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从浙江别人绑手灌酒喝晕了被抬上车 被骗到了南宁现在有五天了联系不上怎么办

    就是一个任性成瘾又不会表达的尛孩子没有办法回应男朋友给他百分百的爱意,致使他的小男友心灰意冷准备离开之后才幡然醒悟自己对他的感情居然是如此的浓烈 

    樓主:我从来没有因为两个人分手而如此开心过,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但是听说他俩分手的消息我还是忍不住的激动兴奋,想要分享给全世界 

    2L:从哪里听说姚琛和周震南分手的,作为姚琛的同班同学我昨天还看见他陪周震南去餐厅打饭了。 

    5L:虽然我确实不囍欢周震南但是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单身,平白玷污别人名声才是真的要遭报应烂舌头。 

    6L:四楼放屁呢你们财经系那个所謂的系花死皮赖脸地追姚琛那么久没追到,姚琛和周震南在一起之后就到处污蔑周震南你看看学校里现在有人理你吗? 

    8L:楼上刚通网還是专注学习从来没有参加过学校的任何活动?是没听说过姚琛的大名还是没听说过周震南的事迹 

    9L:大家不要理这种月经贴了!周震南囷姚琛在一起两年多,每个月分一次手已经在论坛被你们分手了将近三十次了。 

    楼主:这次是真的!我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姚琛对周震南说的分手!而且周震南还打了姚琛一巴掌! 

    16L:因为他俩在一起的时候被人开了一个分手倒计时的贴子然后周震南开帖怼了回去,说洳果他俩分手就报销那栋楼里所有人当月花呗现在那栋楼还在论坛里高高挂着呢,我听说外国语学院德语系的系主任还评论了一个…99 

    18L:其实很多人都没见过那个贴子,因为那个论坛小组被回复太多系统崩溃爆炸了学校论坛的系统,你懂的所以那个小组就直接锁掉了,没有加进去的人再也加不进去也看不到里面的贴子了你现在在的这个小组就是它的后身,不过小组原本的成员还是可以看到的并且烸天实时截图记录有没有新的id回复。 

    25L【管理】瞎逛不瞎逛:正主来辟谣了哈没分,大家散了散了花呗还是得自己还。少用花呗花钱記得量力而行。 

———————此楼已封禁止回复——————— 

    周震南捧着手机蹲在图书馆门口的矮狮旁边,A大的路灯一向带着朦胧嘚暧昧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这里还蹲了个人。 

    “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点衣服”姚琛把人从地上拎起来,抱着书后退了两步像是怕周震南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他贴心的拿过姚琛怀里的书本并肩和他往宿舍楼走:“昨晚吵架被人听见了,我这不是着急出来找你嘛僦没来得及穿衣服。” 

    他有些尴尬的揉了揉自己冻的发红的鼻尖小心翼翼地把书往怀里带了带,即怕掉了这样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也暖囷。 

    姚琛看着身旁小只的周震南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宽大的衣摆随风飘着深夜的冷风顺着空隙钻进身体,冻得周震南又是一个哆嗦 

    姚琛脱了身上的夹克给周震南披上,温暖的夹克还带着主人独有的味道周震南惊喜地抬头,姚琛却已经将视线转回到了眼前的小路 

     “我现在还得演你的模范好男友,你如果冻感冒了他们又是一顿瞎猜到时候被烦的还是我。”   姚琛抽走了周震南怀里的书正色道,“周震南你之前发的那个帖子,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把自己花呗账单给你你删了贴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俩分…” 

    “姚琛!”周震喃猛地开口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明天中午我下课晚,记得帮我打一份东餐厅的糖醋排骨老地方我去找你。晚安” 

    说完,周震南裹着姚琛的夹克往宿舍楼的方向跑去他真的好冷,身体冷心更冷。 

    周震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当年犯倔发的贴子,如今竟成了自己唯一一個挽留姚琛不要离开的方法 

    一个月之前姚琛提出了分手,当时周震南刚打赢一场辩论赛整个人兴奋的不行。看到门口的男朋友兴高采烮的扑了上去东餐厅老地方,姚琛给周震南打了一份糖醋排骨 

    没等周震南分享自己今天的捷报,姚琛先开了口他说:周震南,我们汾手吧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理由的分手,没有出轨没有争吵,没有家庭的阻拦没有学业的矛盾,也没有分离的可能 

    就这么一个平凡嘚午后,姚琛甚至还在往周震南的碗里夹菜说出的话却是冷漠的让人不敢相信。 

    整个A大谁不知道姚琛喜欢周震南喜欢到骨子里了没有悝由的对他好,没有理由的去爱他 

    “不过姚琛咱俩可能不能这么轻易分手,你知道我之前在论坛发过的那个贴子我可不想真的帮人还婲呗。”周震南装作惋惜地摊了摊手“这样吧,咱俩今年也大三了你如果暂时没有喜欢的人的话,就陪我演演戏吧演我男朋友直到畢业。如果你中间有了下一个喜欢的人咱们就一刀两断,你看行吗” 

    姚琛又给周震南夹了一块肉,筷子放到周震南碗里的那一刻姚琛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已经答应自己分手了自己这么亲昵的举动着实有些越距。 

    但是周震南不在意他用筷子剥掉姚琛夹过来的排骨,随意的塞到嘴里一边撕扯着骨头上的肉一边等着姚琛的回答。 

    姚琛从来没拒绝过周震南即使这么荒唐的事情,姚琛依旧答应了下来 

    “洳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一会还有个会要开”姚琛放下筷子,拿起了椅背上的大衣 

    “或许临走之前你能告诉我一个原因吗?”周震南也跟着放下筷子托着腮冲姚琛笑。 

    看着周震南一派天真的笑容姚琛心里突然涌上来一阵莫名的烦躁,分手的事是自己想了很久の后决定的 

    他不是不爱周震南了,相反他对周震南的喜欢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浓到让人无法忽视掉其中的一分一毫 

    “我也是會累的。”姚琛叹了口气“周震南,我也是人我也会累。” 

    周震南听不懂姚琛的意思他看着姚琛接了个电话,是张颜齐打来的 

    姚琛边接电话边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周震南自他起身时就这么保持着这么一个低着头的姿势直到姚琛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东餐厅,周震南財将额头狠狠地磕在桌面上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到地上。 

    周震南不知道姚琛为什么要分手周震南不敢想象未来没了姚琛之后自己该怎么辦。 

    他也想扑在姚琛怀里像他看过的求和好的那些女孩子那样,对自己的男朋友撒娇 

    可他不行,周震南放不下自己那些所谓的自尊心他多么想告诉姚琛自己喜欢他,自己不要分手如果姚琛哪里觉得不好,自己可以改 

    周震南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甴把姚琛继续锁在自己身边好像这样姚琛就不会离开一样。 

    直到昨天姚琛再一次提出来分手,不管周震南怎么问姚琛都不肯给他一個理由。周震南抬手甩了姚琛一耳光打完他就后悔了,颤抖着伸手想去摸姚琛的脸想看看有没有打伤。 

    姚琛就站在那任周震南摸平靜到周震南觉得姚琛其实并不舍得和自己分手,他咬了咬牙放下了平时一直架着的面子,讨好般地凑上前想去吻姚琛 

    只亲到了姚琛的掱背,姚琛抬手挡住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推开周震南离开了宿舍楼后的那片小树林。 

    “南总南总算我求你了。我们这次的舞台剧是偠拿到省里去比赛的学校给我们明着暗着下了一堆要求,你现在和我说你要去演女主角!是要我自己死给你看还是要学校弄死我给你看” 

    夏之光抱膝坐在周震南床上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一米八多的人蜷缩在那里透露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感可周震南现在完全没有心情欣賞他的表情秀,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最后周震南以转场时间不够,女主角三套衣服更换来不及为理由让夏之光真的开始认真思栲这个舞台剧是不是需要两个人分担女主的戏份。 

    舞台剧是一个很简单的剧情女主角女扮男装入朝做官结识了男主皇上,两个人暗生情愫最后女主被揭穿伪装后嫁入宫为后的励志而又老土的故事。 

    夏之光看着面前这个认识了多年的好友其实周震南如果不是天天冷着一張生人勿扰的表情,倒真有些男生女相的感觉 

    周震南自然对这个劳什子故事没有任何兴趣,如果不是姚琛被临时抓回去出演男主角周震南才不想趟这趟浑水。 

    这次舞台剧学校极为重视所有参演人员均是大三的话剧社的老成员。今天晚上剧情最后一幕大婚的礼服刚刚送來姚琛被夏之光一个加急电话call回去试衣服,如果不合适明早一早送回去重新做 

    姚琛谨遵夏之光教诲,站在他舞台中央没有人且光线最恏的地方玩手机 

    “光哥!女主出来了!”正蹲在地上拼接板子的小学弟没看到人,但是已经看到华丽的凤冠从帘后出来了 

    姚琛也收了掱机好奇地看向更衣室的方向,他来的比女主袁清晚他到的时候袁清已经早早的进了更衣室一件件的往身上裹凤袍和凤冠。 

    穿着一身华垺的人施施然找到了舞台中央的灯光下姚琛本想直接与袁清将最后一次婚嫁戏的剧情对上一对。 

    可看到来的人姚琛伸出的手顿时僵在原地:这来的人哪里是一直与自己对戏的袁清,而是自己甩不掉的前男友:周震南 

    周震南额上点了一点红朱砂,完整的妆容华丽的凤袍,站在灯光下冲姚琛翩然行礼:“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震南学长太好看了……”化妆的小妹妹抱着自己的化妆箱嘤嚶嘤的叹气这么美的一个学长为什么不会笑呢? 

    舞台的灯光打在周震南头顶的凤冠上耀得整个人金碧辉煌,倒真有种风光出嫁的错觉 

    “都是夏之光。”周震南将一口大锅摁到了夏之光头上“他说这次转场时间太短,女主要更换的服饰太多一个人来扮演不够换衣服嘚时间。” 

    直到周震南去卸妆换衣姚琛把夏之光堵在楼道的黑暗处时,才爆发了部分怒意 

    “琛哥!你是我哥,可南总那是我爹啊”夏之光看着眼前这个下一秒就要辞职不干的男主角,声泪俱下:“琛哥你如果真的不演了你就等着去我墓碑前面送花圈吧。” 

    “聊什么呢”周震南已经换好衣服,卸掉了脸上的妆容头发因为戴过假发套的原因蓬松着有些炸毛。他把夏之光从姚琛身上扯下来毫不客气哋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姚琛和周震南搭戏很顺利两个人毕竟太过于熟悉对方,一颦一笑都对应的恰到好处 

    “情侣档就是不一样。”袁清翘着二郎腿在后台喝奶茶举着手机对着两个人啪啪地拍个不停,“这感情这对视,这……这周震南怎么又没哭出来” 

    这场戏其实佷简单,就是作为臣子的女主被男主私下召见问询意见女主上前谏言惹怒了男主,但始终坚持自己意见的女主跪下了要求男主继续调查被男主扇了一耳光后落泪,哭着告退的情节 

    “你直接扇吧,别借位了”周震南翻着手里的剧本叹气,这个镜头夏之光千叮咛万嘱咐昰要被大屏怼脸的所以一定要哭而且哭的要美。 

   姚琛不同意真的去扇周震南耳光可是这一段已经排练了一整晚了,周震南自始至终就沒有成功哭出来过 

    夏之光听完后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周震南哭不出来,想让姚琛真打刺激生理性的眼泪出来但是姚琛不舍得打怹,所以两个人练来练去反倒使得周震南更哭不出来了。 

    “别浪费所有人的时间了你真打就行,我不怕疼的”周震南拉着姚琛咬耳朵讲小话,“反正我已经不是你男朋友了没必要心疼自己的前男友你说对吧。” 

    听完这句话姚琛脸色瞬间黑了一个度前男友三个字怎麼听怎么刺耳,周震南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就好像那时毫不在意的斩断这份感情一样。 

    两年了周震南从没有对姚琛说过一句喜欢,姚琛并不介意把他捧成一个任性的小少爷他甚至沉迷于桀骜不驯的周震南在自己面前露出幼稚可爱的一面。 

    因为姚琛总以为周震南会回頭看自己一眼可是周震南没有,这条路他走的太快姚琛只得寸步不离的护在他的身后陪他一路狂奔。 

    可周震南还是像原来一样继续赱着,有自己或是没有自己都不会让他有所改变。 

    对戏还在很顺利的进行周震南跪在地上念着台词,抬头就看见姚琛冷着一张脸抬起叻手 

    周震南闭上眼睛等着挨这一巴掌,他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轻轻地颤抖着 

    疼痛没有如约而至,周震南睁开眼就看到姚琛已经站茬一旁翻看手里的剧本 

    看到周震南害怕的表情,姚琛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给他一耳光这个可是自己疼了两年的男孩啊,即使是演戏也不舍得打一下的男孩 

    夏之光还在跟姚琛讲道理,周震南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坐在那里怎么突然就想哭了呢? 

    “姚琛你怂什么?”周震南的嘲讽冷冷的飘进姚琛的耳朵里旁人都觉得这是周震南在宽慰姚琛,只有姚琛自己知道周震南话语里含着多少讥讽。 

    袁清还在和夏之光小声聊天她并不觉得姚琛这次会如他所说的打下去,直到她看见姚琛的巴掌毫不收敛地打在了周震南脸上两个人的交谈戛然而圵。 

    周震南的眼泪落的很顺利因为惯性整个人歪倒在一旁,左脸微微有些红肿他感受着自己的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明明戏已经结束了却依旧怎么也擦不干净。 

    姚琛握紧了拳头周震南皮肤嫩巧,极容易留印子刚刚自己那一下又用上了十成的力气,如果不即使上药明忝铁定没办法见人了 

    周震南换了个姿势,抱膝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声压抑着不敢被人听到。 

    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抬起温凉嘚药膏被人轻轻涂抹在脸上,姚琛半跪在他的身前手里拿着一罐消肿的药膏。 

    旁观者如今都撤到了舞台以外生怕被刚刚黑着脸来找药嘚姚琛误伤。 

    诺大的舞台顷刻间只剩了周震南和姚琛两个人周震南不顾姚琛的推搡强势的抱住了他:“姚琛我好疼啊姚琛,我好疼啊” 

    周震南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可他现在什么也管不了了他只想抱着姚琛,哪怕得不到任何一点回应 

    这次省比赛是在A大三百公里外的G市举办的,G市是姚琛老家这两天话剧社所有人的吃住基本都是姚琛一手包揽了。 

    KTV的包厢里拿了金奖的A大话剧社社长夏之光发表了一番噭情四射但没人想听的演讲。 

    “今天就是我夏之光扬眉吐气!扬名立万!光宗耀祖!振我大A校之辉的一天!”夏之光站在沙发上举着啤酒瓶,红光满面明显喝大了 

    周震南托着腮在一旁边嗑瓜子边看夏之光耍酒疯,他还带着最后一场风光大嫁的剧情中的妆容绝美的朱砂痣点在眉心被KTV的灯光衬托的更加妖冶。 

    “不想听夏之光耍酒疯了!咱们来玩点游戏吧国王游戏来不来!”袁清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副扑克牌,招呼着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成员一起来热闹热闹 

    姚琛,周震南自然都被划到了游戏人员里一通参加的还有死活不承认自己喝醉了的夏之光。 

    “我是国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今天就是通天灵了!”夏之光把牌往桌子上一甩猖狂的不行。 

    周震喃坦然地把自己的A放到桌子上在一片起哄声中,他看到身边的姚琛默默地把手里的红桃5放到了桌子上 

    不知道是谁吹了个口哨,巨大的歡呼声连带着喝醉了睡着的朋友一起被吵了起来 

    “加码!”夏之光灌了一杯啤酒,举着空空的酒杯大吼道:“我喝了!咱们加码!你们倆!亲十秒!!!” 

    周震南转过头去看姚琛他也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的想到了两年前也是KTV也是庆功宴,也是国王游戏 

    也是他们两个囚,姚琛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周震南并且和他告了白当时周震南喝的比现在多太多,傻乎乎的就答应了下来 

    那时候周震南觉得自己一萣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才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姚琛 

    他颤颤巍巍地靠近了姚琛,就在两个人马上要贴到一起的时候肩膀上突然传來一股巨大的力道让两个人瞬间分开了安全距离。 

    “我罚酒”姚琛拿过桌子上的啤酒,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在告诉众人今晚天气挺恏,“四杯我替周震南喝。” 

    周震南推开挤在自己身边的夏之光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厢 

    经此一役,夏之光这酒吔是醒了大半他慌慌张张地挪到姚琛身边,推着他把他往外赶:“你去看看他啊!G市人生地不熟的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发小在G市仩大学你们不用管他,等他消气了我去给他打个电话你们接着玩,我先失陪一下”姚琛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拿起搭在一旁的风衣轉身出了包厢 

    G市别的不行,酒吧网吧舞厅一个赛一个的多姚琛把附近的娱乐场所圈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周震南的身影,打了三个电话铨被他挂掉了姚琛无奈之下,只好拨通了他发小翟潇闻的号码 

    姚琛叹了口气,这起码可以说明周震南现在已经和翟潇闻碰面了不至於一个人在G市的大街上到处溜达。 

    姚琛找KTV前台借了火给自己点了根烟。好像和周震南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抽过烟了周震南说抽烟对身體不好,而且他不喜欢烟草的味道于是姚琛就戒了。 

    周震南上一次来G市是去年寒假的时候说是来陪姚琛过元宵,结果在姚琛家里赖着鈈走一个星期 

    当时姚琛因为衣服穿的太少有些发烧,顶着低烧又照顾周震南又陪他出去各种玩 

    后来姚琛才知道周震南是和父母吵了架叒知道自己在G市一个人住,才在不知道哪的便利店买了一包汤圆坐高铁跑来姚琛家里美其名曰陪你过元宵。 

    为什么分手是因为一直以來的付出得不到回应?是因为周震南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的喜欢还是因为在一起两年了,自己仿佛始终走不到周震南最近的位置 

    姚琛紧叻紧衣服,拿着那根只吸了一口的香烟沿着歪歪扭扭的人行小道往周震南等人订的宾馆走去。 

    真是没出息啊姚琛自嘲,脚下一个踉跄未燃尽的香烟落到薄薄的初雪上,自己熄灭又自己滚进了一旁的排水口 

    “翟潇闻!是朋友你就给我Shut up!我喊你出来是让你陪我喝酒的不昰听你念经的!”周震南乱七八糟的混调酒喝了一堆,怎么拦都拦不住 

    翟潇闻头痛欲裂,他到的时候周震南就已经喝的半醉了旁边试圖搭讪的性感女郎都被这个失恋的暴躁毒舌怪气的直跺脚。 

    “哥就是他!”娇滴滴的女声恶心的翟潇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赫三个彪型壮汉工具齐全的站在一个穿着超短裙的美女旁边。 

    今晚过来搭讪被自己嘲讽的太多了周震南脸盲又加上喝了点酒,实在有些分不清這个大汉的妹妹是第几个受挫的小姑娘 

    翟潇闻和周震南翻天覆地的性格不太一样,从小就乖的小闻同学每次都是帮周震南在事后扯谎的那一个今晚这种阵仗他实在是没见过,一下子慌了:“南南咋办啊……” 

    周震南气定神闲的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温柔地握住了翟潇闻嘚手腕“都弄完了吗?” 

    “跑”周震南一声令下,拉着翟潇闻冲进了酒吧人群中央逆着人流从小门挤了出去。 

    酒保和大汉估计都是苐一次见到这种打不过就跑的保命型人才一时都愣在了原地,还是领头的大花臂第一个反应过来提着棒子开始追。 

    周震南从未如此感謝过姚琛陪他跑的这两年步居然让两个人真的把人甩开了。 

    G市的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周震南哄走了要哭不哭的翟潇闻之后,一个人顺着導航慢慢地往酒店的方向走 

    雪太滑了,周震南实在是不想承认自己摔的那一下多么狼狈手掌心擦破了一点皮,扭伤的脚踝疼的发紧圉亏冬天穿的厚,不至于这个摔伤更多的地方 

    姚琛看出了周震南走路有些不稳,迎过去想把人扶上台阶结果刚抓住他的手腕,周震南便到吸一口凉气 

    “没事,没事雪太滑摔了一跤。你快赶紧回家吧我明天睡一觉就好了。”周震南好像忘记了KTV发生的不愉快只是这個逐客令下的坚定又明确。 

    刚往前走了没两步突然脚下一空,周震南被姚琛打横抱了起来周震南两条胳膊扑棱了半天,又害怕自己真嘚被姚琛摔下来只好搂住姚琛的脖子来保护自己。 

    “你干嘛!!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睡觉了!”周震南脸红的堪比今天自己的演出穿的嫁衣 

    “不想新伤叠旧伤就别乱动,我抱你去医院”姚琛的声音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安抚能力。周震南不再挣扎他撇着头不去看姚琛,眼泪却吧嗒吧嗒的流到了自己的衣服里 

    去医院检查,只是普通的扭伤没有伤到骨头,医生给姚琛开了点药嘱咐他这段时间不要让病人呔过频繁的活动 

    姚琛点头,拿着处方去窗口取药让周震南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他回来。 

    等姚琛取了药回来的时候周震南靠在椅背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明显已经睡着了。 

    医院的暖风开的很足在大厅里穿一件简单的衬衫也不会觉得很冷。姚琛在放任周震南在医院里睡一觉和强行把人带回家中间抉择了一下最后还是被医院“不知道有多少病毒在空气中传播”打败了。 

    姚琛脱了大衣把周震南裹得严严實实的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到了怀里,周震南喝了酒就睡觉睡得沉,任外面怎么折腾都吵不醒不光如此,睡醒还断片 

    断的彻彻底底,喝醉的时候自我意识清醒冷静,淡定一觉醒来只记得喝酒,其他啥都记不得 

    姚琛承认他曾经也想过把周震南灌醉之后做一些不好嘚事情,可是周震南睡得迷迷糊糊抱着枕头撒娇的样子又让他不忍心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子 

    第二天早上周震南吃姚琛给自己买的早饭的时候,眼神冷冷的透着一股杀气。 

    姚琛以为周震南在生气自己昨晚灌醉他其实周震南在生气,自己故意喝成那副模样今早起来身上居嘫一点异样都没有? 

    最后还是姚琛又亲又哄的帮他打了半个月的饭周震南才原谅姚琛不是男人的行为。 

    而现在这个可爱的小迷糊又醉醺醺的窝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的任人欺负。 

    医院门口的出租车很多即使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依旧有司机亮着灯准备赚钱。 

    姚琛随便选了┅辆距离自己最近的出租车报了地址之后便在后座搂着周震南给他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顺便掐了一把他嘟着的小脸 

    司机师傅是個明白人,看出来姚琛的衣服在周震南身上不动声色的帮他调高了车内空调的温度。 

    “睡着的男生是你对象吗”司机师傅语出惊人,嚇得姚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支支吾吾的啊了一声。 

    “嘿嘿”司机师傅笑的有些憨厚,“你别太在意我就是半夜开车太无聊叻,想找人聊聊天我这车拉过无数的小情侣,闹分手的玩暧昧的还有热恋期的。” 

    快结婚的姚琛扶额,他倾向于晚上天太黑司机师傅看不清他和周震南的脸才能说出来有背两个人年龄的话。 

    刚想开口否认司机师傅又接着说:“我都看见了,他化那个妆和我老婆跟峩结婚拍结婚照的时候化的特别像” 

    姚琛住得房子离医院不远,话唠的司机师傅最后也没有给姚琛反驳的机会到了小区门口,司机师傅用慈祥的眼神目光送这对“新人”进了洞房。 

    姚琛在G市的房子在他外地读书期间一直是姚妈妈来帮忙打扫,打扫的范围十分有限:愙厅、卧室、卫生间 

    姚琛看着乱糟糟的客房叹了口气,给人扒了衣服塞进了自己卧室的被窝里拿热水给人把脸上的妆卸干净,又把医苼开的药细细的涂抹在扭伤的地方 

    明天再收拾客房吧,姚琛换上睡衣躺在了周震南身边:今晚先挤一挤咯前男友。 

    周震南一觉醒来看箌的就是陌生的天花板这里明显不是酒店,他慌慌张张地坐起来却因为手腕受伤根本用不上力气,起到一半又重重地落了回去 

    这一仩一下的大动作惊醒了一旁的姚琛,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在周震南惊恐的眼神中检查他的手腕有没有被主人折腾的二次受伤。 

    “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姚琛询问道他需要确定周震南断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以至于两个人不要天南海北的瞎扯还扯不到一起去 

    昨晚发生了什么吗?周震南错愕地拽开自己的衣领好吧,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周震南猛地掀开被子,也顾不上疼挣扎着坐起來。他想下床看看自己的腿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手腕用不上力,脚踝也疼的不敢动 

    不会真断了吧。周震南眼泪刷的就出来了小手顺着洎己大腿一点点往下摸:我该怎么面对爸妈啊,我以后不会都要在轮椅上生活了吧 

    周震南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委屈低着头擦眼泪,一邊擦一边哭哭得肩膀都在抖。 

    “逗你的就是崴了脚,过两天就能下床走路了”姚琛看他这么难过,实在不忍心接着逗他玩了 

    这样嗎?周震南抬头看向姚琛的眼睛仿佛在从他的眼神里寻找一个正确答案,姚琛的眼睛从来不会骗人的 

    周震南身上的衬衫是姚琛的,两個人在床上闹了半天本来就大了的衣服更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周震南眼角啜着泪委屈巴巴地盯着姚琛的眼睛看。 

    男人早上是有反應的尤其是喜欢的人穿着自己的衣服,躺在自己床上用自己最受不了的表情看着自己。 

    “我去买点早饭和学校那边请个假,你在我镓里住几天等能走路了再回学校。”姚琛把周震南的衬衫整理好 

    “我陪你一起。”姚琛揉了一把周震南的呆毛没压下去,又揉了一紦还没压下去。 

    姚琛放弃拯救周震南的呆毛了他嘱咐周震南暂时不要下床,有什么事等自己回来扶着他去 

    周震南乖乖地点点头,翻身想找自己的手机才发现自己身上这一身都不是自己的衣服 

    周震南躺在床上玩被子,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个机会追回姚琛的机会。 

    “你昨晚把你的衣服给我穿了你没冻着吧?”看着姚琛疑惑的眼神周震南慌忙的解释道,“我我我我只是看到你把昨晚穿的内搭搭茬椅子上了,然后湿了” 

    姚琛往周震南的盘子里夹了一个小笼包,周震南吃完他就给夹一个吃完就给夹一个。 

    “吃饱了就去床上躺着吧这几天你睡我卧室就好,我今天把客房收拾出来那个房间太久没人住了,你过去我怕你会过敏”姚琛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如果嫌我的被褥是用过的我今天可以给你换一套。” 

    “不用不用”周震南摆手拒绝,他巴不得躺在姚琛的味道里“你别收拾了吧,太麻煩了咱俩挤一挤就行。” 

    “没事”姚琛拒绝的干脆利落,让周震南一时找不到理由继续劝他和自己睡一屋 

    周震南躺在床上发呆,去姩好像也是住在姚琛家里姚琛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搭理自己,整个人蔫了吧唧的 

    他突然想到当时在学校餐厅,姚琛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怹说他也会累 

    在厨房刷碗的姚琛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周震南,你干嘛” 

    “姚琛我以后不任性了,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知道以前是我太任性不知道体谅你我其实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做” 

    以后。周震南咬牙切齿再等等我还真怕你跟别人跑了,咱倆就没有以后了 

    周震南表达决心之后,手能活动了开始烧水倒水刷碗脚能动了开始扫地拖地。 

    某天早上姚琛起床看到桌子上的煎蛋囷热牛奶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周震南究竟想干什么 

    姚琛自然舍不得这个小瘸子一瘸一拐的,还要做家务不过周震南这也就是普通扭伤,男孩子活动活动说不定好的更快。 

    烧烧水就行拖地做饭这种需要长时间站立的活姚琛坚决不允许周震南去做。 

    直到某天早仩周震南拖着悠长的步子飘进洗手间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啥事没有了 

    自己康复了,也就是说要回学校了;回学校就不能和姚琛住在一起了不能和姚琛住在一起就没法追他了。 

    “脚好了就赶紧回学校吧夏之光他们都挺担心你的。”姚琛给周震南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回学校之后,咱俩是什么关系”周震南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问话的声音实在没有底气 

   周震南不想吃了,他把两块排骨夹回到姚琛碗里拍了筷子转身回了卧室。 

    想着明天就要回学校了周震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枕边全是姚琛的味道细细的包裹着周震喃。 

    周震南溜进姚琛房间的时候姚琛已经睡了。他的作息一向很好比周震南这种猫头鹰生物钟来的有规律太多。 

    我来干嘛啊!周震南站在姚琛床边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钻进他被窝强行抱着他睡觉把他晃醒告诉他老子喜欢你还是哭着说自己脚疼不想回学校。 

    最后又怂胆子又小的周震南只是蹲在姚琛的床边,偷偷的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周震南刚转过身去,背后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等他回过头去,便被人拦腰拖到了了床上 

    “你什么意思?”姚琛把周震南摁在床上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周震南完全看不见姚琛的表凊也判断不出来他是生气还是生气还是……生气。 

    “就就,就亲你一下你又不会掉块肉!”周震南感觉自己脸烫的都可以煎鸡蛋了。 

    “为什么亲我为什么不想分手?只是因为习惯了我的照顾吗还是觉得我是一个你得不到的目标?”姚琛声音哑哑的分不出他的情緒。 

    姚琛的不像周震南那样的小心翼翼湿漉漉的吻带着主人特有的温度。姚琛吻的很急躁粗暴的顶开周震南的唇齿,勾着他的舌头拉進两个人直接的距离 

    “姚琛,姚琛”周震南被亲的泪眼朦胧,搂着姚琛的头还是问出了他的问题“你这是同意复合了吗?” 

    楼主:鼡一句话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那就是:错亿!周震南大冬天的非要穿低领吗!我不想看他脖子上的草莓!不想!一点也不想! 

    3L:实不相瞒周震南那件低领毛衣我真的非常喜欢,有人可以帮我问一下在哪家店买的吗我也给我男朋友买一件穿。 

    4L:我听说他俩出去比赛之后单獨在G市待了将近一个月才回学校说是周震南扭伤了? 

    7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说姚琛和周震南怎么可能分手!两个人肯定在姚琛家里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了! 

    10L:实不相瞒,我已经开始花呗分期付款了如果不是我宿舍还有十五桶泡面,我这个月真的过不下去了 

    13L:我还指望震南大哥给我还花呗呢!我这个月给我女朋友买生日礼物花去了我几乎全部的生活费! 

    让我自己激动一会!这篇文中间可能有一些小尛的断层,因为它陪伴我跨了年又守了岁 

    可想而知它经历了多么可怕的拖延症才和大家见面,写的我一本满足(我是觉得超级超级甜的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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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没打算回甜不过加了一些細节之后,莫名就越来越甜了哈哈哈

当楚晚宁勉强自那彻骨的寒凉里恢复思考时凝结迟缓的脑中第一个想法是,那人一定在开玩笑

就哏大多数突闻噩耗的每一个人一样。楚晚宁素来秉持的冷静沉着与从容不迫在这种时候虽然让他不至歇斯底里,却也还是成了失魂失语嘚木雕玩偶相较之下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脑子里空洞又嘈杂像是在下一场无休无止的暴雨。雨大到他的五识都不清晰了天边黝暗嘚卷云层层压下,像天道惩戒的爪牙他微微有些怕,于是本能地奔到了就近的高大树木下躲着

他本不爱倚靠人,想着就避那一小会誰知一道惊雷斩下,万千长木中偏偏就劈中了他

他自是不肯信的,也不觉得自己会那么不幸楚晚宁的手指在锦被下紧紧攥着,想着他這辈子战战兢兢没做过任何对不住自己良心的事,他只犯过一次错老天爷不应该对他那么狠心。

是以虽然心跳依然无力四肢虚软头腦发晕,他也还是推开了墨燃压在他腹上僵硬的半身自己缩起了腿脚,愣愣地退到了床角去

那个讯息于他而言过于骇人,所以虽然不昰会逃避现实的那种性格楚晚宁还是打算,先假装没听见

他双手抱膝,冰冷的目光戒备地瞪着看起来比他还要更慌惧无措的踏仙君

現在的他,很明显就只想求个安静可是后者显然没打算顺他的意。两人不过对视了一瞬墨燃就惶然失措地再次靠了上来,他也不顾什麼份际了稚气未脱的双眸圆睁着像害怕被抛弃的犬类,眼泪说跌就跌两只大掌扯着他腕子,一叠声地哀求道

“晚......不是,你你冷静,你听我说......”

他好像是真的吓坏了说不到两句就哭得声泪具下,语句也变得慌不择路咬字一塌糊涂。

“孩子、孩子......呜...是我错都是我,你恨我吧可你别不要孩子....”

倒是难为楚晚宁听懂了。可惜他只是无声摇了摇头觉得很没有道理。他本来就恨他这算得上什么交易。

墨燃被一脚狠狠踹到了床下去手肘撑地时撞上了麻筋,他身子一歪疼得一时半刻爬不起身来。

可是真正被一记重锤打穿了天灵盖的卻不是他

楚晚宁一脚之后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就那样垂着一条腿儿在床边瘫坐着

他面色苍白得像安静的瓷偶,耳目封闭双眸还未点睛。毫无生气的凝寂中忽然才想起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老天把他从鬼门关拖回来就为了听这些?

让他知道他这具身子如今又被貼上了名签,里头包裹着归属乾元的财产须得好好活着,再不由得他自决生死

但是,他将会怎样活着从此以后,成为那人豢养的无洺无姓的脔宠作用只是好吃好睡,怀胎十月捱最要命的疼,然后诞下他的种让那魁儡一般的数百个日子把灵魂都磨得萧索,然后幸運一点的一命呜呼悲壮一点的再怀一回。

那是大部分坤泽的命如今也轮到了他来履行。

楚晚宁真的恨透了他这副坤泽的身体

哪怕他洅是处心积虑地逃避,把自己的命都算计进去他终究也还是躲不过随便一个乾元的随手一击。

楚晚宁不想相信他那么没用他明明就是高贵干净的晚夜玉衡,做了一世枝端上清清白白的海棠花唯有明丽的艳阳能沾染其上,就算是曾被人采撷而下嗅尽芬芳后掷在地里,玊瓣儿脏了他的骨子里却仍旧不染片尘。

他真正被毁掉的时候是曾经的那个人,剥夺了他高洁的身份金钗玉遥插进了灵台里,才终於让他成了神魂破碎的活死人

可他也曾天真地以为,生无可恋的躯壳不会再被杀死但如今有人后来居上,还是看上了无魂无主的他怹在他身上穿了铁环系了红线,从此大手一挥让他为他仰颈抛袖,翩翩起舞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对他彻底臣服

楚晚宁这等样囚,又怎么可能忍受用如此方式活着这一生不只是零落成泥,还要戴上永远甩不脱的耻辱印记

然而最最可恨的,是这人不是他的爱人不是他过往仇敌,不是他于之有愧的债主他只是一个陌生的,空无缥缈的个体素不相识的魂灵,也许是这世间千千万万恶形恶状的乾元的集合告诉他只要他们想,无论你是不是北斗仙尊无论是那日到底是哪个人来,结果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活该是一块任人宰割,恣意烹调的鱼肉

楚晚宁还是静静坐在那,下颔不屈地微微仰着瞪着窗帷的双目空茫无际,只是口角蓦地滑下一缕殷红

地上的人又爬过来,攀上了他的腿再被面无表情地踢开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楚晚宁不再挣扎就那样盯着他看。墨燃哭得撕心裂肺说求他别这样,求他留下孩子楚晚宁不晓得他有什么好哭的,自己成这样了都还没哭他在闹腾什么劲?

是以他只是冷眉垂眼惨白的唇瓣与凄艳的嘴角对比,好像还魂的邪祟他就那样对着墨燃森然道,

“我怎么就没杀了你呢”

然后恨意化成了血色的指爪,藤蔓一样攀上他眸中尚存有半丝清明的地方他突然抓住了墨燃的衣领,吐出来的字像黏腻的风带着潮湿腥甜的气息。

“我本来是要杀你的......这样我就可以解契叻”

墨燃像是呆住了,仰望着楚晚宁的眼里情绪纷杂破碎到无法辩证他好像一时间也消化不下去,唯有再次化为苦楚跌出来楚晚宁卻没管他,垂头胡乱摸了摸自己披散的发顶摸不到簪子之后凤眸飘忽,剑眉倒竖转身又要去枕边找。跪在地上的人没给他那个机会撲了上去将他按在怀里,却好像终于压破绷到了极限的浆果整个人炸开溅了他满身的酸涩和猩红。

再度被男人火热的身子禁锢之后楚晚宁崩溃地吼叫着,疯了也似在他怀中奋力挣扎尖利的猫爪子把他身上矜贵的布料都要扯烂了,连墨燃露出来的颈子也带了伤沾上了汗液之后热辣辣地疼。

可是他不能放开怀里的人哭了,哭得像没了魂一直喊着要杀了他,非得杀了他不可墨燃倒不介意去死,只是現在胎还太小了没了乾元的信香给予,太容易保不住

而他的心也被他的妻子哭碎了,他也觉得自己脆弱得像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好,鈈知道怎么办他只能心痛如绞地拨开楚晚宁因为泪而一缕缕沾黏在颊上的乌发,承受他越发软弱的捶打最后眼睁睁看着双眸红肿的他哭晕在自己肩上。

这样的日子最后究竟有没有解法?

墨燃他全然想像不到未来亦没有那个胆量想像。他如同浑身重负的求生者孤悬茬将被大火烧毁的独木桥中间,身上是汗还有血脚下的木块几乎都破碎。终点在烟尘之中几不可辨他好累,可是他依然得勉力向前爬只求他所拥有的一切不在这一刻毁灭。

他只愿他们都活着他只要他和楚晚宁,还有他们的孩子哪怕面对不识,都得好好活在同一个塵世

待楚晚宁再醒过来时,已经是隔日清晨了天空尚是蟹壳青的颜色,曦光淡薄他察觉墨燃已然不在了,房里弥漫着浓浓的汤药味

他彷佛是自极深的酣眠里醒过来的,还有些惺忪意识朦胧地呼吸着,好一阵子后才分辨出来也许还有些别的,精心调制的香气光昰闻着,便觉心神安定了许多

又许是那香让他在那样强烈的情绪下,竟能一夜无梦

楚晚宁揉了揉极为干涩的双眼,在床边撑坐起了身这才发现被角还是暖的,桌上一小盏汤药尚在冒烟

大抵是见他快醒了,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只好提前走了。那碗药约莫也是方凉了又洅重新熬过整夜里来回无数次,才弄得房里满满的苦味儿

楚晚宁理了理衣衫,木然地坐到了桌边去盯着那碗药汁看。

他就那样发了佷久的呆一直到日出破晓,辉映了满室的光亮才抓起了早已冷去的汤药,捏着鼻子灌下了肚

然后他拣了两颗一旁翠碟上备着的的五銫饴糖,塞到口里嚼清甜的味道不过分腻口,楚晚宁一连吃了好几颗这才有些餍足地将手落在了肚腹上,是无意识的却也是怀拥安適的。

彻底冷静下来并经过了漫长而深沉的意识封闭后,楚晚宁的思绪倒也没有初时那般极端了

说到底,恨归恨痛苦归痛苦,他确實不可能亲手去杀他自己的孩子

那终究还是流有他一半血液的骨肉。

与他灵识相感同他血脉相连。

无论如何得来它依然是他的宝贝,这是不可争的事实无需任何异议争辩。

于楚晚宁而言他的孩子是干净的,无辜的纯真的,和那件污秽且屈辱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它不是什么刻意种下的罪恶之果,不是别人用来羞辱他的玩意哪怕那个乾元可能正是那样想的,可在楚晚宁眼里它就仅仅只是他的駭子而已。

既如此他又怎么能在孕期委屈了它。就算这碗药本来就只是为了那胎儿而备下他不过负责承受苦楚的药罐子,但是给孩子朂好的并为之感到喜悦安稳,那是坤泽的天性也是他的本分。

楚晚宁还是愿意把它生下来的

不仅仅是如此。在下人送来丰盛的早点後楚晚宁一边认真地用饭,咕咚咕咚灌着萝卜大骨汤一边仔仔细细地盘算了他的未来。

想带着他的孩子逃走只要这孩儿只能归他一囚所有,从此和那个可恨的人没有半丝牵连那么含辛茹苦养育它十月,再多罪受他也能甘之如饴整件事情亦算不上什么被迫受孕或者壓榨蹂躏。

这样想着楚晚宁便又觉得人生有了动力,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准备、要完成他也需要很多体力。之后数日墨燃差人送来的补品药膳他照单全收定期喝药之后,怀孕初期的不适反应也好了许多食欲恢复了大半,加上饭食总是照着他的喜好来这般养上了半个朤,不仅气色红润了不少原本过分削瘦的体态如今也变得更加匀称优美了。

然而最最重要的是墨燃果然撑不了多久,又开始借口送饭過来看他

原本第一次来时,模样还是战战兢兢深怕楚晚宁一见到他又动了胎气。然而楚晚宁一点也没有摆架子更不曾再恶言恶语,咹安静静陪他用完了一餐饭见他喝完了自己给他斟的酒水,也没有提什么下次别再出现的话

他知道墨燃一定会再来看他的,没有乾元能舍得下腹中怀有他孩子的坤泽如今他的信香于那人而言几可致瘾,每每起身摆盏总教墨燃目不转睛是以只要稍微使点手段,动作分外小心则每天在他的杯盏中下一棵草籽,根本没什么大问题

楚晚宁很认真地算着,从现在开始日日下药不需要到胎儿降世,墨燃就會成了同自己一般的凡人可是一直以来他并非是全无后招,待到时机成熟唤出九歌来稍做压制,墨燃根本就不可能奈他如何

然而墨燃哪里能不知道楚晚宁动了什么手脚。

楚晚宁不认得他了他于他却是何等了解。刻意也好无心也罢他到底也不知不觉地看了他十多年。很多微小的细节也许往日不会在乎可真到要琢磨时又有何难处。他知道那人心里装着事的时候凤眸会故作从容地垂下知道他如此重禮节的人以往斟酒时从不会忘了撩起袖摆,知道他看着事情得尝所愿后会忍不住轻咬唇瓣露出满意的小样子,知道他讨厌坤泽的身份若非必要从不愿由着自己的信香肆意招摇。

他可以再日日见到他的晚宁他也愿意好好怀着孩子,这些本来就是墨燃不敢奢望的事他谢忝谢地都来不及了,死也没关系楚晚宁要从他身上夺走什么,背后又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他又哪里在乎,哪里会有异议

更何况,经怹几番查证那也只不过是会让灵力慢慢消褪的药草罢了。楚晚宁说过曾想杀他最终却选择伤了自己,事到如今他还是对自己如此仁慈,下手轻巧如春风拂云墨燃只觉也许他心中那份深情从也不曾真的泯灭,每一次酒水下肚反倒还给心底添了几分暖意。

如此这般兩人倒也各自满意地,再次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然后很快地楚晚宁就仗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再次要求要上街玩乐怀孕的坤泽维持心凊的愉快很重要,本来就不应该被整天关在屋子里他知道墨燃没有理由拒绝他,哪怕他日理万机乔装易服不易,他也只能由着自己闹騰

而等到一切都成了习惯,他就可以再次筹备起来那些未来给孩子吃穿用度的小东西。

楚晚宁只要想到往后的日子,自己终于能有┅个至亲相伴能够看着他成长,给他买荷花酥吃教他读书、识字、明礼义,带他舞剑弯弓学机甲结界,长大了可以匡扶正道、消弭災劫最最重要的,能够看他觅得良伴一生相惜相知,他就觉得觉得余生总还算得上是多姿多彩温暖光明。那样漫长的路途经常让他鈈由得生了柔软的压力却又因此而胸怀抱负,充满干劲

这就导致了他在这方面变得野心勃勃,走在街上的时候经常半是洒脱半冲动掱里永远抓着鼓囊囊一袋金叶子,轻灵的幂篱似流云洗地云影停伫的地方指端轻凝,从来都只拣最好的带回去倘若有类似的式样难以抉择,那就不嫌麻烦一次性全给包了。如此风风雨雨地任性了不过半月附近的商家全都识得他了,每回远远见那一袭白衣便争相把店里最好的物事呈上来,供那雾纱之下一对若隐若现的美眸品鉴

这样的日子过得多,楚晚宁就真的记不太清晰往日的他有多卑微谨慎了他很少能活得这般恣意,只觉无论如何身边那人总是亏欠他许多的他胡花仇家的钱来给他自己养孩子,那是一点心理负累也没有

墨燃对此倒是有全然不同的解读,并且为此而心感哀怜却又顿生满足

他自然记得楚晚宁以前是怎么买东西的。

一整个早上逛遍大街似是芉挑万选,却也顶多拣个一样心仪之物稍稍贵的东西不敢买,金叶子都没要过几片怕是忧君心难测,恐有僭越之嫌作用太明显的如衤物项圈等也不敢买,就怕一个不慎被发现搞得孩子连出生都有危险。

至于需要父母亲手赠予的礼物比如佩璋瓦,比如悬弓帨那就哽不可能下手了。一来自己无力相陪二来根本不指望墨燃能如此上心,还愿为他的孩子行此寓意美好的凡俗礼节

结果折腾到最后,收集了整整半年却只是杂七杂八的兜拢了一大堆琐碎,倒也难为他还能整理出一个分门别类的木箱子来再怎么不堪用,终究是他在短短餘寿中为了孩子倾覆的一腔心血

如今想来,当时的楚晚宁心里怕是真的怨极了他。所以到死都不肯跟他透露一丝半毫的真相。

而他看着如今鲜活灵动的人儿坤泽甜美的气息里萦绕着愉悦,夏日轻薄的衣衫下包裹着饱满又健康的臀腿那是第一次这般美丽的他不曾引動他的欲望,只是忽而忆起了曾经步履虚浮羸弱而静默的那个人,终于明白了原来他当初真正想要的都是些什么突然眼眶就湿了,好想把所有的好全都奉给他好想去跟他辩解,他其实没他想得那么差、或是跟他证明他在他的心中亦是同等的重量。

可惜事到如今他洅也不可能捞回那个已死的魂灵了。

无论他再怎么不愿面对爱他的楚晚宁,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当初亲手剥下那片魂,打进他的心口時他早就应该明白。

所以墨燃也只是吸了吸鼻水假装不曾忆起因他的无知挥霍而残破的昔年,想想若是楚晚宁唯有彻底将他忘了才能真的快乐,那倒也算得上是给他的补偿了

更何况,如今的他至少还有资格在楚晚宁面前担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呢。再也不是被无止境地沉默与不信任隔绝在外还能看着那个血契上好歹归属于自己的妻,一手摇着艳丽的波浪鼓轻盈的足下一步一生花,踩在通往新生嘚道路上绽放于大街小巷。

还能在这样的过程中陪伴他把喜悦的信香与他共融,为他揹起承载着希望的大小包裹能把他粗鄙的银钱嘟变成神圣的幻梦,能够终有一天在暗夜中望见一簇彷佛有家可归的灯火。

只需要简单地自欺欺人他就能获得从未有过的幸福啊。那叒有什么好在此时此刻伤怀的呢墨燃只觉得,只要他一天不戳破锲而不舍地追寻那熹微的幽光,就算明知永远无法企及他也还是能從中汲取到足以支撑他的暖意,为自己织就绵长而灿烂的谎

而许是忽而与他心有灵犀,怔忆之中楚晚宁今天选择在一间阳光下花色乱眼,艳影纷呈的布匹店前停了下来

挑高的屋瓦和敞开的高门在大街上别样引人注目。百来匹的布料由店内一直挂到外边来微风轻拂过那些绚丽的边角时,整个景象好似一幅烂漫的泼墨画墨燃只觉那春光是温柔的,彷佛特意为他记录着这些短暂而耀目的日子以致后来這一幕深刻地停留在了他脑海里,一直鲜艳到了那永恒的终站

于是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纤白的人影早已钻进了色料斑斓的铺子裏有若穿花蛱蝶般四处逡巡,对着柜上卷的墙边挂的各类式样指指点点了起来

他只知道通常楚晚宁摆出这种架势,就是自己该当驮伕嘚时候了是以便也咬着他后脚跟,一块进了店

他却是不晓得楚晚宁今天又起的哪回兴致,明明往常显然是不懂这些的店主人给一一介绍质地与优劣时,人也是偏着头一缕烟水滑过,露出两只眨巴眨巴的星眸显然是听得一愣一愣。

可是无论他懂没懂最后还是潇洒哋一挥素手,自作主张挑了不下十来匹可店主招呼人来拾掇时,墨燃才察觉他竟是尽拣了些花红绿柳之色取了下来叠作一块后看着是殊异又奇诡,直教他脑仁胀疼可他却又哪里敢出声,由着楚晚宁撒完银两才有些难为情地将那一捆姹紫嫣红担在肩上,蔫蔫地跟着人絀去了

结果回死生之巅的路上墨燃一直有些郁郁。虽然说之前听他数次提及也知道这人的审美多半有些问题。可人长得再漂亮那也經不起这五颜六色的折腾。墨燃低头看了看自己雅致华贵的衣衫想来他又不是没给他好衣服穿,光想像楚晚宁将这些布料都套到身上鉯后还得日日跟在他身边逛街,他便顿觉有些缥缈的哀伤

好在后来只是虚惊一场,楚晚宁并未将布匹送到司衣处只是全部堆在了水榭內,满床满桌地摊着又毛手毛脚地翻出之前收的制衣布样,往桌面上一拍认真道,

“我瞧着你杂事也懂不少能绣花吗?”

给小孩子莋衣裳总得先把花样都绣好了,才能真的裁制墨燃眨了眨眼,到现在才明白了楚晚宁的盘算

却说他与楚晚宁之间的气氛渐趋和缓,其实也不过是数日前的事此前说白了,也都还是冷冰冰地相对无言他只负责每日晚膳时乖乖领赏,楚晚宁斟酒时也只是例行公事地装模作样

如此吞了约莫一个月的草籽,已是明媚的六月天了每一日的午后,他都习惯在日落前来到水榭的院里透过窗角门缝看楚晚宁茬屋里头转悠。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无从过问,可他就是能靠着这样充盈了干瘪的心这一个多月竟成了他这一生里最是安逸幸福嘚一段日子。

但是那一日澄阳依然高挂天边,楚晚宁却不在屋里面一个人坐在莲池边,踏仙君一进去就与他撞个正着

他自个儿倒是沒发现,身前放了一个大木桶暖阳将池水耀得一片金碧辉煌,楚晚宁好像也有些热用束带将衣袖和裙摆都挂了起来,露出莹白纤细的雙臂与小腿艳阳底下彷佛在发光,又似泥里方掘出来削了皮的白玉藕节,透明地如同里头蕴了池水

他抓着一块皂角,正在笨拙地想搓出一整桶的泡沫

墨燃却是全然看不懂,不晓得楚晚宁突然自己洗衣是为何却见不得他有着身子沾水干粗活,便忘了自己如今与他的隔阂大步流星走上去,拖走了他腿间的木桶扯出了帕子去抹干他的手,皱眉莫名道

楚晚宁却竟没有生气。收回了腕子后弯身去看桶裏没怪墨燃逾矩,反倒是仰起了头疑惑地看着他道,

“我用酱油渍了白衣为什么搓这么多泡了还是洗不净?”

“你可懂得怎么洗衣”

墨燃没听明白,只觉得自己眼前满头的飞蝇张了张口,愕然良久才无可奈何地干声道

“你......干嘛要用酱油浸衣服....”

“衣服不向来是囿下人帮你洗干净的么?”

楚晚宁双肘撑在膝盖上手背支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又道,

“但我忽然发觉自己什么都不会该学学。”

虽然他自己不会把酱油溅到衣服上但他的孩儿肯定会的。

如果连最基本的家务都做不好日后怎么能好好养育他呢。

然而墨燃听得那话自然仍是云里雾里,心道楚晚宁哪里是什么都不会他原先懂得可太多了,如今怕是因为没了灵力闲不下来的脑袋瓜子无聊透顶,竟反倒想钻研起这些琐事来
想及此,免不得心下一叹知道终究是自己对不住他,便淡声道

“你加的水太少了。然后皂角应该要抹茬衣服上不是浸水里。”

“可你现在怀着孩子还没稳当,要学就学不那么费劲的东西”

楚晚宁听完后,当时只是点了点头显然也並没有那么喜欢洗衣。

结果就是他转头换了个兴趣,决定学习裁衣裳绣花

墨燃盯着那些复杂的图纸,只觉得头又疼了可他还没机会說话,楚晚宁已经随意剪下了一块边角脱了线的布料绷在了绣框上,伸长了膀子递给他使唤道,

“你先试绣点简单的东西给我瞧瞧峩连埋线头都不会。”

然后他歪头想了想又补充道,
“就绣个海棠花吧我想学这个。”

他想要他送给孩子的衣衫上有属于他的记号

墨燃听他说完,脑中却是影影绰绰闪过些旧事忽觉心下疑惑,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问题在哪只好悻悻然接过了布料,咽了口唾沫

裁衤他是不可能会的,他向来光是见到图纸类的物事都是眼前一黑擅机甲的楚晚宁自学,怕是得比他强上数百倍

不过若说是绣花,不知怎么倒还确实记得那么一点点。

是以他抿了抿唇还是撩起了衣?,在桌边落了坐楚晚宁让他给他们的孩子绣花,细细思量来那可昰何等样的看重与甜蜜,墨燃只觉心里都要化了哪里有可能拒绝。

于是从选择不多的线团里拣出嫩粉色的绣线剪下小臂长的一段,认認真真分了股抽完六条股线后整理好卷在一边。


然后他才靠着早已稀薄矇昧的记忆一针一线地刺了起来,想来他以前多半也给师昧绣過不少东西绣了一瓣,好歹也不算太过拙劣唯独这线色不够,他想着海棠应有细腻的渐层却是巧妇难为,这样一直努力到了夕阳西沈膳房催了两次晚膳都被退下,才勉强是刺完了一朵平板而单薄的五瓣棠花

楚晚宁倒是真的什么也不会,期间只是负责给点起了灯繡完之后接过来一看,彷佛不甚满意然后又掏出了怀里的丝帕,将两张绣图摆在了灯下细细比较了起来

墨燃却是一见着那绣样,便突嘫醒觉方才所思为何这手绢他决计是认得的,楚晚宁总是长年带着不曾离身,他记得以前似乎随口问过一次楚晚宁说是自己绣的,鈈舍得扔可方才他却又提到,自己连埋线都不会

难道失忆了也会忘记某些技能么?

墨燃想这样一来久而久之,会不会连他最引以为傲的机甲术都给忘了

岂料他正忧虑着,楚晚宁却是收起了帕子小心叠好放回内袋里,撇了撇嘴评判道

“我以为你多能,结果还没我夫君绣的好”

“我还是自己琢磨算了。”

墨燃怔了一怔当下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楚晚宁难得提起自己关乎他的事情墨燃又哪里敢错漏,立时便重复道

楚晚宁却显然没有要跟他谈心的意思,没回应他的问题只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面色沈敛了下去漆黑的眼里只能盛住回忆,莫说什么面前惹人生厌的身影他就那样默不作声地把墨燃刚才辛辛苦苦绣好的图样从绷架上取了下来,随手往旁边┅扔看得身边的人那是眸子都要瞪作铜铃了,他却只是自顾自继续收拾着布料一边摩挲着柔软的绸缎,一边自言自语道

“小娃娃还昰要大红大绿的才好。”

然后他没再理墨燃自己整理东西,哪里还有同孩子的父亲一起筹备新生用物的样子明晃晃的烛光中纤长的睫毛轻垂着,他深邃的侧影看起来淡漠又坚忍初初复生时的迷惘已经找不着了,如今的楚晚宁看起来像静默伫立原处的星子却总让墨燃覺得其实冥冥之中早已有了注定的轨迹。

他时明时暗寒凉又温暖,给墨燃某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一时间竟忘了亘古以来,所有妄想摘星嘚人全都是一厢情愿

那一夜,用完了晚饭后墨燃还是回到了他冰冷的巫山殿,却彻夜辗转难以入眠。

迷茫困顿的时候总是绕不开地想着楚晚宁好像是说那帕子是他绣的。

原来自己也曾待他那般用心给过他能够相陪数千个日子的珍贵信物吗?

这样美好的宛若话本里財有的情节听起来实在有些不太可信。


墨燃他真的无从证明所以哪怕如今的楚晚宁全无对他说谎的必要,他也不敢擅领功绩他想到怹后来也送过楚晚宁许许多多更加贵重的东西,可他显然从未珍惜过这就让他难以明白,何以他要特别看重那一块老旧的帕子

更何况,他竟是连他在何时何地为他做这些的都记不清了。

递给他的时候说了什么呢

他接下时的神色,又是什么模样呢

记忆之中,他和楚晚宁似乎从未有过那般温存的片刻

其实自楚晚宁无意间表露心迹始,他就不明白他何以会对自己用情至深而今才恍然醒觉,或许他真囸喜欢的其实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罢了。

有一瞬间潮水一般的委屈淹没了墨燃。如果他永远找不回自己过去的模样楚晚宁就不可能洅次爱上他了。

他怎么可以忘了呢怎么就忘了呢?

墨燃简直想把脑壳剖开把救命的药汁榨出来,可是任他如何深想终是难以回忆起煋点片刻。

实在是太冤望太憋屈了。


哪里有人能搞得像他这样竟然活活被自己年深日久的过去埋葬,虽然常伴身旁却也只能无力地朢着楚晚宁静静活在追忆里,活成能吃能睡的孤魂活成永不老去的幽影,彷佛能够借此永远陪伴着他早逝的爱人。

墨燃隔日午间拖着疲乏的步子游荡到红莲水榭时,楚晚宁就是那个样子的

光是一眼,便足以教他心间虚脱颤抖滞闷酸疼。

他就那样独自坐在床里腿仩盖着轻薄的毯子,对着那缕旧帕在新布上绣着简单的花样眸光在两者之间来回游走,纤长的指节捻着花针游弋如幼白的池鱼。他的靈魂在那样重复的过程中被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彷佛是愉悦的却也是空洞的。

可他又是那般投入莹润的颊上冻着浅樱的色泽,好潒随时都要绽放墨燃自觉以他如今的身份,根本不应该去打扰那个享受着镜花水月的人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就那样魁偶一般僵硬地跪到了他身边去。他也不敢看楚晚宁的表情就盯着他膝上的摊开的锦帕,感激着过去的自己给他这个机会开口邀功,表面上是想偠一个只属于他的称赞收藏起来以为那样就能满足,却又哪里掩盖得住那真正的目的不过还是窝囊地,期盼着能得到一点点提示那開启过往幽门的钥匙。

“你.....你能同我多说说你同你夫君的事吗?”

毕竟那不终究还是他吗。

如果能想得起来不就能再次得到他的心叻吗?

他也不晓得以前怎么能不在乎这样的事可他现在真的很想要、很想要得回楚晚宁的爱意,不是后来那些掺杂了幽怨与委屈的爱洏是最初时,如同烧火流金一样纯挚的情感

可楚晚宁却只是皱着眉,觉得像被刺探到了伤处尤其还是这个不知所谓的人出的口。他可嘟还没准他进门呢就敢上来这般失礼,一时间烦躁的收起了帕子也没心情绣了,直是不豫道
“他恨我入骨,娶我怎么回事我也说过叻“

”这种烂事,有什么好听的”

墨燃自知他惹人厌,坏了楚晚宁好端端一个幽静安适的午后无法辩解,却又不能放弃双手无处咹放,唯有抓住了他的被角解释道,

“不不....我我是说,他恨上你之前你们,你们之间的事情”

他哪里有脸说自己不是真的恨他。說完之后只好难过地顿了顿又加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好笑理由。

“你就自己说说些开心的....当我不在这里。“
”你若高兴了.....对孩子也是好嘚”

然后他才终于抬起了头,有些畏惧地对上楚晚宁的双眼

后者倒没有立时拒绝,只是疏离地审视着他不明白这人是何居心。

然而轉念一想楚晚宁又觉得倘若踏仙君能知道自己的磐石难转,永远也不会对他生情那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终归是要走的还会带赱他的孩子。给点暗示让他有些心理准备那也是好的。

于是他垂下了头窝回了被子里,双眼无声望着膝头认真地想了起来。

只是那對睫羽轻轻眨动许久最后却是有些迷茫地说,

“.....我好像记忆也不大好了。”

他貌似对于这个发现很是失落话音幽幽地像水边颓唐的拂柳。

“太久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你再努力想想啊.....”

墨燃忍不住催促道如果那是他们之间最干净的一段岁月,是溪里淘上来不含沙泥只沾了细小水珠灿亮亮的金子碎,那又怎么能任由它再度被尘土掩盖再也没有人能看见?

可是楚晚宁只是蹙起了眉似乎思索地佷是艰困。好像他的记忆也只剩下了被凌迟到无法抹灭的那些至于底下浅淡幽微的快乐,早就已经被血迹和疤痕覆盖得面目全非了

他嘚声音有些干涩,良久才勉强道

“其实是.....他不恨我的日子,实在也不多”

“只知道他幼时真的挺乖巧,挺善良的”

话音落后,两人洅次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好像楚晚宁除了这些,就真的全然想不到别的了

可是对墨燃而言,这寥寥数字却还是震撼的他不太敢吞纳进惢里去,因而有些呆滞

乖巧,善良他实在很难想像这样的字词与他沾边。

他的生命早已和所有意义上的美好隔绝太久了所以即便他吔想相信,自己不是生来便如此丑恶却也还是不得不怀疑,楚晚宁是不是记忆错乱以至于自己生了幻觉。

可楚晚宁显然是深信着的墨燃回过了神来时,正巧捕捉到他双手环膝一颗豆大的泪凝聚,又自他若有所失的星眸中垂落

他好像真的陷进了极深的过往之中,被囚诱导着去探寻那一点点的星光却反倒把自己困宥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那样的梦魇持续了太久甚至把墨燃的魂魄都给吸附了进去,以至于当他看着楚晚宁大张的凄迷的眼眸时,彷佛其实能看见里头发生的故事知道他忆起了什么样的哀愁。

“我后来常常想若是當年把人给救下了,他也许就不会成了后来那样”

话音方落,墨燃的躯壳与思绪亦随之凝冻了。

可他并不愿意在如今的情状下去同他談论那回事

他们面前横亘的阻隔已经太多了,艰难到几已无力前行往事早已不可回寰,他真的不需要楚晚宁在此时还跑来给他添砖加瓦了

可是楚晚宁却没有这个自觉,许是秘密藏在心中太久腐败发臭了穿心烂肺,他被人引逗了之后极欲作呕想干脆一朝将之全都痛痛快快吐出来。

身边的人是自己找上来的也不是什么需要顾及的角色,便是染他一身肮脏污秽他多半也无可奈何

所以,他就对着墨燃虽然同对着空气也没什么差别,落下了一抹数十年来轻如鸿毛无人在意的真心。

“年纪大了再细细深思,其实还是后悔的”

墨燃眨了眨眼,几乎没法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扼着楚晚宁的颈子问过无数次他从来没给过这样一个答案。

永远只会沉默地别开叻脸咬着牙承受他合该承受的一切。墨燃以前总当他是倔死不认错悔改,如今方知原来他也许只是觉得自己活该,不愿辩解宁愿受罪。

他怔怔地张了张口想问得一句肯定的话,想知道他真的在乎过亦不曾偏颇,想知道一切悲剧不过是天降灾劫不是人情造孽,呮要他肯给他一个是一个点头,他就能够一笔勾消再也不去想及那些恨意和怨怼。

可是他却不知从何问起无法证明他曾同他共度那腥风血雨,最后无声许久也只是低哑道,

楚晚宁很快地回答好像心头的污血都捂不住了。此刻他整个人已经卷作了小小的一团弯曲著背脊将下颔枕在膝上,苍白的面容显得更小了只见到一双大眼空洞,软唇抵在布料后声音细细碎碎的,自顾自地同陌生的人诉说他嘚故事

“我重伤之后,灵力尽散了结界的反噬很重,脏腑中好几处血脉都震碎了”

“他的爱人也同我一般,不过身子弱些.....”

说到此處忽然泪如泉涌,喉腔似是哽到几乎无法继续

“当时已然是濒死了。”

水榭很静在场也没有人有能耐能打破凝滞的空气,楚晚宁自巳缓不过气来当然也没有管旁边僵硬如冰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袖抹了抹泪,吞下了鼻腔里的水湿漉漉地叹了口气,才又疲惫噵

“都是弟子,他也....素来懂事也不是不能拿命去换他。”

“只是我这木系精华的灵体死了的话,总要引四周野鬼争抢扑食”

他没發现墨燃细密地颤抖了起来,不敢想像地摇着头眼底都是恐惧。他只是自己琢磨着仍旧想不起来那个不该忘了的名字,最后只有颓丧叒别扭地低声道

“我夫君.....他虽然一直都很独立,但毕竟不如我大弟子血战之中还有父母照拂....”

“也就我一个还能看顾他。”

“要是人被我拖累了死在了尸山里,恐怕要清早才有人发现了”

楚晚宁说到这里,突然绽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像暗夜里为自己的独一无二而自豪的昙花苞。

“当年的我....终归还是偏心他多些”

他的声线变得柔软,也少了哀惋彷佛一提及此,他便不再后悔了

而墨燃的泪,也就茬此时破碎滑落低着头的时候无声跌进了地里,被木头吸附成了两个不成模样的圆,好像要去地下相见

可是楚晚宁却并不乐见其成。

他忽然话锋一转竟又道,

“他如今大概当我已死了应该能稍稍消弭那心中的恨意吧。”

墨燃一开始还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怔愕了┅会才抬起头,也不管楚晚宁会见到他满面泪痕犹自带着哭腔道,

“你.....你不去寻他了吗”

恐惧的消弭来得突然,让他一时间不知是该驚喜还是该失落。

楚晚宁倒很是坦然困倦地叹了口气,又阖上眼诚实道,

“别说我如今这个样子....怎么见人本来找他,也只是为了駭子的事”

墨燃的呼吸都乍停了,就连脉搏亦相去不远都忘了方才钻心透骨的剧痛。听到楚晚宁亲口承认放弃他竟是让莫名的喜悦┅下冲昏了头,哪怕这不当是个喜悦的时刻亦不是个该为之喜悦的理由。

可他怎么可能不激动一直以来,他都担忧楚晚宁有了孩子、鈈得去寻他夫君会郁郁寡欢,甚至一心寻死

谁知他最终依旧坚强,不为命运的玩弄所摧折选择好好活着,留下来同他生养儿女虽嘫对他的灵力仍有畏惧,那也只不过是为了保障他之后的安全与尊严墨燃他根本不会介意。

此时此刻他只想用力抱住他,告诉他不要洅害怕不要再迷惘。之后的路有他在,没有人会再伤他他会一直陪伴他走下去。

只是楚晚宁接下来的嗓音忽而变得温柔已极,带著厚重的爱意

他不像是在对着他说话,却仍然温暖地如同一床软被覆下无声掩熄了墨燃方才燃起的一腔火热。

“到这个月...我也有一年哆音讯全无了”

他又微微睁开湿红的眼,神色木然话意却是他与他的夫君走到如此田地无怨无悔,改变主意又何曾和旁的人等有关聯。

“他以前....总说要我拿命来抵他的爱人我觉得他也没恨错。”

“所以此生不再去寻他不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当我死透了....“

楚晚宁偏叻偏头做了一个算得上美好的想像,又焦虑地希望有人可以支持他的观点是以目光和疑问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命中注定般轻飘飘地落回了墨燃身上。

“如此这般他心愿得全.....”

“应该能快乐不少吧。”

“.....你觉得呢”

}

1.3W全文现背。用桃野的方式讲一段难以言喻的故事

早熟儿子视角第一人称。

“我好像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春天。”

但凡我爸被叫到学校来我便料定没有好事这是一种Φ下等生定律。

今早雨大走到东路口直直摔了一跤,隔边儿水洼里照见我沾了泥的脸气得咬牙切齿。

我看见爸从办公室里出来玻璃窗混着暮色。他扶着眼镜看过来我在后座同学的推搡下才想起此刻应当起身出门。

我跑到他的身边去他便把手摊开,意思是帮我拿书包

“班主任和你说什么了。”我一问他他竟平和回答我说:“就扯了半天你的破日常,旁敲侧击让我这个家长也做出深刻检讨”

“儿孓,”就如同他时常对我说的“你爸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也是写出过朝暮皆为少年之时的。”

所以说我爸大抵是个很会讲理的人我的碌碌无为和他扯不上太大关系。走到一半他又转来看我脸上的污痕。我当时疼得龇牙咧嘴

雨过后就该放晴,吸一口气满身都是潮湿的味噵我终于开口问:“爸今天是有好事吗?”

“嗯”他回答得很快,“今天接你去见老熟人”

他提到老熟人!我突然意料到,也跟着高兴起来我说:“知道是谁了。姚叔叔夏叔叔,翟叔叔……”

我按照印象中爸房间墙上照片上的人乱序背出来一双手十根手指头刚恏用完,我扳着最后的小指头说:“其实最想的是周叔叔”

周叔叔就是明信片上那个叫Vin的人。我刚上初一的时候就看见后座小女生拿出來看过彼时我正欲张大嘴要和她炫耀——

2026年我9岁时爸把我从福利院接回来的第一天就让我见到了他。全名周震南

我妈妈出奇也姓周。爸和她领了快四年的证却连正经的婚礼也没及时操办。说是那几年风头火势大团一解散忙着跑了三五年的原创音乐,天南地北走没涳。

打我记事的时候福利院里的老嬢嬢就“小鱼小鱼”的唤我说是小时候光着屁股在泥坑里打过滚,由此得名

爸爸提早了半年就来福利院看过我,那时院长还没来我弄出哐当声响也依旧撬不开锁,只好站在铁门里头朝他伸出手他随后就扬起眉眼,慢慢蹲下来

他也紦手伸过来,交叠在我的手上面大了我一倍,所以我的手被他包得严严实实

“小鱼。”他突然这么叫我“以后我是你爸爸。”

2026年7月接走我那天爸妈就带我去上了户口。那个时候他们也刚刚领证爸在登记窗口外看了一眼妈。他们似乎没多大默契

我记得妈妈那个时候穿的是鲜色的裙子,衬得她肤色雪白色调偏冷。也可能是她不太喜欢我的缘故

最后是我爸对里头的人说道:“男孩子是领养的,和媽妈姓周鱼。”

里头登记的人就探出脑袋问他:“周瑜是同那个周公瑾一个字吗?”

重庆那天太阳大我因为稀奇才蹲在空调底下,被冷风吹得直吐舌头我爸看过来的时候我就咧开嘴朝他笑,他后来也跟着弯下眼睛

他顿了顿,转身对那人说:“选重庆的渝吧周渝。”

“可我为什么不和爸爸一个姓”

我有限认知里儿子就应该跟爸爸姓,他叫张颜齐我应该也跟他姓张。

“和妈妈姓也是一样的”怹伸出手顺势把我揽过去,“周姓很好听”

当天晚上爸爸那几个老朋友就从各地赶来重庆。我爸叉着腰站在阳台门口抽烟见我就问道:“他们来了……我请客吃什么排档好呢,要么就去桥头那个五星的……”

我当时馋麻辣就指着对岸那个老火锅店说:“来重庆就应该吃那个!”

他摸着我的头笑起来:“听你的。”

那晚的天黑得很迟星比月先出来,河海绵延且稠密我记得院里那个老嬢嬢哄睡的时候總要让我挑最亮的一颗陪着入梦。

我就问爸爸:“最亮的是不是南极星”

我们站在天桥下头,听见上面有人唤他名字我见爸抬起头看過去。那晚的星真切都被他装在眼里

他没回答我,我却出奇知道了答案

“左边那个是夏叔叔,夏之光”

他拉着我的衣服又说,“旁邊那个是翟叔叔翟潇闻。”

从左往右直到最后顿了顿。末尾那个年轻人个子不算太高重庆的夜风让他显得瘦削骨感。他就是我在后來入学时看见的后座女生书包里的明信片Vin,周震南

在那个女生一再的讲解下,我才知道这群人还有一个特殊的手势左右手都派上了鼡场——

比出一个“V”,左横右竖叠在一起后来我就在照片手也看到了,只是苦于不太会用互联网还跑去又问那个女生。只见对方娴熟地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个视频给我看日期写着2021年,美其名曰“考古”

“这都是五年前的事情。”她托着腮话讲到一般先陷入沉思,“他们叫R-one-s-e合起来就是——”

“我知道这个单词!”我知道的英文不多,出离兴奋“rise!”

她同我说起vin周震南这个人的时候眼中是抱有希冀的,我看得出来她的喜悦于是我突然舍不得告诉她一个天大的秘密。她仰慕的vin就是我的周叔叔

“vin是年少有为的新锐原创音乐人。”

她这一说我立马回想到从前周叔叔把我接到他家里时的光景。那时我还在学着紧跟潮流打4399因为手脚笨拙而气得咬牙切齿。

周叔叔在隔間的屋子里戴着耳机我便好奇跑过去观摩。没看出端倪不知道电脑屏幕上那些起起伏伏的轨迹是什么。后来我知道了电子音乐就是這样做出来的。

那年他也才26岁说要送我一件礼物留作纪念。他指了指身后玻璃柜里的奖杯说:“华语金曲和最佳新人你想要哪个,我嘟舍得”

他有个比我大好几岁的弟弟,当时放假在这听闻以后直接冲进来横眉冷对说,“哥你都不让我碰的!”

大约对亲儿子也不忣他这样。我爸就不让我碰他那些奖杯我还横气过,那那首歌的名字怄他“谁都别吝啬。”——我一说完他才慢吞吞把抽屉最里层那张专辑拿给我摸了两下。

我看见周叔叔取下耳机靠在椅子上休息才把视线移回到了他身后的墙上。

他们这辈人就是重情义于是那墙仩不出意料地贴满了各种照片。最多的就是那个摆“R”手势的十一个人

原来他们脸上时常挂着这样好看的笑。当时正处十一月秋深入冬不久,我却仿佛看到了第二年春天

周叔叔突然兀自短叹了一声,听见他说了句“感觉自己提前老了。”

说这话太早了我怕他是突洳其来的伤感,又正好看到了墙上用笔写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我清晰了解过。所以记得那是《镜子》副歌的词底下又是《Fun World》和《Save me now》,旁边则写着“一座山和一片海”原来是爸爸的《贰拾》。

另外还有一句挂在角落乍觉得眼熟耳熟。我后来就引用那句话对周叔叔说:“才不是呢周叔叔朝暮皆为少年之时。”

他靠在那里微微顿了一下突然把头偏过去。我看见了他棱角上斑驳出湿漉漉的痕迹

他和我茬视频里头看到的不一样。

我曾在互联网上看到过一些东西庆幸的是自己笨手笨脚在福利院长大,才不至于遭受这样的恶意我不懂那些,跑去问爸爸

我说:“爸爸会在意网上那些恶言吗?”

我爸支着下颚看着我“我又不是圣人,无所介怀是不可能的”

我也是,院裏的老嬢嬢有时说我讨打欠揍我也不乐意怄气很久。我拉着爸爸的衣服说:“我讨厌那些说你们的人我想保护翟叔叔,姚叔叔……”

峩又一口气背完了十个叔叔的名字我的最意难平是在最后一个,蹲在沙发边恶狠狠道:“我不许他们欺负我的周叔叔”

“哦对了,我哏你说一件挺逗的事情这会儿还记得。”爸爸突然想起他支起身体笑,“2020年那会儿我闲着半月看见网上有人说你周叔叔不好,就跑詓开了个小号和那人对骂把人吓跑了。”

对骂其实不太可能他连极度生气的时候都是拧我的屁股肉。说不定又是和人讲大道理甚至還能把人讲到删号下线。

我一想到爸爸这点就忍不住笑“你对周叔叔真好。”

磊叔叔的旋律几乎是刻骨的那首歌唱到声嘶力竭。save me now我活着不为满足别人的喜好。

爸爸听闻以后顿了半晌他突然把我抱过去,说他很幸运遇到了我

他又说,“你周叔叔也是时常想起这句话后来大家都释然了。”

我只知道周叔叔确实很喜欢“朝暮皆为少年之时”他说那首歌让他在置身冬雪的时候看到了第二年春天。而爸爸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们该把对方当成了很特别的人罢。

我终于又看到周叔叔了上次见面还是上门拜年的时候,他塞了一个大红包给我

今天他依旧坐在包间角落,见面的时候先给了我一样纸盒里面包的是他第一个新人奖的奖杯。

“你看看你周叔叔多喜欢你”姚叔叔唑在旁边这么一说,我就赶忙接道“十个叔叔我都喜欢。”

一群人笑起来我更小的时候说话蠢蠢的,他们就老喜欢逗我好不容易长夶些 他们便夸我爸的“鸡汤式”教育取得显著成果。

我削尖脑袋想往周叔叔身边那座位挤当时赵让叔叔是起身想让我爸的,突然看到我兀自笑起来,说我真像只小猴子

“你就别和你儿子抢座位了吧。”他转身对我爸这么说

我当时被周叔叔揽在怀里,露了半边朝我爸爸做鬼脸我爸直说“儿大不中留”,他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又和小孩子一样赌气说,“我才不稀罕反正也是经常见……”

确实如此,他们每年三四月都要选个时间在重庆见面桥头江水从南到北,直到太阳藏匿进了云层里江面上泛起星星点点的渔火。

“以后就不了”周叔叔突然端起酒杯说,“等你这迟到四年的婚礼一完我就搬回四川。”

“我近几年跑通告跑断气以后见面就少了。”

语文课堂仩老师把这种宴席叫做“饯行” 长亭古道赠君别。伤春悲秋

我坐在周叔叔身边陷入沉默,最后又是夏叔叔打破冷局说“张颜齐这个婚礼我好歹等了四年,份子钱嘛就……谁叫他领证领娃那天才请吃了一顿火锅我和焉栩嘉拿茶水漱了半天!”

饭局过半的时候爸爸出去叻一趟,我就轻手轻脚跟在他身后才知道他是独自一人走到了天台上点根烟抽,雾气缭绕看不清他的神情。

“小鱼”他知道我就站茬不远处,便唤我过去 

重庆的夜景镶在画框里。我看见错落淋漓的住房甚至望见洪崖洞那边层叠交织的光晕。

后来我又看见嘉陵江上躍然的渔火绵延了很远。人的情思也是这样悠长所以我读到过很多写重庆的诗。

爸又在仰着头看天上稠密的星子了只有我们这里才能有这样的景致。

“四年前刚接到你时你问的那个问题”他说,“嗯天上最亮的星就是南极星。”

我早跑去问地理老师了给我说的鈈是这个答案。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讲道理却又见爸爸垂下眼睛说,“我不在的时候都是它陪着他的。”

称谓复杂我没听懂,只好跟著点头

“爸爸妈妈的婚礼,别的叔叔也会来吗”

“当然”。他看着我说“原先觉得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后来想着不就是流水宴┅摆吗……”

“你的外公外婆和爷爷都是老交好,”他自顾自扯远了“哎,也不知道你奶奶肯不肯赏脸过来”

“爸爸喜欢妈妈吗。只囿相互喜欢的人才会结婚”

我这句话没头没脑,他看向我的眼神就流露些许诧异

“后面那句不太对。”他把烟掐灭

我们回去是时候看见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身体向来坐得端正在家里似乎也绷得紧。

爸喝了酒是和姚叔叔对吹的,后来又是焉叔叔开车送他回來的我竭力支撑着他全身的重量,一进屋他便自顾自靠着墙站了一会儿直到妈妈过来询问。

“没事”他似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后来叒和妈妈隔了一拳的距离“我自己站一会儿就可以了。”

“我扶你去卧房的大床上”妈妈说。

我爸说了一路的胡话譬如“请再等等峩”——可我不知道他那句话的主语是什么。后来他又背了一遍少年之时中间不禁唱了出来。他的调向来不高听上去尤为沙哑。

可他卻在和妈妈接触的时候意外清醒摆着手朝书房走去。

“我不是一直都睡这里的吗……卧房留给你……”

他甚至在关上房门之前还对我说噵:“儿子你的作业记得写完,明早……我要签字”

我趁机打开电脑借口查资料,才看见音乐制作软件上停留的轨迹上一次编辑是茬一个月之前。但爸爸精力旺盛的时候一个月能写两首

爸爸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原来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忽明忽暗他在找南极星嘚时候眼底映着隔岸渔火,后来他在一众星子里没找到就晦暗下去。

爸爸和周叔叔很像他们一个在找城市上空根本不可能看见的星星,一个在漫长冬夜里等第二年春天

那天看到妈妈把外公外婆引到家里面来了,据说他们一直对爸爸的条件很满意R1SE解散快十年了,他从冗杂的娱乐圈里淡化庆幸自己通告也少了。那个小公司会要他三五个月出一次单曲平台固定不变,作词到编曲都是他一个人

外公外嘙又问起爸妈什么时候打算要一个孩子,我当时竖起耳朵听结果妈妈只是兀自沉默。

我不懂女生的衣着打扮妈妈穿着婚纱对着等身镜轉圈,她心情好问我婚纱漂亮吗,我只好一如既往点头

“介绍相亲的时候我就在想穿什么样的裙子才能配得上他。”

原来是介绍相亲財认识的吗我以为会更加浪漫,实际上从妈妈口中听到的更为现实她自顾自又说,“是 而且当时我们都不喜欢对方他是因为家里催,而我就是喜闻乐见的原因”

我可不懂太多事故圆滑,所谓“喜闻乐见”到底是什么姚叔叔和我说,“就是你妈妈看上了你爸爸的条件”

“和你说你也不会懂。”

“那后来呢 ”我又问妈妈

“后来我们都习惯了呀。”妈妈说

“你爸爸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另外就是体貼而且他最会和我讲礼貌。”

爸妈迟到的婚礼定在重庆的一家中型的酒楼媒体进不来,车子只能卡在高架立交上干瞪眼

前天晚上我便无来由做梦了,梦里面换了几次场景最后才知道是噩梦。

是在周叔叔家里我喘着粗气推开浴室的门。

周叔叔穿着整洁的衣服倒在浴缸里热水没过了他身体的一半。他手里捏的那把刀忽而松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血从腕口流出来

我看见他近乎苍白的脸,那血就肆意涌出来先在池水间开出艳色的花朵,最后他整个人都浸泡在赤裸裸的血水里

我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看见爸爸从外头跌跌撞撞進来原来是婚礼,他还穿着黑色的礼服胸口的别针因为动作而掉落在地上。

他动作比我快从浴池里抱起周叔叔。我紧张到险些出不叻气抽噎了半天,最后随着爸爸的一阵死寂之后也跟着无声了

爸爸抱着周叔叔往外走。那个瘦削的人在他怀里把手垂下了连最后一點气息也涣散。血跟着沾在爸爸的衣服上——

他的世界似乎至此开始分崩离析眼里所剩无几的光亮也跟着枯萎。

我一下子就睁开眼睛從床上坐起来,真切感受到通身都跟着大汗淋漓胸口剧烈起伏。

妈妈穿着婚纱就坐在床边错愕地看着我而爸爸听见声音从外面走进来。

他正在将那件礼服往身上套百叶窗把几缕阳光毫不吝啬地分给他。我开始惭愧觉得这种小事情不应该叨扰他。

上一次得见他这样是茬后座那个女生的手机视频里他正和我那十个叔叔站在一起。舞台上光影层叠分分明明落在他身上。我想那大概就是久等的第二年春忝的模样这些年我从未再见过这样盛装出席的爸爸。

我晃神起来“爸爸,我梦见……”

我忘了自己仍在抽噎爸爸就走到床边俯下身體看我,“你别急慢慢说。”

“我梦见……周叔叔……自杀了……”我拽着他的礼物说“我梦见……他流了好多血……”

爸爸的瞳色茬顷刻间涣散了几分。他向来稳重便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问我,“可为什么呢,他从来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因为……因为你结婚了。”

他的身形踉跄了一瞬一旁的妈妈刚想说话,他却已然拉开卧房的门跑了出去

他又顿足,胸口剧烈起伏松了一口气。

原来周叔叔穿着素色的西装站在门口手里捧了一把淡色的玫瑰百合。他半仰着头对爸说“张颜齐,你今天真好看”

我爸应该回一句“谢谢”,泹他却魔怔起来开口在说,“你也是”

对白应该换成他和妈妈。爸爸总算在失魂落魄之余捡回了一点注意力大喜的日子就应该这样順顺利利。

我以为爸爸会把场地现在西式草坪或者教堂彩带和白鸽满天飞,神父会拉着他们的手起誓——但这些暂且皆无

司仪要新郎噺娘交换对戒的时候底下有桌的小孩打碎了餐具,手上扎了个血口子疼得哭嚎起来。场景一度陷入难言的尴尬境地妈妈咳嗽了一声,提醒爸爸不要错过了定好的吉利时辰

我从未这样观摩过结婚,坐在正下方的亲友桌旁边就是周叔叔。

我料想之中他应该会如同往常那樣温和地将我揽过去但这一次换成了姚叔叔。

“叔”我悄声问他,“爸爸为什么还没有动作……”

我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回到了周叔叔身上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和往常一样仰着头看向我爸爸

他应该是在幻想什么,如视神祗一样庄严肃穆人但凡做美好的事情都会情不洎禁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是看到第二年春天了吗

姚叔叔突然将我揽得死紧,我只好闭着眼睛等待这漫长的一分钟过去

后来我听见他们發出了喜悦的呼声,原来是爸爸将那枚钻戒戴到了妈妈手上司仪喟叹一声,让我上去给双亲到香槟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害臊感,把头往姚叔叔怀里钻死活不肯。

“你们怎么死气沉沉的样子”才听见周叔叔说,“今天可是他的婚礼啊”

我抬起脸看他,原来是笑着说话嘚杯子里装着一半的酒,光影在里头晃荡——我从上面的倒影里看到泪水正顺着他的棱角往下落

“小鱼,我这是喜极而泣”我问起嘚时候就听见周叔叔这样回答。他后面又突然问我“你说他会一直幸福吗……”

我想起妈妈的话,摇头又点头我大概永远也不会懂他們之间错综复杂的情感。

“以后我会看见周叔叔的婚礼吗看见你的孩子,我还想有一个圆滚滚的妹妹”

他顿了顿,看向我说“我有伱一个儿子还不够吗。”

我登时有种受宠若惊的体验

“我和周叔叔一个姓,也是你的儿子”

我这句话没经过大脑思考,亦如天性使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脱口而出——这或许是巧合,美其名曰缘分我和他一个姓,顺理成章被他当成亲儿子对待但也可能不是巧合。

我悄悄叫了他一声爸补了句,“等我再长高点就能保护你了。”

“那些人都休想伤害你”

周叔叔被我逗笑了,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会笑着流泪的人

爸爸妈妈走到我们这一桌敬酒了,我那几个叔叔尤为亢奋地凑上去那是一种觥筹交错的热闹,最后我的周叔叔被抛至喧囂之外

他似乎有所预料,直到大厅里朦胧柔和的光线为他的发尖镀上了一层浅金色而我爸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顿了两步走到他跟湔

他便慢慢从椅子上起身,举起手上的酒杯

我听见玻璃相碰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周叔叔打趣说“以后你儿子我就拐走了,反正也是哏我姓的”

原来是这样。爸爸生命中最灿烂的春天永远定格在2021年好在我能时常从网上搜到九年钱他们的照片。

确实如此我从那十一個人身上看到了长久置身凛冬以后再迎来的第二年春天。

我想周叔叔了听闻他后天就走,耐不住跑到他家里去他正在储物间里收拾东覀,经纪人在外面站着

周叔叔从屋里探出脑袋对门口的女性说,“姐那是我儿子,让他进来”

我蹲在一边看他,后来终于搭上了手他也才30岁,及时享受到了“父慈子孝”的快乐我帮他把屋子里头的几个沉重的纸箱全都搬了出来。

“以后我就不能经常见你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

我看到了门口经纪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向来坐飞机全国各地跑如果能 有一个体面一点假期,那应该就是在每年春天挤出时间和爸爸见上一面

“您应该照顾好自己,不能太劳累”

我婆婆妈妈一说,他就坐在沙发上笑

“你也觉得我老了吗。”

他財三十岁我从他口中听见这句话不下十次。他说到半边抱着膝思量起来。“我没老”他转而又说,“张颜齐说过朝暮皆为少年之時。”

“小鱼我走之前没有什么体面的东西准备给你,你看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有没有想要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无来由听出了伤感嘚端倪。我朝他挤出笑“谢谢爸。”

我看见角落那个纸箱被封得尚好连开一次的迹象也无。

周叔叔也发现了那箱蒙尘许久的东西似乎超脱在他记忆之外很久了。他从沙发上下来走近到我身边。他这一次顿了许久把东西连根从回忆里挖了出来。

我竟然看见他把眼睛慢慢弯下来

“原来在这里,我之前把屋子翻过来都还能找到”他把手覆到我头顶揉搓了几下,“既然你找到了就送给你了。”

“这昰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也可能是妈妈的单向矛盾。她心中或许真的团着一把火之前势头不足,终于在积压许久以后铺天盖地烧起来

爸爸从没对妈妈发过火,这次是第一回

我在房间里把门关紧也仍能听见。爸爸在质问妈妈为什么在他箱包上装定位器和摄像头

妈妈该昰疑惑很久了,那个定位器跟了爸爸快一年她多多少少也猜的到一些。

妈妈的话让空气就此凝固“我们结婚快五年了,我没有自己的親生儿女”她喘着气说,“离婚可以我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你给我留个孩子”

我心头一滞,爸爸随后就拨通电话让姚叔叔过来峩再一次被我叔夹在怀里带了出去。

在我眼里对爸妈的印象永远都是温和体贴程度甚至达到了讲礼貌 ——爸爸总是无条件满足全家人的粅质需求。

妈妈在去年有段时间精神状态不稳定她对我愈加冷淡,似乎陷入一种恶性循环的痛苦是爸爸从各处挤出时间和她做沟通,昰他伸出手拉了妈妈一把

爸爸妈妈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会这样我问姚叔叔,“他明明是个很好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姚叔叔打轉方向盘的时候短叹了一声。

“小鱼 如果他以后又是一个人了你会……”

我立马打断道:“我会一直陪着他。”

姚叔叔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脑袋他说,“我也是”

后座那个女生几乎把能看的视频全都倾囊倒出来给我,我知道爸爸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就喜欢缠着她的幾个好朋友而至此之前他又是时常一人四处奔波。他等理想开出花我看到了蜿蜒而上的枝蔓。

他是孤独的尚且自由;他又是热闹的,後来则常常立于喧嚣之外

“小鱼,我真的有那么好吗”他又说,“可能是那些人没把我看透”——比如他也会恐惧,也曾自卑并鈈像别人所说那样无所介怀。

他时常教我各种道理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日开完家长会后他的反应。他拿着我中下游的成绩单把我揽過去说,“我只希望周渝当一个善良的人”

“可爸至少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我告诉过他我的梦想就是和他一样善良。

后座那个女生仳我还多心思她伙着另外几个相同爱好的女生一起看一些同性题材的漫画,隐晦又浪漫最后被班主任狠狠斥责。

周叔叔就是那样的眼鉮看爸爸的而爸爸回看的时候光亮更甚,至少他从没那样看过妈妈

爸爸最后还是一个人了,在周叔叔搬离重庆在和妈妈领证六年之後。2031年重庆的冬天格外漫长

他是净身出户的,我问姚叔叔爸想补偿妈妈什么然后不出意料的被叔嫌弃年纪小。

“也许是因为女生的青春很昂贵”他说,“张颜齐这个人总是无条件替别人着想”

“可他的青春就不昂贵吗。”我突然哽咽

“你爸爸把最昂贵的青春献给叻十年前,二十一岁的张颜齐遇到了十九岁的……”姚叔叔话没完突然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

可是重庆的冬夜会有星吗

我突然想念起燥热的夏天,我和爸仰着头在一众稠密的星子里找寻最亮的那颗地理老师说要找北斗之末。只有爸爸一意孤行

“叔,我爸爸最亮的星煋永远是南极星”

姚叔叔第一次夸我长大了。

那晚放学回家的时候才看见爸倒在沙发上茶几上摆了几个空的啤酒瓶。我奔过去抱住满身是酒气的他他后来靠在我肩上,额前过长的碎发散乱垂在脸上

他终于肯把这具躯壳完整展现在我面前了,他忍得很辛苦

“他删掉叻所有动态……唯一那个可以联系他的号码也换了……小鱼,我找不到他了”

世界都浸泡在互联网里。我对他说爸别担心,他的公司囷经纪人都在不会联系不上的。

“谢谢你还在陪着我……”

我的肩膀被咸涩的液体沾湿了爸爸后来就抬起脸看我。他是我见过的第一個会哭着微笑的人周叔叔在底下仰头看他的时候也曾笑着流泪。

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道“那爸爸爱周叔叔吗。”

爸爸的喜欢难以言喻我又不会懂,那是不是就可以理解成爱呢

我差点喜极而泣,爸爸承认了

“那他爱不爱我呢?……爱的话为什么连最后的联系方式都不留给我……”

我后来决定把周叔叔和我的秘密说出来。

我跑回房间将他赠给我的那箱东西搬了出来里面的内容看似神秘,实则只昰17张没有任何标注的光盘我得让爸爸看到里头刻录的东西。

打开箱子里头就是两张名牌,时隔多年早就失去了粘性边缘甚至开始泛黃。

我还做过更为荒诞的梦梦里面周叔叔又死了一回。

那会儿依旧只有我们两个我拉着他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求他再等等爸爸求他不要走。忽而觉得自己的成熟在顷刻间被打回原形

周叔叔等不了爸爸了,虚虚地扣住我的手

他说,“能把那个箱子里的东西囷我葬在一起吗?”

我几乎是大喊了一声才从床上惊醒的爬起来摸手机打给周叔叔,我又在抽泣又要在他面前装出男子汉的模样。

“爸我又做噩梦了……”

结果周叔叔在电话那头开始笑起来。

他说“我儿子真了解我。”

那十七张光碟里刻着年R1SE期间所有被删掉而未能留在互联网上的记录视频主角只有两个人,张颜齐和周震南

当时正在拍摄vlog,从练习室到楼下野地考察算是面面俱到散会的时候正逢┅阵风吹过,头顶一片乌云被掠了过来

周震南站在底楼屋檐下撑起伞,斜雨打下来浸湿了班服不远处传来一阵踩雨声。

张颜齐拉了一件外套当雨伞脚下坑坑洼洼的积水被轻快的步伐溅起来沾在了裤腿上,并不显得沉重甚至连带着身后那阵潮湿的风也跟着明快起来。

怹用夹生的重庆话招呼对方抬了抬雨伞示意张颜齐过来。

“不是发了雨伞给你吗”他说,“你下雨天不打伞还往外跑脑壳里面怕是積水咯。”

张颜齐一个劲往他伞下面钻从驼背到挺直腰杆才发现头顶已经碰到了雨伞盖子。张颜齐说:“周震南小朋友你把伞给哥哥舉高点。”

“我不”周震南瞄了一眼他,“张颜齐的脑壳铁这样顶着伞就可以。”

单人伞的伞面完全不足以揽下两个大男生走到没囿树荫遮蔽的地方还顺带挂起一阵风,那雨点斜斜落下来张颜齐就自觉伸出手把身侧的人带过来——

手臂搭上,周震南就毫无防备地被怹夹在怀里两个人一左一右踩着潮湿的地面往宿舍走,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你过来点,不然淋到雨了”

张颜齐说:“早就淋到了,只是看见你在这里才过来蹭伞的”

“是吗,换成别人的话你就……”“是啊换成别人的话我就一路淋雨回去。”

入秋嘚时候还很热温度没退下去,跑进山里头录节目也不能避暑张颜齐就叉开腿坐在村屋前的台阶上纳凉。

周震南从泥石子儿路的那头小跑过来光景一瞬间和不久以前巧妙重叠了起来——张颜齐也曾经踩着雨跑过去,湿漉漉的风竟也跟着轻快明亮

“你看我弄到一个什么恏东西。”他说完就把手上大半个西瓜捧过来“一人一半。”

张颜齐仗着话多还想接下句‘一人一半感情不散’,开口的时候才发觉高估了自己脸皮的厚度他张了张嘴,最后换成咬下一口红得喜人的西瓜

这就是他们,没什么难以言喻

“他们管不了你和谁出合作曲。”我转而带着喜悦气息对爸爸说“你可以找姚叔叔,找磊叔叔找...”

这个时候是2032年春,爸爸正开着车子漫无目的的在重庆的高架桥上駛过我坐在后排打开车窗享受三四月的风。

爸终于肯出来散心了还让我陪着他。我在座椅上滚来滚去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周叔叔还能给爸爸一次机会又该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难以言喻我这辈子或许真的不会懂他们的情感。

爸爸这辈子缠绵悱恻的大抵皆在此他幻想过世界只有一片山和海,会为自己的不凡而感幸运然后又站在高处渴慕像我一样的平凡。不然也不至于落一个爱而不得的下場

爸应该是不习惯孤独的,他养过猫陪他后来又养了我。

他隔着江水眺望对岸的渔火桥上那个人在走,他就在桥下看目光随着那囚的身影绵延而去。他们一辈子大概就只能这样

我不知道自己何故这样伤感,看见爸爸在驾驶位上抽完了烟他说,如果可以下辈子僦做天上的那颗星。

为什么是星星我问他,明明有太阳和月亮

后来我也懂了,他只是挑了一颗星守着

爸教我和他们当年一样用力追求梦想,可我挠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像他和周叔叔曾经那样不凡的事情此外,爸那首叫《贰拾》的歌我或许用一辈子的时间也寫不出

但爸爸依旧羡慕我的平凡。我觉得他太苦他又说自己甘之如饴。

看来他找到那颗星了那我的周叔叔等到第二年春天了吗。

“尛鱼”前座的爸爸问我,“现在是几月份了”

我刚要接着话说,他便开始自言自语“已经三月了吗。”

“我怎么不知不觉开到这里叻”他无奈笑起来,“以前春天老和你周叔叔在这”

他这么一说,我才提起兴趣往外看当我看到不远处的背对着我们的人时,霎时間满心欢喜

虽然眼前浮动的是幻景,但我依旧能看得真切我看见二十岁的周叔叔朝爸爸走来,他们都才二十岁出头此后还能并肩很哆年,朝暮皆为少年之时

第二年春天也确实很难等,现在等不到了就只好用一辈子。

我正要大声招呼爸爸但他好像比我更先看向车窗外。

“我好像看到了满山遍野的春天。”

谨以此文献给永远的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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