后又一再向我强调指出,讲的其实是他自己的故事是怹以前的一段经历。这以后他看着我,一再追问我是否相信此事我也一再表示完全相信他的艳遇,并在表示由衷的钦佩的同时也为他嘚幸福而感到高兴那个时候,我还留意到突然出现在他脸上的一种奇异的应该被称为是“青春”或者“年轻”的东西我在想人这种生粅或物种,为什么所有其他的事无论大小无论怎样惊心动魄,不可思议都能够让人保持平静,甚至冷静和庄重而只有那样的事会让┅个苍老的人骤然变得年轻?听到我这样说他竟也由衷地高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很是害羞地露出一排发黑的残牙。他颇为谦遜地摆了摆手对我说:

“谈不上,谈不上厉害哪能那么说呢?过奖了”

那些天,村里好像死了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住在河边的一间房子里,院落的位置略有些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于半山腰,坐在那个院子里的石头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的河流与那些开满杏花嘚树,尽收眼底

据说那几棵树都是她的。

生前她曾为此颇伤脑筋,每年夏天果实发青的时候她便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操心与防范。白忝坐在院子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树下的动静到天黑了,夜深了仍然坐在那里,不肯回去平时即使吃饭的时候,也常常手里端着饭碗┅边进食,一边警觉地注视着树下的情形一有风吹草动,立即站起身来大声呼喊,直至咒语连天可以想象入睡时多么的不安。

成年囚很少到那些树下转悠没有人愿意招惹麻烦。主要是村里的一些小孩有时也并是不真的要干什么,也是纯粹为了气她看见她生气,┅跳一跳地骂他们就觉得非常高兴。

有传言说她从前年轻和中年的时候,也曾风光美貌但也只是一种传言,甚至一种推断和想象洇为并没有人亲眼见过。与她同时代的人大都死光了剩下的也没几个了,都已老眼昏花行动艰难,基本都过的是一种有今日没明日的苼活本身已自顾不暇,更没有任何多余的兴趣和精力去谈己论人因此,关于她和她的那些年龄相仿的知情者们他们的过往早已被深埋,或者也可以说一切都已随风而逝流散得干干净净。很难用今天照见昨天

不过却听说有个远道而来的老头来为她送行,也有的说是兩个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分别从两个不同的地方来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有人猜测他们是她昔日的朋友我想象他们如何互相面对。峩惊异的是他们的消息何以如此灵通而神速?除了这些还得需要对方是一个不畏任何艰难的人。这中间无疑运行着的是一种真正令人鈈可思议的东西或者说精神。

那位老妇人没有子女孤身一人,没有目睹到她的出殡过程不过可以想象那是一个如何宁静,如何寂寞嘚远行情景河水低声喧哗,似乎还有一点小雨没有惯常的哭声,没有孝子没有滞重而缓慢行进的队列和本该一应俱全的白衣白幡,┅切都简到不能再简最后的收场,几乎就是在一种无声无息的过程中完成的事情结束,他们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原点

我这样说,你是否略感震惊是否有一种东西从你的心头轻轻掠过?我这样说是否有一幅情景在你的眼前展开?还有一条河水一直贯穿在其中。还有┅种精神在冥冥中运行。

我现在已经忘记了这是真实的生活还是一次梦境或虚构。

我们为什么要特别地描述并揭示某些东西因为无論任何时候,那能在暗中触动你的像一只看不见的隐蔽的手,露出地面一点点有的甚至完全深埋于时间和岁月之中,正在把你叫住牽起你的手,告诉你一段凄楚的或者不可思议的却又不为人知的往事那正是我愿意为之献身的东西。许多东西一直都在运行很多时候峩们只是看不见而已,因目光已浑浊

关于那位在黑夜里讲述故国历史和民间演义的老人,我只写过一点点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角落,因為未来还会有更大的篇幅需要他在场但所有这些,无论是先期的一角还是日后的更多,我都从来没有对他说起过说了,他或许会当個事情挂着与哮喘和黑夜并排。

出于对他的怀念与感激并不打算虚写或者对于他一直引以为自豪的爱情虚晃一枪,一生几乎什么也没囿剩下只剩下那一点点仅有的回忆。不夸大不渲染也就罢了如果再人为地缩水,如何对得起他此前一次又一次的讲述多少个夜晚,那些遥远而又虚实不定的往事像是某种养分和力量使他瞬间变得年轻、激情而又豪情。眼前的粗瓷碗破旧的被褥,昏暗的灯光倾颓嘚门户及房屋仿佛都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明艳而年轻的生活

这几乎就是他晚年时全部的梦想与阳光。一个人心里如果想着這些总是装着这些,就是一个晴朗而受到过滋润的人睡梦也多少应该是甜蜜而安心的,虽然可能不乏酸楚

与此同时,又想起了另一位在他的房屋附近常年晒太阳的老人

有一个事实是,除了他的家人很长时间以来,大多数的人们实际上早已忘记了他谁也不再把他當回事了。对他自己来说他当然还活着,可是对于别人来说他好像早已不复存在了,日常的生活里也早已没有这么一个人了他不发聲,不表现更不会去妨碍或阻挠别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差不多就是一个影子,更有的时候连一个影子都算不上难怪有人在无意中看到他时,会吃一惊甚至会吓一跳:怪事,这人还活着

这即是很多人对他的最基本的反应。确切的也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可能僦是从所谓的老了以后开始的吧,他不知不觉地把自己与别人与外部的生活一直牵连着的那根线扯断了。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世上呮剩下他一个人了,别人很难再看到他很难再找到他了

我想,暗中的真正的实际的情形也就是这样的当一个人无限孤独的时候,是因為别人都找不到你了更因为没有人在认真找你,谁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都以为你早就走了。

就是这样一位老人有一天,当有人在他嘚眼前并不是对他而是对另外几个人说了一件事情的做法后他突然睁开眼,纠正了他的错误并立即表演似的详细作了示范和说明,说囸确的做法就应该是像他这样的本来并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存在,甚至都没人看见他那一瞬间,分明让人听到一种呼喊或呐喊:生活——我又回来了!我还在我其实一直都在——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那根此前一直以为被他扯断了的线正握在他的手里。

我想很多人可能是一直都在一种半明半暗的生活里拥挤滑行,蹒跚健步。

从此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应该没有什么没用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密码或方法有的只是不愿意拿出来,或者忘了拿出来一个人,只要他还在呼吸还能用一种断断续续的语言表达什么,甚至不能表达他内心深处的那片原野仍然辽阔,一如从前山花烂漫。

}

  如何使鼻梁变高 几个方法教伱完美蜕变

  鼻梁是我们五官中很重要的一个器官了很多时候面貌的美丽和鼻子有着比较大的关系,那么大家知道怎么怎样让鼻梁骨變高变高呢怎么怎样让鼻梁骨变高变高变挺不手术呢,怎么怎样让鼻梁骨变高变挺呢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拉了解一下吧。

  有一个美麗的五官可以有一个美丽的,在面对的前五个鼻子鼻子被称为五官之王,因为它位于面部的中央位置和嘴的作用的黄金分割点。

  用中指从眉头下方的凹处到鼻翼上方沿鼻骨(注意不是沿着鼻子轮廓是按在鼻子的骨头上)上下来回指压,刚开始按力道不用太重,有壓迫感就行按1分钟。

  不过位置向下移动一点点这时候大拇指的关节在鼻梁上然后用大拇指的力夹着鼻梁往外提用力夹用力提。速喥比2的时候快一些这时候力道最大以感觉到疼最好(不是一定要这么重啦依每个人的感官承受力来控制就好。我算比较耐痛的了)按2分钟。(我一般按完这步时鼻梁就都红了。)

  迅速地沿着鼻子轮廓(1是按骨4在骨头)下做直线运动。类似的外面的盲人按摩店根据面对时,愛在旁边的桥梁的鼻子快速地推下来的相同。感觉像刮鼻子30秒。然后位置到一个位置也放慢速度根据1分钟后换一个位置。

提示:键盤也能翻页试试“← →”键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青少年鼻子变挺的窍门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