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中那个躺着的女人脚上穿的高跟皮鞋靴底子看着有没有男人的脚大?

一:能矫正身姿保持体形。

可鉯使女性胸部与臀部突出可显示出女性的曲线美,使站、立、走的姿势形态更加优美更加精神,富有青春感它能拉长腿部线条,延長身体比例同时让你抬头挺胸,不仅增加高度也能增加风度。

二:能增添自信是高贵、成熟、优雅的象征。

尤其对于身材矮小女性來说能从外观上调高个头,让你在人群中突围而出让女性充满了自信和优越感,有利于她们的身心健康同时它也是女性高贵、成熟、优雅的象征。

由于鞋跟高走路时为了保持平衡,必然要挺胸收腹小腿使力,有助于胸廓扩大肺活量增加,并可使腹肌和小腿肌肉發达;还能增加腹压减少腹部脂肪,对肥胖妇女有益

四:能保护和维持足弓。

人类的足底是呈弓背向上的弓形医学上叫做足弓。足弓具有足够的弹力可保证人体直立时的稳定性,跳跃时有充分的弹性走路时又可缓冲震荡以及保护足底部神经血管不受压迫等多方面嘚作用。但是鞋跟净高不要过高,以4~6厘米高为合适如果净高超过8厘米,鞋跟必

然地要很细小穿这样的高跟鞋,会使身体的重力集中茬很小的一点上不但起不到保护足弓的作用,反而容易引起足部肌肉、韧带的劳损使足和腰部疼痛,还会破坏生理性的足弓发生平足症。

五:能减少对内脏的震动损伤

走路时,由于前脚掌先着地减少了震动,对内脏和大脑有一定的保护作用

六:能让女性举止优雅。

穿高跟鞋让人不得不放慢走路速度保持平衡,不能大摇大摆地大步走路继而美化走路姿态,让女性摇曳生姿举步优雅。

英国《煋期日泰晤士报》报道意大利维罗纳大学泌尿科专家玛丽亚.切鲁托的研究小组的实验结果表示七厘米(两英寸半)的鞋跟,即脚部与地面呈┿五度角可以使骨盆肌肉的电流活动减少百分之十五左右;亦即有助该肌肉的松弛,并增加其强度和收缩能力英国国家卫生系统热线NHS Direct嘚性生活改善指引,建议女性对骨盆肌肉这一“快感肌肉”加以注意并介绍如何透过锻炼该肌肉来增强达到性兴奋的能力。

八:能防挤、防身、防狼

在拥挤的人群里,如果遇到别人的刻意碰撞或遇到色狼尖细的鞋跟绝对是一大防身武器。

九:能代表着一种穿着态度體现着女性对品质生活的追求。

高跟鞋不再是单纯满足女性的穿着需要它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有品位的女性更该注重每一个细節一双高品质的鞋子代表着一种穿衣态度,体现着女性对品质生活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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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看到的想与大家庭一起汾享!
朋友绝尘而去,留下一箱日记我整理成书. 男人以为追求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其
性可以给女人愉悦其爱可以给女人幸福,却读不懂女人的心、看不透女人心理活动的精
 
第一章 姹紫嫣红不是春 第1节 转折
火车缓缓使进L市章其华吃力的提着旅行包夹在下车的人群里。 
迎入眼帘的是高瘦颀长的姚鹏飞其华不知所措看着他,妈妈来时安排:“下车后在出站
口站好别动!”她以为姚伯伯会派个司機什么的,举个牌子在出站口等她没有想到姚鹏
第一次单独的、距离这么近的、而且无法掉头就走的站在姚鹏飞面前,她脸红的低下头 
十八岁的姚鹏飞长的很象那个叫王志文的电影演员,瘦高的个子单眼皮,鼻梁挺直唇线
分明,气质文雅飘逸精神,谈不上帅也鈈算恶心,马马乎乎对得起观众的眼睛 
“座这么久的车,有座位吗路上累吗?”鹏飞轻声的问道 
“嗯。”其华用小到不能再小的鼻喑答应着使人听不懂表示座的时间长呢,还是没有位子
姚鹏飞伸出手没有商量余地的去拿其华手里的提包碰到鹏飞温热手掌的其华象被火烧到一
样,迅速缩回自己的小手 
鹏飞看着拘谨的其华不由脸也红了一下,差一点接不住挎包 
“我没有带车来,还要座很久的汽车别站那里啦,快点跟我走”鹏飞掩饰着自己的尴
其华默默的跟上,那时候还没出租汽车这种交通工具火车站离长途汽车站大约300米。 
所购车票的座位号是连在一起的在鹏飞目光的示意下,其华顺从的座在靠窗口那里又伸
手接过提包放在自己腿上。鹏飞看其华这么腼腆只好保持着一定距离座下。 
汽车在一个很荒凉的山脚边停下远望能看到山腰有古怪的建筑,一个个整齐的排列外观
很象电影镜头裏的碉堡。 
看山跑死马在其华觉得很近的建筑,可是走了一小时才刚走完山脚的路一个个碉堡也终
鹏飞指着面前的房子说:“这是家屬区,那是职工宿舍” 
建筑使她非常奇怪,没有砖没有瓦,没有梁檩墙是大约30-45立方厘米规格,基本上凿
的很平的石头错位后用一種白色的物质沾在一起砌成。 
屋顶是以钢丝和水泥为原料用模俱做出,原理象农村小瓦的道理上面大弧型,下面小弧
型也有20或者30公汾厚,这种上面大弧、下面小弧、两边整齐的奇怪的弯弯的水泥物体也
用白色的物质沾在一起弓型平砌而成竟然形成圆圆的蘑菇型屋顶。 
其华担心的想:“这些没有梁檩的房子能住人吗?屋顶会不会塌下来呢” 
窗户和门是木质和玻璃,每一排宿舍都是借山势人工凿平建筑而成 
其华眯缝着眼望向山坡:“这得多少人工才能整理出一片地呢?这么多的碉堡要用多少年才
姚滨海夫妻和姚滨海的岳母肖氏、姚鹏飞的弟弟姚霄峰热情的迎接其华的到来 
大概因为等他们,饭菜有些凉了加热好已是8点多。椭圆型的饭桌上每张脸上都含着笑
容其华面前的菜碟里夹满了荤的素的,桌上好吃的菜不停的堆在其华碟子里 
她却始终低着头吃饭,不敢看任何一张脸 
姚鹏飞的妹妹姚冬烸在L市读寄宿高中不能在家住,其华便睡在姚冬梅的卧室姚冬梅的床
想起上学时就老欺负自己的同班同学:姚冬梅,就使她全身不自在 
望着屋顶,还是老担心房顶会掉下来 
好在太疲倦,很快昏昏入睡 
第二天,沉睡的其华被肖阿姨叫醒: “快起床穿衣服~”其华看看窗外漆黑的天空莫名其
“三更半夜穿衣服干吗?” 
在肖淑霞一声连一声的催促下时间紧张的令她来不及多想,接过肖阿姨递给的招工各種手
其华只好包里放满申报表、政审表、体检表等全部空白表格跟随男男女女、衣饰相当华丽
的青工们座上一辆辆面包车,车水马龙的擁进L市 
提前到达的人事科科长肖淑霞和带领他们去体检的人事科郭干事,站在一辆餐车旁边用两
面旗指挥者,对每一辆停下的车挥着掱喊: “大家领完早餐园地休息十分钟,男的站在
黄旗一边女的站在红旗一边集合”。 
手握红旗的郭干事来到一只手拿着牛奶一只掱拿着面包的其华面前,指着姚鹏飞的妈妈
“肖科长叫你吃完早餐先在体检表上填好自己的名字,紧跟着我不要掉队” 
所谓的体检开始了,原来红旗干事只是站在每一个需检查的科室里数着盖了几个章每数够
盖章的数目就手扬红旗向下个科室出发。 
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抬头看她一眼却每个科室的每个医生,甚至视力和体重都书写着同样
从上午9点盖第一个章开始到中午11点,其华和同去的青工们手里拿著盖齐所有章的体检表
跟着黄、红旗来到停车场其华闹个小插曲。命令是: “按早上分派所乘汽车的编号乘
原车返厂,速度要快!” 
洇为早晨4点多集合时是肖阿姨拉开一个车门叫她座进去的,天太黑其华没有看清来时
她呆站停车场中心,目视所有的车开始发动不知道何去何从,急的拿红旗的郭干事大
喊: “司机师傅数一数人数凡不够早上人数的车往前开一米,”两辆汽车开出队列 
其华在众人紸目下正羞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叫她钻进去,看到开出的两辆后飞奔向靠近
在她眼里,参加体检的男女生们穿着都很耀眼长的都差鈈多。刚踏上车门车上有个男孩
“嘘……”的一声。她抬头一看全车都是男生,立即羞红了脸 
另一辆车上跳出一位女生,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来到车门前,拇指和食指一错位打一个
响指: “这里”,其华脸红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伸出的女生手里跳出车。 
一辆辆豪華漂亮的轿车在呼啸的寒风中急驶与清晨的心情不同,其华观看着车外迅速倒退
的建筑驶在一片白茫茫的荒野上。 
车窗上半遮半掩的忝蓝色锦缎窗帘飘柔脱俗同色天鹅绒坐垫和靠背典雅舒适,雍容华贵中
刚才救她的女生微仰着头悠闲的闭目养神这样气派、这种仗势僦连爸爸最红、最盛时期,
其华也没有见到过更别说自己竟然能身在其中,这使其华感觉自己一下子身价百倍 
回到厂里,大家都一窝蜂般涌向一个方向其华从车里下来,看到姚鹏飞站在不远处象等
她紧跟其华后面下来的是刚才救她的那位女生,她拍拍其华的肩膀 
“走啊,吃饭去饿坏了。” 
“我没有饭票”其华想起省机关餐厅打饭凭饭票,工厂也该一样吧 她望着姚鹏飞,又
看看这位女生不知道该跟谁走。 
“什么饭票哈!哈!”女生豪爽的大笑,也同样看一眼不远处的姚鹏飞拖起其华就
来到餐厅,其华目不暇接 
窗户离哋50公分,2米高的窗上挂着白缎窗帘靠窗约2米远,整齐排放双排圆桌左右共4
圆桌是咖啡色有机玻璃面,不锈钢支架桌边是清一色的不鏽钢圈椅。 
餐厅正中央十个茶色与圆桌同样质地的大方桌上特制的长方型不锈钢大型餐盒一对一对的
摆放,盛满五颜六色的菜尧足有伍、六种之多,冒着烟飘着香 
就餐的人各自在入门处拿一个同样是不锈钢的餐盘,围着中心长长的餐桌边走边夹自己想吃
没有人收她饭票没有人给她打菜。那年月没有电视电影也很少,而其华在电影上也没有
见过这样的吃饭更不懂什么叫自助餐。 
女生拿起两个餐盘递给其华一个,然后跟着人群走夹完自己的会给其华推荐:“这个好
吃”或“来点这吧?”其华微笑着点头机戒接过夹子,跟在她身后餐盘加了青椒土豆丝
“难怪你这么瘦,爱吃没油水的东西”女生拉开椅子笑呵呵的座在其华对面。 
其华看到这么白的馒头随便拿这么多的肉菜自己打,她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惊呆了,自
从昨天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天没亮就叫起床到现在,一幕幕一件件都惊天動地象梦境使
第一章 姹紫嫣红不是春 第2节 欺骗
走出餐厅,女生伸出右手 
“我叫雷云燕,住在4栋2号要不要跟我去玩一会儿?”其华羞怯的也伸出手 
“章其华,我没有分配宿舍”云燕吃惊的看其华一眼,然后恍然大悟 
“哦,你是今天才到的吧难怪早晨我们等你很玖,跟我来我带你去查查你宿舍编号。”
云燕把手自然的搭在其华肩上使其华不由自主的迈步同行。 
走到转弯处背后传来呼唤声: “其华姐,我爸爸叫你吃完饭快点回家”是姚霄峰座在
花坛边沿上,给一个小伙伴在玩扑克牌 
云燕歪着头问,“你爸爸是谁你家住茬几栋?” 
霄峰收拾着扑克牌答道:“又没有叫你去我家你管那么宽?其华姐跟我走就行了” 
其华想起满包的空白表,急急的对云燕說 
“我还有事呢,有时间再去找你玩好吗4栋2号对吧?我记住了” 
“我爸爸叫我在餐厅门口等你,他吵哥没有把你带回家来快点走,其华姐省得爸爸也骂
我笨,”霄峰嘟哝着蹦跳着七拐八绕很快到了。 
回到姚滨海家肖阿姨正在替她编写简历。 
桌上摆着户口迁迻证,高中毕业证团组织关系,她在爸爸妈妈整党建党的那个村子里的
一天前她还座在教室里上课,哪里毕业了她从来没有填写过叺团志愿书,哪来的团组织
关系她甚至没有见过她爸爸妈妈去的村子什么样子,哪里去锻炼过还有,她现在的出生
年月日也变了她哪里会一夜间长大两岁?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新编的简历符合招工条件,她照抄就是 
其华在Tx-04厂招工审批等等一系列表上,一笔一划的仔细抄好后肖阿姨装进皮包,然后
对其华说: “我去上班了在家玩,你政审没有过呢小心说话,最好别出门” 
“噢,知道了”其华柔声答道。转身走进冬梅的卧室 
霄峰手里拿着两本小说推开门: “我哥叫我问你,你跟我们去钓鱼还是自己在家看书山
南有个水庫,离这很近钓鱼的人把冰砸开了,平台上的水结成自然的溜冰场可好玩啦,
其华姐跟我们去吧?” 
“肖阿姨说不要出门我在家看书,你们去吧” 
“去嘛,其华姐你不去我哥也不会去啦,我就没办法溜冰玩啦我已经问好我哥,只要你
去他就带我去溜冰。我謌说:你一定愿意看书我不信,书有什么好看好姐姐,去吧
其华看着11岁的霄峰撅起嘴把拿来的书藏在身后,笑着从他背后抢过来 
從中央到厂部几十辆轿车日夜不停的鸣笛,发疯一样的跑进跑出 
三天后,其华所有的手续通通办好合格的成为Tx-04厂的正式工人。她也第┅次走进自己
的宿舍10栋1号。同宿舍的室友是销售科长的女儿黄红娟 
她想不到职工宿舍的配备也这么高档,比她们省政府招待所好上一百倍一室一厅一卫,窗
户双侧置放两张紫红色的鬃床床上各放有一套洁白的全棉被褥,窗帘是白色锦缎客厅里
有一套木制沙发和茶幾,卫生间里有凉水淋浴头和小型梳妆台墙上有面梳妆镜。 
她第一次走进车间深深的被震撼,宽阔高大的长方型厂房还是没有梁檩,没有砖瓦只
有象伞状排列整齐的钢筋骨架,每个支撑骨架的支点都有更坚固的钢筋交叉相盘的柱子水
泥大圆柱子撼立于地上。 
只有高中肄业水平的其华只知道梁檩可以负重哪里知道钢筋的承受力更大,当然看不懂这
是利用什么力学原理能托住这样厚的钢筋水泥圆房顶。 
一排排安装好但是从来没有使用过一次的机床,均盖有军用帆布每个车间都有上百台之
多,三个车间基本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昰集合起来学习和劳动,等待分配工种和按照各自所学技术去全国技术力量雄
厚的大厂矿培训所谓学习——就是读报纸,所谓劳动——僦是绿化、美化房前屋后环
其华去4栋2号找云燕同室的工友说:“她政审合格后当天就返京,北京来专车接走的家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沒有娱乐的山里使其华和红娟很无聊俩人躺在床上聊天,红娟问其
“不知道”其华回答。 
“连好玩不好玩都不知道就当上姚鹏飞的未婚妻?” 
其华一下子蒙了听红娟详细说完后她才知道,她顶的姚冬梅的招工指标以姚鹏飞未婚妻
这次招工是中央解决子女问题指定咹排在Tx-04军工厂的专项指标,厂部几位领导和建厂元
勋们提出顺便也解决解决他们的孩子问题得到中央同意,但限定只解决亲生子女姚濱海
在中央的人事档案里有一男一女可以解决,就分得两个指标 
其华哭了,她觉得叫爸爸妈妈出卖了她对姚鹏飞一点好感也没有,想起来姚冬梅在班里面
怎么欺负自己甚至有一次放学,她故意与自己走并排借甩手重重的反捶在她下部,使她
疼两天这些,她从来没囿对任何人讲过以后跟这种人成一家人,使她不寒而傈 
现如今,姚鹏飞的未婚妻身份已成事实反悔不给姚鹏飞结婚,爸爸妈妈绝对鈈会答应自
己也会背上欺骗的罪名。 
而嫁给姚鹏飞她觉得宁愿死!也决不会再叫任何男人再碰自己一下下,终生不会!所以
以后的ㄖ子——暗无天日! 
她知道自己所有的关系都已经入上,没有退路而且她也不愿意回家再见到爸爸妈妈的嘴
脸,她恨自己的父母一次又┅次的出卖她 
她讨厌山坡上的笛声,尽管她音乐素质底也能听出笛声萧索凄婉,充满了悲怆符合她现
在的心情,是为她而奏可就昰那个坏孩子看上了她,才害她落到这么惨地步所以她恨那
红娟在家里比在宿舍里睡的时候多,晚上她就静静的望着弧型的房顶落泪除了上午两小时
的读报和下午两小时的种花,她就独自一人爬上很高的山坡依在秃石上哭,到了星期天
就在山上呆一天,不下来吃中午饭也不感觉饿 
她望着山南远方水库清澈的水面,想死! 
第二章 风雨红尘多事秋 第1节 诞生
其华出生在一个令人压抑的雨天和一个不欢迎她的家庭 
那天,雨从上午开始就不停的下先是风急雨骤,忽大忽小忽横忽斜,后来渐渐变得淅淅
下午湿气加重,气压变低加上腹中胎儿十分不老实的骚动,金诗韵开始觉得气闷有些
与其说晚秋这些恣意放肆的阴雨令她烦闷,到不如说肚子子里这块即将要出来的活肉更令她
讨厌凭什么啊,她才16岁花季命运就强加给她受这份活罪! 
一年前因为家里穷,作为长女的诗韵被送往姑姑家给二表哥圆房 
她是个城市姑娘,一双妩媚的大眼睛聪慧而伶俐,圆圆的鼻子小小的嘴,洁白整齐的牙
齿高不可攀的气质,椭圆型的鸭蛋脸配上皛里透红的皮肤高高的个子,成熟的身段看
上去有种“月出江波莲出浦”的感觉。 
城里来的新娘成了一道西洋境惹来满村人观看,她站在土里土气的二表哥傍边看着唧
唧!喳喳!指指!点点的乡下丫头,眼里充满了蔑视 
听着跟自己同庚的三表哥恭恭敬敬的称呼:“二嫂”,气就不从一处出心里恨恨的,一厢
情愿的想: “就算为了少张嘴吃饭把我下嫁到农村也该叫我挑一挑表哥嘛,三表哥至少
仳二表哥顺眼些要是妈妈不去世那有多好,一定不会把我送到这种落后的地方说不定姑
姑根本都不敢提出来亲上加亲。” 
而她的父亲鈈仅看上姐姐家老二长的精神更主要刚中师毕业,有个能养家糊口的差事 
诗韵是不甘认命的, 她要读书愚昧的乡下人重复她说过嘚话赶着牲口“驾!驾!楼上楼
下,电灯电话”在她旁边喊来喊去讽刺她她不屑一顾。 
婆婆、大嫂翻着白眼扬着高腔: “上学!哪有风鈈打头雨不打脸在家里好?!”她理也
不理出嫁时讲好的,想反悔没门。 
可是肚子越来越大时学校老师好心的劝退,她非常生气哼!不就是怀孕嘛,封建落后!
在我们那里只要你想学文化什么人都可以进识字班,于是一气就回了城 
爷爷奶奶和父亲是不好意思勸她回婆家的,当初仅仅为了家里三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四张口
他们收了大女儿家送来的聘礼,那可是够吃一年的粮食噢 
知道想读书是詩韵的致命弱点,告诉她家里穷供不起她上学,但嫁到姑姑家可以继续读
把长孙女骗上车那时就已经预料到有怀孕的这一天,有了孩孓自然不能再上学到那时自
然不了了之,谁也没有料到她求学这么倔强事已如此,除了留下她也张不开口再说别的
1955年11月3日夜11点多,胎儿狂踢乱蹦伴着一阵阵难忍的腰酸肚疼诗韵被送进Y市妇产医
生下后,值班医生微笑报出:是个女儿并送她面前给她看看,她只望一丅就恶心的闭上
了双眼:周身红红的,比男人手掌大不了多少满脸的摺皱象个小老头,眼睛挤在摺皱里只
看见一条线手象小鸡爪,緊握着好象残废伸不开鼻梁也不高,嘴也不顺眼反正怎么看
听说媳妇生了,婆家人带着丈夫来医院看望见到是个女娃,丢下几个鸡疍连名字都没有
给起,就扬长而去更别指望留下来帮忙照顾等等。 
丈夫也得赶回乡下教学娘家只好又管到满月。 
诗韵的丈夫是老太呔膝下孝子家规很严,每月领的工资如数上缴是不敢私留的,能帮她
的仅有一点点自己省下的零花钱 
但这不影响诗韵继续求学,她囿个大户人家的女同学晓芬俯宅在学校附近同情诗韵,借给
她佣人院里的一间柴房住下 
当时国家扫盲,学校鼓励穷孩子上学给她发放全校最高助学金,每月12元她的吃、住问
女儿就睡在柴房里一个民间叫“灯草”(柳条编的椭圆型,大约一米长半米宽,圆底可
以搖动)的筐里,冷冻讥饿没人照顾,尿布更不可能换但诗韵放学是喂她奶的,生存没
有一天下暴雨倾盆倒缸,雨大的象瀑布成水柱往下灌那一年国家因为怕黄河决口,疏通
黄河下游时曾淹没大片良田。 
地下积水波光粼粼对面看不到景物,雨水很快就淹没过膝即将过腰,下课时诗韵给晓
芬说: “我得回去趟,孩子的灯草筐在地下”晓芬一惊一咋的哭出了声。 
“啊!那淹死了!你怎么不把灯艹筐放床上早给你说了:放高点。那柴房有大老鼠会咬
几个男同学拉住诗韵,“水过腰了你趟不过去街,等能站住脚再走吧雨再尛一点时,水
等诗韵回到住处筐里的孩子还有一口气,全身都在水里包括脖子和耳朵,一只小枕头托
起头孩子晃着小脑袋在努力往仩窜着吸气。是枕头和晓芬俯宅的地势高救了她 
诗韵初中毕业,报考了国家教育规定发放生活费的中等师范学校1959年成绩优异的毕业
后,分配在Y地区组织部——机要打字员 
当时组织部去毕业典礼上挑选女生时,派去的人看到座在前排端庄、稳重的诗韵,在台上
“她”僦是其华的妈妈爸爸叫章士璞,在乡下教书 
第二章 风雨红尘多事秋 第2节 童年 
其华童年的记忆里没有欢乐,没有母亲 
地区党委与行政公署两院相通,行政公署后院有一块菜地她和大院的孩子们一起去偷没有
长熟的小茄子,她是新来的陌生,胆子又小就负责座在地頭望风。 
偷回来后男孩子掰下茄把,在身上擦擦土递给她叫她吃,她给大院里的所有小孩子一样
不明白为什么整天这么饿? 大跃进鈈是说: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怎么可能总也打不够人们吃的粮食 
只是看着这紫紫的小果果不知道能不能吃,怯怯的不敢咬 
几乎每天都去窗口叫她,并带她来菜地的这个男孩告诉她: “吃吧我爸爸是医生,我也
会打针病了我给你治。” 
她咬了一口后觉嘚甜甜的凉凉的很好吃,赶快狼吞虎咽把自己的吃完然后看着别人手里
拿的茄扭不说话,那男孩就伸手把别的孩子吃一半的抢过来递给她结果她吃得最多,蹲在
男孩子焦急的要给她打针她看看树枝做的针,怕疼不肯掀起裙子凡是吃的难受的孩子都
争先恐后脱下裤子,撅起小屁股接受用树枝扎一下,用茄叶擦一下也都回答说: “不
疼”,最后轮到她她还是按着裙子,男孩子没有办法的说: “那伱给我打吧你看看我
疼不疼?我要不疼再给你打好不好?” 
他认为其华是相信他的男孩子脱下短裤,屁股朝她等着她蹲在那里也鈈敢扎,男孩子就
把身体转过来面对着她催促: 
四岁的其华第一次清楚的看到,原来男孩子跨下给自己长的不一样幼小的心灵里印象佷深
的自以为懂得了男和女的区别。 
后来其华被送进幼儿园,因为她长的很漂亮老师难免都喜欢她,但她很少说话总不相
信会有人歡迎她!老是静悄悄的靠边上座,尽量躲开人群 
幼儿园最角里是她的座位,这里别的小朋友也喜欢不过给她喜欢的想法不一致,小朋伖们
是觉得那里相对是死角扰乱课堂的小动作老师发现晚,可是自从她老看那个座位老师就
好象商量好:指定她——专署。 
她开心的倳是吃饭时,别的小朋友一听到保育员挖饭盆发出的声音后就撇起嘴想哭,她
小手里却被一个阿姨塞进小半块馒头她那时就非常聪奣,知道紧紧的握住不给别的小朋友
她盼望的是一个黑黑壮壮有棱有角的国字脸、雄阔魁梧的叔叔每星期六来接她,因为这个
叔叔一路仩会给她讲很多故事 
她不知道整天座在文件堆前敲啊敲的女人与她是什么关系,也不明白别的小朋友为什么那么
盼望爸爸妈妈来接哪囿叔叔好?也不懂司机是什么职业只是会伸着小手指撒娇。 
“拉勾勾下个星期六早点来接我,还不要汽车” 
她喜欢在叔叔的怀抱里,那会在看路人时使她觉得自己和叔叔一样高大,这样也许就不会
再看到别人眼里那些鄙视嫌弃的目光 
她搂着叔叔的脖子,聪黠的眸孓凝视着叔叔仔细的听那总也讲不完的故事。 
五岁的其华祈求这样一直搂下去永远不要把她放下来,但她心里好象懂得:女孩子是不鈳
以这样赖住男生抱的所以她不会说出来。 
这种情结不知道可以不可以称作“爱”! 
她家添了小弟弟妈妈很开心,所以给她试穿新衣垺她以为从今以后她也可以得到妈妈的
笑容,但是希望很快便落空因为她还没有来得及多看一眼,记住小弟弟长的什么样子就
她想:一定是妈妈不高兴小弟弟离开,才又拉下了脸不好的记忆她总是下意识的忘的很
快,在她脑海里只摸摸糊糊记得家里曾经有过喜事洏她穿过新衣服。 
诗韵塌塌实实的埋头工作给领导带来好感,夫妻长时间分居使组织上考虑到要照顾 
在诗韵的争取下,夫妻双双被作為组织部选拔的骨干推荐到省里,支援省机关建设 
因为两人都是师范毕业,便同时由省教育厅负责安排上级部门认为夫妻同时在一個单位不
合适,只留下章士璞考虑到士璞中师的学历太底,任职省教育厅会计诗韵则安排在学校
里,负责教务处的后勤工作 
七岁的其华,记忆里终于有了妈妈 
她头上长满虱子,爬出头发老师们说到妈妈当面。 
这天晚上该睡觉时妈妈用学校买来夏天清洁厕所用的農药——六六粉,厚厚的撒在头上
然后用朔料袋裹住,再戴上帽子 
虱子服食农药在头上做垂死挣扎,那种痛苦叫幼小的其华难以忍受 
在妈妈面前,她从来都不敢说一句反对意见但那次她忍不住请求了,希望妈妈同意拿掉
可是在妈妈不耐烦的怒斥下,她再也没敢叫苐二声 
结果仍然是等到天明。那一夜太难忍耐她牢牢记住了,这个女人是我妈妈 
天亮,其华的头发被农药烧的变成了的发黑的棕红銫非常漂亮,参加工作以后才渐渐变回
本色而且一生一世吻到六六粉味就头痛,会立即呕吐 
学校是其华最喜欢的地方,学习便成了囍欢做的事她的成绩惊人的好,作文拿到年级里在
各班讲评老师偏心学习好的学生,就选她当班干部她不爱讲话,班干是要给人沟通
班主任无奈的说: “那参加学校宣传队吧”,她虽然声音很好听但性格很害羞上不去
台面,不适合表演顺理成章的编入了学校腰皷队。 
高挑的身材系上红红的腰鼓纤纤玉手打出各种鼓点、花样,尽管在队列里还是跟同学们
一起,走在大街上也颇有自豪感。 
这時妈妈生了第二个弟弟,大弟弟还是跟着奶奶住乡下没有回来小弟弟是家中的宝,诗
韵生活很会节省请的保姆不是昼夜工,阿姨的愛人在国家正规建筑公司上班所以每天只
看8小时孩子,下课以后其华必须看弟弟 
六几年那时运动接着运动,挑起人们狂热的激情,壵璞在教育厅住宿舍不回家其华很难
诗韵一直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金钱的欲望权利的欲望等等都很强,所以才嫌弃表哥丈夫
称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两人感情不好各忙各的。 
其华跟妈妈住校外的教师宿舍除了寝办合一的学校领导,妈妈是学校唯一校内校外都有宿
诗韵整天忙的昏天黑地天天干业务工作,夜夜有革命会议 
而弟弟是不可以哭的,即使弟弟睡着了她也不敢自己上床去睡洇为妈妈回来看到弟弟有泪
痕或有蚊咬的包,会骂她没有照看她确实照看啦,不甘心被冤枉就每天趴在弟弟的灯草
筐沿上,摇着弟弟打着盹。 
诗韵无论忙于不忙是都不爱干家务事的,她认为以她的能力和容貌干这些日常琐事太不
值她撑起的这个家,那家务事该由壵璞来做至少: “你没有本事给我满意的生活,总
该付出点劳动给点享受吧?” 
士璞很爱这个表妹可是无论干什么事都不能称她的惢,表妹的心气太高啦!他当时年少气
再革命的无产阶级战士也要发工资吃饭啊而他是会计,革命、业务工作两头忙不回家理
其华不知道世界上夫妻还有行房、合欢的乐趣,她只想爸爸单位骑车用不了10分钟就能到
家怎么能忙得几星期看不见一面呢? 
甚至她还干过一件佷丢人的事一个男人骑车从她身边经过,她一眼看见是爸爸叫着: 
那人不理会她,飞快的骑她以为爸爸没有听见,狂跑猛追一条街结果迫使那人很不情愿
的下车,原来是一个比爸爸小的大哥哥要不是夜色掩盖,她真不知道自己能羞成什么样
弟弟长大一点后送去與学校相邻的省直托儿所,保姆阿姨回到了自己家她跟妈妈搬进学
家里就连农村土机器织的那种厚厚的进水里拿都拿不起来的棉布被子裏,也归其华洗自己
的事情就更别想指望妈妈。 
冬天手裂的大口子小口子的她揉不动,悄悄的抹着泪 
她和妈妈共同在教师大伙就餐,有一次妈妈买了一份香椿炒鸡蛋因为用猪油炒的,妈妈是
回族不习惯这种浓味,尝一下后不愿意吃诗韵是家里的太上皇,她吃东覀是从来不需要
考虑于人分享的至少其华没有这个待遇。 
而这盘菜属于好菜她舍不得浪费,推到女儿面前叫她吃肚子里从来没有油沝的其华夹了
两次。浓猪油加上香椿的另味之香使她苦着脸咽不下去。 
妈妈看也不看全餐厅就餐的老师们和窗口打菜的师傅马上飞起┅脚把她从座位上踢趴地
下,其华知道这时候是不能哭的眼泪会招来继续打,自尊心很强的她不是怕疼而是受不
了妈妈当众打骂的耻辱。 
只有赶快爬起来含着泪端起碗扒进嘴里就咽还生怕吃不完,别的食物看都不敢看一眼妈
顿时胃里翻滚奇怪的油味,令她强压着飞赽的跑进餐厅旁边的开水房因为她怕妈妈看见吐
在餐厅刷碗池里,会当着老师们的面再打她 
争取权利的艰难,爱人的不理不睬家庭苼活的重担,性爱欲望的不满足诗韵的脾气越来
越歇斯底里,整天把小其华折腾的象惊弓之鸟 
老师们每看到其华干活都或多或少的帮┅把。但都不敢多说一句话诗韵是学校的红人、积
极分子,那年月运动把人搞怕啦。 
夏天诗韵爱睡懒觉,不睡午觉就会下午没有精鉮这是学校,全校就她一位老师有宿舍
诗韵已经非常受人嫉妒,其华是不可以出门添麻烦的 
哪一天中午睡着比妈妈慢时,再累也不敢翻一下身 
因为有一次,天太热她没睡着,在床上翻了身惊动了妈妈,诗韵从床上赤脚跳下来一
把把她拖下床,扑通跪在她面前她吓的一直退到门后墙角里,诗韵跪着赶过去磕头: 
“我叫你老祖奶奶行不行我的老祖奶奶,求求你发发善心叫我睡一会儿吧,我給老祖奶
奶您磕头啦!”然后就把头磕地咚!咚!的响。 
幼小的其华理解不了妈妈的压力她在精神上承受不了发生的这一切。 
这一天妈妈上班时吩咐:“等下午放学你把门口的棉鞋刷一刷,记得里面外面都要刷干
其华把晒了一天的全家大大小小十几双棉鞋放大木盆裏端到水管那里去刷鞋,在那里洗衣
服的张老师发现赶快把水龙头关了。 
“你妈妈说叫你这样刷鞋的” 
“是,叫我把里面外面都刷干淨” 
“你拿回去吧?再问问你妈妈明天再刷。” 
“不行啊妈妈下班看到我没有刷会打我的”。 
后来的一位老师拉了拉她按水龙头的掱看了看她,这老师赶快底下头不再说话并把水龙
其华懂,以前别人管自己闲事妈妈会当着人家面打的更厉害,令人下不来台 
凡其华用水时,两位老师都让还把水放的满满的,告诉她清干净些要不然,会留白碱痕
结果晚上拳打脚踢跪在那里,妈妈越打越很樾打越气,其华懂了棉鞋是不可以用水刷
她知道错了,不敢争辩也不敢躲,妈妈打人从不舍得弯腰累到自己哪里顺手打哪里,她
心裏默默哭喊:“妈妈别打了,很疼!” 
她想不通除了吵和骂妈妈连一句话都不愿给自己多说,自己真的那么令人讨厌吗她其实
很聪奣的,只教一小下下就行啊! 
她想不明白:是妈妈脾气不好吗对弟弟为什么可以那么亲切呢?口里唱着儿歌: “马儿
好!马儿好!马儿鈈吃草我看马儿吃草不吃草?”唱完慈祥的头抵着头的摇亲着弟弟的
第二章 风雨红尘多事秋 第3节 强暴
三年级升四年级时,班级打乱重汾新班里有一个爸爸是军区副司令员的军人子女——丘珍
珠,她数学特别棒能自己把大家都没学的下几章的题都轻而易举的作出来,武功会一点皮
毛善于打架,言行举止很霸道是班里连男生都怕的小霸王。 
开学两周了她说看得其华顺眼,便对其华很好知道其华內向,主动找其华玩常给其华
带糖和好吃的食品,有次还带了一个其华从来没有见过的水果样子象大菜椒,颜色紫红紫
红的又甜又脆,非常好吃其华为了答谢她,也常常帮她编日记、写作文两人成了好朋
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冲击到小学,来到学校其華就和好朋友珍珠黏在一起,虽
然上课时间还很正规但课堂纪律和作业抓得不如以前紧,学习的放松使孩子们有更多玩耍
站到无产阶级慥反派队伍里的爸爸妈妈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没时间过多管她,在家里也相
对减少了挨吵其华很放松。 
这天是星期天上午,其华干唍家务活写好作业,以为下午就可以跑出去玩一会儿了吃
完饭,妈妈说了话: “你刷好锅去学校替我值班除了送报纸的来了你收下,别的问啥都
说不知道也不用开门,到6点回来吃饭就行了” 
学校那院子面积很大,今天是阴天她有点害怕,看着爸爸希望爸爸能說句话别让她去。
爸爸说: “快去吧锅我来刷,别耽误你妈妈睡午觉她困劲过去睡不着了又吵你。”她
知道妈妈的午觉是至高无上嘚,她可不敢太岁头上动土 
就匆匆走往学校,学校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她围着学校转了一圈,看看没有什么情况就
从妈妈在学校的洎己家的另一个住处房间里拿了一本小说《野火春风斗古城》回来,决定按
妈妈说的话把校门反锁好座在靠近大门不远的办公室里看起書来。 
大约3点多学校姓曹的锅炉工睡眼蓬松的走进办公室,其华起身往外就走她觉得自己的
大门没有锁好,进来了人那万一丢什么東西就麻烦大啦。 
“我去看看大门的锁我明明锁好的,你却进来了我再看看去”。姓曹的也跟着她走出办
“我不是刚进来我原来就住学校,睡午觉刚醒”其华检查好锁没有问题,顾不得理站门
口的人又座办公室里,接着看她的小说因为书里的故事,金环、银环姐妹俩搞地下革命
工作的惊险情节吸引着她 
这时姓曹的淫笑着伸手捏她左胸, “藏没藏纪念章啊” 
那时期人们都喜欢佩带毛主席纪念嶂。谁收藏到稀有的毛主席纪念章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
怕被同学、朋友要去、抢去,有时会藏在内衣里其华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峩没有!”边说边迅速的后退 
姓曹的裂着难看的大嘴又走向前来捏她的脸,她一底头从姓曹的腋下钻出拔腿就往外跑,
她虽然年龄小不太懂男女之事,但看到邪恶的表情会本能的保护自己 
姓曹的紧跑两步跟出办公室,两手一伸挡住去路她转身就往另一方向跑,这個方向通往她
自己在学校的家她用自己最高的速度飞奔,眼看离门口不远了边跑边掏钥匙,刚掏出钥
匙就被后面追来的男人抱住姓蓸的从她手里夺过钥匙,提起她夹在腋下一只手打开门反
姓曹的抱起其华按在床上,扒下她衣服然后让其华赤裸裸仰面躺着,双腿跪著压住其华的
腿一只手握住其华两只手,腾出的手卡着其华下巴用臭烘烘的大嘴满脸亲吻,其华竭尽
那姓曹的脱下自己的裤子垫床上反过来用一只手按住其华的双腿,自己两腿分开夹住其
华的头,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凑到其华脸上方不远的地方 “张开嘴,乖给伯伯嗦出糖
水,伯伯就不伤害你” 
其华看见一哌黑糊糊臭屎上,粘着一个开水烫死再把皮剥掉的大老鼠,死老鼠有拳头那么
粗米尺那麼长,大嘴张着全身闪着暗红色的光,吓得哭了起来 
姓曹的分开腿凑近她脸上,她闭上眼咬紧牙,竭力摇头坚决不叫死老鼠进嘴裏。 
姓曹的就又用腿压住其华乱踢的脚撰住乱打的手,在其华的身上舔从脖子往下一直舔到
肚脐,停留不动舔肚脐眼舔的别提有多難受,只想伸手把那舌头揪下来扔油锅里 
然后舔乳房,用嘴含住奶头又吸又舔吸完左边舔右边,舔的其华又恶心又疼接着一个奶
头繼续舔,另一个用中指和食指夹住奶头用拇指揉这时的其华,牙根有铁锹擦水泥地的感
觉肚子憋的想小便,全声颤抖痛苦难忍,感覺自己就要死了逆来顺受从不敢反抗任何
叫骂声刺激着姓曹的,他把嘴移到其华脸上继续舔甚至企图把舌头伸进其华嘴里。 
“舒服吗给伯伯亲一个,伯伯给你更好的”其华反复重复着一句骂人的话高叫。 
姓曹的把臭嘴凑其华嘴上很压堵住了其华的口。 
突然坏蛋身上长的死老鼠在其华小便那里活了,咬的其华下部钻心的疼痛其华竭力全力
的挣扎,想摆脱这种自己形容不上来的痛苦这时姓曹的┅挺肚子,其华感到头
“嗡!……”的一声一下子整个人升了天。 
“她来到一个乌漆抹黑的大院子里前方有看上去象大树、又象妖怪嘚黑影在晃动,大树里
刮出风带着奇怪的嗡!嗡!的响声拼命的袭击她,冻得她站不住脚打着寒颤抱臂环胸,
她努力打量这是什么地方想找到出路,看出好象在学校通往后院木工房不远的路上但是
四周房子不是学校里的,这些建筑象阴森森的大怪物又高又大又往丅倾斜,眼看要倒下来
压她身上却就是不倒,更令她恐怖 
她缩着脖子抱着臂急步逃跑,两条腿被感觉不出是什么东西——象树枝又象爛草的物体缠
着冷风裹着她往地底下猛坠,她不愿意坠下去竭力想飞起来,就是动不了 
她依稀看到木工房旁边是她熟悉的医院大楼,还感觉的到楼里有人走动,就是没有灯也
看不见一个人影,她怕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华睁开眼时,姓曹的座在其华旁边用卫生纸在擦自己的短裤,看见其
华醒来急忙拍打她脸: “能看见我吗?” 
从其华转动的眸子里姓曹的看出活过来了,喘了口气拿起卫生纸去擦其华的阴部,撕心
裂肺的疼痛令其华抽颤一下双腿夹紧 
“好!好!不动,你慢慢下来我整理下床”。 
其华脑海里一片涳白没有语言,没有思维没有羞耻的仰躺床上,机诫的任姓曹的把阴部
沾着的卫生纸丢掉把裤子给她套上腿,把妈妈新买的一捆卫苼纸解开拿两张叠好放裤子
里面,把她抱下床提上裤子倚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姓曹的拿起自己垫在床上的裤子穿身仩乱七八糟染上血的纸收收,放自
己兜里这一切印象清清楚楚,又似乎迷迷糊糊 
姓曹的把其华抱床上,平放好亲亲其华的脸吓唬她说。 
“乖睡一会儿就好了,别给你妈妈说今天的事你干了这事她会打你的”。 
50小时后的黄昏诗韵叫其华去打点水回来,其华苦着臉拿起水桶走出去诗韵很生气。 
“家里没水了早就该打,又没有吵你你撅着个驴嘴给谁看?!” 
其华含着泪掂回了水两天了她不能迈步,夜里翻一下身都疼的吸口冷气 
诗韵发现其华的表情不对,想想这两天饭时其华都没怎么吃东西,眼眼红红的象小灯笼
金诗韻这次没有发脾气,叫其华睡床上做好饭放在床头边上,发疯般找到章士璞商量什
么办,俩人不再吵架从没有象今天这样意见一致——跑往公安局。 
其华只是不想说话也不关心爸爸妈妈做什么事,唯一的要求是允许她去学校上课那里始
终是其华愿意呆的地方,家!对于她来说就象——地狱! 
过了几天爸爸妈妈带她去了公安局,一个年龄大的叔叔和一个年轻的叔叔问她经过而其
华哭着、唯一说嘚话是: “我除了骂过他,一句:考你妈的妣一句是:靠你奶奶的妣,
是他先欺负我的我真的没有怎么样他!”别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结果是叔叔提问一句她答一句,当时的情景马上在脑海里详细的.清楚的.重温了一遍在
她的记忆里,除了她飞到黑院子的梦境很清晰外那些永远不会忘记的强暴经历全过程,不
是发生的那天下午而是在公安局的那天夜晚。 
 
 
第二章 风雨红尘多事秋 第4节 苦涩
家里的活干唍其华就会贴在家属院大门口的墙上看着来往的路人行走和孩子们玩耍,有时
候静静的座在自己家厨房外的石头上沉思一天一天的什麼话都不讲,一般诗韵不去叫她
生活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不挨吵更不挨打,早上爸爸起床做饭诗韵也伸手干活,洗洗衣
服什么的除了放学座上锅,烧上汤熘上馒头,爸爸回来接着炒菜大的难的事再也不交
学校里除了丘珍珠叫她,否则她是不会离开座位的就是哏珍珠去,也只是站旁边看着珍珠
打乒乓球等着珍珠给人家争吵,打架然后一起回教室。 
班里有个女同学两只眼长的倾斜都欺负叫她“斜妣眼”,上课下课找她麻烦搞的课桌上
脏兮兮的,都不愿给她同桌心生同病相怜的其华则静静的说, “叫她给我一个桌子座
吧”结果老师在讲课前大大表扬一番。因为那同学是银行行长的大小姐老被人欺负的回
家哭,她妈妈找的老师头疼 
其华是珍珠的姐们,男生也不敢惹更别说女生,看其华罩着她也就不再:凡丢东西都诬
陷她,凡值日打扫教室卫生都欺负她 
那位同学感恩戴德,恭恭敬敬仰望着其华的脸色办事这使其华心灵上感到满足和安慰。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没有多久章士璞因为是“造反派”的小头头,被重噺上台的“保守
派”翻身革命、无产阶级专政关起来交代罪行。 
祖宗三代七大姑、八大姨,查的翻天覆地从学龄前上学到现在当上慥反派头头干的所有
事,陈谷子烂豆子倒的干干净净,不找到罪行死不休! 
三表哥章士灿赶回二哥家帮忙打涝哥哥瘦瘦小小不起眼的其华借口送个换洗衣服什么的,
充当联络人因为大人不许进牛棚看望,怕串供 
不知道诗韵看到三表哥,又哪根筋搭错了还是确实担惢关着的丈夫,倒霉的还是其华 
诗韵是不起床作早饭的,爸爸不在家其华早上和放学后都要做饭,累点没有什么只是哪
天米放多了稀饭有糊味什么的,诗韵不是吵吵就罢休端起锅就扔出门。 
其华含着泪拣回来重做没有此类的事发生,就今天碗刷的不干净明天菜裏盐放多了,诗
韵说话时较苛刻不说咸。 
“卖盐的叫你打死啦你怎么没去抵命!”剩下的菜不能倒掉浪费,而诗韵是不吃的弟弟
三菽士灿工作也忙,出出主意听听消息后就的走,婆婆带着孙子来住其华的大弟弟从此
二姑姑借机也来住,她想从乡供销社调城里工作好把在部队的丈夫转业到省城来,二姑姑
因为三叔士灿面子大请他开的口,诗韵哪里会驳士灿的面子收留下来。 
二姑姑的女儿跟水缸一样高看见满满一缸水,伸手搅着玩叫诗韵看见马上罚其华把水缸
里的水全部刮干净倒掉,重新打满那时一个大院里才一个水龙頭,那年夏天用水高峰水
厂工人都忙着闹革命去啦,管理也跟不上水流量小可怜,这一大缸水是其华排两晚上队和
大弟弟一起提了30多桶刚刚打满她不敢奢望客人,只能看着床上睡熟的妈妈和大弟弟望
“太困了,哪怕能睡一小小会儿再打就好了” 
结果头还没暖热枕頭,已该起床做早饭 
奶奶家里有一大家子人,住不长放下孙子回去了,二姑姑给三哥说完自己事等二哥出来好
帮她也等消息去了,彡叔士灿把能帮的事都帮完后只能等处理结果,也回他工作的城市
妈妈除了看见小弟弟还有个笑脸别的时候难伺候的吓人,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妈妈没事
就找茬,都不记得做错了什么事有一天竟把她打昏死过去,醒来时妈妈的姑姑座在床
“你想吃点什么?姑姥姥給你擀点甜面叶吃好吗”其华的眼睛满处乱找。 
“不用看了我把你妈妈骂跑了,她吓得不敢回来姑姥姥陪你睡好不好?”她想不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一段记忆被彻底洗去连珍珠问她为什么没去上学,也茫然不知所答 
士璞在牛棚里查不出重大问题,治不了罪官職罢免后,放回家来 
其华从姑姥姥走后,就开始阵发性头疼疼急时在床上打滚,乳房从强暴过半年后来了例假
开始每月这几天就有點涨,如今每到例假就象针扎一样一跳一跳的抽搐着疼痛。 
诗韵带她到处看病吃了好多副中药才见轻。她私下找到姑姥姥想知道病洇,早日摆脱折
磨老人不肯告诉她妈妈因为什么事这样打她。只是说 
“妈妈知道错了,妈妈下次不敢了妈妈给我保证过:不再打你叻。有这一回事发生以后
再也不挨打,不挨吵了你想想该有多好?”其华想 
后来其华断断续续从姑姥姥的只言片语里才知道,诗韵茬她昏迷后连医院都没有敢带她去
看,只请了自己一个姑姑来帮忙俩人是一直等她自己清醒过来的。 
她想:“要是当时看一下头怎么啦多好及时医治,也许不会受这么多痛苦吧” 
虽然爸爸回家来了,但是她什么话也没说她知道爸爸的眼里只有妈妈,是不会保护她
她错误的认为自己一定是捡来的孩子别人的孩子谁会疼啊,所以什么事情都放在自己小
小的心里,不给任何人说包括珍珠,也担心被她看不起而有所保留。 
同学们罢课闹革命老师也是忙着写大字报,串联三天打鱼两天撒网,考试也套用张铁生
英文卷子中的革命荇动:“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会ABC照当接班人!”交白卷,
会答也不写后来干脆放了假。 
这天下午珍珠突然来家里找其华。 
“章其华我爸爸部队换防,我们全家要去云南我爸爸正在办转学手续,你开学时看不到
我了哦我想来给你说一声。”其华拉住珍珠嘚手秋波渐红。 
“怎么你要去那么远啊以后还能来看看我吗?” 
“不知道我爸爸来看老战友时,我会叫他带上我来看你的,这双掱套留给你破的,但
是你的手整天裂的流血比没有强,记得要戴哦” 
其华接过红手套,眼泪顺着清丽的脸颊流下来珍珠也陪着她抽噎。 
“以后再读你作文时有人假装打喷嚏或吹口哨,你狠狠的给他瞪回去知道吗?要不他们
下回还欺负你学习好怎么啦,带种来仳谁做题快” 
“还有,再喊你老师的宝贝再把值日卫生留给你,不用叫斜眼干你把埽把摔他们脚前,
站起来就走我最生气你总可憐巴巴的低下头,你怕他们干嘛你把脸扬高点,挺着胸从他
们眼前走过去眼角都不夹他们,看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知道了你以後往学校给我写信,走了也别忘了我”其华恋恋不舍的答应着。 
“别叫我写信我听到写信就怕,我每次写作文就想:换上你会怎么编那就当我给你写的
好朋友的离去令其华低沉忧郁的情绪更加悲伤。学校里一大半同学回来复课闹革命但是初
中生们还在继续罢课,继續搞串联其华和同学们就上着7年级。 
等升入中学也基本该上初中二年级了。 
第二章 风雨红尘多事秋 第5节 中学
从中央到地方从周恩来囷党政领导接见红卫兵开始,造反派摇身一变又掌握了大权,革
命运动冲昏头脑的士璞和利益熏心的诗韵没有接受上次教训,耀武扬威的指手画脚房子
越住越大,权利越争越高 
其华升入的初二四班,虽然复了课课堂纪律很差,那时候男女谈情说爱是小资产阶级情
調努力学习大哥哥大姐姐革命行动的他们,男女生之间不说话更能彻底澄清自己表示真
的划清了界限,老师就利用这一点把男生和奻生插花排位。 
其华的同桌叫张红军是一个高干子弟,爸爸在牛棚所以那男生很收敛,孩子们由于父母
站队不同都互相仇恨,其华嘚父母与他父母不是一派便总是躲着他,写作业时小心的不
可是这位同桌却默默的整天帮她其华是学习委员,再不说话那些男生的莋业也得交给
她,他们很酷得手腕一摇作业本就飘到她桌上,有的干脆直接放张红军那里张红军就叠
整齐,放他们桌上中心线的自己┅边角上 
他们的长凳子是双人座的,其华上课爱看小说看的久了,老师发现会下讲台收书,张红
军这时就晃动凳子其华会马上把書抛桌斗深处,只要有台阶可以下老师也会装看不见,
毕竟要给班干部留点面子每次都能幸免。 
有一次张红军一对二的给人打架,那年月很多娱乐活动被禁止同学们太无聊,仅仅看打
架就激动的手舞足蹈围成圈,兴奋的大叫 
张红军输了,他爬起来高叫: “明天峩带人来报仇有种别跑,明天在这里还打” 
“好!谁不来谁是孙子!” 
第二天还没有放学,两个和初二学生差不多年龄的男生堵在四癍门口大家自觉让出路给他
操场上公开决斗开始了。 
当时老师们害怕革命小将的革命行动,革命到自己头上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蕗过也视
昨天打胜的俩位同学加上他们请来的三个哥们五对二,张红军没有参加 
结果新来的俩人和五位同学,竟然真的就这么打了起來挥拳踢腿打得不亦乐乎,外圈观看
的同学不时鼓掌吹着口哨夹杂着个别女生一两声尖叫,扫蹚腿、旋风掌眨眼工夫把他们
五人打嘚挂彩、满地爬,请来的三人投降要求退出,张红军同意了剩下的俩位同班同
学,吓的跪座在那里不敢还手请张红军打他们出气,呮要求叫那俩人停手 
张红军没有出手,仅把头一摆两人便跟在他身后走开,临走前还恶狠狠的说 
“看红军的面子这次饶了你们,以後胆敢动红军一根汗毛决没有这么好说话。” 
其华没有观看这场打架她回家要做饭的,第二天上学时距离很远,同学们都盯着她看
班里女同学有人尖尖的细腔远远传来。 
“张红军就是为了她打的架瞧瞧她那浪样!”其华看看自己周围没有一人,明白是说的自
己想起了珍珠的话,非常轻视的瞪那女生一眼从她面前昂首挺胸的走过去。 
谁知道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死搬硬套的这次又错了,打架的起洇是俩位男同学看见其华因
为上课快迟到了,就紧跑起来风刮的衣服贴在身上。 
座在窗柃台阶上的一位男同学流里流气的贼笑道: “赽来看快来看哦!特有味!该鼓的
另一位“哈!哈!”的坏笑着挤进窗口, “我靠真是的耶!” 
正好张红军路过,跟着他们的视线看箌是章其华就说了句: “都是同班同学,积点口德
原来是说其华胸部丰满线条性感。 
班里男同学还给其华起了个绰号叫“三条人命”前看迷死人,后看爱死人不看想死
张红军因为说了这句话,被男生安上喜欢其华的罪名那时期无产阶级革命把人教育的是男
同学喜歡女同学或女同学喜欢男同学是小资产阶级腐化份子,是很丢人的事情 
没想到平时不吭不哈的张红军个性这么强悍,凶起来这么厉害洎己直接找挑起这个事件的
俩位同学兴师问罪,言语不和所以打起来。 
这次其华昂首挺胸、藐视一切则激怒众人,刚好显示故意炫耀洎己再加上张红军长的有
点野性的帅,女同学们下意识的嫉妒其华平时不怎么下力气就可以学习成绩很好,也是嫉
这使以姚冬梅为首嘚几个女同学十分反感她们与打输一派的个别男同学联合起来,写好作
业也不交老师检查又均说其华不收,害其华受老师批评下课時故意挡住路,不叫其华过
而男生以张红军为首和对立的一帮人各拉起了小团体 
初三的最后一学期,不敢管闲事的老师在无可奈何的凊况下,还是统一调了座位重新任
孤独的其华则更少与人说话,性格越来越清高、孤傲 
光阴荏苒~ 迎来了初中毕业,他们是开卷考试囚人都顺利得升入高一。 
而罢课去闹革命的初四级和初五级校友也回到学校等毕业,校方按上级指示无奈的把3
个年级的学生通通打乱編了个连,起名叫:一连一排一连二排,一连三排……开天辟地一
中办起了初中和高中为一体的完中那时称“带帽中学”。这三个年級的学生是第一届高中
省直机关的干部们是不屑把孩子留这里继续求学的别听他们口头上高叫: “培养红色接
班人,不要黑专苗子”泹骨子里还是希望自己孩子多学些本事。纷纷去一高报了名诗韵
也想送其华去一高,在知识求索这个问题上诗韵始终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一高是住宿生,在学校吃住教学质量也相对高。 
一中离家近走读,省钱还可以帮父母干家务。 
他们当时正风光連二妹都轻而易举的安排到省城,小小的学校大门还不都为教育厅副厅
长敞开?所以士璞不急心问口,口问心的慢慢商量一直到开學后一个月,两人终于定下
来: “就在一中上吧不去一高啦”。其华是没有发言权的 
新班要适当照顾上两届学生,教学的基础程度相對高一些其华的学习也紧张起来,不再老
新班的同学只给同届生交往用他们的话说。 
“不哄小弟弟小妹妹玩”班里其华这届学生就9個人,还只有一个男生是她同班同学且
以前也互不理对方,新的集体新的学习,令其华舒心 
其华的语文还是得心应手,数学还是全優她高兴时也开玩笑:竟在作业最后一题的答案中
写到: “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没有比徐老师讲的此‘抛物线定律’更囸确
心情愉快的老师绝无仅有的在她作业本批上艺术体“优秀”!两笔书写出的草体优秀,苍劲
班里比她学习厉害的同学大有人在她的荿绩能跟高年级生同步,大家也不以为怪而其华
的自尊心却因此得到满足。 
但是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因为你得到的所有一切,都是你鼡失去的东西换来的其华从家
里到学校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士璞又被推下台!你想啊造反派为什么造反?那是没有权力的人嫉妒别人手中大权江山
可不是一天打下的,能座上这种位置的领袖也非碌碌之辈 
保守派当然是因为有权才想保权啊!权利哪里会轻易让絀?中国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最终
执行到省里那帮老家伙们可不是省油的灯,上回的经验告诉他们查不出士璞的什么重大罪
行但是這不代表不能报夺权之仇。 
处心积虑的冠上整建党宣传队、队长之职去农村到最艰苦的地方下放,要求一颗红心扎下
根不改变落后面貌不返城,美其名曰:“组织上为了照顾章副厅长起居生活问题携夫人
士璞和诗韵的档案、户口等关系,全部一个文件直接批到省里最邊远、最偏僻、最贫穷的山
村落户同时借口“同甘苦,共患难激发斗志”,把工资关系直接入在村委会往死里
诗韵对这种命运是绝對不甘心的,哭天喊地的埋怨丈夫连累了自己以后依然决然的下定决
心:留下三个孩子的户口不迁移,交出用权利得到的新房把孩子咹排在原来老机关家属院
的两间24平方米的破平房里,由14岁的其华带着9岁和7岁的弟弟生活俩人扛起行李去了农
老头子们再怎么整人,也不臸于欺负几个娃娃这点人品没有,还怎么在社会混 
留着青山在,就不怕没材烧! 
诗韵的算计果然正确上台的新官忙改革换臣,忙整頓对几个孩子眼不见落得心净,懒得
赶尽杀绝!使士璞不得不佩服诗韵退房退的英明。 
那时没有卖馒头卖面条什么的,蒸馍、擀面條、买菜、洗衣服、检查作业开家长会,看
病……其华身兼父母之职 
诗韵走时有安排:小儿子鸡胸缺钙,要喂好家里的三只老母鸡给怹吃鸡蛋不能叫他营养不
大儿子每天夜晚要叫起来小便,不能忘记让他尿床暖被窝。 
国家供应的百分之三十的白面不能吃完要留下┅部分过年用…… 
爸爸妈妈根本发不了工资,座吃山空惟有细水常流,生活水平明显降底日子很苦,小弟
弟放学蹲在鸡窝前等小手裏掏出热热的鸡蛋就叫: “姐,煮煮” 
红薯干面做的窝头,大弟弟不想吃眼巴巴的看着比他小两岁的弟弟手里的白面馒头,舔着
其华沒有办法只好尽量把中间的白面擀薄些,多放些红薯干面多卷些花卷把两头白面多
的给小弟弟,中间的给大弟弟规定必须先吃完一個窝头才能拿。还哄着大弟弟 
“等下雪时能攒下鸡蛋,我就擀鸡蛋面条给你吃吃几碗都行。” 
看见姐姐底着头啃红薯面窝头炒点菜、下点面条,都先让给他们吃饱就是烧碗白面疙瘩
汤也先给他们盛满碗,懂事的大弟弟再也不看馒头筐里的花卷馒头最后,干裂的硬梆梆的
第二章 风雨红尘多事秋 第6节 花季
省机关老家属院的后窗外是省领导的小洋楼,在一座座单独的小楼里有一所属于省秘书长
他家的長子“姚鹏飞”站在他自己家二楼窗口常常盯着其华忙里忙外几乎每天晚上都吹笛
子,反复的吹同一个曲子 
等其华家关上电灯,笛声僦会停止没有几天引起其华注意,她哼会了几句去问音乐老师
得知名字叫:《田野》,再问具体的老师就露出惊吓的表情不肯说了。 
姚滨海的爱人肖淑霞是教育厅人事处处长老二生的是女儿,叫姚冬梅给其华初中同班,
背后老说其华坏话什么穷叫花子啊,什么書匠的孩子傲什么傲啊! 
其华对她很反感但敢怒不敢言,诗韵对所有当官的都过份恭敬妈妈不喜欢的人,人家便
垃圾的一无是处妈媽看重的人家,那她家的细菌都是双眼皮其华才不会多说话呢! 
由于他妹妹的关系,其华很讨厌姚鹏飞就用旧床单做个窗帘挂上,其碼在心理上与后楼隔
那年月敢吹这种曲调的人不多其华不懂含义,但曲子本身确实好听欠缺的只是在夜色里
显得孤独单调,至少其华囍欢这类乐曲 
每当在学校遇见烦心事,还是希望听听这支曲子笛声始终为其华而响,当她想听时白天拉
开弟弟窗户上的窗帘晚上打開自己房间的灯,不想听时反之 
在学校的烦恼事,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唯一随着年龄的增长懂得了,异性相吸是人之本
性初中时期男女生不说话的革命表现,是“囫囵吞枣”接受革命教育的结果男欢女爱是
任何革命运动都无法禁止的自然现象。 
班里有个高她两届嘚同学于天齐学习很好,在学校也是数的着的才子会作诗,人长的高
大英俊爸爸是省里有名的教授,他跟爸爸学一手好书法 
平时愛穿打有与衣服不同色泽补丁的洗的发白的学生服,做工非常精细使人怀疑衣服是不
一年四季,脚蹬白色运动鞋就算是酷暑,依然如此别有一种帅气,有她们班跟他同届的
于天齐总能放下没有署名的情书在其华书包里总有办法用眼睛就能通知:情书是他放
致:冰美囚:“惊鸿一瞥惊觉艳,冰颜寒目尤觉远焚香沐浴叩芳心,可否牵得玉手腕”
他甚至知道其华周一至周日的行程,能准确适时的出现她在附近连星期天买菜都能在集上
遇见,会在菜篮里多出一封信来 
他座倒数第一排,其华倒数第三排看到旁边没有同学的机会他会輕轻的问一句: “今天
的数学题都会作吗?不会的我给你讲”而平时韩桂英找他问句话,他傲得一字一金般珍
其华认为自己唯一能帮他嘚就是不说出这件事和把情书都撕掉,这恰恰让那位同学不能死
“我写的信收到了吗”或者“你看过了吗?” 
其华害怕同学们知道尤其是怕传说暗恋他的女同学韩桂英知道,再发生初中的遭遇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怕什么,就象棵菟丝草从不曾有自主,也不可能独竝 
她不敢说出拒绝的话。比如:“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写了再写我找老师”,每次都是低下
“什么时候能知道呢” 
“没时候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把人气的吐血又奈何不得她的办法竟然让她拖过一年多。 
月盈则亏杯满则溢,其华的家庭和其华也不会总在逆境。 
士璞这个人大本事是没有的当初造反派请他,是看上他能理财 
保守派怎么都查不出重大罪行,是因为他为人心底善良本分,知足者常樂不贪不占,无
在他当权时遇到斗争反党反革命权威或铁杆保皇派,打人打的太厉害时他会看不过去,
“歇歇吧去吃点什么再审!” 
“看这样真的问不出什么啦,以后再说吧”等等。 
一个人不觉得两个人没有注意,牛棚里的人聚在一起就会体会出: 
“章副厅長这人没有这么坏,好说话 ” 
牛棚里的高级领导们谁家能没有一点点小事呢,该士璞战斗队值班时遇到有人求他,他就
力所能及的傳个话、帮点小忙甚至帮助过一个大领导捎话给家里人,及时销毁了所谓的
总有人会记得当时这小到不能再小的滴水之恩 
这年春节,囙省城过年的士璞和诗韵看着留给他们过年用的满满两袋子的白面,想到两人
户口粮食关系迁农村了几个孩子每人十几斤口粮,其中呮有百分之三十是细粮省这么多
白面,平时都吃些什么呢,感动的说不出话 
看到衣服、袜子上的补丁叠补丁,小脸刀刻一样瘦能想象到一年来,孩子们的日子过的多
找找某某领导说说试试找找某某领导说说看看? 
老实的士璞说:“不行!现在厅里他们当权打死怹们这班人,也不会同意叫他回来
她找遍省里所有常委以上领导拿着其华缝得最难看的补丁衣服和儿女们批改有100分的考
试卷子,声泪俱丅的诉说: 
孩子有多么小孩子需要照顾!孩子有多么想上学求知识,他们去整党脱贫的村子、乃至方
圆几十里都没有学校等等 
自古认為县官不如现管,其实不然 
官永远是大的说了算,之所以容忍你现管因为事太小不足以动官。 
教育厅拼死的抗命当初下得就是死套,现在拿谁去替换他们又不是提干,需要下基层培
养锻炼都争先恐后的去! 
结果一个通知教育厅厅长离了职,理由当然非常正当赴Φ央党校学习!但是谁的心里不会
打小九九啊,树倒猢狲散代理厅长没有再说个“不”字。 
士璞夫妻顺利的调回省城官官终究是相卫嘚,领导的面子还是要留足 
士璞的官职一碌到底,连正当提升的财务处副处长也没有保留还当会计,不过变成主管会
计而已诗韵还囙老学校,还是管后勤吃喝拉杂睡的忙碌命 
这时,姚滨海被党中央特殊任命去一个军工场任生产厂长,临行前两家大人秘密商谈一
其華只知道在他们搬家赴任期间姚滨海的二女儿姚冬梅在自己家吃住,据说是不能她耽误
学习待搬家事宜,转学手续一切办理妥当后来接姚冬梅为什么不住自己亲戚家而住她
家,还有什么别的详情内况其华却不得而知 
她每天小心翼翼的对待这个爸爸妈妈请来的贵宾,鈈多说一句话俩人相安无事。 
七二年·十二月的一天晚上,其华被爸爸妈妈叫到面前。 
“你明天不要上学了在家里准备准备,夜里的車起程你爸爸送你去车站,到L市你姚伯
伯那里参加体检,政审合格就可以录为他厂正式工人。” 
其华接过妈妈给的10元钱看着她把┅个厚厚的纸袋缝在棉衣里侧,拿着爸爸炕的两个白面
第三章 天高云淡任鸟飞 第1节 单恋
其华在郁闷、沉默的情绪中渡过两周阳光高照的Φ午,她依在常常座这里的那块石头上睡
睡梦中的她恬静、柔顺,右手托腮表情娇媚,可以更加强烈的感觉到那份属于她的纯
睡梦中嘚她感觉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倏然惊觉睁开眼发现是姚鹏飞,瞪着滚圆的眼睛
十分不友好的注视着手拿笛子站在两米远的他。 
“山仩风大别看太阳好,冬天的山风很寒、吃人你在这里睡着会感冒的”。其华生性不
会过激听鹏飞这样说,她垂下眼睫 
“听师傅们說,你饭量很小有时候看不到你吃饭?还整天的哭早就很想给你聊一聊,我
晚上在你后窗外找过你许多次指望你知道是我,能打开窗户同意当面谈,可是你听到笛
声就把灯关了我想你是不高兴见我,也不敢敲门打扰” 
其华知道她住的10栋位于女职工宿舍的最上一排,后窗是山坡鹏飞这样找她,一定是诚心
诚意的有事情要说她还能有什么好事,望了鹏飞一眼泪水不由自主滚下脸颊。 
受不了心仩人冷漠超然的眼神、梨花带雨的悲戚鹏飞深吸口气,把眸光移向曲线优美的脖
“都怪我妈妈她看我喜欢你,就向你爸爸妈妈要求你來作我们家儿媳妇你爸爸妈妈就把
你许给了我,我除了知道你不爱说话别的什么都不了解,真的不知道你不愿意你要是不
高兴,我鈈会勉强你她们说的话都不算数。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其华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红娟给我说,秦师傅背后说我:哭哭泣泣的装可憐不愿意人家干嘛接受人家的指标参加
工作?既然答应来啦就高高兴兴的,最看不惯这种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人!” 
“我也不知道怎么辦我不想参加工作了,又不想回我的那个家我不知道去哪里。” 
“别理她他们都是我爸爸的狗腿子,你哪里也别去这个工作位置競争很激烈,丢掉再不
“那他们该骂我:顶了姚冬梅的招工指标又不愿做你家的儿媳妇,是个得了便宜又没有良
“你没有顶冬梅的指标那是对外人说的借口,不说你害冬梅失去工作机会不能服众 
你不知道,我们厂建在这地方这省想多要几个机动指标,中央都没给渻里几位主要领导
争得象狗打架一样,无非都想挤进来自己的孩子 
其实爸爸想叫冬梅上大学,冬梅本人也愿意上大学冬梅这次帮妈妈箌处说:‘妈妈重男轻
女’。是为了帮我我求她的。 
厂里人多口杂你又是走后门办进来的,我怕有人进不来把这事汇报到中央咬掉伱,这里
面不关她什么事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但你绝对不可以对我爸爸妈妈说我今天说的这
些话。”鹏飞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峩妈妈想叫你爸爸知道我家连妹妹都牺牲了,你家欠的人情大一些娶你的几率就高一
这些话除了我爸爸妈妈以外,你更不能给任何人說你别再怕我怎么你,我只想保住你的工
作我没有别的想法,你以后不可以再哭啦我在求爸爸给你分好工种,叫你一辈子不干累
活你得离爸爸的轿夫们远一点。” 
鹏飞看不到座在地下又低着头的其华是不是在认真听他说话,蹲了下来凝视着她 
“我说的话你听懂沒有?” 
其华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女孩子但并不笨,她听懂了只是分不清轻重缓急,她唯一关心的
“你真的不会逼我当你未婚妻” 
“鈈会,不仅不会适当的时候,我会站在你一边给我妈妈对着干,现在还不行” 
“你妈妈不逼我也没有用,还有我妈妈呢”其华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下来,她用手背抹了一
“你放心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任何人逼你!你现在快点下山吧我妹妹找了你两个星期
天,都没囿找到你挨了妈妈不少吵,你让她一点” 
鹏飞看着脏手抹花泪脸的其华,此时就象个迷路的大孩子怜惜的从裤兜里掏出手绢,却不
敢伸手帮她擦泪轻轻的放在她手里,接着说: 
“你能政审过关就不错了我们再挑好工种,别人的孩子就得干不好的工种我们这一批學
员培训全部工种,爸爸不敢再遭人妒忌 
但是,我想叫爸爸给你分[磨工]冬梅是爸爸的心尖子,我求她帮我给爸爸一起说她答应
了,伱洗洗脸睡一会儿,等眼睛好一点快去我家一趟,我估计下午她要不挨骂晚上一
定帮我说好话,她明天一早就回学校今天是最后嘚机会,已经离春节没多久啦下周工种
其华不懂磨工是相对比较轻和干净的工种,但她知道学习时也讲了,这次去学什么技术
就是┅生的职业,鹏飞这样安排没有恶意 
她听了鹏飞的话,下午没有睡觉去找姚冬梅玩其华是一个什么事都可以放在心里,不言于
隐藏了憂伤的心情俩人高高兴兴去逛了厂百货门市部,冬梅看上一条绿色全毛围巾爱不
失手,其华想也没想就掏了10元零8角钱给她买了下来 
當时工资是21元,餐厅直接从工资里扣去10元的生活费除了来时妈妈给的10元钱她花了两
角,这10·8元就是她的全部家底 
其华长这么大也没有這种档次的消费水平,小小年纪毫无心机的她根本不懂送礼是什么玩
意,她这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用了人家姚冬梅的指标当得工人,洏那时候国家正式工人
是了不起的工作,工人阶级是了不起的人物她觉得自己亏欠姚冬梅,所以应该补偿人
第三章 天高云淡任鸟飞 第2節 闺友
全体青工的工种和培训地公布在餐厅姚鹏飞是机修钳工,章其华是平面磨工俩人培训地
点同是河南省洛阳东方红拖拉机厂 
这时嘚其华已经知道,磨工是工资最高的工种高在有害补助,但平磨相对不需要站立和近
距离操作要达到“三花7”以上的光洁度很费时间,结合到他们厂产品的性质就是拿有
害补助不吃飞尘,卡上一个工件4小时不用动手 
他们厂生产坦克车发动机,国家要求达到尖端技术——功率、体积、重量三八式而八百马
力限八百MM、八百Kg是矛盾的,目前还没有一个科学家设计出该图纸他们必须等待遥远
这对于她来說是好消息,尤其她看到雷云燕也分在洛阳东方红拖拉机厂培训更感到开
时临春节,统一放假7天要求一周后自带被褥按公布的名单直接去各自分配的山东、河
南、上海学习培训的工厂报到,那里有专人接待家长不放心孩子们自己去的,可以提前一
天来厂部集合厂部會派专人带队去各省的厂矿。 
其华回了家她除了眼泪就是缄默不语,悲伤的情绪使士璞和诗韵很不放心 
俩个人誓言旦旦的向她保证,倳前绝对不知道姚滨海夫妻有这个意思更不可能把女儿许配
给姚鹏飞,他们只是不舍得其华高中毕业以后必须上山下乡当知青受苦受罪,想给女儿走
后门当工人要是知道去给姚鹏飞当媳妇,打死他们也不会把女儿往他家送 
妈妈轻声细语的劝道,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还是应该好好回去上班,婚姻的事等她长大以
后再说劝她回去不要对姚滨海夫妻摆哭丧脸,这个厂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不管人镓
出发点是什么,事实上是给她找了一个好工作 
“姚鹏飞长那么丑,我怎么可能把女儿许给他” 
看着爸爸和妈妈交替切换一张一合的嘴脸,她心里更愿意相信姚鹏飞在山上告诉她的一切
妈妈的虚荣和思维她认为自己太了解了,爸爸从来是跟着妈妈的指挥棒转她觉得洎己太清
她不愿意再理他们俩人,只希望早点离开X省城永远摆脱这个令她憎恨、厌恶的家乡,摆
脱那些令她伤心、绝望的噩梦! 
她胆子尛不敢自己去洛拖,士璞便把行李托运至洛阳火车站嘱咐其华带好行李票,交给
领导又买好去L市的火车票,嘱咐其华单身去厂里报箌 
厂里派车把十几个给士璞想法一样,都把行李运至洛阳火车站的青工们送去火车站,自己
取出来一起开往洛拖厂。 
历史上享有九洲之都的洛阳街道干净宽广,柏油马路两旁的红砖碧瓦雄伟建筑还依稀遗
留古都的风采,路边大树参天虽然没有绿色和春意,也给囚心旷神怡的温馨感 
而洛拖更令其华大开眼界,从汽车进入洛拖主门开到实习生宿舍楼下足足费了5分钟时
其华心里计算着:步行至少嘚走半小时吧?还不知道这些路程是不是全长那这是多大的一
一个个车间里都传出轰隆轰隆的响声,沿途时不时成队的崭新东方红拖拉機刚巧汇集在离
实习生宿舍大楼不太远的平台上,耕种型号的无车蓬、敞座的……新喷的鲜红色油漆,闪
闪发光在太阳的照耀下十汾漂亮、壮观。 
汽车停在实习生宿舍大楼汽笛声使带队的崔干事匆匆迎出来,云燕也从里面跑出来看见
其华,抬起她的行李就往4楼去:边走边嚷 
“其华,你的床铺在我对面我给崔干事要求把我们调一起的,你愿意给我一个宿舍吗”
其华很高兴的一直点头。 
这个看仩去比自己大一些救过她的女生,就象当年小学同学岳珍珠给她一种安全感。除
此以外她还很羡慕云燕的气质,全身洋溢着清爽和飄逸 
洗的发白的牛仔裤,黑缎提花紧身中式小棉袄头发剪的也给人家不一样,蓬松的头发一层
一层的削断长短不齐,前边没有齐齐嘚刘海把整个脸全部暴露出来,显得非常阳光长
的既不秀气,也不粗狂但眉目分明,五官搭配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说不尽的出塵美
丽,圣洁、神秘!反正怎么看怎么洋气。 
不象自己齐眉的刘海,傻气的两条辫子蓝棉裤,红棉袄因为怕脏,还要爱惜的在外面
罩件四个兜的学生服一身标准的学生蓝,外加厚厚的大圆头黑灯心绒棉鞋、大红色毛围
其华分在机器分厂云燕分在工具分厂。两個厂一墙之隔 
云燕对其华说:“我听说你的情况了,这是包办婚姻你不用怕姚厂长一家人,不愿意就是
不愿意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要敢欺负你我捅到中央有他们好看”。 
“别这样啊我们两家是世交,我爸爸妈妈确实把我托给姚鹏飞照顾不关姚伯伯的事,我
知噵你爸爸是大部长你天不怕,地不怕能耐大,可是捅上去我除了更丢人,厂也呆不
了家也回不去外,没有什么好处”。 
“哼!賴蛤蟆想吃天鹅肉!那我找姚鹏飞这个小子叫他死了这份心?我早在崔干事那里看
过名单了他也分在工具分厂,给我一个厂” 
“也別嘛,他又没怎么样我”云燕澄大双眼恶狠狠的说。 
“还要他怎么样你听说我回北京后,他整天在你宿舍后山坡吹笛子那个俄罗斯嘚《田
野》,还有那个什么曲哎呀,我忘了就是西班牙歌唱家作《泪洒天堂》曲的那个人作
的,那个很好听的调子你说有没有?” 
其华不愿意说出鹏飞找她的事垭口无言的低下头。 
过了好多天云燕找其华洗澡,洛拖各分厂的洗浴设施都比较先进只是要求服务本汾厂职
工,云燕为了有个伴常常要混进其华所在的机器分厂浴室,因为其华胆子小遵守纪律习
惯了,总是怕挨批评不肯跟云燕去工具分厂浴室。 
俩人喜欢挤在一个淋浴头下能互相帮忙又热闹。 
“我找过姚鹏飞啦警告他不准骚扰你,他挺配合说他宁愿当和尚都不會打你主意,还很
严肃的拜托我照顾你我以为他怕我当着他师傅的面吆喝他,一时脱身之计在演戏第二天
上班,嗨!他真的把头发给剃光我反叫那小子涮了,背上你个小包袱” 
云燕大笑着拉起其华的双臂往肩上放。淋浴的水倾注在两人身上双脚离开地面的其华艰難
的睁着眼,努力保持着平衡大叫: 
“地上滑会摔倒,快放开!” 
云燕比其华大两岁比儿时的好朋友丘珍珠心细、会照顾人,很少得箌温暖的其华从内心对
云燕喜欢其华的温顺寂寞的生活里有个听话的小妹出双入对,使云燕感到愉悦自己小小
年纪就有能力照顾别人,使云燕感到自豪这种骄傲,使她自然而然衍生出责任感 
“其华,醒醒该接班了,” 
“嗯,知道了”翻了个身又睡着过去。 
云燕透过朦胧的月光看看其华还在床上,只好披衣下床又摇又拍,等其华从沉睡中醒
“路上黑别摸迷了,走快点还有二十多分钟就箌12点。今天可能迟到啦” 
“噢,知道了我跑着去,不会晚你接着睡吧。” 
“其华来大姨妈也可以洗澡,你要怕天冷感冒简单洗洗,换换内裤也行你不能这样血
纸沾在毛毛上,还搞的脏迹斑斑的卫生才能生理健康。” 
“那脏水不就进去了” 
“不会的,淋浴的沝不会倒流以后只要注意每月这几天别在池子里洗就行。” 
“噢知道了,那我现在去洗都快臭了!” 
在车间里,其华的师傅对她也佷好看徒弟困的磕头打盹的豆牙摸样,等查勤的一走就叠
件衣服当枕头,把报纸铺在钢板做成的大工具柜里喊其华睡里面,一直到零上5点开夜餐
由于师傅的疼爱其华的右臂那时期因福得祸受了寒。 
其华的师傅叫李艾若是个善良、手巧的河北女人,做包子、饺子或炒什么好吃的改样菜
常带点给其华尝尝,因为其华吃不惯猪油味锅刷了又刷,最好玩的是看着徒弟狼吞虎
咽,她嘴里没吃东西也会哏着其华动其华就指着她笑,她会慈爱的假装打其华 
在自己家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吃过,那些东西从来不属于她八岁那年,半夜睡醒方便听到爸
爸和妈妈吃炒花生都怕他们知道自己听见,憋得受不了也不敢起床最后还是听见冤枉她
啃吃不是要撒尿,她心里哭笑不得:叫您们憋的不能动您们会选择吃花生还是去小便
在自己家里没有人象李师傅这样给她梳头、编辫子,做梦也没有梦到过:座在一高一底的板
凳上靠在师傅怀里一起摇啊~晃啊~这种亲切情景.师傅和朋友的宠爱,使其华感觉如今一
步登天到了福窝里,鹏飞的事情很快就抛箌九宵云外 
 
 
第三章 天高云淡任鸟飞 第3节 情谊
厂里把培训费和生活费是直接划拨洛拖帐户上的,他们36个青工只需要去各分厂食堂领饭票
就餐吃不完的部分需要自己退成钱和粮票。 
其华的饭量小从来吃不完,而饭票必须领出来才能退 
又是月初,其华把新领的饭票顺手丢進她的衣服箱里所谓的衣服箱就是一个大纸盒子。 
等她找它想去退时纸箱倒空了也没有见到那一捆饭票,她把床上床下都清理出来唏望忘
在褥子或枕头下,结果还是不翼而飞了 
云燕下班回来,看见其华座在她的床上生气不理她,还把自己床搞象垃圾箱一样乱七八
糟听同宿舍室友说明原因后,便对其华说 
“你现在一样一样把东西放回原位,再不出来我负责找,”其华听见云燕这样说十分清
楚她也不可能再找到,眼泪巴巴的楚楚可怜 
“小祖宗,你饶了我吧!我一定给你找到还不行吗”云燕最看不得人家哭。 
床铺、衣服箱偅新整理好后没有找到。 
“拿着先去买了吃饭,我找到再给你”云燕掏出15元和三十斤粮票递给其华,她们那时
“不用了我还有,洅吃一个多月也吃不完”其华给云燕看兜里剩下的饭票。 
第二天其华下班推开门,看见她上铺的周静座在床上哭同宿舍的人指点着周静: 
“哼!小偷”。一个个知趣的走开 
革命运动把幼小的心灵朔造成遇事都怕牵连自己,不仅能躲多远躲多远而且昧着良心找替
周靜看见其华,就象看见了救星 
“其华,我真的没有偷你饭票你给她们说说:我不是小偷行吗?我爸爸妈妈关起来时我
妹妹吵着饿,峩给她偷过东西吃她们就说我狗改不了吃屎,偷了你的饭票我真的改了,
我妹妹现在有吃的我们家可富呢!” 
“我没有给人说你偷峩饭票,我也不知道你以前的事没有偷就算了。她们为什么冤枉你
“秀娥看见我翻过你箱子,给云燕说是我偷的云燕非叫我拿出来還你。” 
“我的手绢找不到了我想看看是不是从床缝掉在下铺,你顺手叠进你衣服里啦” 
“你手绢在我箱子里吗” 
“你再找东西给我說一声,云燕知道你找东西就不会赖你了,别哭了我给云燕说”。 
“你真好!我们宿舍就你一个人相信我我一定帮你找到!” 
几天後,其华正在上班云燕砸在工具台上一捆饭票。 
“给你找到了拿去。” 
“她们说小周偷的管她呢,我们找到就行了”其华拿起饭票看了看,用力的搂着云燕
“找到饭票这么高兴嘛?你是不是缺钱花你爸爸不给你寄零花钱吗?” 
“不寄的我们家不很宽余,”她ロ里这样说心里想的是,家里被盗时妈妈报的失窃
单,就是有钱他们宁可留给小偷,也轮不到给我用 
这一天,云燕她们俩人约好詓洗澡尽管同在厂区,实习生宿舍离上班的机器分厂太远了
其华想把换洗的衣服先带车间,这样下班就能马上去洗还可以一起去吃晚饭,一起回宿
打开纸箱找衣服里面滚出一捆饭票,其华看着站在旁边等她的云燕不知道说什么好。 
“仔细看看是你的饭票吗”听箌云燕这么说,其华伸手拿起来 
“不象,这捆饭票破你给我的那捆才是。” 
“可能偷你饭票的人换成钱后怕了,新买来还你的拿著吧!”看到云燕大大咧咧的一点
不当回事,好象早就知道其华惊讶的问: 
“你原来根本没有找到?那你给我的那捆饭票……” 
“你鈈喜欢接受人家帮助,我又奈何不了你收下只好去你食堂买给你,这点钱对于我来说
无所谓你一月的饭钱只够我请一顿客,这才是你嘚” 
其华把饭票退成钱还给了云燕,但云燕给她的友谊却永远留在了心里! 
天很快暖和起来周末早上,云燕叫: 
“其华快起床,陪峩去邮局取包裹”刚下后夜班倒床上睡不久的其华呢喃。 
“好姐姐叫我再睡一会儿,再去好不好” 
“不好,懒虫!快起来!” 
打开郵递包裹是一斤半土黄色的70%毛、30%晴纶的毛线。 
“喜欢吗我请人在北京给你买来的,我看你里面没什么衣服可穿天暖和了,还脱不下來
“喜欢!多少钱我给你。”其华兴奋的脸都红了 
“靠!说钱!你把毛线拿过来,钱可请不动本少爷我看小周毛衣织得很好,我问過她了
她说保证下星期天叫你穿身上。”云燕抓住毛线就夺 
“不给!”其华把毛线抱在怀里掉头就跑。边跑边回头 
“告诉你,我最會织毛衣织好你就知道啦!”你追我赶,云燕、其华俩人一前一后快乐的
过了好几天其华把毛衣穿在身上给云燕看,色泽、图案、可體配上其华白亮的皮肤,美
绝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潭般灵动异常的眸子勾魂夺魄,窗口掠过的晚风把她忙着织毛衣没
工夫编辫子的乌發吹散增添了一股清纯淡雅,毛衣紧贴着她如柳柔姿在灯光的点缀下,
使她看来如同能在下一刻飘离尘世,返归天界的仙子引来铨宿舍女工的称赞, 其华骄
傲的望向呆站那里的云燕云燕摇着头叹口气: 
象小鸟飞出笼的其华,在师傅和朋友的溺爱下沉醉在幸福裏。 
但并不是事事、处处、人人都令她快乐 
她培训的这个车间即不生产拖拉机零件,也不组装拖拉机甚至不维修生产拖拉机零件的各
咜只接受厂部技术部门下达的图纸,按要求加工散件至于总厂工程师、分厂技术员,要这
些东西干什么用那不是他们操心的范围。 
有┅位S学院机械工程系来洛拖实习的大学生因为他爸爸在洛拖座第二把交椅,他在基层
对车间主任也敢半真不假的开玩笑人缘很熟,工期和特殊的要求相对好办些自然而然的
跑路多些,他在工作中发现了其华好象看见了新大陆,一见倾心 
便求其华的师傅给他和其华介绍认识一下。李师傅很维护自己的徒弟当时就拒绝他: 
“其华是飞鸽牌的,你是永久牌的她将来实习结束要回山里去,你跟她进山嗎” 
“跟!我今年六·七月份就毕业,可以要求分配她们厂嘛。” 
“你可以要求分配,不见得人家厂接收她在军工厂,进人权不在厂裏在中央。” 
从车间主任在会议上反强调时李师傅就知道,这批徒弟都是中央领导的孩子是生产国家
密密武器的机要厂矿,在她看來一定不是一般二般人可以进去的地方 
“那她实习结束,留洛拖不走不就行了我爸爸还不至于连进个小小工人的权力都没有
“你愿意留人家,人家不见得愿意在这里啊!人家孩子这么小跟着我万一有点什么,我可
他见李师傅不肯帮忙每当其华上班,就有事没事在磨床旁边转悠,问东问西想自己认识
“其华还小你别在这吓人家小孩子啦,该忙啥忙啥去!” 
他走后李师傅安排其华。 
“老爸是厂长僦不起啦!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再问你什么话,你不要理他听到没
他贼心不死,就在其华下班必经路口每天等她总厂的食堂伙食哽好,但他在回民食堂就
餐如果这两个地方都没见到其华。 
就会去实习生宿舍楼下碰机会象走火入魔一样,每天只要见一眼马上转身离开,从不上
有一天该接零点后夜班,一路上其华老觉得有人跟着她,回几次头没有看到是谁,她
第二天早上8点下班后她去找叻刚上班的云燕。 
云燕听说有这种事情就要求旁边她自己的师傅,找班长调成给其华能一起倒的班 
带云燕的是个男师傅,比较好说话也断断续续听到俩个丫头刚才说的原因,同意下来并
与他对班倒的师傅商量好,一起找了班长 
俩人开始形影不离,非上班时间连去各自食堂就餐的那点路程都懒得分开在实习生宿舍楼
附近的四零食堂也买了饭票。 
业余生活很无聊电影、戏是那几部台词都会背的样板戏《红灯记》《 白毛女》《沙家
邦》,《智取威虎山》图书是马、列、毛主席著作和能倒背的老三篇,朋友是多说一句话
就可能惹仩麻烦事的祸源 
云燕和其华俩人就成了一对相依相伴的姐妹花,除了上班后必须去各自车间学习别的时间
基本上不分开,互相之间有求必应去一号啊,洗衣服啊什么事都一起,没三急门口
等!没衣服洗?找不太脏的! 
第三章 天高云淡任鸟飞 第4节 好感
5·1节来临前其华听师傅们说,洛阳的牡丹非常有名近日要盛开了,想去看看 
“燕子,这个星期日是大倒班我们去看牡丹好不好?” 
“好那天昰5·1吧?人山人海的一定拥挤王成公园小一点,人可能少听我师傅说牡丹
倒不少,我们去王成吧” 
其华爱玩,一般热闹的地方好玩但云燕说去王成公园,那一定是王成好对云燕的话,其
华有一种奉为真理的顺从 
五·一节这天,俩人早早的,穿的干干净净的离开工厂,在公共汽车站等车。 
节日期间,人多车挤云燕是座惯专车的人,对这种争先恐后的攀登不屑 
其华则慌的象拾炮的孩子,前门跑後门的想登上去云燕静静的立她身后,这时几个男青年
不是往车上挤而是成扇面挡住其华也上不去,车在还能进人的情况下起动了其华怒气冲
冲的注视着背对她的四个青年,转身走向云燕 
四人也转过身,迅速在四角将她们俩人围起来其中一个年龄在二十多岁,看仩去像工人的
男人指着路边的空地对云燕说: 
“我兄弟想找章其华借一步说句话,行个方便我们在这里等一下好吗?”云燕看对方能叫
其华认识其中的那位大学生但想起李师傅嘱咐的话,抓住云燕的胳膊拼命的摇头说。 
“不认识!”另一个接口道 
“我们是来洛拖實习的大学生,和你们来培训一样现在都是一个厂的职工,不会把你怎么
第三个人比较粗鲁的推四人里的那个大学生 
“说话呀!靠!伱整天吃不下,睡不着的有个屁用有机会了叫你问,你道哑巴啦!” 
第四个人什么话还没有说云燕就听说了眉目,再看看其华羞怯着ゑ的样子一定是其华口
里说的那个大学生,便恼怒的瞪他一眼心里想: 
“哼,我没有找你麻烦已经便宜了你,竟然还敢来骚扰!” 
“她说过了不认识你们,让开”云燕挽住其华夺路就走,其中一个伸手拉住其华的另一
“好歹说一句话再走嘛哪怕叫我兄弟死了这條心!”云燕一看这个憨头呆脑的家伙敢拉其
摔开其华紧拉住自己的胳膊,手里变魔法似的一抽一条棕色宽皮带,响着哨声唰得一
弹,另一只手熟练的接过皮带尾两手一合,一松一紧又弹出响声,然后左手一松扎下
“一个一个上?还是一齐上”拉住其华袖子的囚被云燕的气势震住,张着嘴瞪着眼,呆
一开始问话的这个年龄较大的工人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那人手上 
“其华不愿意说话就算叻,没有看见人家是女的你腊月生啊,动(冻)手动(冻)脚
的!”他这才急忙松开两手抱拳,低头作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ゑ忘了”说完不好意思的落荒而逃,剩下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匆匆
其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佩服,崇拜的五体投地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噭动的拉住云燕的
“燕子你会武功啊?!”云燕拍拍她的手把皮带重扎腰上,诡异的笑了一笑 
“我会吃!”其华惊讶的凝视着她。 
“这是马路上你没有看到引起路人注意了吗?我算准他们不敢动手吓唬吓唬这几个笨
蛋,要不别说四个一个也把我打趴下!” 
其华朢望四人大男人,生生叫一个弱女子吓的眨眼逃没了影一下子跳到云燕面前,双臂抱
住她把头腻在她耳旁,柔柔的甜甜的轻出一口暖氣 
王成公园,彩色姘纷人流如潮,坡有节日气氛碗口一样大盛开的牡丹,五颜六色争姘
夺艳,阳光斜射下来透过道旁树木的枝椏投到地上,幻化出片片斑驳的影子岂只是一个
其华象个孩子一样,兴奋的一边跑一边拉住云燕胳膊挤进人群指着园圃竖起的牌子大
“燕子,快看快来看啊!那里有黑牡丹耶!你听说过花有黑色的吗?”云燕目光出奇的温
柔喜爱的注视其华,微笑着点头看她手舞足蹈,任她拉的跌跌撞撞 
俩人兴高采烈的观赏牡丹之后,又去轧马路、逛商店云燕给其华买了一包包甜食点心,充
当午饭整整游玩叻一天才回厂。 
不知不觉中其华不再拒绝云燕为她做的一切。 
暑天很热又在不通气的大车间工作一天,闷的吃不下去饭云燕天天带其华去厂部大门外
云燕爱吃肉,其华爱吃甜食尤其爱吃冰赤豆,煮的又腼有香的红豆用红糖化汁冷冻加冰
硝相拌,其华就象肚子是临時租来一样贪吃 
云燕就三碗、两碗的买给其华吃够。自己则买杯冰淇凌或酸梅汁静静座着、陪着、笑着、
“看你瘦的象根竹竿,还吃這种不上膘的东西肉多香,不爱吃笨!” 
“你倒是整天吃肉,怎么也是三根筋撑着一个头你那不叫笨,叫:才狗不肥瞎搭东
因为其华爱吃羊肉烩面,洛阳老城区的绘面馆味道好一点,云燕会在星期天或倒班时带
其华穿过大半个洛阳的路程,乘汽车到老区只为叻让其华吃上一碗面条。 
她看其华辣的鼻尖上冒着汗烫的嘘~嘘~的,还不停的往嘴里吸会一边挑起其华碗里的面
条帮她吹着,一边用手指关节敲下她的头 
“没有人给你抢,慢慢吃不行啊”其华笑着理都不理她,伸出筷子把云燕碗顶摆放的羊
肉片,飞快的夹进自己碗裏 
云燕怜爱的看着其华的馋像,高声叫道:“老板给切三块钱的羊肉片送来,要咸的” 
其华口里继续吃着,手却摇的像扇子一样:“不要!不要!那多贵这就吃不完了,我给你
那时候一大海碗浓浓肉汤的羊肉烩面才五角钱三元人民币可以买四斤生羊肉,生活节俭嘚
云燕则暗示老板快去切 
饭后,羊肉片就被云燕带回厂留给其华零吃。 
 
 
第四章 帅哥靓姐远方来 第1节 生日
喜从天降其华意外的收到邱珍珠的来信。 
你好吗工作累吗?我很想念你你呢?没有把我忘了吧 
你跑哪里去了呀?听同学说你当上了工人耶快把我难死了才找箌你妈妈单位的电话号码,
这是我费了九个牛两个老虎的劲才从你妈妈那里拿到的通讯地址,她开始一直不给我现
在好了,有你消息僦好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给你说我参军了,在空军部队医院当
护士信封上就是我部队的番号,不许丢了你以后要给我写信噢,再跑丢我可不饶你! 
我也不知道这封信你能不能收到一看见你妈妈给的地址我就头大,这是什么地方呀河南
省洛阳市东方红拖拉機厂机器分厂,……车间、……厂培训学员……反正是长的背两遍都
背不下来,你到底在哪厂呀就写到这里吧,你知道我就怕写东西但是你不怕的,一定要
快给我回信快!快!记住没有? 
看完珍珠这歪歪扭扭的几行字其华的心里很高兴,她忘不了珍珠对她的好她很自豪她的
同学、好朋友参了军,而且还是空军、女兵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云燕,想显摆一下她也有值得夸耀的但究竟是什么,為什么在乎云
燕知道她心灵深处怎么想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想把自己好的东西给云燕显示一
云燕这几天也收到来自北京的通知:准备好,迎接专门去给她过生日的一大帮兄弟姐妹们
目前数目不详,总之等着就是。 
云燕的生日是九月七号今年的阴历9·7与国慶节只错一天。 
云燕在北京的朋友——那些高干子弟们有人耐不住现在这种无聊、寂寞的生活,鼓动召集
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爷小姐们要驱车到洛阳,给云燕开舞会祝寿 
说穿了,是想找个理由好离开父母的视线,疯狂的玩一玩领头的是云燕的好朋友淘淘,
集合地點选在淘淘家在洛阳地区的一栋休养用的别墅 
从十·一前几天开始,云燕就把其华的工作服上衣洗干净,还把前些天同其华一起新买的确
凉裤子,压在枕头下面不叫其}
                        

(短篇小说;刊于《十月》2020第3期“女性写作”专题。)

早晨下的雪到黄昏就脏了。车站广场的雪像洗洁精泡沫堆在黑锅边大部分粘在人们为过年回家穿的好皮鞋鞋底上,进了售票厅、进站大厅、候车室热腾腾的候车室里,有一千个人、三千包行李和一个詹立立

离发车时间还有四十分钟,人们就洎觉从铁椅子上起身排在进站闸口后面,像长跑运动员等在起跑线后面隔着六七个人,前面有个小女孩围着她妈的腿转磨头戴格格式的小牌楼发卡,黑漆漆旗头板子中间一朵大粉绸子牡丹花,两边两条红穗子今年最兴的剧是《还珠格格》,火车站的纪念品店拿还珠格格发卡当特产卖满架大牡丹,小女孩一看见就走不动道再疼钱的爹妈也不会在年根底下疼钱,孩子们缠闹来一个小牌楼一顶上,立刻小心翼翼用脚心找路仿佛踩上了透明花盆底,只欠一个皇阿玛来认领

詹立立身边的行李箱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格格发卡给咾家表妹买的。

她左手把行李箱往身边拽拽右手提包搁在箱子上。提包死沉死沉好像装着死人头,手指尖都勒白了包不是她的,是她同学孙家宝的她自告奋勇给拎着,让孙家宝能腾出两手吃东西

孙家宝一手拿着薯条,一手拿着汉堡边嚼边说,重吧没事没事,伱放地上呗那包里有个桃罐头,我坐火车就爱吃个罐头立立说,没事没事也没多重。

她跟孙家宝原本不熟同院不同班,老乡也不昰老乡几个班一起上大课,听点名听多了知道有这么个人,上学期坐过一次前后排传表格传材料,相视一笑顶多是这样。那怎么突然熟到并肩站着候车的呢就因为坐火车。

快过年了全城外地打工的人、外地学生都要买票回家。一个月前女班长挨屋发火车票立竝手里端着盆洗漱回来,接了票一看“无票”两字一屁股在床沿坐下了,盆湿漉漉地搁在枕头上二十九个小时车程,没有座位这怎麼熬?班长坐到她身边说,瞧你这运气班里数你路远,还就你是站票你咋就不多勾个备选呢?硬座没有卧铺肯定有的噻!

她摇头,说卧铺……贵嘛。

学校发的订票表格最后一格是备选:无座,硬座硬卧,软卧如果同意备选一张硬卧,就有多花几百块钱的危險她只勾了无座。学生火车票本来打五折但卧铺的学生票,只能减掉硬座的半价的钱数像是一种官方提醒:花着爸妈的血汗钱,还想躺回家是不是太奢侈了?

车票搁在她大腿上肉粉色,像豁开一个方方正正、露着嫩肉的伤口班长叹气,说咱班男生有人认识“黃牛”,我喊他们帮你弄一张卧铺吧立立又摇头。班长简直要生气了你心疼那点钱干么子噻?你说你……

过夜的火车即使坐硬座都佷煎熬,硬座的硬是个很妙的定语,不是座位硬是人硬,不用多坐几个小时,腰板膝盖,腿脚就僵硬得跟棍棒似的。无座跟硬座一个价钱硬卧比它们贵一百五十二块钱,那一夜她屁股的归属值不值一百五十二块钱?值不值得她说了不算因为钱是爸妈给的。叫起来是爸妈实际是叔婶。爸妈给她说过一次:你也可以叫“那边”爸妈但即使那时她才小学二年级,也懂得这种“可以”其实是“鈈可以”她一直坚持叫“那边”大伯和大伯娘。

前两个寒假她先坐短途火车到大伯夫妇做买卖的城市住几天,再一块回老家今年大伯夫妇的麻辣烫小店亏了钱,大伯又犯肾结石一个月前就回了老家。这是她第一次自己面对春运

填“备选”之前她给爸妈打过电话。她爸妈一直在郑州陪读陪她弟上武术学校。她说爸,我学校没给订到座位票我补订一个铺位票好不好?她爸很豪迈地说年轻人,絀力长力补啥补?没得座位就没得座位吃点苦也不坏,梅花香自苦寒来再说那么大个火车,哪儿还坐不下个你她不再说这事。她知道弟弟进武校交了好大一笔赞助费

所以立立不想答班长那句话,为了掩饰这个不想她把枕头上的盆拿下来,弯腰塞到床底枕头湿漉漉的,像预先替她愁哭了

班长忽然想到什么,手在她大腿上一拍我给你讲!你知道隔壁班的孙家宝吧?胸脯挺大、夏天老穿吊带背惢上课那个她跟你坐同一天同一趟车,订到了硬座——咱院的票是我给一张张分到各班的

立立抬起头。班长的小肉手又在她腿上拍一巴掌另一条腿上的票轻微震一下,方形伤口里的无形神经也跳一下我男朋友老赵,跟孙家宝是老乡他们老乡聚会上,我跟她聊过天她人不错,你去跟她套套近乎让她照顾照顾你,哪怕给你挤个椅子边边坐呢而且她家近,夜里就下车她下了,你不就能坐她的座位了吗

孙家宝人白白的,敦敦实实的油乎乎头发往后梳成一把抓,鼓脑门上总有个高光点爱笑,嗓门敞女人之间的友情要搭建起來能有多快?比沙滩上拿塑料桶扣小城堡还快瓜子话梅请请客,食堂里面对面吃吃饭、掏掏心窝子再来两杯珍珠奶茶一浇灌,第二天僦能替对方在大课上答到(另一个得以在宿舍睡懒觉)第三天两条胳膊就挽成麻花了,就亲亲热热逛后街饰品店去了

这姑娘人还真不錯,虽然明摆着詹立立有求于她她也没摆起架子,死吃人家一口立立请三次,她懂得请回去一次她唯一不太好的地方,是嘴不好囿时话特别冲,好像一块馒头给人塞嘴里噎得人一愣,不知道该咽还是该吐就比如现在等在候车队伍里,她一边吃汉堡一边说哎立竝,车站这个麦当劳会不会是假冒的我怎么觉得这汉堡味儿不对呢?跟我以前吃的味儿不太一样

汉堡和薯条是詹立立请的。这话也像┅个汉堡塞进立立嘴里她心里叹气,孙家宝也真是的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这么说是嫌别人不会买还是故意贬低汉堡、就不用领情叻呢?

她说不会,肯定是真的麦当劳哪有假冒的?他们不敢

好在,随便说话的人也随便忘话话说完就不是她的了,谁爱拣心里谁揀去孙家宝低头叼住一根薯条尾巴,像拎出一根烟似的揪出一整根嘴唇抿啊抿,一寸寸把薯条吃进去她常有这种无来由的娇憨小动莋,两眼净是宠着自个的笑看着立立,把薯条盒往前一撅你也吃嘛。

立立说不啦,我中午吃得多现在还饱着——“请别人客”的東西,她从来一口不沾送人情就得送个完完整整的。再“吃回来”一点那不是她詹立立的作风。

她又瞄了一眼“格格”小女孩正隔著人,眼巴巴地看孙家宝一转身,扑在她妈大胯上大声说,妈妈我要吃方便面我要吃方便面!她妈从身上撕她下来一手按着五六个朤的肚子,说别闹,你看弟弟多乖一点不闹,面等上车再吃啊。立立想原来肚里是弟弟,怪不得……她妈生弟弟之前之后也对她好过一大阵,夸她“真会引”新衣新鞋紧着买,摔碎暖瓶都不挨打

一阵骚动,风吹树叶似的传过来检票进站了。人们纷纷弯腰紦散落在脚边的行李提上、背上、扛上、挑上。立立说你吃你的,我给你推箱子孙家宝嘴里唔唔,忽然小步跑到最近的垃圾筒处各剩一半的汉堡薯条往里一抛,手势干脆漂亮她跑回来一伸手,把挎包接过去随人群蠕向前方,路过那个垃圾筒立立把脸掉到另一边。

一过检票闸人都跑起来,像被狮子撵得狂奔的角马群好像上火车不是凭票,是凭赛跑名次排前面才走得了,排后面的就要被丢下脚步声和行李箱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天桥甬道里混响成一片,立立的身子被后面超过的人撞得一晃一晃她俩步伐越来越大,最后也跑起来加入这莫名其妙亡命起来的队伍。孙家宝边跑边小声格格笑

月台顶棚上的大灯亮得人心慌,孙家宝说上次我坐这趟车回学校,车上有个列车员老帅了,眼睛像刘烨嘴像金城武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碰上;罐头真够重的,上车咱先把它宰了吃;你知道车厢里最煩是什么人打呼噜的,抱小孩的脚臭还非要脱鞋的。但愿咱车厢里没有……立立顾不上捧哏了她的心越走越重,等一上车她将正式成为无处可去的人。

上车一拐弯一股热腾腾肉味扑到脸上。她们随着前面的人挪两步停下,再挪孙家宝手里捏着票,像琢磨谜面┅样念着座位号谜底揭晓:她的座位在一排三连座的最里边,靠窗

靠窗是最好的座位。下围棋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搁在火车座位上也适用,靠窗位是金角困乏了,一歪连头带身子倚着壁板,舒舒服服简直等于半个卧铺;靠走道边的座位,胜在方便清净也囿半边可以舒展身体手脚;中间的位置最差,两边都是人肉那种软中带硬的挤迫,最让人心烦又疲劳

孙家宝拿到的本来是金角,但要洅给立立挣扎出一条能坐的地方来金角就不如银边了。

面对面六个位子其余五人已经坐满,孙家宝把行李箱推到椅子下面暂时站住,没进去坐立立也把行李箱推到椅子下面,堵在过道里拿后背顶住挤蹭和各种口音的牢骚话。孙家宝轮番把那五个人看了一轮眼睛盯住对面一排最靠外的黝黑男人,甜甜地送个笑叫道,大哥咱俩换个位置好不咯?我是靠窗的靠窗的舒服。

这是以己上驷易彼下駟,没不成的道理男人欣然说,行!起身坐过去了

五分钟之后立立才明白,孙家宝为什么跟对面人换、不跟自己这排换:这边两位┅个四十多岁脖子上一圈金项链的壮大汉子,一个胖妇对面两位一男一女,看脸就知道是学生清瘦,能腾出的地方多而且是“自己囚”,也好打商量果然孙家宝一说“同学帮帮忙挤一下好不好”,靠窗的女生立即拎起座位上帆布包放在腿上两个屁股此起彼伏地一挪,半尺座椅就省出来了

那块白布包裹的椅子面,像凭空长出的一块雪地珍珠奶茶、汉堡薯条以及立立巴心巴肺经营出的情谊这一刻終于有了实体化身。孙家宝一巴掌拍在上面表功似的大声说,来吧快坐!

立立不断说谢谢谢谢,脱掉羽绒服把体积削掉一圈,抱着衤服把身子安排下去,正着坐比较吃力她调一下坐姿,脸朝外膝盖朝过道支出去,坐稳了如释重负,这重负是她自己现在她也囿了一个弥足珍贵的、腰线高的视野,可以跟着等高的眼带着淡淡的优越感一起看站着走着的人。

车里已经黑压压人仍在上,像珍珠嬭茶的黑圆子在吸管里一顿一顿地行军应和不可抗拒的吸力。还不光是人人都提着背着扛着挑着,犹如搬运饼渣的工蚁队伍因此一個人往往要占两到三人的空间。一些无票的人挑中一个地方手扶椅背,就站住不动了过道里人肉密度逐渐上升,汤变成粥粥变成饭,最后稠得濒临凝固

离开车时间四分钟,队伍还有小半截耷拉在外面像嘴角挂的残粒,很有被一把抹掉的危险一阵推搡出的波动从門外拐着弯传进来,前面人吼“别挤了”外面的人焦躁地嚷“赶紧往里走”,玻璃窗蒙着一层毛毛雾气靠窗的人挥手抹出个扇面,扇媔上一副蒋兆和也画不出的徙民图

天南地北的口音议论道:外搭还有十几来号咧,哪能上得来上得来,莫麻搭!妈妈哟这好多人挤箌一堆儿,春运好吓人哦明儿个就好了,后半夜过郑州过完郑州车就半空了。呵郑州站的人一下车,车上老些钱包也跟着下车喽!

竝立的腿从椅子边界探出一截她频繁地起立给人让道,浑身是生怕碍事的知趣折腾一阵后,干脆站着不坐了孙家宝在后面扯她毛衣後襟,你快坐下别动。

又要等一会儿立立才明白为什么“别动”:火车上每个容得人的孔隙都不会被省下她不填,马上有人填两分鍾后收腿空出的地方楔进一个无票的男人,身子整个偎上来胳膊肘支着椅子脊背,“思想者”一样手托腮帮摆定舒舒服服一个姿势。她再想坐坐不下,用膝头顶了一下那人岿然不动,嘴里冒出几句恶声恶气的话:瞎鸡巴顶什么顶我也没地儿挪动!你等会儿,等他媽人过完了!

她只好转身不转,胸脯就送到人身上去了

她面向窗户,手撑小桌把自己支在一个将要倾倒的站姿里,看窗上的扇面扇面图里多了个人,一个穿着藏青制服大衣的高个儿列车员他做着很大的手势,让最后三四个实在挤不上去的人往另外的门走又高举┅根食指朝巨大挂钟抖动,意思是就要开车了快走。帽檐下的脸一转让顶棚投下的灯光照住了。

所有的感情事后都被认为是一见钟凊,然而这时候立立只能看清他右脸:一杠黑眉毛抵着太阳穴一颗女性化的毛茸茸大花眼,整个扇面为之一亮他帮一个带俩孩子的妈提起红蓝条纹蛇皮袋,领她向另一车门跑去跑出画幅边缘。

开车后十五分钟后立立再次见到他才看清左脸,把那个第一印象补全

她先听见的是一个车厢那头响起的声音:检票!请把车票身份证准备好。声音脆亮抖擞得很。孙家宝说哎呀,列车员来了咱问问他有沒有螺丝刀。她那个桃罐头折腾半天了打不开,前后左右几个人都饶有兴致地拧了一遍像凡人试拔亚瑟王的宝剑。

就这一刻钟里前後左右几个人交换了你老家是哪搭、念书还是工作、耍朋友没有等等信息,连“思想者”都加入了四个学生互报了学校院系。那两人对孫家宝说我们去你学校听过讲座,你们食堂饭真好吃

孙家宝说,那你去的肯定是三食堂我们大食堂和西苑食堂厨子都是养猪场饲养員改行的,那菜炒的!肉都是大肥肉一嘟噜一嘟噜跟葡萄似的。

妇人说唉哟,你们这些娃娃嘴巴刁哟,我在工地上做饭哪顿菜里鈈见大肥肉,工人都要敲碗边、“嚼球毛”的

跟孙家宝换过座位的黑男人说,人家大学生哪能跟农民工比!人家将来都是公务员要坐尛车,吃酒桌子的

女学生说,我可不愿意当公务员我想去云南大理开一家客栈。几个人笑开了“思想者”说,放着人上人不当开旅馆、铺床叠被伺候人去?这话可别让你爹妈听到

车中段有人高声说话,跟列车员争执起来了人们都抻长了瞧,有些人急匆匆站起来钻到人缝里,抢能看得更尽兴的位置闷在火车里,每一场热闹都珍贵得很只听一个男人说,我有票!补啥补

列车员说,您买的车票的区间是郑州到新乡请您到车长办公席,补上始发站到郑州的票价男人说,那你就当我是从郑州上的咯!

远远近近发出笑声列车員说,这个不行咱们客运有客运的规章制度,请您配合一下主动补票。立立欠身看一眼认出了帽檐下的大花眼。他的嗓音独特亮堂堂的,好像喉咙里藏着个小灯泡

逃票的人头往旁边一仄,表情烦躁像被迫说出本想给对方留点面子的事。又不是我非要逃票春运票不好买啊,票还不是让你们铁路上人倒卖给黄牛了!我们也没办法你们又不差我这几个钱,你们铁路赚我们老百姓的钱还不够多车仩盒饭卖那么贵,讲理吗还有,我问你无座的票凭啥跟座位票一个价!公平吗?

周围人纷纷说是,就是确实不公平。年轻的列车員孤立了此人口口声声“我们”,想把舆论煽动起来躲到“我们老百姓”背后去。立立对面的“金项链”低声说铁老大铁老大,霸噵就是了嘛哪来的公道。

列车员声音稳稳地说票价是中铁总公司定的,有意见您可以打电话质询但是要说公平,别的旅客都是规规矩矩买全价票您只花一站的票钱,想跟别人坐一样的区段这样对别人公平吗?

这一招真的高明再次把他孤立于人民群众,立立在心裏给他鼓掌四周静了,逃票人语塞他身边一个老乡重重地嗨了一声:没几个钱,莫丢人咧!快快我帮你补上算球!列车员同志,补哆少钱说着就歪身掏裤兜。两人厮打起来逃票人说,哥我又没说不补,你快收咧行啦我自个补去行了吧。

列车员说非常感谢您對我们工作的配合,请到十六号车厢列车长办公席办理手续待会儿我再来查验。那人走之前还要找点便宜回来,说:你这小子嘴头挺荇啊穿了身制服皮,顶个帽儿唉哟,母牛不生崽——牛x坏了!人们大笑对这场热闹非常满意,有波折有高潮,最后还抖响个荤香嘚包袱列车员转向下一个人,脸色平静地说请出示车票身份证。

人们陆续收回腰身和目光意犹未尽,议论起自己听过的逃票成功案唎孙家宝趴到立立耳边说,就是他!立立说谁?孙家宝说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这趟车上有个特帅的列车员眼睛像刘烨嘴像金城武?就是他我说得没错吧?像不像

那人走得越来越近。孙家宝她们把学生证压在车票上握在手中,等着红底烫金的学校名字,跟┅块块霓虹灯板似的一下闪进四周围人的眼里。高考苦了一番为的什么?不光为了四年后院长把学位帽的穗子往边上一拨、递来的那┅张文凭也为了眼下这种跟“普通人”分隔开来、扬眉吐气的时刻。这种时刻不多得珍惜。四周围的人斜睨着脸上含笑,表情是有點羡慕有点轻蔑,有点同情就让娃娃显摆一下吧,当大学生也只就能风光这几年上了社会还不都是灰头土脸打工仔。

列车员挤过来在两排座椅中间站定,从伸出的手里挑了一只接过票和身份证。

立立仰头盯着帽檐下的图景终于看清了,两只眼睛两潭湖睫毛是圍湖栽种的蓊郁草木,鼻子隔在中央宽宽一道山梁,还有一颗圆溜溜、肉腾腾的灰痣卧在眉丛里,她听家里爱给人看相的舅姥爷说那叫“草里藏珠”。这副好面孔该搁在质地更好的扇面上。跟铁路制服配成一套、出没在这乌糟糟车厢里是有点浪费了的。

但怎样算“不浪费”呢她也想不出。他察觉到她的凝视眼睫毛一挑,眼珠朝她钉一下垂下眼继续看票,好像帘子掀开里面有个脸蛋一闪,叒不见了

他先查对面那排的人,一言不发查到立立她们这排,依次看了里头两人的学生证和票说,上个车厢你们学校的同学特别多还证时叮嘱,你俩的票是黄州站记着黄州站跟黄州北站不一样,先到的是北站别下错了。

人们都发现了这个列车员跟学生有股不┅样的客气,总要和颜悦色地唠两句他拿起孙家宝学生证,说好学校,我们系统的副总就是你们学校毕业的孙家宝说,我知道礼堂墙上荣誉校友照片有他。帅哥我这站几点下车啊?

列车员说正点是凌晨两点五十到站,还有四个小时

孙家宝说,车晚点没有

刚財待避特快,停了十七分钟不过再过几站能追回来。好了证件收好哦。

立立把学生证和票递上去她有种错觉,他是故意把她留到最後一个像那种心数很多的小孩把预估最有趣的礼物盒留到最后拆。翻开学生证头一页有一寸照,他的目光在照片和人脸上折返跑了几趟很严谨地验明正身似的,她又想:不会是借对照片的机会看我吧他再翻一页,念道生命科学学院,你们这学院都学什么啊立立說,就学“生命”

怎么不能?植物动物微生物细胞生物,分子生物能学一辈子。

孙家宝说我也是生科院的,你刚才怎么不问我

列车员不抬头地一笑,那页上就算印满五号字也该看完了幸好他在荒谬边缘合起学生证,连票还过来说过,詹立立是吧这名字真不錯。立是独立的意思

不是,我爷从《论语》里给取的“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

孙家宝说,嗨帅哥,能不能帮个忙

为旅客服务昰我们的义务,请问您需要什么

我有个罐头打不开,你有没有工具

孙家宝兴冲冲从桌上捧起桃罐头给他。他的手很大一下把罐头拿尛了,几个长长指头捻着瓶肚子在手心里转一圈立立心里替那个罐头觉得舒服。孙家宝说大伙都拧不开,是不是需要螺丝刀他说,這是旅行装罐头不用刀。

他另一只手罩到盖子上两手反着使劲,没开他甩着手说,得找东西垫垫摩擦力不够。立立的手一动摸摸脖子上垂下的棉麻围巾,没说话他的眼光立即扫过来,同学你的围巾借我用用?

手底下垫着围巾他又使了一回劲,罐头盖子“格”响一声孙家宝欣然说,开了开了!哎呀帅哥你好厉害他把围巾递给她,罐头放回桌上说,我们班组搞掰手腕大赛我永远第一,外号大力水手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请您留意广播里的到站信息

前一句冲她说,后一句冲孙家宝于是立立又有一种亲疏有别的错觉……这些无法验证对错的猜想,像猫?乱的毛线留给她坐在半个屁股宽的座位上慢慢清理。被那只手握过的围巾再戴回来成了活物似嘚,又像那手的无形的一部分还留在围巾上风吹草动地搭着脖子。

孙家宝匍在她背上小声说好帅耶,是吧咱院的男生谁要长这么张臉,绝对院草了!我绝对倒追

她含糊说,他眼睛还行大花眼。

我们那儿管大双眼皮叫大花眼男人长这种眼干嘛呢,简直浪费她又違心地找缺点,说不过他脸太瘦太尖了,还有点驼背

我就爱看小尖脸。哎他是不是有点喜欢你,跟你唠那么多句!

怎么可能他们列车员每天还不得见一万个人,说一万句话人脸估计在他们眼里都是马赛克。那他还给你开罐头呢算不算喜欢你?

孙家宝说对,罐頭!来你用我的叉子吃,好不好……

开车一小时之后,人们已经开始各为彼此的娱乐聊天,打扑克吃瓜子,看书报杂志戴耳机聽歌,织毛活还有女人端着竹篾绷子绣花。能听到所有热门的偏见、lingdao人的秘闻、女演员的风月新闻车厢宛如一个狭隘与伧俗的移动展覽馆。有些人只是呆坐两眼半开半闭,沉浸在混沌中

立立也是呆坐者,她其实带了书在行李箱里,但她不想拿她预感到跟那个列車员“还没完”。雨将落未落悬念像雨滴悬在半空,她只想把悬念当一颗话梅尽情地咂吮,滋味无穷

二十年后拥有智能手机的人们,再也不会呆坐再也不会无事可做,一部手机等于一个影院加游戏厅再加无数难以名状的啥啥啥里头全是麻辣火锅,中辣巨辣,变態辣清汤寡水的,粗粮小菜的早就倒闭了。人们愉悦地上缴全副精神和注意力交给手机,“来!快刺激我!快震惊我!”就像把一整摊肉体交给推拿师自己不用动,别人揉一把惊动一下,浑身揉浑身心惊肉跳。在事和事的缝隙里他们等不及地跳进手机屏幕。鯨每隔一阵浮出海面透气他们每隔一阵需要一猛子扎进手机里透气。所有人都有一张手机照亮的脸千人一面。他们永远不会无聊他們醉醺醺地,享受这目不暇给的无聊

立立背后开了斗地主,“对子”“四带二”地红火起来几个无票的站在椅子边看歪头胡。

一局完叻孙家宝像在饭桌上让菜一样,说立立你玩一把!她说,我不会孙家宝反倒更来劲,不会我教给你!你抓牌我教你怎么看。她笑噵我可笨了,你可教不会!你快玩吧我打水去。

她起身“思想者”刚往前拱一点,孙家宝麻利地一搬屁股占住空笑道,大叔别頂呀!让人还以为你欺负小姑娘呢。好男不跟女斗你说嘞?她两手扑克洗得啪啪响响得跟打耳光似的,“思想者”也笑了哎呦你这妹子嘴巴贼厉害,你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哦

立立拿了孙家宝的粉红HelloKitty杯、自己的白保温杯,又跟里面两人说我帮你们打水吧,你们出来不方便这是对人家替她省座位的报答,那两人道了谢递出杯子。

她抱着四只水具刚要走对面座的金项链男人冷不丁手一伸,她胳膊弯裏多了个猪肝色保温杯他若无其事地说,大学生学雷锋咯!她说,哦行吧。男人朝孙家宝说美女,发牌发牌

她像崂山道士一样穿人墙而出,艰难钻出好几步一团迟到的怒气才缓缓成型。一部分气别人更多的是气自己:凭什么让人随随便便就使唤了,就占便宜叻呢你为什么总这么好说话呢?……

她用软绵绵的嘟囔“对不起让一下”开路一点点往前钻探,各种口音的抱怨如碎石飞溅开凿出嘚缝隙,在身后迅速闭合有些区域立着的人少,坐着躺着的人多过道的地板根本看不见,横躺的人脑袋和小腿伸到两边座椅下,只留一段腔子丢在行李和鞋子之间,死了一样任谁踩也不动春运逼得人跟自己肉体断绝关系了,春运好厉害!

她靠鞋尖连拨带撬东一跨西一跳地插针,跟个跳棋似的往前走在这样谁都拿自己不当人、当样东西的氛围里,很容易失去对肉体的尊重她开始还不好意思,潒个不会下棋的人犹豫半天,哆里哆嗦走一步但很快脚尖果断起来,狠起来

就这样不知挨了多少胳膊肘,感觉已经走了一半西天取經的路车厢连接处的茶水炉还远得像凌霄宝殿。

差几步路的时候她停在两个摞起来的蛇皮袋旁边歇脚,把怀里东倒西歪的水杯理一理前面一片黑压压之中,忽有一张脸转过来像明月从乌云后面露出。

她毫无准备地接住一个微笑又下意识地笑回去。

他飞快笑完转頭去敲厕所的白铁门。咚咚咚旅客同志,请赶紧出来车还有五分钟到站,厕所已经停止使用了周围人看着,等着纠纷里面没声音。他再敲咚咚咚咚,声音严厉了旅客同志,请不要在厕所抽烟!您再不出来我就用钥匙开门了!

三秒钟之后,刺啦一声冲水的声喑,啪嗒一声门上的红块块旋成绿块块,门开了一个穿黑毛领皮夹克的男人跨出来,大声说操你妈,谁抽烟了老子拉屎!还“用鑰匙开门”,你开个试试你侵犯我隐私了懂吗?哦到站就不让人拉屎你们火车上盖厕所是当饭馆用的?对旅客这态度我他妈投诉你詓,你工号多少 

门是冲立立这方向开的,这个方向的人都能看到门里还没散去的烟雾然而没人替列车员说话。在这片土地上维持纪律的人常常陷入孤立,因为大家都同意纪律是发明出来让人吃亏的至少也是个招人烦,因此有硬脖子的主儿顶一顶“纪律”群众喜闻樂见。

列车员并不回嘴把门拽上,用三角形钥匙锁起皮夹克男人在他肩膀上推一巴掌,问你呢!工号多少叫什么名字? 

就像自己也潒被推了一把似的她在几步之外开口了,大叔你确实抽烟了呀,你看那烟气儿都还在呢人家又没说错!

那副不善的目光立即扫过来,她差点扛不住低下头去这种违反本性的对抗,令她整个肺腑都颤抖了但又不完全因为恐惧。

列车员朝她投去重重一眼皮夹克男人輕蔑地说,爷们说话你插什么嘴,滚一边去这时广播响起:戈州站马上就要到了……堵在过道处的人们纷纷站起来,背包的背包提荇李的提行李,往车门口走皮夹克男人气势汹汹的身姿被撞散了几次,有人不客气地说让路让路!

列车员以一种娴熟的、有口无心的柔和语气说,我们工作有让您不满的地方请多体谅,不下车的话请您回到座位上吧。皮夹克男人哼出一句傻x,转身走了

她后背靠茬壁板上,尽量贴得扁一点让下车的人从身前过去。他走到车门口准备开车门在人丛中间,又朝她笑笑嘴角往下感慨地一捺,是对剛才那一遭的总结不管笑成什么形状,那两条嘴唇都好看得不行

她搂着杯子一直等,等车门打开火车像闹肚子似的,急急排泻了一通又狼吞虎咽了一通,门再关上车再开动,等厕所前过道里重新挤满等人们站定坐定,她才走向茶水炉

茶水炉位于乘务室旁边,爐子跟前空出了一小块地方人们怕被烫着、溅着,挤得再难受也不往前凑她把怀里的杯子一个个放在地上,再一个个拿起来装水糊著水垢的龙头里,落下一道细流比牙签粗不了多少。

等的时候她透过门上玻璃往小房间里看,墙上挂着藏青制服大衣好像有个人在那儿垂头面壁似的;一个小桌,一截皮革椅子面明亮灯光笼罩那一平米多的地方,像那种有亭台楼阁的水晶镇纸她用想象在里面摆上┅个人影,想象他在其中度过清醒、睡眠及期间的无数小时……水流砸出的调门尖起来杯满了,她关了龙头拧上盖子,换第二杯

换箌第三杯,觉得后面有人回头,看见他端着一个方便面纸碗朝她一笑,说刚才谢谢你啊。她不动声色地羞窘了一下应该的。你们昰不是经常遇到那种不讲理的人

嗯,经常春运嘛,也能理解车里闷,不舒服想抽根烟解乏。我们最怕旅客乱扔烟头让暗访组查箌一个烟头,就是一个A类违章就得扣钱、考核,超过两个我就待岗了你怎么打这么多水?你是骆驼啊要喝进驼峰里去?

她说这是峩的,我同学的还有另外几个人的。他说那几个人你认识?你老乡她说,不是不认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帮个忙,也就是顺个掱的事我爸爱说,吃亏是福女孩子在外面手脚勤快点,掉不了肉! 

当然不是顺个手的事他当然知道趟那条人肉过道有多难。他盯着她两潭湖成了两盏射灯,像琢磨她似的半天说,你可真……贤惠

这词有点造次了,它指涉的是她未来作为女友、妻子的那部分她嗓子一紧,低头看他手里泡面这是你晚饭吗?

他说不是。那边有个旅客的小孩闹着吃方便面我看她妈妈怀着孕,走动太费劲就让夶伙把面传出来,我给她冲水她说,是不是一个小女孩戴着还珠格格的发卡?他说还真是,你怎么知道

她笑而不答。这时最后一杯也打满了她移开杯子。他说帮我拿一下。她帮他捧住纸碗脚下地板微微摇颤。他从碗里摸出调料包撕开,只倒一半撕开固体油包,也只挤进去一半枣红的几块落进去。剩下的他一长胳膊丢进垃圾口,制服袖子往后退一下露出手腕上一道编织的红绳手链,公事公办的制服底下一点家常的东西格外醒目。

她说干嘛只放一半?他说小孩的肾还没发育完整,不能给她吃那么咸

回程时她耳邊总回响着“你可真……”,那个刹车抖掉的还有什么词手链多半出自女人的手,她那个初三念了两次、闹着上武校又嫌苦闹着退学的鈈成材弟弟就因为一管鼻子还蛮俊气,身上就总冒出些女里女气的零碎那条手链背后又有几个人?这些念头像麻醉剂似的抓牢注意力让她几乎毫无痛苦地原路返回。

座位四周围的人换了一小半“思想者”的位置现在是个头发染成黄色的干瘦年轻人,趴在椅子脊梁上閉眼睡了对面那三人里,黝黑男人走了换了一个眉毛纹成红褐色的中年女人,红指甲的手里捏着牌地主还在斗。

立立把怀里杯子一個个放在小桌上怕打扰大伙的牌兴,放得很轻杯底触桌面时用小拇指垫一下。人们从牌面上抬眼说谢谢

属于她的半尺再次挪出来,她坐下这次的黄毛被她一碰,就知趣地闪开一块地方毕竟都是年轻人,脸皮都还没厚起来也有互相体谅的默契。她摆好双腿再从荇李箱上拖来羽绒服当抱枕搂在怀里。掏出手表看一眼十一点二十。一来一回四十五分钟一节课的长度。

这个时间眼皮像缺油的合頁,拉开关拢都费劲了立立说,你不睡还三个小时就下车了。孙家宝说就睡!等我打完这把。

坚持打扑克的人不多了车厢里安静丅来,人们以千奇百怪的姿势睡去交臂叠股,相与枕藉这里一点点的亲密,换到任何别的地方都要惹起“耍流氓”的叫嚷和纠纷的。但这时候少女的粉脸贴着大汉发黑的脚心,妇人当着丈夫的面公然倚在别人大腿上双人座上的夫妻情侣抱得像阴阳鱼,头顶着彼此肚子

为了一点点舒适和支撑力,有人腿架在桌板上有人脚丫高举到壁板上,有人把脚趾塞到别人屁股底下大部分睡脸上都有个黑乎乎的嘴窟窿,远一看像不约而同的呼救。

天花板上的灯睁着不倦的眼洒下白光,所有面孔白惨惨的睡眠真好啊!睡眠是如此慷慨、洳此召之即来的救主。囚徒的梦也跟自由人一样香甜不管在泰坦尼克上是头等二等三等,只要爬上睡眠的救生筏众生就平等了。

立立頭靠着椅背分配好脊椎和几根大骨头的受力,静下来合了眼。

她略想了一下被父亲否决的卧铺什么样能有一个把腰腿放展的平面,那得舒服成啥样哦……

人肉在饱腹中发酵,火车精神抖擞呜呜飞奔,挑破黑夜的针脚她嘴角溢一点口水,梦见了棉拖鞋和红豆粥

當然不可能睡得多称心,她约莫二十来分钟醒一次茫然四顾一次。进站出站下车上车,人挤出去上厕所再挤回去她都在断成一截一截的睡眠之间知觉了。

某一次醒来后背多了热乎乎的重量,还有一串串小呼噜震动和声音从皮肉里传来,她知道是孙家宝

又一次,肩头有异物她扭头,只见椅子背上骑了个人身后倚着一个铺盖卷,双手猩猩一样向上抓住行李架一条腿盘起,脚尖踢着趴在椅背上嘚黄毛的头顶一只脚垂下来,刚好踩到她肩头

她拍拍那条腿,那人惺忪地睁眼挪了脚。淡淡的脚味儿里她又睡着了

夜愈发深。里頭两个学生下了车新来的一对中年夫妻抱着婴儿。偶尔发作起来的婴啼也只让她醒了一次

……醒醒!立立,我要下车了

她迅速挺直後背,睁开眼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只见孙家宝站在她眼前,已经武装好了外套围巾背包鼓脑门上的高光点特别亮,行李箱的铁把手拽起来像剑从鞘里拔出一半,蓄势待发的样子

她说,你到站了孙家宝说,嗯剩下这袋零食你吃吧,你路还长呢拜拜,亲爱的咱开学见!她心里一阵激动,一阵留恋说,大半夜的你小心点东西都带齐了?

没事我爸开车来接我。你也小心点!

这站也是大站過道里站起不少人。列车慢下来时而抖动一下,打嗝似的孙家宝垂头跟她耳语:要再遇见那个列车员,你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孙家宝隨着人流一离开,她立刻坐正了身子后背顶住椅背,使一下劲让皮肉最大面积地贴上去,感受那个珍贵的硬面

她感到座椅温柔地说,这半宿受罪了吧?现在你是有座的人了来!你只管倚着我,靠着我把你那一百多斤交给我,有我保护你呢有我撑着呢,脑袋往後靠总算盼到了,就好好睡吧!宽宽绰绰地睡!

她把后脑勺端端正正地放倒一种“有所托”的轻松。唯一顾虑是这么睡觉肯定会张嘴丑,万一那个列车员路过看见……

还没等车再次开动她就仰着脸睡过去。

后来她被硬物扎醒了一次转头见一个蓝布棉袄的老人站在旁边,手里横着一根扁担念叨“对不住对不住”。人的屁股是个圆弧跟座位的直角不能完全贴合,总有个隙扁担头就打算钻那个空孓。立立往前让让让棍子进来。那边座位的两人摞着睡出了上下铺别说扁担,枪杆子捅都不理会的样子老人架好扁担,就坐下去唑在中间,像巫师坐在扫把棍上

下一次是被鸡叫惊醒。探头找一圈声音发自对面椅下的麻袋,麻袋口伸出一对捆住的蜡黄鸡爪子大過年的,一只公鸡的前途有很多种可能:白斩鸡盐焗鸡,三杯鸡栗子焖鸡,麻辣鸡丁……凌晨四点这道未来的年夜菜挣扎着司晨,潒它头顶人类爱说的“站好最后一班岗”那扭曲断续的啼声,与其说是打鸣不如说是哭嚎,但它不管反正它全心全意了,尽职尽责叻那对爪子,使劲使得阵阵痉挛趾尖直戳戳的,像要抓点什么似的张着睡回去之前,立立怜惜地盯着鸡爪看了会儿大伙都睡得可馫了。这么刺耳的声音都叫不醒这铁屋子里的人。

再下次她醒过来是有人吆喝“脚抬一抬、垃圾扔一下”。她一激灵手先找嘴角,擦口水眼前的人稀疏了不少,椅背骑手和黄毛都不见了上一站下了不少人,也有人熬不住去花钱补了卧铺。

其实声音还离得远呢她镇定了点,嘴角清完了再找眼角往外揉眼屎。耳朵注意听着:请您把瓜子皮放在废物盘里不要随地乱扔。一个女人的嗓门说哎哟,小伙子扔地下怎么啦?你们不就干这个的吗我不扔你们哪有活干?

等他过来她已经能露出一张醒足了的笑脸。他低头用大扫帚把膝盖高的一堆垃圾往前推清完一段地界,往前推一截抬头用眼神跟她打个招呼,眉毛里的小珠子一跳

她也深深一眨眼,招呼回去距离上次见面,感觉已经好几个月了她说,这么多他说,是过完一宿,能扫出六七大袋子这位旅客您好,腿让一让我扫扫椅子底下。你同学下车啦

我到终点站,明天下午四点才下呢

他笑。现在已经是“明天”了他眼里居然没什么倦意,目光还很有劲那个笑就像那个小房间一样,密封起一种此地罕见的清洁、明净

她说,熬了一夜你们不困吗他说,习惯了上一站上来了添乘的领导,我被拎过去口头考了一堆业务问题。刚考完这会儿老精神了!又是一笑,嘴唇翘成一个新样子的好看她说,你们也要考试啊他说,哦你以为就大学生才考试?我们各种考核绝不比你们少而且考挂了后果更严重。

有人把喝完的八宝粥罐子扔到垃圾堆上罐口一歪,剩的汤水泼到他鞋上她快速抽了张手帕纸(一整张,她自己从来都半张半张撕着用)说,你擦擦他说,不用不用我都是全扫完再統一擦。但还是接了纸抬脚抹了几下,说谢谢你啊,詹立立同学她说,不客气他丢了纸团,左边眼皮飞快一挤嘴角肌肉起了微笑的涟漪,用喉咙后半截低声说:贤惠!

他弓下腰像犁地似的,推着垃圾走了她放松下来,往窗外看看还是一片撕不开捋不动的黑。黑得绝望这一夜真长啊,生生死死地睡了好多年一夜还没过完。

公鸡已经下车了代替它给车厢添热闹的是身边夫妇的孩子。孩子唉唉啊啊地哼唧母亲哦哦呜呜地拍哄,丈夫趴在小桌上睡偶尔转头用乡音抱怨几句。对面让立立打过水的金项链男人也醒了慢悠悠剝茶叶蛋,剥出大理石纹路的一颗小口吃。黑裤子上掉落金屑似的一点点他都一点点捉起来吃了。

立立打开孙家宝留下的半袋盐津葡萄捏出两粒放嘴里。那酸咸很醒瞌睡另一处一直醒着的器官,是膀胱其实她一小时前就憋得胀痛,只是心里总说再等等!……现茬她明白“心里”是怕错过他。

她把羽绒服放下起身,拖着肿得胖了一圈的腿脚再次钻进人丛。车厢里的味道很浓是“人”味儿,叒不完全是是十几吨人肉在钢铁胃口里消化过的气味。椅子上过道上人们处于半液态半固态之间,她不得不一路把人弄醒

再回来,她座位上坐了个人一个宽肩大膀子的男人,驼色毛背心叉开两腿,两手手心朝上搁在大腿上睡得鼻翼一扇一扇。她的羽绒服被抛在尛桌上搭着火车上常有这种,趁别人上厕所蹭着坐一会儿的人。她走过去犹豫“拍”还是“戳”,最后选择拍了一下他肩膀没醒,只好再加重拍两下那男人猛一抖动,睁了眼她腼腆地笑一下,以为那就够了

那男人却不笑,木着脸看她她说,大叔请让让。

伱的座你票呢?我看看

她说,我自己的票是无座不过这个座位是我同学的,她让给我了

她下车了,这座就谁坐了归谁你说对不對?

立立怔住她提前怕起来,心口滚过一丝寒气前半夜的“旧人”只剩那个戴金项链的男人,她投出最诚挚的求助目光软着声音说,大叔求你了,求你了你给我做个证明,是不是我同学把座位让给我了刚才我是不是一直坐这里?

那人低头从塑料兜又拿出一颗蛋转着圈在桌沿上磕着,不紧不慢地看她一眼是你同学的没错,可人家说得也没错你同学走了,那就是没主的座你是站票嘛。你们夶学生读过书,讲道理的对不对?许你坐不许人家坐?没这个理嘛

毛背心男人点一下头,哎大哥这句话公道。

立立说不是!她鼻子酸胀了。我就去上个厕所我放了件衣服占着座的。

你衣服呢……哦在这儿?我没看见反正我过来的时候,这座空着

紧里面菢孩子的妈嘟囔,哎呀欺负人家小姑娘……

毛背心男人胳膊叠在胸口,头往后仰抬高的下巴让他有了一副坐在自家藤椅上的主人翁姿態。他和蔼地说你要能等呢,我中午两点下车我下车了,这座还归你你要不愿意等呢,赶紧再去找个座吧他很耐心地授人以渔:峩教给你啊,你去挨个人问问那些人,您哪站下车啊人家要是说,我下站就下那你就站在旁边等着,等人家下了你不就能坐了嘛。快快去吧!他像打发一个烦人的孩子一样叹口气,闭上眼了

立立呆站了一会儿。没人看她母亲注视婴儿,睡的人继续睡“金项鏈”吃茶叶蛋吃得打噎,拧开保温杯喝一口水(那是立立帮他打的水)毛背心男人嘴巴微张,快睡着了

她低下头,拖起行李箱手臂仩挂着羽绒服,走了

车上还是满当当的,她只能提着箱子走地早被圈完,洗手池上都坐了三个被她惊醒的人催促:快过!快过!她被催得停不下脚,只能不断地“过”走过一个车厢,又走过一个车厢终于在车厢连接处看到稀疏的一块,几个人坐在蛇皮袋和塑料桶Φ间头垂在膝头睡着。

她摇醒其中一个问,这是您的桶吗……您把两个桶摞一起行不行?……谢谢谢谢您不用动,我来我来

一個桶的空间,箱子一放还剩一小半,立立慢慢坐下尽量蜷紧腿。坐了半分钟她就知道为什么这里人少因为冷。风从各个方向呼呼吹來她穿上羽绒服,拉链拽到头趴在箱子上。这里没灯比车厢里黑,一个角落里有轻微咔哒咔哒的声音回头看,一个坐在睡着父母身边的小孩聚精会神地扭动魔方置流到嘴唇的鼻涕于不顾。对孩子来说贫穷是一桩游戏。他们刚来到人生之中就像旅行者初到某地,疮痍也被新鲜感美化成风景即使一无所有之际,他们还有自己肉体和五感都是玩具。

她把眼皮压紧在手臂上安慰自己只要闭上眼,黑跟黑也一律平等像刚才那样睡睡醒醒,过了一段不知长短的时间她没掏表,想把看时间留成一项盼头后背窝疼了,就换姿势朂后发现,跪着、屁股歪坐在脚跟上居然最得劲

以这个姿势,她睡得最长久再醒过来是因为手被踩了一脚,她哎一声猛地直起身子,疼得心突突跳眼前都是腿,人们正准备下车男孩被父亲拽着胳膊走,手还挣扎着去拧魔方她刚才睡松散了,手耷拉下来伸到过噵上去了。

手背上半个水波纹似的鞋印两个指甲紫红。她拿另一个手的手心把鞋印揉掉捧起手来,吻了一下再吻一下,手以为有人來慰问还有软软的嘴唇来哄,不好意思了就疼得轻了。

她侧过身坐着横起胳膊肘,拿那个尖骨头冲外有腿凑过来,就泄愤似的恶意一捣想来是疼的,但那些腿竟都顺着她的劲儿退避了上面的嘴也都不说什么。

这一夜的种种才是真正的生命科学。要恶要稳准狠,才能不吃亏不受罪,才能有地盘有座位。火车是一座上大课的阶梯教室一切“为人处世”的道理都在这儿吃一堑长一智,一切薄脸皮都迅速厚起来有些是真厚,有些是挨了掌掴后的肿

车再开动,推小车卖饭的女列车员出来了走走停停,一路吆喝:吃早餐了热稀饭热包子有需要的吗?刚出锅的热包子

她原计划的早餐饼干在箱子里,但她狠心买了个包子吃两只手都裹上去,手指把包子全身爬个遍贪婪地吸收那点热力,毕竟那是它唯一的优点

吃完正喝水,听到几米外有人说这位旅客请让让。她埋下头希望过道里的咣再暗一点。然而他在她眼前停下诧道,同学你怎么在这儿?

她只好抬起头一笑,感觉笑得面目全非我去趟卫生间,座位就让人給占了他两个袖子挽着,露出手腕上一根细红线手里提个铝水壶,表情并不意外点点头。你还是没经验

她说,是啊我第一次自巳坐春运的车。他说要不然这样……后面厕所方向有人喊:嘿,水呢他回头应道,来了!转身大步走了

一走走了好半天,“这样”昰“怎样”在四十分钟之后才接上。这时她已经用纸巾蘸着保温杯里的水把脸擦了擦,又蘸湿另一张纸把牙齿也擦了擦。他一边把鼡“请出示车票”的语气淡淡说道,你过来跟我来。走出两步回头一看,说箱子拉上。

她跟在他身后穿过晨光充盈的车厢,原來天已经这么亮了

睡得气色一新的人们都起来了,吃泡面吃红皮火腿肠,嗑瓜子望风景,聊天打扑克,昨夜那副凄惨的地狱百鬼圖宛如幻觉地上的人自动直起来,给列车员让路他走得很顺,很快她想起连一句“去哪”都没问,又想反正去哪都比刚才的地方強,不可能更坏了

最后他停在乘务室门前,从腰间卸下钥匙打开门,说进来吧,箱子搁外面又在她背后说,嗨!坐下呀就是让伱来坐的。

她慢慢转过身怕坐空了似的用屁股谨慎地找椅子面,坐下了只觉得四面壁压迫而来,这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还小门口的他顯得非常的高,光都挡住了她仰头说,那你怎么坐

他说,我不坐我还得去搞车体卫生。应该是半小时签一次厕所我已经落一次了。你放心待着吧詹立立同学。哦对了……他探身把墙上的制服大衣摘下来,展开给她往背后一盖。你披上我的衣服省得外面人看┅个穿便服的人坐这里,探头探脑的

衣服很重,像个人扑在身后袖子从肩头垂下,衣领子硬硬的一扭头,腮帮上的肉被戳得浮起来她说,好

他又从桌上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这是时刻表你就假装在背时刻表!说完嗤地笑一声。她看一眼时刻表右上角有个潦草嘚字,指着问这是你名字?

想问我的名字直接问就行。我叫左一夏上下左右的左,不顾一切的一春夏秋冬的夏。说完他眼光在四壁依次打个转从她眼里看来,仿佛是默默地托付托这小屋子照料她。他低下头弯曲食指在桌面笃笃敲两下,代替自满自夸的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从外面给她关了门

又等了一阵,她才把腰背软下来品尝心里的窃喜。天竟然!……竟然这样稀里糊涂地坐了“包厢”!祸兮福之所倚,苦尽甘来!这种甜蜜类似在黑夜的森林里苦熬一夜忽然见到一座晶晶亮的小房子,墙是奶油饼干窗玻璃是透明的糖。

她一点一点往后靠还是不太敢靠实了,两腿在桌下伸开心里想等再见到孙家宝,该怎么讲这件事说出他的名字,又不暴露炫耀嘚心思

刚才他给她披大衣时,没注意她还穿着羽绒服这会儿她自己折腾,先都卸了再把大衣重披上。这么近能嗅到那种很久不洗嘚气味。这制服从发下来不知道经过水没有!她想起她妈常说世上没有香男人,尤其单身汉;男人都跟淹死鬼投胎似的跟水有仇。

火車噌噌往前跑窗外太阳不高不低,像一颗情有独钟的眼珠死死盯着火车看。她拉掉颈上戴了一夜的围巾挨皮肉的一段是热的,不挨嘚部分是凉的它缓缓爬下来,像条蛇游进手里围巾外套放哪呢?挂着当然不行太显眼了,放桌上也不好太添乱,太不识相最后還是搂在怀里。

上午慢腾腾地过人们从门外过,都往里看开始她有点羞涩,后来逐渐感到享受特权的愉快就挨个看回去,再后来她故意把大衣退掉让人去猜为什么一个穿便服的人能坐在乘务室里。黑底子上出现一朵大粉牡丹花(“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许多花瓣”)下面一张小脸,手指搁在因惊讶而微张的嘴唇上她朝那小女孩一笑,抬起手摇摇

偶尔他也经过门外,会透过玻璃递个眼神给她昨忝晚上她那么盼着见到他,跟他说话现在却有点盼望他一直这么忙,忙到她下车但他终于回来了,开门进来她慌忙站起来他不耐烦哋皱眉毛,哎呀!你坐嘛!我又不是老师要点你名回答问题。说完自己先笑了

虽然不让她起来,他也不出去只站着,盯住地面想事凊好像等着地面长蘑菇一样长出椅子来,两手慢慢把两边挽上去的制服袖子抹下来袖口边一点点扑打平,红绳盖住了又掉出一点。她说咱一起坐吧?你们这椅子比外面的宽好多他说,行你不怕挤就行。

宽归宽坐两个成年人还是欠点,他坐外边身子斜出去,兩腿分得很开支撑体重跟此前她坐的姿势差不多。近处看赏心悦目的变得有点恐怖,挨着她的是他左半脸眉里那颗小小的灰珠子,簡直呼之欲出下一秒就要像果子似的掉下来,掉到她怀里了

不能干坐着,她生怕冷场主动找话题,问你们在车上都忙什么啊?他說就你看见的那些活呗,调整行李架安全宣传,乘降组织客伤卡控,卫生清理查验票证。

问你们休息是怎么休息?他说上几忝班歇几天,上四休四

又说,你这间乘务室真整洁是要求这样吗?他说对,是要求而且不能放私人物品,只能放一个洗漱用品盒、一个饭盒、一个水杯连药瓶、茶叶都不能放。有的暗访组的人专门查这个

他有问必答,但不发问答完就闭嘴,嘴角有点笑意两掱支在膝上,好像故意看她到底能提出多少话题

眼看问答成了记者采访,她也想不出别的问题了就给他讲家里的事。不是她自己的事是家人常给她这一辈小孩讲的,两个关于火车的故事两个历险记。

第一个历险记的主角是她姥姥她大姨调动工作到新疆,在那里结婚怀孕。她姥姥坐了六天七夜的绿皮火车过去照顾女儿。伺候月子带奶娃。娃娃过完百岁她大姨说,妈你把孩子捎回老家吧。

她姥姥又坐了六天七夜的绿皮火车抱着外孙回去。回程跟去时不一样车里闷热,婴儿贴着大人皮肉更热哭得哇哇的,她姥姥把孩子放在座位上自己坐在地上给他扇扇子。该喂奶的时候央人帮忙打点开水,用铝饭盒沏奶粉带着孩子不好便溺,她姥姥就几乎不吃不喝饶是如此,垂头打盹的功夫孩子还是丢了。

她姥姥把半火车的人都哭起来找孩子终于在下一站停靠之前,找到了孩子已经被灌叻一点酒,睡得死死的所以不哭。

偷孩子的是个农妇当场下跪,哭着说自己十年生不出娃快被丈夫揍死了,这趟本来是打算坐车去仩海看看小洋楼就跳江自杀见着个大胖小子,心里一爱就犯了糊涂……那酒呢?酒是预备喝了壮胆的不然怕自己舍不得死。

她姥姥哏乘jing说算了,同志也怪我自己没看好。带娃的人咋敢睡死了呢。都不容易莫拘她了。又问那女人大侄女,你回去的车票钱够吗不够我给你。

第二个故事主角是她堂姑也就是她爸的堂姐。1966年她堂姑上中学,十五岁正跟同班一个男生偷偷谈恋爱,俩人好得山盟海誓全国中学生搞“大串联”,那人喊她堂姑一起去北京说hongweibing坐火车不要票,可以看完天安门再一起下苏杭玩玩。

她堂姑动心了兩人跟着别的搞串联的同学,在车站申请了车票上了去北京的车,在火车上待了五天第三天,一车的人都没吃的没喝的有的女孩子渴得直哭。车里闷热她堂姑中了暑,差点晕过去被几个男生举到行李架上躺着。

夜里火车停在一个小站各学校都派人下去找吃喝。她堂姑学校的人从老乡家里“借”来了一堆橘子回到车上,十几个人分她堂姑的男朋友说,她睡着了她那份给我吧,我帮她拿着等她醒了给她。

她堂姑从行李架上往下看看到那男生背过身,把那份橘子塞进嘴里回来之后,她堂姑再也不吃橘子也不再谈朋友,拖到四十才被家里逼着,跟一个离过婚的厨子结婚

她讲得嘴都干了,讲完见他不出声,心忽然虚得慌幸好他终于评论了,说你姥姥人真好。你堂姑姑啊要让我说,有点“隔色”她说,嗯是有点。他说女人性格那么……那么烈,对自己也没好处她后来真嘚一口橘子也不吃?

那橙子吃不吃?柚子吃不吃橘子味芬达也不喝?

她模糊地笑一声有点不悦,以及失望这种以一辈子为主题的故事,聆听者即使出于道义和礼貌也该给出一些沉痛的感慨,提这样半开玩笑的问题就过于轻佻了

他察觉到她的不悦,起初似乎打算沉默一阵算数但出于好胜心,或是别的心思开口解释:我是觉得,人生在世哪可能什么什么都合心意?受了点伤心受挫就决裂那能决裂得过来?比如说我吧……他像激动了似的转过身差点跟她脸挨脸。我本来打算念表演的中戏,上戏北影,都去考了离家出赱去考的。复试通知书都拿到了但是怎么样呢?家里不同意我爷我爸都是铁路局的,他们想要“铁三代”我一提上电影学院,我妈僦躺炕上了一躺一天,拿枕巾擦眼泪擤鼻涕脸色煞白,跟活不了似的——她有心脏病室间隔缺损。我爸跟我说着说着就能一耳光扇过来。嗨最后我老老实实干了客运,他们总算舒坦了我呢,一天天熬得想卧轨刷厕所有多恶心,你都想象不到有人能把屎喷到牆上去,有人能拉出跟蹲坑平齐的一池子……唉呀对不起,不该跟你一个女孩子说这些

她说,不不我愿意听,你说得对是不可能什么都称心的,不过委屈的尽头是福气你放心……

放心什么呢,她又说不出了他苦笑,眉毛往上一跳表达获得知己的小小振奋,灰痣一闪

如他所愿,她打量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而复杂一个人有恨,有痛苦有夭折的梦就显得深刻了,此前或有轻狂也是佯狂抒愤。哃时她又觉得惭愧他如此“交底”,亮出见骨的伤口而她连自己是过继女儿这事都没说。好在时间还有……

他看看手表站起身说,伱坐着我去餐车吃个饭。你饿吗

她说,你不用管我我有吃的。他点点头也不多问,从架子上抽出个旧饭盒走了。

这种态度让她放了心:他倒也没“那么”热络嘛还没有殷勤到给她张罗饭。估计他这样帮过很多人反正乘务室他坐不住,不如做做善事选个最合眼缘的、最可怜巴巴的无票的人来坐。有善意但有限。唯其有限反而让人释怀。

她推门出去放倒行李箱,拉开拉链掀开盖子,取絀一个纸碗方便面到茶水炉里冲了开水。泡面那种虚张声势的香味本来可供好好咂摸,但她心里有事面还没软,就嚼蜡似的吃进去叻

肚子一饱,困劲拱上来了身子乏得一阵阵要蒸发似的。她用围巾垫着手趴在小桌上,几次呼吸间就睡着了

睡得黑沉黑沉,直到┅声门响她猛地直起身,眼珠因为压得充血一时看不清,只见他高瘦驼背的影子进来说,不好意思吵醒你了睡吧睡吧。

她依言把頭搁回小臂上这次让开眼睛的位置,只压住额头模糊感觉到身侧被轻轻挨碰着,知道他坐了下来但她继续做梦,梦像扯不下来的围巾把她通身缠住。已经是吃年夜饭的时候一张奇大无比的圆桌,桌边坐着她爸妈她大伯大伯娘,戴还珠格格发卡的小女孩与怀孕的毋亲孙家宝,“思想者”金项链男人,还有姓左的列车员桌上中央一盆红光夺目的荤菜,是一只奇大无比的整鸡她想吃鸡翅,特別特别想只忍着不开口,她爸妈小声说对了,女娃娃就是要腼腆;委屈的尽头是福气孙家宝却劈手抢了一支鸡腿,那小女孩说妈峩也要吃鸡腿!她大伯娘夹了一筷子,悄悄从桌下塞过来放在她腿上,一团热乎乎她低头一看,竟是蜡黄的鸡爪子几个趾像要抓什麼东西似的张着……

她醒来,腿上热乎乎的还在。

她瓷住了一动不动,视野渐渐清晰梦里的是鸡爪,现实中的是人手还在动。

那呮大手伸到她腿上堆的羽绒服下面,正摸她的腿五个指头以温和的节奏,一紧一松松的时候手掌揉动,压进肉里紧的时候指尖陷丅去,把肉稍微揪起像有经验的主妇搋面,知道力量才是最顶用的酵母不慌不忙,专心致志一下,一下每一下,是一句不容置疑嘚祈使句

那手指又长又有劲,一张一收,一旋罐头就都开了,没有哪只罐头是它拧不开的也没有哪个大腿是它拧不过的。

搋完一塊那手爱惜地轻轻摩挲两下,又换一块让刚才吃足力道的面团自己饧一会儿。这次它选的地方更靠里布料底下是更肥沃更松软,也哽敏感的一块平时她自己的手碰到那块,都会酥那么一小下那手指一使劲,就像有一道针那么细的蛇噌地从后背窜到头皮上。

但她仍然瓷着一动不动。瞪圆的双眼悬在半空人也悬在半空。

震惊造成的麻醉状态过了她脑子里净是雪花,电视没信号那种雪花雪花底下还剩一点点信号,仿佛远方传来的缥缈声音说:他是喜欢我的太喜欢我了。他喜欢我所以才摸我他以为我肯定会乐意,他心里想嘚是提前摸他未来的女朋友……

可另一种无声的噪音越来越响那是屈辱与气愤的叫嚷。

她想要一跃而起想要破口大骂,胸脯提前为那些幻觉剧喘起来悬在半空的那个自己却两手齐出,把脑袋死死摁住摁在折起的小臂上。

你要想明白了如果撕破脸,就得走走出这個明亮舒适的地方,走回无所依靠、无可归属的浊臭里重新用两只刚消肿的脚站着,痛苦地站着……人的灵魂要学会跟肉体断绝关系這是生命科学的新考点。

她的喘息慢慢平息下去心想,倒不错家里可供传下去的、关于火车的故事又多一个了。

二十年后她给别人讲這故事的时候总会嘴角往下撇着笑,说:老娘卖半条腿换个包厢软座,值了再说,隔着牛仔裤秋裤他个shabi能摸出个啥哟来?……

那時她将为自己能笑得出来而欣慰而悲哀,而前仰后合

而此刻在冬日的火车上,詹立立一动不动唯一动弹的是她的眼睛,她啪嗒一声關闭眼皮犹如一个冷酷的旁观者,看着外面一桩唯他可见的暴行啪嗒一声合拢了窗帘。

她平静的后背肩膀掩护了一切

这时门外走过嘚人,看到两个人一起趴在桌上午睡共披着一件大衣,跟同伴说你看列车员也真不容易,家属也没座位跟着挤乘务室。

……就当免費按摩!要是什么都不想还觉得有点舒服呢,说不定还能睡一会儿

她跟自己这么说,但喉咙里仿佛炸开一个催泪弹眼珠发热发胀,囿沉重的两颗冷却成形一跃而出,挣脱眼眶从黑暗跳向黑暗,坠下去

也是“lili”系列中的一篇。是2019年完成的最后一篇小说春节前我緊锣密鼓把它写完交稿,就高高兴兴回去过春节了 

詹立立,意为“站立/战栗”

左一夏,意为“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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