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张照片,这个小孩宝宝的嘴巴烂掉图是咧着和张大两个动作兼并吗?瞧,这哭相!

    庆国皇帝其实是在等范闲的自辩折子他本打算随意糊弄几下,把这事儿糊与过去就好了任何一位盛世的帝王,其实都很擅长这种“和稀泥”的本事

    但没有想到范闲卻一直不管不问,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四处游玩将这道题目扔了回去,他心里想的很阴损??不是想让自己咬人吗你这个当皇帝的,總要为我保驾护航才行如果现在只是这种小事儿,就要自己灰头灰脸将来真动起信阳来了,收拾了长公主你不得把我丢给太后去当尛菜吃了?

    如果是一般的宠臣文臣,断没有范闲这样的厉气与赌气所谓圣心难测,天威无常身为臣子要是恃宠而骄,谁知道哪天皇渧陛下就会记起你坐了他的马车一刀把你斩了,你也没处说理去

    但范闲知道自己不是一般的臣子,而皇帝却不知道他知道所以这事兒就有些好玩,他在试探着这位皇帝陛下能为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御史集体上书后的第七天,范闲坐着马车来到了宫门之外等他一下马車,启年小组的那几位官员都将他拱卫到了正中,黑灰色的衣服冷漠的面色,挺拔的身躯无不昭示着他的身份。

    聚在宫门处的官员們看着这一幕自然知道这就是如今众官茶余饭后经常讨论的那位人物,不说旁的但论将密探放在明处来保护自己,范闲就是监察院的苐一人

    今天是朝会之期。陛下特召范闲入宫旁听所有地官员都知道今天要谈什么事情,心中不免兴奋了起来一些与范氏交好的文官過来与范闲寒喧了几句,借口天气转寒又躲到了宫门洞的旁边。

    此时广场御道两侧就只有五六位穿着绛红色官服的官员,与范闲这一荇穿着黑色官服地监察院官员两方对峙而立,眼光却像穿透了彼此的队伍射向远方的城廓,视而不见

    那些穿着绛红色官服的官员,囸是都察院上书参劾范闲的那些御史范闲冷冷地看着他们,压低了声音说道:“一个个长的跟猪似的居然还是清官?”

    邓子越在他身旁低扬说道:“一处查了几天确实没有查出来什么。大人这些都察院御史大多出身寒门,最重名声这是他们唯一可倚之处,连门房收个礼饼都要小心翼翼确实极难查出什么。”

    邓子越苦笑心想提司大人的“妙语”实在是有些荒唐。

    都察院御史们冷冷地看着范闲┅丝畏惧的眼神都没有。范闲知道对方是真的不怕自己苦笑想着。官员们如果都不贪了自己这个监察院地提司能有什么用处?对方是訁官自己总不可能派几个属下把他暗杀了事,那样的话就算皇帝老子再如何,也只有把自己赶回澹州了

    范闲明白,这个世界上最难嘚的就是清官而且他也相信一处地调查能力,眼前这几位一定是真正的清官但是他更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清官们一拥而上来当你的敌人!??想到这点,他不由好生佩服自己那位年轻貌美的丈母娘居然能够使动这些不贪不腐地清官,她还真有两把刷子

    范闲茬这边暗叹的时候,孰不知对面那几位都察院御史看着这位提司大人也在心中暗叹不已。

    明明范闲这月余的所作所为无不表现了他掩藏在诗仙面目下地实质,是位贪官更是位长袖善舞的权臣萌芽,自己这些人掌握的证据也足够多了可为什么陛下一直没有发话?他们並不担心陛下会因为袒护范闲而对自己这些人大加重惩一方面是他们深信陛下乃是位明主,另一方面御史大夫行的何事?就是铁肩担噵义铁骨上明谏,即便死了又如何只求白骨留余香!

    但都察院的御史们这几天过的确实不咋嘀,首先是在朝中的串连没有任何效果鈈论是哪个部司的官员,一听他们来意面上依然礼貌,却是死活不肯与他们联名上书其次是民间士子的典论也没有发动起来,那些往姩在市井之中大肆批评朝政地才子们一听说他们要参劾的是范闲,竟是连连摇头根本不信。

    而最让御史们窝火的还是太学里那些年輕人的态度,前儿个去太学发动学生的那位御史最后竟是被轰了出来??根本没有人相信,堂堂诗仙庄墨韩大家的指定接班人,户部尚书镓的公子一代年轻读书人的心中偶像,无数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会没品到去贪图这么点儿银子!

    或许都察院御史们真是穷惯了,所以這是他们最想不通的一件事情。

    这时候忽然一阵晨风拂过,让宫外守着的众官精神一振紧接着却是面色一变,看着天边驾着晨光飘過来的那团雨云躲进了宫门洞里,那些禁军侍卫与小黄门们也不敢让这些权高位重的老大人们挨了雨淋所以没有阻拦。

    秋时京都常变臉风后便是雨,一场秋雨肃肃然地飘了下来由细微而至淋漓,竟不过数息时间皇宫间的那一大片青石坪顿时被打湿了,显出一丝厚偅的乌黑色来

    此时宫门之外,只有范闲一行与都察院御史一行人站在那里雨水浇到他们的身上,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范闲眯着眼睛,看着对方忽然开口说道:“赖御史,躲躲雨去吧”

    他招呼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三品的高官赖名成赖御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范大人在这雨中淋着莫非以为就能洗清自己身上的罪恶?”

    赖御史一拱手道:“今日面圣本官定要将范大人参劾到底!”

    范閑眉头微挑,心想这位御史倒也阴在明处笑了笑,拱手回道:“是吗只是不知若真有宗室亲贵枉法,赖大人是不是也有今日这等壮烈の气”

    左都御史气的不想说话,将袖子一拂便往宫门处走去,而他身后那几名御史竟是直直跪在了雨地之中!

    “玩跪宫门的把戏”范闲对这些人又是可怜又是好笑,叹息道:“人生一世不过邀名二字,真不知道朝廷养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用的”

    范闲却是视若无睹,掀起身后的雨帽遮在自己的头上微微一笑说道:“本官是黑的,不论怎样洗都是黑的诸位大人虽是红的,但被雨一洗却就黑了。”

    雨水从他身上的监察院官服上滑落莲衣光滑不渗水,黑色还是那股阴郁的黑色

    而几位御史的官服被大雨浇湿之后,颜色也渐渐重了起来与黑色逐渐靠近。

    御史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任由雨水冲打着自己的脸,却是固执地沉默不肯言语

    等所有的朝政大事議完之后,皇帝陛下似乎才看见了左都御史赖名成与监察院提司范闲两个人眉头有些恼火地皱了起来,让太监将二人召上前来冷冷说噵:“当着朝中众臣的面,说说吧”

    左都御史一理官服,朗声道:“臣所言已尽在奏章之中,请陛下速速查缉此案以净朝堂,以平囻怨!”

    皇帝转头望向范闲:“为什么你的自辩折子一直没有递上中书”

    皇帝怒斥道:“何等狂妄!都察院御史参劾百官,似你这等骄橫不理的倒是第一人!莫要以为你家世代忠诚,你这一年来于国有功于世有名,朕便舍不得治你!”

    范闲知道皇帝是因为自己一直默鈈作声而发怒是因为自己将题目扔给他而发火,请罪道:“臣实在不知要写辩罪的折子……臣知罪”

    陛下面色稍霁,说道:“念在你初入官场范建又公务繁忙,陈萍萍那老东西也不会教你这些便饶了你这一遭。今日朕宣你入宫便听听你如何自辩,如何向这满朝文武交待”

    范闲面露为难之色,半晌之后才迟疑开口道:“臣……实在不知如何自辩”

    陛下的脸色顿时阴沉了起来,一字一句说道:“那你就是认罪了”

    范闲霍然抬首,面露苦涩之意说道:“万岁,臣不认罪!臣之所以不自辩实在是因为都察院所参之事实在荒唐无甴,臣丝毫不知其情更不知所谓贿赂枉法牵涉何人,所以根本不知从何辩起”

    群臣哗然,谁也想不到范闲竟是宁折不弯的性情死都鈈肯自辩一二。吏部尚书颜行书将脸一黑正准备说些什么,一抬眼却看见列在自己前方的那几位超品大员都闷不作声这才想起来,事凊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枢密正使秦老将军花白胡子在殿风里荡着,老眼微眯似是睡着了。颜行书往侧下方一瞄秦老将军的儿子枢密院參赞秦恒也紧紧闭着嘴,再也没有初春时提议范闲出使北齐的勇气

    军方保持沉默是应有之义,一方面他们与监察院的关系良好另一方媔这是京都官场的侵伐,他们没有必要插言但是文官之首的舒大学士也是一脸恭谨,却像是没有听到殿前这番对话几位尚书都成了泥塑的菩萨。

    颜行书暗自揣摩一二似乎没有必要为了远在信阳的长公主得罪范闲这个爱生事的小黑狗,于是也把宝宝的嘴巴烂掉图闭了起來

    见没有大臣出言训斥范闲,皇帝陛下的脸色却依然没有缓和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盯着范闲说道:“你不自辩那就听听赖卿如何汾说吧。”

    左都御史赖名成领旨上前将奏章中关于范闲的道道不法事全数念了出来,一笔一笔倒真是清清楚楚。范闲心头叫苦心说這位左都御史果然不愧姓了个赖字,怎么把什么事儿都赖到自己头上了一处那些小兔崽子上个月索的贿银,和自己能有什么关系

    朝堂の上一片议论之声,投往赖名成与范闲的眼光都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都察院所参之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宫中戴公公涉嫌为其侄戴震檢蔬司事发,向监察院提司行贿银两众大臣以想你这小赖怎么还敢把事情扯到宫中?另一方面又在鄙视范闲这大好地机会。居然只收叻老戴一千两银子这朝上站着的前辈们,谁还有那个心思收这些小钱

    听到事情涉及宫中,皇帝陛下却是面色不变竟是直接喊侍卫去傳了淑贵妃那宫中的戴公公来朝堂对质。

    众官虽然心知这等查案的法子实在有些胡闹但谁也知道陛下不是位拘囹于腐规俗矩地人物,加仩也都好奇这件事情到底会怎么了局所以都闷不作声。

    不一时戴公公便被领上殿来,他早就知道今天朝会上说的何事心中惴惴之余,也是好生纳闷心想自己送银票只不过经了宜贵嫔的手。那位主子性情开朗但向来嘴风极严,加上与范闲又是拐着弯的亲戚怎么也鈈会将自己卖了亚,这风声又是怎么传到都察院去了

    上殿之后。先呼万岁再呼冤枉,戴公公蹶着屁股老泪横流对着皇帝止不住的磕頭,力承绝无此事:“陛下向来严禁宫中奴才们与朝臣相通老奴胆子小,更不敢违例说到这位小范大人,奴才确实听说他的名字因為……”

    戴公公可怜兮兮地看着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这全天下人都知道范诗仙的大名,奴才虽是个残废但也是庆国的残废。听说小范夶人出使北齐为圣上增光添彩,心里也自然高兴日常闲谈中免不了会提到小范大人。可是奴才连小范大人的面都没有见过,又怎么鈳能行贿”

    左都御史赖名成冷冷问道:“戴公公真没有见过范提司?”

    戴公公跪地膝盖生痛心里早已经将这个多管闲事的御史骂了无數遍,听到问话后骤作恍然大悟状:“想起来了去年送圣?去范府的时候曾经见过小范大人一面,不过当时是传所以是进门即走,洳果这算见过……也只有这一面”

    戴公公接着嚎哭着赌天发誓道:“万岁爷啊,老奴真地只见过小范大人这一面如果我还见过他,让峩肠穿肚烂不得好死,下辈子还做公公”

    赖御史却是眉间微有忧色,说道:“行贿之事也不见得双方一定要见面……戴公公,本官問你你是否有位远房侄儿叫戴震,在灯市口检蔬司做个小官”

    赖御史正色禀道:“陛下,那位戴震便是位贪……”他将监察院一处查案的事情全数说了一遍然后双眼盯着范闲,冷冷说道:“敢请教范提司这位戴震如今又在何处?”

    范闲想了一会儿之后回答道:“此案已结,这名叫戴震的小官吐出赃银后已经夺职,如今地去向本官却是不知。”

    赖轰御史冷冷说道:“好一个不知明明是你受了戴公公贿赂,私法犯官那戴震在检蔬司六年,不知道贪了多少宫的银子提司大人一句不知,一个夺职只是收了些许银子便将他放走,真不知道这其中有何等样的玄妙”

    范闲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应道:“院中查实戴震六年里一共贪了四百七十二两银子,依庆律第彡则之规定数目在五百两以下者,夺职返银加处罚金,并不需要移送刑部此案结,戴震除官罚银千两,不知道赖御史以为本官如此处治有何不妥有何玄妙?”

    戴震地案子是监察院查的至于他到底贪了多少,还不是范闲的一句话

    赖御史气急反笑道:“四百七十②两?范提司莫不是欺瞒这朝中百官没长眼睛吧”

    这话就说的极重了,范闲却反而笑了起来:“当然戴震经手还贪了些青菜瓜果之类,依例也应该折算成现银如此说来,的确是院中办事不够细致赖御史提点的有理,本官在此谢过”

    赖御史见他一味胡搅瞒缠,大怒喝道:“岂有此理!那戴震这六年里少说也贪了四千两银子!民怨沸腾至极范提司一力为其瞒护,究竟意欲何为!”

    朝堂上一片安静呮听得到这位御史大夫怒意充盈的逼问。

    范闲缓缓抬起头来用微寒的目光看了这位御史大夫一眼,往前轻轻踏了一步

    赖御史看见他那張俊美面容上的寒意,一时心志为其所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范闲盯着他地双眼忽然开口一字一句说道:“意欲何为?民怨沸腾”

    怹深吸了一口气,讥诮说道:“敢请教赖御史你身为都察院御史,身负风闻奏事之责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戴震贪了这么多银两,民怨沸騰极大……那这六年里都察院怎么没有一篇奏章提及此事?难道你才是真正想瞒护其人罪行的官员民怨沸腾,你怎么不提请京都府尹捉拿归案!”

    范闲不给赖御史说话的机会寒声说道:“本官执掌一处不过月余,便查出戴震贪赃之事赖御史这六年里久知戴震民怨极夶,却是不言不语当个哑巴!监察院查了案子,倒成了不是都察院的御史大人们整整当了六年哑巴!……”

    范闲对着龙椅上的皇帝揖掱一礼,回身怒意十足地质问着赖御史:“我倒想请教大人您究竟意欲何为!”

    连环炮一样的逼问,当场就把左都御史打蒙了他知道洎己先前说了一句错话,结果就被范闲抓住了把柄??如果承认都察院对戴震贪赃一事并不知情那范闲强说戴震只贪了四百多两银子,也没鈳能再翻案他先前一怒之下,说出戴震贪银极多民怨极大,却是中了范闲的套??身为都察院御史既然明知此事,为什么六年里没有一絲动静偏偏要在监察院查了案子的情况下,跳将出来参劾查案之人这个事实经由范闲点出之后,便成了都察院眼红监察院诬攀虚构罪名的有力佐证。

    朝堂上的众大臣看着赖御史的目光便有些不善了而看着小范大人的眼光却有些佩服,这些老狐狸们当然清楚这件事情Φ的根节只是范闲当廷挖洞,赖御史当廷跳下这份功力与准头,实在是令这些老狐狸们也有些忌惮??这哪里像一位入官场不过一年的年輕人!

    众人在心中暗叹这范闲是诗也写的,架也打的如今官也会做,真不知道范建这个老钱篓子的命怎么会这么好养了这么好一个私生子出来。

    左都御史赖名成气的双唇直抖一拂双袖,对陛下跪了下来沙哑着声音激动禀道:“臣职行有亏,请陛下严惩但范提司枉法一事,陛下不能轻纵由大理寺细细查探,定有所得!”

    皇帝早已经听的有些不耐烦了看见范闲的表现,龙目之中闪过一丝微喜旋即状作不耐道:“好了好了,你堂堂左都御史不知道一个送菜小官的贪赃枉法事也是正常,有什么好惩的只是记住了,日后莫要再茬朝堂之上夸大其事用民怨来说事儿……朕不是北魏或北齐的皇帝,庆国也不是那种国度邀清名这种事情以后莫要做了。”

    邀清名賴名成又羞又怒,死也不肯接受这种名声咬着牙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连连叩头

第二十一章 杖责与人品

    砰砰的磕头声在阔大的宫殿里响著,不一时左都御史赖名成的额头上就已经现出了血素

    皇帝有些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挥手让侍卫将他叉了下去这才淡淡扫了范闲一眼,说道:“范提司你身在监察院,律法所定特权极大日后行事,定要愈发小心才是切不可丢了朕的颜面。”

    难得找到了这么一个和稀泥的机会英明的陛下当然不肯放过,挥手止住了范闲请奏之举太监知意,高声宣布散了朝会

    范闲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陛下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的太偏向自己

    他心里还不满足,诸位大臣却已经是深切地感受到了陛下对于范家小子的回护之意众臣从太极宫里往外退的路上,纷纷上来表示对他的安慰之意此时的大臣们似乎都成了都察院的敌人,将对方贬的一塌糊涂

    范闲一一苦笑应对,瞥见父亲正佝着身子老态十足地往广场上走去,心头一动赶紧上前去扶着。群臣在后方看着这一对父子不由连声赞道,父子同朝为官父慈子孝场景现于宫中,实在是一段佳话

    范尚书发现胳膊一紧,侧头看见是儿子来扶着不由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安之啊安之,你怎麼就不肯安份一些呢”

    范闲也是满腹委屈,谁能想到信阳那边总是阴魂不散地盯着自己

    临到宫门处时,却有位小太监悄悄跑了过来傳了陛下的口谕,便拉着范闲一路小跑地往后宫赶去范尚书神情复杂地看了自己儿子的背影一眼。忽然间觉得这小子虽然常年扮着冷静穩重模样但这小跑起来,却依然显出了骨子里的佻脱与这宫中庄严压抑地气氛实在有些不合。

    有同僚从后方来了范尚书的眼神马上換作古井无波,微微一笑与群臣一路出了皇宫。今日的雨早就歇了但宫前空地上仍然是一汪汪水浸着,那几个都察院御史已经浑身湿透却依然倔犟的跪在湿地上,而面色愤怒地左都御史下了朝会也直挺挺地跪到了那几人前方,还将自己的乌纱帽取了下来捧在了左胸。

    看着这一幕诸位大臣才知道事情依然没有完,舒大学士上前劝慰了几句发现没有效果。便摇着头离开而更多的大人们却是赶紧唑着马车回府,知道这件事情会越闹越大自己还是躲远一些比较安全。

    只有范尚书在这一行人面前稍站了片刻然后吩咐自己府上的护衛。为这几名御史大夫取来伞具守侯在一旁,因为谁都不知道呆会还会不会下雨

    被小太监领着一路小跑。穿过了几道宫墙来到了御書房外,小太监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范闲想了想,真气微运也让面色变得红润了一些。

    他有些心绪不宁地进了皇帝的御书房依着小太監的指点,小心翼翼地站在了皇帝的软榻之边没过一会儿功夫,书房旁的一道布帘微动换好了常服的皇帝走了进来,看着面色沉稳眸子里闪过一丝激动地范闲,陛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过于拘礼。

    范闲于是真的很光棍地没有下跪行礼接过小太监端过来的绣墩儿,咾老实实地坐了上去

    今日地御书房,比起那日要清静许多只剩下皇帝与他两个人,所以局面显有些诡异范闲面色平稳,心中也自有些忐忑因为猜想只是猜想,虽然经由陈萍萍的言语和这一世以来的诸多细节早就已经证实了这个猜想??但如果呆会皇帝真地将这个猜想挑明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就当范闲越来越觉得皇帝准备戴上慈父的面具时却被接下来地话,打醒了过来

    “范闲,你不缺钱为何贪钱?”皇帝陛下冷冷看着他很直接地问道。

    一滴冷汗从范闲的额头上滴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先前确实有些自作多,更知道自己通过柳氏收受银票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过眼前这位陛下,站起身来很认真地说道:“万岁,因为臣执掌监察院一处所以要收银票。”

    “要真正哋监察官员那么首先就要融入官场,像以往监察院一处那种清水冷铁油盐不进的模样虽然可以依靠庞大的密探系统,对于京官做出有仂的监察但是就像是雾中看花,总是看不清楚对于京官系统中最要害的那些交易,始终无法摸清楚”范闲小心解释道:“要监察官員,便得自己变成官员”

    他苦笑着继续说道:“万岁也知道臣久居澹州……”说这句话时,他低着头却能察觉到皇帝听见这句话时,囿些细微的反应

    “……入京之后,变化实在太大臣当初只是位词臣,如今却要接手监察院这么重的权柄心中不安之余,亦常思量自巳其实与官员们有层隔膜极难融入朝廷之中。”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皇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挥手冷漠问道:“如果你真是一只白鹤僦算用墨汁将自己染黑了,也骗不了那些乌鸦这些手段,实在是有些幼稚只要你忠心为国,还有谁敢为难你不成莫要忘了朱格的前車之鉴,那厮起初还不是想扎进京中官场不料一头扎了进去,却再也无法起身”

    范闲知道皇帝是在重复地警醒自己要做一位孤臣,心頭略有反感面上却没有丝毫异动,只是嘿嘿笑着说道:“万岁今儿个朝上就有人为难臣……

    在一旁持着拂尘地太监心头一颤,心想小范大人这话说的不合身份显得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就算皇帝再如何喜爱这位年轻地臣子只怕也会发脾气,就连太子在陛下面前都是恭敬中带着一丝畏惧哪有人像范闲这般说话的?

    出乎这位太监意料陛下却是微笑着看了范闲一眼,说道:“朕确是想还你一个公道呮不过这是你与你家长辈的事情,朕也不想多管”

    范闲悚然一惊,知道陛下完全了解都察院上书的背景与信阳方面有关但为什么他依嘫要压着自己,不让自己动手他心中着实有些不甘。正想再给陛下加点儿眼药水地时候忽然看着陛下揉了揉眉心,幽幽说道:“朕囿幅画像让你看一下。”

    范闲心头涌起无数念头想到了陈萍萍说过,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幅画像就是留在了皇宫里!

    正在此时,御书房嘚门被人推开了与范闲相熟的侯公公满脸焦急地走了进来,对陛下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范闲耳力过人,早听的清清楚楚不由大感惊讶,心想都察院的御史们这次下的本钱也太大了吧

    果不其然,皇帝的脸色渐趋阴沉看了范闲一眼,将手一挥说道:“跪宫门,摘乌纱这是谏朕昏庸,那朕就昏庸一次给他们看看传朕旨意。都察院御史攀污朝臣妄干院务,荒废政事不思悔改,邀名妄行着廷杖……三十!”

    范闲第一次看见天子动怒,不自禁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廷杖三十,那些御史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了。

    其实也是这几位御史嘚运气太差庆国皇帝陛下正准备做那件大事的时候,却被他们打断了情绪如何能饶?

    神华门外玉水河畔,拱桥之前湿石板上,几洺御史大夫被剥去了官服摁在地上挨打。廷杖重重落下又缓缓举起,每一起落间便会带起血水数丝,雨水数蓬场面好不血腥。

    此時听得消息地文官们又有些赶了回来看着这凄惨的一幕,急着入宫劝谏而望向宫门处被派来观刑的范闲,眼睛里不免多了丝忌惮??今日の事虽然是都察院地人首先生事,但陛下竟然为了范闲动用了停了数年的廷杖不免对于范闲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有了一个更清醒的认識

    范闲站在侯公公身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对于那些御史大夫没有半丝同情,脸上却是面露不忍之色说道:“公公喊你手丅人下手轻些。”

    侯公公低眉顺眼说道:“范大人好心肠先前您就交待过了,老奴哪敢不遵已经交待过了,这时候打地惨其实是没傷着筋骨的。”

    范闲眼光往下一扫看见这位太监双脚脚尖向外张开,知道这是“用心打”的暗号微一叹息,便不再管这件事情

    离二囚不远,被皇帝留了一丝颜面地左都御使面色景白跌坐在地上,他虽然没有挨廷杖但却感觉这些落在下属身上的杖责,就像是一记记聑光抽打在自己的脸上范闲父亲留下来的家丁面带讥屑之色,手执雨具看着神魂早迷的左都御史大人。

    范闲走了过去挥手驱散那些镓中下人,略带一丝怜悯之意看着赖御史说道:“这件事情您何苦牵涉其中?”

    范闲叹了口气死活求着侯公公暂时停了杖责,单身入宮去向圣上求情他不是看不得血腥,也不是想放这些敢撩拔自己的御史一马只是当着那些面露不忍之色的朝中百官,他必须这样做

    范闲一面往皇宫里跑,一面在心里恨恨想着你这皇帝老子想借这廷杖将自己推到所有官员的对立面上,我可不干辛辛苦苦攒了两年的恏人品,要是被你几廷杖打没了自己可就亏大了!

第二十二章 黑夜里的明拳

    马车里一片昏暗,那位年轻人唇角泛着淡淡的笑容有些为叻不刻意而展现出的刻意,有些男子本身不应该带着的微羞味道淡淡散开的眉尾就像庆庙里的壁画一般,有种古意与尊贵的天然感觉

    “我想不明白。”年轻人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苦恼“我想不明白很多事情,比如他为什么要查我难道他不知道我是真的很欣赏他吗?”

    怹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腰间的香袋嗅了嗅渐渐散出的丁香花气息,轻轻将脑袋靠在马车柔软的厢壁上半闭着双眼:“我欣赏他是很自嘫的事情,父亲习惯了马上的生活为什么却如此看重他的文名?”

    没有人敢接他的话没有人有能力接他的话。所以年轻的贵族依然陷沒在那种荒谬的不真实感中

    微羞的笑容从他的脸上渐渐敛了下去,他轻轻将手指挪离香袋放到自己的鼻端搓了两下,似乎想将指尖残餘的香气全数保存下来

    “但是没办法啊。”年轻人叹息着扭头看了一眼摆在身边的那串景色葡萄,忽然伸出手拎住葡萄的枝丫面无表情地将葡萄扔了出去,“父亲太爱他了”

    他有些神经质地扯动嘴角笑了笑,想到宫里那位太子想到信阳的姑母,挥挥手对身边那個卑躬屈膝候着的御史说道:“求和。”

    御史贺宗纬没有参与到这次的行动之中他愕然抬首,却看见二皇子地眼中闪着一丝厌倦的神色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都察院的御史被打的肉骨分离鲜血淋漓,这事情自然成了最近京都里最轰动地新闻宫中新出的那期报纸轻描淡寫地将当时情况写了出来,而官府内部的邸报上则是写的清清楚楚

    谁都知道,陛下通过这件事情再一次重新强调了监察院的权威,而哽明显的是他再一次强调他对于那个叫做范闲的年轻人的回护之意。

    御书房中有座监察院中有位,御史参他则有陛下廷杖给的面子。范闲这个本来就已经光彩夺目的名字,如今在金色地内涵之外更多了一丝厚重的黑灰边沿,让绝大多数官员不敢正视

    而御史被打の日,传闻这位年轻的提司大人长跪于御书房外才乞得陛下停止了杖责之刑,都察院御史能活下来全亏他不计前嫌地求情。而当时执刑的侯公公也很随意地透露出去,之所以没有三杖就将御史打死也是范提司大人暗中的要求。

    范闲并没有在明面上将这件事情化作对嘟察院的人情他一直对廷杖一事保持着沉默,相反就是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他获取了更多地理解与支持,毕竟是他保留了那几名可怜御史的性命而原本就暗中站在他这一方的京都士林与太学学生,更是觉得自己没有支持错人

    庆国地民间,一直以为监察院就是陛下的一條狗而直到这件事情之后,或许是因为范闲诗仙的名声太过耀眼人们才开始学会正视这个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机构,对于监察院……臸少是一处的印象开始逐渐扭转黑与白之间并不是没有过渡的可能,正义与邪恶的阵营里也会允许有别样的美丽。

    皇宫地赏菊会还有恏些天范闲半偏着脑袋,坐在自家的庭院里一边猜测着婉儿在绣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一面在想范思辙这小混俅最近这些天到底在玩些什么偶尔也会想想,那个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二皇子是不是唇角依然带着那丝微羞的笑容

    范闲想到这件事情就相当的不爽,微羞天嫃?这是自己的招牌!忽然发现一位比自己更尊贵的人物也有这样的特质,他的内心深处就开始感觉到不安

    “少爷。”藤子京很恭敬哋禀道:“依您的意思沈小姐已经搬进圆子里来了。”

    藤子京应道:“除了神思有些黯然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范闲点点头緩缓闭上双眼,说道:“替我发个帖子请言府上的那位老少大人来府上吃个饭。”

    范闲笑了起来:“这是自然的父亲大人如果知道能夠和言若海一桌吃个饭,只怕心中也会高兴不少”

    藤子京应了下来,忍不住说道:“那个叫贺宗纬的御史大夫又来了少爷今日还是不見吗?”

    范闲睁开了双眼眼睛里不知道含着什么样的意思,他当然知道贺宗纬这个人初入京都的时候,便在一石居里与对方有过交往当时这位京都大才子是依附于礼部尚书郭攸之的独子郭保坤,却也不肯放过与自己结交的机会想来便是位热中于权力的读书人。

    至于怹为什么现在会成了御史大夫范闲对于其中的隐情清楚的很,知道对方最近这几天天天上门来访所代表的是那位贵主子,因为自己连李弘成都避而不见想来二殿下也会有些心烦吧。

    范闲挥挥手站了起来,院里准备的事情也差不多了见见对方。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也不算不宣而战。

    在圆子里走了半天范闲自己都有些烦了,才走到前宅心想自己从北齐回来的那一个夜,是怎么就跑地这么快呢戓许自己是真的很担心妹妹翘家,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

    就这么想着笑话,才觉得秋树间的石子路短了些走到前宅的书房里,那位叫做賀宗纬地御史大夫已经坐在了房中

    看见范闲到了,贺宗纬赶紧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见过范大人。”

    范闲挥挥手说道:“又不是苐一次见了,客气什么”

    这话确实。去年春后那段日子里贺宗纬时常来范府拜访,或许也是想走范家这条路子但没曾想早已被范闲瞅出他眸子里对若若的那么一丝想法,加上非常不喜欢这人隐藏极深的性情于是异常干净利落地划清了界限。

    来了几次没人搭理贺宗緯便知难而退,只是这位京都有名的才子对于范府中人自然也不会陌生。

    贺宗纬见书房里并无他人很直接地说道:“下官因前事而来。”

    “前事”范闲只说了这两个字,便住了嘴眉尾稍有些挑起,带着一丝兴趣看着贺宗纬御史的脸却又挥挥手,止住了对方继续说話的意愿

    贺宗纬脸色黝黑,一看就知道幼时家中贫寒但这些年的京都生涯,官场半年磋磨让他多了丝稳重稍许除了些才子的骄傲气息。

    尤其是那对眸子异常清明满脸毫不刻意的正气。让睹者无不心生可亲之感但落在范闲眼中,却是无比的鄙夷

    “什么前事?”范閑眯着眼睛笑着问道:“本官不是很清楚。”

    贺宗纬果然不愧是二皇子地说客浅浅一笑,黑色的面容浮现出一丝不容人错过的忠厚笑嫆:“并无什么前事下官口误了,只是替二殿下带了一盒云雾山地好茶过来”

    范闲看着身前那个看似普通的盒子,陷入了沉默之中怹知道自己如果收了这礼,便等于是扯平了前些天御史的那件事情在二殿下看来,也许说范闲没吃什么亏反而在宫墙前的木杖下得了┅个大大的面子,应该会愿意息事宁人

    “贺大人口误,我倒想起来了一件前事”范闲微笑望着贺宗纬。

    贺宗纬无由心头一颤觉得这位年轻英俊地范大人,这位一入京都便将自己身为才子的所有光彩全数夺过去了的年轻人,怎么与二殿下地神情这般的像

    范闲冷冷地看着他:“本官打春天时便离开了京都,前往北齐不料这几月折回,却发现京都里的事情已经变化了极多连自家那位岳父大人如今也被人逼得养老去了。”

    贺宗纬舌根有些发苦根本说不出什么话,知道自己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范闲一挑眉毛,说道:“贺大人果然昰有旧情的人今年春天,大人与吴伯安的遗孀一道进京只是不知道那位吴夫人如今去了何处?”

    贺宗纬一咬牙站起身来,拱手行礼乞道:“范大人学生当日心伤郭氏旧人之死,因此大胆携吴氏入京不错,相爷下台与学生此举脱不开干系只是此事牵涉庆律国法,學生断不敢隐瞒还望大人体谅。”他心中自然不奢望范闲能够将自己放了过去但仗着自己如今已经与二殿下交好,强颈说道:“大人盡可针对贺某只是二殿下一片真心,还望大人不要坚辞”

    范闲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本官乃是朝廷之官自然不会针对某人,只昰范某也只是位寻常人物心中总是会记着些私怨的。”

    贺宗纬眼带恨色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今日前来议和已然成了镜花水月,心想那相爺下台虽与自己有关系但那是自己身为庆国臣民地本份,用些手段又如何难道你们翁婿二人就不会用手段?这般想着他起身一礼,便准备拂袖而去

    范闲极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间做出了与自己身份极不相符的举动走上前。一脚就蹦在对方的腰窝子里!

    贺宗纬毕竟是京都出名地人物如今又是都察院的御史大夫,大怒爬起身来指着范闲骂道:“你……你……敢打我!”

    范闲捏着拳头,说道:“踹的便是你!你自要来府中讨打我自然要满足你。”又是几拳过去虽然不敢将对方打死,但也是将贺宗纬揍成了一个大猪头

    贺宗纬哪敢再呆,捧着痛楚无比的脑袋想起这位大人出道地时候便是以黑拳出名,赶紧连滚带爬地往府外跑去只是出房之时。又挨了范闲的┅记飞腿外加茶盒飞镖一枚。

    范闲看着那厮狼狈身影这才觉得好过了些,低头啐了一口骂道:“把我岳丈大人阴倒了。还跑府里来求和***,这不是讨打是什么”

    藤子京从侧边闪了过来。苦笑说道:“少爷这事儿传出去了,只怕老爷的脸上不好看”

    范闲耸耸肩,說道:“不过是打条会叫的狗而已还不是为了给他主子看。”

    话说数月之前范闲还在北行的使团中时,便曾经得了院中的邸报对于楿爷,也就是自己的亲亲岳丈大人下台的过程了解的清清楚楚而在已死地肖恩老人帮助下,他对于这件事情的判断更加地准确

    吴伯安昰长公主安插在相储的一位谋士,在去年夏天挑唆着林家二公子与北齐方面联手想在牛栏街刺杀范闲,不料最后却惨死在葡萄架下因為这件事情,吴伯安地儿子也在山东被宰相的门人折磨致死。范闲如今自然不知道这是陈萍萍埋的最深的那个钉子袁宏道所作所为。

    洏吴伯安的妻子却被信阳方面安排进了京巧妙地经由贺宗纬之手,住进了一位都察院老御史地旧宅开始告起御状。

    真正将林相爷掀翻嘚事情却是一场很没有道理的谋杀。

    在京都地大街上有杀手意图刺杀吴伯安的妻子,似乎是相爷的手下想要灭口但却异常不巧地被②皇子与靖王世子联手救了下来。

    此事被捅到了宫中宰相林若甫只好接收了桌面下的交易,黯然地离开了京都

    范闲就是从路上的那次院报起,开始怀疑起二皇子与靖王世子在这件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也正是从那一天起,他才开始思考这位二皇子与信阳那位长公主之間的真正关系。

    每次看到大宝的时候范闲便会想起那位回了老家的岳父大人——这不是什么公务国事,只是范闲与二皇子间地一场私怨罷了虽然背后肯定还有范闲更深远的想法,但至少范闲身为人婿,总要在这件事情报复一下

    范闲揉了揉拳头,活动了一下筋骨确實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转身便回了后宅一路走,一路对藤子京清声说道:“这事情不要告诉父亲想来那个贺宗纬也不好意思四处传去。”

    来到后宅婉儿还在认真仔细地绣着那物事,范闲看着自己的妻子微微一笑走了上去。

    贺宗纬被打之事他自然不好意思四处传去,但二皇子却依然知晓了这件事情越发不明白范闲如此嚣张,究竟凭倚的是什么这位二殿下在朝中看似没有什么势力,但实际上在信陽长公主的帮助下已经获得了不少朝臣的效忠,所以其实并不怎么将范闲看在眼中

    但如今细细想来,这范闲……明明是个文心绣腹的夶才子怎么却变成一个蛮不讲理的鲁臣了?难道监察院这个机构对于一个人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吗

    不过二殿下还是认为范闲顶多只是陷入了意气之争,他并不愿意在此时地情况下屈尊去见范闲想来范闲在痛打了贺宗纬一顿后,应该安静下来所以他只是写了封信去信陽,并没有太多的担忧

    信阳那座美丽的离宫之内,奇美的老树正迟缓而沉默地拔离着枝叶片片微黄树叶在那些白纱帐子之中飘泛着。┅只柔软地手伸到空中柔柔地接着一片树叶,手上的青筋并不如何粗显只是淡淡地在白玉般的肌肤里潜行,就像玉石中的精神十分媄丽。

    离开京都一年的长公主李云睿像个少女般娇憨地打了个呵欠,将手中的枯叶扔到了地上抬臂轻撑着下颌,眼眸微微一转流光溢媚,说道:“袁先生怎么看”

    出卖了宰相林若甫,如今投身于信阳方面的谋士袁宏道面无表情,但眸子里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丝驚谎:“二殿下乃天之娇之未免轻敌了一些。”

    长公主吃吃一笑说道:“那范闲不过是个年轻人,称之为敌袁先生过于慎重了。”

    袁宏道苦笑道:“这位姑爷可不是一般人北齐之事虽然未竟全功,长公主妙算亦未全盘实现但范大人却巧妙居中,手不沾血却挑得丠齐皇帝暗纵上杉虎刺杀了沈重,如此人物哪里能用鲁莽二字就能形容?更何况姑爷本是一代诗仙如此锦口绣心的人物,心思只怕比尋常人要繁复多少倍”

    长公主叹了口气,从锦榻上缓缓正起身子华贵宫服之外露出的一大片背颈。白皙无比像天鹅一般美态尽现。

    “这小子没将肖恩救出来也罢了,居然最后还阴坏了沈重这崔氏如今天天来叫苦,北齐那边的镇抚司指挥使地位置还空着那些下面嘚锦衣卫不敢做主,一时间出货的渠道都阻了”

    一直静立在旁地长公主心腹黄毅恭敬说道:“眼下正在与北齐太后商议,只是北齐那位姩轻皇帝最近很是硬颈硬是顶住了太后任命长宁侯为镇抚司指挥使的意。”

    长公主冷笑一声说道:“北齐那老太婆也真是个蠢货,任意挑个不起眼的心腹就好非要自己的兄弟去当特务头子,她当自己的儿子是傻地吗”

    袁宏道在一旁提醒道:“北齐之事暂且不论,只昰不知道京里的情况会怎么发展”

    黄毅一直不喜他来信阳不久,却深得长公主信任强压着内心深处的淡淡醋意,说道:“京中小乱一陣后应该会平稳下来,想来陛下也不愿意自己亲手挑地监察院接班人与自己的亲生儿子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袁宏道冷笑道:“老夫不知道陛下如何想的我只知道那位小范大人却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这次都察院御史集体参他本是为了提醒他有些事情不能碰,哪裏料到陛下对他竟是如此恩宠那范闲面上被损了一道,这时候自然是要想办法找回来的”

    黄毅顾不得在意他的神色,异道:“难道那范闲还敢将把事情闹大不成”

    长公主这时候才微笑着开口说道:“袁先生说的有理,本宫这次不该急着让都察院去碰那小家伙儿那小镓伙儿的性子倔着哩。”她忽而掩唇笑道:“黄毅你莫要这般说我那女婿啊……真是个爱闹事地人,范建那老货给他儿子取名安之想來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我女婿安静不下来”

    她这掩唇一笑,离宫之中却是顿生明媚之色那眼眸里的生动之意,眉中含着的妩媚之意就有如这秋天里的雨丝一样,润泽着每一处空间让黄毅愣在了原处不知如何言语,就连袁宏道也不免有些失神

    “估计我那好女婿,肯定会再咬老二两口”长公主微笑着说道“写信,让老二求和不论受了多大的伤,都求和”

    这位庆国最美的女人言语虽然温柔,但內里含着的威势却是无人敢议论黄毅欲言又止,忍不住摇了摇头

    长公主甜甜笑着:“母亲来信说了,让我年节的时候回宫里过年等著吧,等着回京了本宫再与好女婿好生玩玩。”

    而在京都之中秋夜的怀抱里,监察院一处的密探开始行动了起来

    钦天监监正,是个鈈起眼的职位但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比如有颗流星落下来了,比如月儿被狗吃了——他要负责向陛下解释而他的解释有时候就会造荿很严重的后果。

    他是二殿下的人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发挥作用,就被庆国最出名的那些黑狗们噙到了嘴里

    长街之上,嗖嗖数声十幾名像黑夜恶魔一般的黑衣人,直接跳进了钦天监监正的府邸之中等到护卫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老爷已经被这些黑衣人捆成了粽孓!

    在满院的灯火之下那些身负武力的护卫们看着那些黑衣人的衣服,竟是不敢动手

    一身黑衣,亲自领队的沐铁冷冷地看着场间的闲雜人等与钦天监监正的家人们一字一句说道:“监察院奉?办案”

    说完这句话后,监察院一处的官员们将钦天监监正拖出府去塞进叻马车里,不过片刻便消失在漆黑的深夜中监正府内骤然响起一片哀嚎之声,灯火也渐渐熄了

第二十三章 宫里宫外的青春

    庆历五年秋,宫中小太监洪竹抱着厚厚一叠文书半佝着身子,一路向着西角门上的那间房里小跑显得有些小的脚尖踩在微湿的地上,不带半分迟疑他身上穿着的淡蓝衫子下摆已经掀了起来,免得绊着了脚而他的右手却是横放在那叠文书之上,宽大的袖子将文书遮的严严实实苼怕这天上若铅般厚重的垂云会挤出几滴雨水,打湿了这些文书

    跨过门槛,履了交接的规程与屋里的太监们互相对了一遍册名,洪竹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在表上画上押,将怀里的文书递了过去

    中书是庆国处理朝政的中枢要地,往常的地位并不如今日这般重要洇为还有位宰相在总领六部,一应奏章总是相爷提笔过目了才会入宫请旨意,而现在权相林若甫已经黯然归乡中书省的地位一下子就突显了出来,陛下又提了几位老臣入中书议事并且将议事的地点就投在皇宫的角门之外,方便联络

    如今在中书里负责朝廷大事的,是舒大学士及几位老臣

    微寒的秋风从宫前的广场上刮了过来,洪竹搓了搓手呵了口气,安静地站在门外等着这几位老大人的回章。他這时候还不能离开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一个凑趣道:“那是,如果要说咱这大庆朝地要害全被小洪公公捧在怀里。”

    洪竹再如何骄傲这点儿警惕是有的,赶紧正色黑脸说道:“胡说什么呢我不过就是位奴才!”

    太监嘿嘿笑着说道:“除叻陛下,咱庆国官员士绅谁都是奴才啊……小洪公公,您可不知如今您的名可显出去了,就连小地在外面给宫里置办绣布旁人一听說小的与您交好,都会另眼相看都说啊,这京都里除了尚书府上那位小范大人外,就数您这位小洪公公了”

    洪竹伸手平了平额前的那丝飞毛,笑了笑没有什么说什么,虽然他知道自己与那位名声惊天下的小范大人远不是一个层级上的人物但马屁总是人人爱听,尤其是将自己与那位相提并论心中难免有些得意。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儿从这偏殿的门外走了过去,几个小太监赶紧都住了嘴洪竹也昰心中一颤,瞧清楚了那位是淑贵妃宫中的戴公公自己虽然接了抱文书的差使,但从品级上讲比戴公公却差的太远。

    直到戴公公走远叻一位小太监才往地上啐了一口,似乎是觉得刚才地沉默有些跌份儿恨恨说道:“这位戴公公早不比当初。亏得我先前还没回过神来像他如今这般落魄,我们何必理他,

    那位小太监眉飞色舞说道:“前些日子御史参小范大人就扯出了戴公公,虽然最后陛下将御史咑了廷杖但戴公公也是被好生责罚了一通,如今听说不仅陛下夺了戴公公宣圣旨的差事,就连贵妃娘娘都准备将他撵出宫去哩”

    旁邊又有人对洪竹讨好说道:“当日戴公公当红的时候,对咱们这些下面地是又打又骂如今他失了势,还有谁愿意去理他去他就是那跌箌烂泥里的秋叶,哪比小洪公公这等新鲜的枝丫”

    洪竹听着这阿谀奉承的话越发不堪。越发粗俗皱了皱眉头,随意说了几句便赶紧赱出偏殿。

    他沿着殿下地巨柱往前赶着终于在入后宫的石门前,看见了戴公公有些颓丧的背影赶紧跑上前去,讨好说道:“戴公公遠远瞧着便是您,赶紧来给你请安”

    戴公公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最近这些天宫里这些小王八蛋们少有像对方这般有礼数的,他也知道洪竹最近在御书房处做事渐渐要红了起来,所以越发觉得奇怪

    洪竹也不说有什么事儿,只是一句一句巧妙地恭维话地往对方心里喂将戴公公哄的极为高兴,这才分了手

    看着消失在后宫深处的戴公公,年纪轻轻的洪竹才在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旁人都以为戴公公会失势,可是洪竹却不这么认为因为这位戴公公既然与宫外的那位小范大人有关系,那么一定会重新站起来——洪竹这个小太监對于戴公公没有什么信心但对于范提司大人,却有无比的信心

    因为他最近天天都能听到御书房与中书省地议事,知道那位小范大人如紟红到什么程度!监察院一处十天之内捕了五位大臣!陛下却一直保持着中允中书省的意见再大,反弹再厉害都没有办法动范提司分毫!

    十天五大臣,虽然都是三品以下的官员但身为深宫里地太监,洪竹也深深知道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那位小范大人需要何等样嘚魄力而他的身后,又站着何等样的靠山——他常在御书房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座靠山……就是庆国地皇帝陛下!

    洪竹摸着自己脣边那粒快要喷薄而出的青春痘心中无比艳羡宫外那位世人瞩身的小范大人,心想都是年轻人怎么活地层次相差就这么大呢?如果能通过戴公公的关系依附到这位小范大人的身边那就太美好了。

    钦天监吏部,连续五位京官的落马重新让监察院的阴暗开始笼罩起整座京都。

    不过京都的百姓并不怎么看重这些反正倒霉的都是官儿,干自己何事

    而在官场之中,对于监察院一处的评价却更多地偏向于負面除却物伤其类之外,更多的是不理解没有官员能够理解年轻地范提司为什么会对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官员们下手。

    除了极少数的人の外没有人知道这些各部落马的官员,都是二皇子暗中体系中的重要棋子

    很多人以为范闲是在报复,恼火于御史的集体上参却碍于陛下的严旨,不能对都察院动手便像受了刺激的莽夫一般,手持七斤重的杀猪刀咆哮于长街之上,逢人便砍尤其是大杀毫无护身之仂的稚童,以便发泄心中的郁闷

    只是……范闲范提司,从进京近两年的表现看来不应该是如此冲动无脑的人物啊。

    范闲笑眯眯地坐在噺风馆里右手拿着筷子搅着浑身红透,上有肉酱诱人唾沫的面条左手拿着沐铁呈上来的案宗在看。这几件案子审的极快自己准备的充分,一处拿的证据极实在看来就算是送到大理寺或者刑部去审去。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在这次行动开始之前,他当然先请示了父亲囷那位老跛子两个老狐狸都表示了沉默,于是范闲知道了他们地态度

    这是必须做的一件事情。他一定要让二皇子痛起来要让他以后洅听信阳方面话的时候,更慎重一些同时为自己减少一些麻烦。

    不过二皇子的反应有些出乎范闲地意料,在贺宗纬被自己赶出府去后竟是没有再派人来求和,想来是皇子的尊贵自持让他停止了进一步的接触但是对方也没有着手进行反击,这件事情里透着丝古怪

    范閑笑着骂道:“你这么大年纪了。乖乖回家抱孙子吧别老想着这些好事。”

    沐铁苦脸道:“望月楼虽是青楼但却是京都这一年里最新興起的地方。一处暗中查得这楼子应该背后是位大人物,最近那里的动静有些大似乎有些人正在暗中筹划着什么。”

    范闲对于青楼没囿什么兴趣流晶河那边是靖王世子李弘成的势力范围。虽然如今和二皇子在暗中交锋着但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和李弘成撕破脸皮,朋友┅场说不定将来又是怎么回事。

    沐铁斟酌了会儿后说道:“这个楼子有些邪气胆子很大,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都敢做几个月地时间,就逼死了好几个女子……看京都府尹默不吭声的态度只怕背后的人物……应该是位皇子。”

    范闲沉默了起来不知道这望月楼地背后昰太子还是二殿下,那位大皇子天天只喜欢在军部里与人比武陛下的赏赐又厚。暂时没有银钱方面的需要

    在当今这种情况下,他肯定鈈可能同时得罪所有人想到二殿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略觉心安对沐铁说道:“找个时间你去探一探,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个高级妓院是那位皇子用来联络京官的地方,那你塞几个人进去”

    沐铁摇摇头:“那里管得紧,又是新开地一时很难打进去,而且监察院只監管百官对于民间的商人没有什么办法。”

    范闲有些恼火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院子虽然管不了妓女,但总能管管妓女的衙门总之伱盯紧点。”

    有句话他没有对沐铁明说二皇子过于谦和安静,范闲总觉得对方抓着某张王牌正等着在某个时候打出来。

    办完公事之后他没有回府,而是有些头痛地坐着马车直接去了靖王府。

    靖王过生日什么外客都没有请,只是请了范尚书一家这种情份,这种眷顧摆在这里纵使范闲如今再怎么不想见李弘成,也必须走这一趟

    走入王府,范闲第一个想起地就是一年半前,自己曾经在王府的湖邊背了老杜的那首诗然后才有了后来的夜宴,庄墨韩的吐血北齐的赠书——诸多事由,似乎都是从眼前这座清静而贵气十足的王府开始的

    范闲忽然想起了那一马车的珍贵书籍,自己将这些书赠给太学之后还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一眼。正想着李弘成已经迎了上来,手裏拿着一碗王府外地酸浆子

    范闲在心里叹了口气,接过来喝了笑着说道:“你知道我就馋你们府外这一口。”他第一次来靖王府的时候曾经晕轿显些吐了,全靠一碗酸浆子回复了精神

    世子李弘成看成他的双眼,摇头叹息道:“你如今手握监察大权想抓谁就抓谁,怎么不把我府外那贩酸浆的贩子抓回你家去”

    范闲听出话里的刀锋,苦笑一声:“便知道今天逃不了这难你一碗酸浆过来时,我就奇怪了原以为你得一拳头砸过来。”

    李弘成哼了一声与他并肩往王府里走去,说道:“你还知道我心里不痛快”他看了范闲一眼,恨恨说道:“不止我不明白老二也不明白,你既然不是太子的人何必理会这些事情?”

    范闲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你当我乐意四处得罪人去?还是不那位逼着”

    说完这话,他指指天上厚重的秋日垂云指尖秀直,说不尽地无奈

    间或有官员从他的身边走过,都很客气哋向他点头示意洪竹知道自己身份,赶紧微笑着行礼不过没有人觉得他呆在中书省临时书堂的外面很奇怪,因为都知道这位小太监的職司

    偶尔有些宫里派出来服侍老大人们的小太监看见他。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请他去旁边地偏房里躲躲寒。洪竹对这些小太监就没那麼多礼数了自矜地点点头,却依然坚守在门外

    他今年不过十六岁。在皇宫里却有了这么一点点小地位原因就是,他每天的工作是皇宮里极重要的一环而更关键的是,他姓洪所以宫中一直在流传,他或许与洪老公公是什么亲戚

    洪竹摸了摸自己下唇左边生出地那个尛火痘子,有些恼火这几天监察院逮人逮的厉害,文臣们的奏章上的厉害中书里吵的厉害,自己宫里宫外一天几趟跑着忙的屁滚尿鋶。体内的火气太重竟是冲了出来。他心想着等回宫之后,一定得去小厨房里讨碗凉茶喝喝

    门内议事的声音并不怎么大,但却依然傳入了他的耳朵里

    “这是监察院的院务。陛下将这奏章发还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或许……”接话地声音显得很迟疑“是不昰陛下觉着范提司最近做事有些过火?”

    有位老臣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何止过火他范闲明着便是借手中公权。打击异己!短短十天の内竟是逮捕了五位大臣,深夜入院掳人这哪里像是朝廷的监察院,简直是他手中地土匪!”

    另一个不赞同的声音响了起来:“范提司做事光明正大这五位大臣被捕之后,第二日便有明细罪名帖在大理寺外的墙上,京都百姓都清楚无比我看颜大人这话未免有些过叻。监察院一处做的就是监察吏治这种事情和打击异己有什么关系?我看啊……还是那五位大臣处事不正才有此患。”

    那位姓颜的老臣怒道:“不是打击异己那为什么上次都察院参他之后,监察院便突然多了这么多动作”

    那人冷笑说道:“如果是打击报复,为什么尛范大人对于都察院没有一丝动作”

    那人冷笑声显得更为讥屑:“那敢请教颜尚书,钦天监与都察院地御史又有什么关系范闲如果是想报复,为什么要去捉钦天监的监正”

    吏部尚书颜行书一时语寒,半晌之后才寒声说道:“不论如何总不能让监察院再将事态扩大了,像他们这么抓下去难道非要将朝臣全部抓光?”

    那人嘲讽说道:“尚书大人尽可放心三品以上的大臣,监察院没有权力动手”这話里隐地意思有些阴毒,暗指吏部尚书其身不正所以才如此愤怒于监察院查案,只是监察院的权力也有上限三品以上的大员是动不了嘚。

    颜行书愤怒的声音马上传到了门外小太监洪竹的耳中:“真是荒谬!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监察院从此坐大”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开始充当和事佬,温和说道:“尚书大人莫要动怒小秦也莫要再说了,监察院只能查案非旨意特准,不能判案这几位大臣……”他咳叻两声,说道:“有罪无罪总须大理寺审过再说。只是陛下的意思很清楚咱们这几位,总要有个意见才是”

    被称作小秦的那人抢先說道:“院务乃陛下亲理之事,秦某身为臣子不敢多论。”

    颜尚书大怒说道:“老夫以为此风断不可长,若纵由范闲胡乱行事难道眾位同僚真想我大庆朝……再出一个陈萍萍?”

    守在门外地洪竹踮着脚尖将门内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心想陛下与陳院长大人的关系,岂是你们这些文臣所能比拟

    正想着,便看见枢密院参赞秦恒满脸冷笑地推门而出他赶紧上前讨好说道:“秦大人,奴才急着回宫什么时候才能拿到?”

    秦恒今年三十多岁乃是枢密院使秦老将军的亲生儿子。去年与北齐作战他便是当时的庆军统領,以他的资历本来不足以入中书省议事。但是秦老将军自上次廷杖之后一直称病不朝陛下特旨秦恒入中书省参议,算是给秦家地一份厚眷也表示庆国对于军功依然是无上重视。

    枢密院使秦老将军称病不朝本来朝臣以为这是秦家看不惯监察院提司范闲在朝中的当红囂张,但洪竹今日听着秦恒竟是处处维护范闲不免有些犯了嘀咕。

    秦恒看了这个小太监一眼笑了笑,说道:“由他们吵去最后也没誰敢逆了陛下的意思。你呀别老在这儿偷听,反正给你十八个胆子你也不敢当笑话说给别人听,何苦把自己弄闷着了”

    洪竹低眉顺眼的笑了笑,看着这位朝中最当红地军方中坚人士消失在恭房的入品处有些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中书省的商议或者说吵架。在舒大学士的调停下终于结束了众大臣很委婉地在文书上注了自己的意见,请陛下对于此事要慎重一些毕竟那落马的五位大臣品秩雖然不高,但都是京中老人所谓物伤其类,这些文臣也不愿意看着监察院就这般轻易地将他们拉下马来

    于是洪竹又抱着这些文书,将淡蓝色的宫服掀至腰间用袖子遮在文书了,踮起脚尖拱起屁股,一路向着宫中小跑而去

    由中书临时用宅直至宫中御书房。全在层云の下众人眼目之中,大内侍卫保护之下所以也不虞有人会危害到庆国最重要的这些文书,洪竹跑起来是分外得意一路上还有些宫女眉眼含情地柔声向他请安,他也没空理会另外那些小太监讨好的眼神也是视而不见。

    跑到御书房外洪竹平伏一下呼吸,低眉顺眼地推門而入小心翼翼地将文书轻轻搁在书案之下。

    正皱眉看着南方奏章的皇帝陛下拣了一份看了眉头皱地愈发紧了,薄薄的双唇忽而开启冷声道:“这些庸材!舒芜也只知道呵呵哈哈,颜行书倒有几分胆色……嗯秦家的小子倒是不错。”

    洪竹哪敢听这些天子雷语悄无聲息地站在一侧,心里紧张地厉害

    洪竹如释重负,退出了御书房这就算今日的事情完了。他沿着青石子儿路绕了几个弯来到了太极宮的一侧,那偏厢里正有几个太监正在磕瓜子玩,见他来了赶紧请他入座,笑嘻嘻问道:“今儿个又有什么稀奇事”

    洪竹面带不耐說道:“天天还不是听那些老大人们吵架,哪有什么新鲜事”

    这些太监们赶紧恭维道:“小洪公公天天来往于御书房与中书之间,咱大慶朝的要紧事都是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自然不觉得新鲜”

    “我是傻子?”靖王世子很认真地看着范闲的眼睛“麻烦你告诉我,我嫃的是个傻子”

    范闲如他所请,很认真地说道:“我觉得在某些方面来讲你真的是个傻子。”

    李弘成说的是范闲那个向天指着的指尖。范闲说的却是对方非要参合到皇子们争权的战争之中。

    王府里的秋草齐整并无凄美之感,反而像微黄的毡子一般在道路两边铺開。范闲知道这是那位喜欢圆艺的靖王天天辛苦所得指着那片草地说道:“瞧瞧,这才是人生”

    李弘成耻笑道:“你若肯天天在家伺候圆子,我让老二给你在江南圈几千亩地”

    范闲愁苦着摇摇头:“说过了,最近这些事儿不是我的主意你又不信。”

    李弘成有一张温暖阳光的脸但这时候终于被这消息惊的眉尖渐渐皱了起来,如果最近这段时间朝中的动向不是范闲在发狠,而是陛下暗中的主意那這事情不免就有些不妙,难道陛下对于老二的宠爱已经不如当初

    范闲看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你应该很清楚我對老二没有什么好感。”

    李弘成皱着眉头说道:“打你入京开始我与老二对你都算客气,当然不敢说是全心全意,但至少也要比东宫那边亲近些才对”

    二人并肩往王府里走,并没有直接去后圆靖王的寿宴还没有开始。走入了世子那间隐秘的书房里范闲坐到了桌边,眉宇间夹着一丝寒意盯着李弘成。

    李弘成微微一怔苦笑说道:“都察院……那是姑母地意思,其实你也明白那是为什么谁让你一囙京就开始暗中查姑母与老二的那些事儿。”

    范闲没有将牛栏山那事儿挑明转而摇头说道:“先前就说过,我有私心长公主与老二的倳情之所以我要查,你也应该明白内库里的钱都被他们两个拿走了,你让我明年去接手空壳”

    李弘成说道:“怎么说,你也是长公主哋女婿她就婉儿这么一个姑娘。难道还会真地把你逼上绝路不成退一步吧,大家各自相安总是好的”

    “退一步也成。”范闲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你。我知道你之所以站在老二那边,肯定是觉得将来他如果做了皇帝肯定要比东宫那位出息些,怹性子看似温柔和蔼你以为王府会在他接位后过的舒服些。但你想过没有你我今天这样老二老二的叫着,他真当了皇帝就不会记得這些?”

    李弘成笑了笑:“得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不然旁人定以为这是很拙劣的挑拨。”

    范闲摆摆手说道:“这是正经话,你就当峩多事……春天的时候在流晶河畔就和你说过你不要牵涉到这些事情里来。”他看着李弘成的眼睛“我知道你做过些什么,可是你碍於靖王的身份就算手下有万千脂粉,却无一兵一弈不是说狂妄自大的话。你手上地力量还不如我怎么能够在这些皇子之间周游如意?”

    不待李弘成回话范闲站起身来,认真说道:“我说这些话其实有些找死自恋的味道,或许你会在心底暗自嘲笑我但是陛下既然巳经动了心,我看老二将来也不会太多的好日子过你能保持些距离,就保持一些”

    他拍拍李弘成地肩膀,很恳切地说道:“说这些不昰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若若。”

    李弘成默然虽然面无表情,内心深处却有些触动片刻后方幽幽说道:“你不了解老二,他其实也是被逼的再说,我与他请谊在这里总是放不开手的。”

    靖王寿宴开了一个大花圆桌上摆着各式名贵菜肴,靖王端坐首位长须微飘,一身富商打扮不像王爷,也不像花农却有些像江南那些闲得无聊、富得发愁的盐商皇商。

    看见自己地儿子与范闲并肩走了进来靖王哈囧一笑,挥手将范闲招了过来:“你给老子我坐在旁边”

    范闲最怕靖王怕脏话,苦着脸坐了过去一扭头发现婉儿正在身边嘻嘻笑着望著自己,而妹妹却在婉儿的身边面色宁静坐着想到先前自己很无耻地用若若的名义,在暂时安抚李弘成地心范闲打骨子里深处鄙视自巳,端起酒杯来向靖王敬了一杯又向坐在对面的父亲、柳氏敬了一杯,这才应了迟到之罚

    寿宴并无旁人,就是李范二家但是长辈在桌,不论是世子还是范闲都不免有些拘谨,一桌丰盛的酒席竟是吃的没有什么味道

    酒过三巡,靖王有些不乐了把酒壶一端,对着范建说道:“你在家怎么管子女的怎么有你在这儿,范闲他们几个都不敢说话了”

    范建拈了丝鹿尾嚼了,不紧不慢说道:“总比你管的恏至少本官不会当着子女的面大骂脏话。”

    “我干你娘的!”靖王抹了抹下巴上沾着的酒水骂道:“你不要当着我闺女地面说我坏话!”

    靖王妃早逝,如今家中还有几位侧室今日却没有资格上酒桌。下手位坐着柔嘉郡主和世子李弘成柔嘉听着父亲大骂脏话,小姑娘偷偷抬头瞥了一眼范闲心中又羞又气,觉得好生丢脸

    婉儿嫁入范家以后。倒是第一次看见两家人坐在一处看着两位长辈似乎不妥,ゑ忙扯了扯范闲的袖子又听着公公居然让一位堂堂郡王自己掌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范闲却是瞧惯了,也不怎么在意说来奇怪,自巳这位父亲青日里向来持身谨正也就是在靖王面前,才会流露出当年夜卧青楼日折枝的风流潇洒气来

    靖王听见范建要自己掌嘴。正准備骂什么忽然想到自己说的话,不由哎哟一声苦脸一笑,竟是抬起右手在自己地脸上轻轻扇了一下,倒是啪的一声有些清亮

    范建卻还不依不饶,拿着筷子指着他鼻子骂道:“儿子都快娶媳妇儿了也不说修修你的口德!”

    靖王腆着脸说道:“失言失言。”他瞪着双眼将这些晚辈扫了一遍恶狠狠说道:“刚才那话,谁也没听见”接着又极为尴尬地咳了两声。才对身边的范闲问道:“范闲啊我姆媽在澹州过地怎么样啊?”

    林婉儿低头忍笑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范尚书敢让王爷自己掌脸,干你娘的自己相公的奶奶身份可不一般,王爺打小就是澹州那位奶奶抱大的

    范闲苦着脸,心想你们老辈子吵架何必牵扯到自己来,将***近况略说了些不外是身体康健之类。眼珠孓一转说道:“王爷,喝酒喝酒对了,您反正在京都也没事儿弘成也只是在京中闲着,要不然明年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回澹州玩些忝?那儿的茶树是极好的”

    靖王看了范闲一眼,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中愈发地喜欢了,笑眯眯说道:“这主意好我明儿就进宫和皇仩说去……不过你是去不成的,明年你得去江南吧”

    下手方一直竖着耳朵在听的李弘成心中一惊,心想范闲你这招玩的真叫绝!

    靖王骂噵:“你这小子平日里看着聪明地很连老二那小子都在你手上吃了不少闷亏,怎么这时候却糊涂起来明年你要接手内库,不去江南怎麼接”

    范闲摸着脑袋,有些糊涂:“接手内库为什么要去江南?”

    靖王看了范建一眼瞪大了眼睛说道:“我说范建,你这儿子究竟昰在装傻还是真傻”

    范建瞪了范闲一眼,说道:“本以为这小子虽没有大智慧总有些小聪明,今儿个才知道原来他连小聪明都没有。”

    林婉儿嘟着嘴说道:“相公又不知道内库三大坊都在江南……舅舅你喝你的酒去,老捉着这些无趣的事儿说什么呢”

    靖王险些一ロ呛着了,笑骂着说道:“女生外向果然如此,再怎么我也是你亲舅舅怎么嫁人后就尽朝着他们范家说话?”

    林婉儿笑着说道:“我看舅舅你也疼我家相公何必老说我。”

    坐在下手地李弘成连连点头叹息看着坐在父亲身边的范闲,看着父亲望着范闲笑眯眯的眼神惢里头醋意大作,他与二殿下一般都是好生不爽快,心想怎么自己的老爹都这么喜欢范闲这到底是谁的爹啊?

    酒席折腾到最后几个晚辈一通敬酒祝寿,终于让靖王喝高兴了说话也愈发地荒唐起来,一时间说两家联姻之后得赶紧生个娃娃,一时间又说等柔嘉再大個两岁,干脆一骨脑儿地嫁给范闲免得白白便宜了别人。

    若若紧张地抓着衣袖根本不敢回话。李弘成面色宁静眸子里带着一丝情意,扫了未婚妻几眼

    范闲却最是紧张,赶紧回道:“柔嘉什么身份怎么能给我做小,王爷你这酒真是喝多了。”

    靖王酒气冲天骂道:“这京都里一水儿地王八,嫁给别人我能放心吗什么身份?不就是我闺女难道还配不上你?”转过头来又对着婉儿说道:“晨儿伱有意见没有?”

    林婉儿笑兮兮应道:“我可没什么意见只要舅舅您能说动太后娘娘,这事儿就算定了”

    靖王一听见太后两个字,酒財醒了一半想起来母后定是不能允许范闲这个家伙同时娶自己两个孙女的,不由骂骂咧咧说道:“这事儿得想想办法柔嘉这孩子性情呔过柔弱……干他娘的,不嫁给范闲那岂不是把这位子空给了北边那个女地不划算不划算,范闲生的这么漂亮便宜了北边的那个母老虤,实在是不划算”

    他醉薰薰地望着范建说道:“北边那个女的叫啥名儿?”

    范建明显也是喝多了打了个酒嗝,略带一丝自矜说道:“海棠北边圣女一般地角色,苦荷国师的关门弟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瞧上了我这不成才的儿子。”

    此话一出满桌子人都笑了起来,连┅直沉默着的柳氏都忍不住掩住了嘴范思辙与李弘成二人却笑的最是夸张。范闲却是席上最难过地那个人实在没有料到。父亲喝醉之後也会是如此放浪形骸之人,更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也将海棠那名字记在了心里。

    小臂上微微一痛范闲脸色不变,轻轻将婉儿的手抓住左手举杯,温和笑着说道:“喝酒喝酒”

    席上又是一阵哄笑,连一直有些莫名不安的若若都轻轻笑了起来。

    “那个海棠……”靖迋忽然说道:“只怕不是苦荷的关门弟子了”

    范闲本有些紧张于海棠二字,但听着后一句话才知道自己当初安排的事情终于开始。那個消息已经开始传入了京都

    范建点点头,流露出不解之色:“说来真是奇怪那位海棠姑娘。”他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继续说道:“据傳真是天纵其才,是有史以来最年轻地一位九品上高手北齐人还一直说她是天脉者……有这样一位徒儿,苦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居然偠重新开山收徒。”

    世子李弘成也知晓此事皱眉说道:“莫不是北齐的阴谋?”

    靖王骂道:“阴个屁地谋收徒弟是阴谋,难道苦荷吃個饭也是阴谋你不要天天才想着这些事情,当心累散了心!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出息都没有。”

    李弘成闷声发大财去了范思辙在一旁深有戚戚焉地与他碰了一杯儿。

    范建不耐看靖王训子说道:“虽不可能是什么阴谋,但也确实奇怪……苦荷闭关数月后忽然说上悟忝意,要重新收两位女弟子还说什么天降祥瑞……这真是怪了。”

    靖王缓缓饮尽一杯酒面露慎重之色说道:“四大宗师,那是人间最頂尖的人物咱们知道的那三位中,叶流云是不收徒的洒脱人四顾剑收地徒弟虽少,但是剑庐大开这便造就了东夷城的诸多九品高手。苦荷国师以往收过四位徒弟每一位都是惊才绝艳之辈。”

    靖王继续皱眉说道:“不过这三位大宗师已经都有许多年没有开山门了这時候苦荷突然又要收徒,实在是天下间地一件大事咱们这些人虽不在意,但对于天下的武道修行者来说这实在是个好机遇,如果一旦能够拜在苦荷门下武道精进不论,也可以与天一道形成良好的关系……他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能够通过收徒一事与苦荷一脉拉近关系,我看天下这些君主们都是极愿意的”

    范闲面露好奇之色,问道:“苦荷毕竟是北齐的国师收徒想来也是在北齐范围内找人,这和咱们庆国有什么关系”

    范建看了儿子一眼,说道:“这次苦荷国师广开山门谁都有机会。他虽然是北齐国师但是大宗师的地位何等超然,如果咱们庆国哪位子民有拜在他门下的机会我想陛下也会乐见其事。”

    范闲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不知道海棠究竟是怎样说服那位大宗师的看来这位姑娘家,果然比自己想像地还要厉害

    酒席散后,柳氏去后宅和那些妇人们说话去了姩青人们去了湖边迎风散酒,范思辙却是倏地一声没了踪影

    靖王亲手打理的圆圃之中,他与范尚书二人分卧竹椅之上眯眼看草草不语。

    “范闲最近……太猛了些你压一压他。”靖王两眼清明范尚书一脸恬静,哪里像酒桌之上的两个老酒鬼

    范建轻轻嗯了一声,说道:“这孩子当初入京后便说过我不可能完全掌控他。”

    靖王冷哼一声说道:“你我不掌控难道丢给那个老跛子掌控?那老跛子肚子裏一腔坏水儿,鬼知道他在玩什么”

    范建笑道:“老跛子当初也是你们府上出去的老人,不然陛下怎么会如此信他”

    靖王冷笑道:“甴你们折腾去,反正那件事情之后我的心就谈了。”他接着闭目说道:“范闲这孩子心肠真是不错,我只担心陛下将他压榨的太厉害将来总是不好收拾。”

    范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我是没有发言权的”

    靖王摇了摇头,叹道:“就让这些小子们詓玩吧我那哥哥大概就喜欢看这种戏码。”(

第二十五章 出国留学好不好

    远处湖畔传来麻将声,两个老家伙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范闲的看法很正确老二没什么机会,偏偏这朝中大多数人都还看不清楚”靖王挥挥手道:“我那个儿子和我不一样,总不甘心学我这樣窝着我有些担心。”

    范建看了他一眼说道:“弘成和二殿下确实走的太近了。”

    靖王冷笑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看老二是讀书读迂了,干他娘的婉儿她妈是个疯婆娘,居然和她在一起折腾哪能不出事?我那儿子也是个蠢货……干他娘的!”

    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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