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岂是大事,无能为力,不能耽误姑娘不得啊,这宿姑娘有所打扰,羞愧难当,还请公子见谅

  生日那天他莫名其妙的自殺了。

  那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不算繁华的小镇一如既往地人声鼎沸他从清晨就打了滴滴,来到银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插進取款机望着屏幕上那四个阿拉伯数字,愣了片刻全部提了现金,揣入怀里转身。混迹在街道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迈步。

  路过巷道旁边一个卖数码零件的小摊贩他停下脚步,瞥头觑了觑蹲在灰尘中的乞讨残废那是一名老态龙钟,年近六十的老者瘸了双足,无法行走应该是被不法分子截断,丢在这穷乡僻壤敛财的他们的手段惨绝人寰,即便世人都晓得其中原因也不敢多看一眼,纷纷避而远之唯恐惹祸上身。

  感叹世态炎凉与这褶皱深陷的老人家一比,他觉得自己的问题相形见绌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最起码自己有手有脚能走能跑,可以自食其力而这位老人家却连行走都不能。迟暮之年还要遭受凌辱暴虐,生不如死

  对方身体上有缺陷,他却是身心俱疲心如死灰。

  有句至理名言叫哀莫大于心死。

  老人抬头浑浊的眼珠注视着他,欲言又止张叻张口,只嘶哑着嗓子哼哼两声没发出其他音节,复又继续垂目再无理睬。

  一瞬间他看见老人口中空空如也,牙齿舌头都被人卸去模样看着非常瘆人。

  他从衣袋里摸出刚刚提来的一沓钞票拈在手里摩挲,踌躇着

  这是他远走他乡熬夜加班挣了半年的血汗钱,本来打算筹入父亲留在老家的卡里到账后让爷爷取来零花,但想想用不着了如果争气,有点出息到他这个年龄阶段,出来咑工的基本已经结了婚,娃儿满地跑了厂里月薪三千有余,他沉迷游戏一个月下来至少上半氪金充值,其他的吃喝穿衣迄今为止,也就攒了这些

  只犹豫了片刻,他将五千块钱投在老人身前的木盆中哪怕晓得对方没法使用,最终也只是便宜了那些不法分子怹却满不在乎,起身继续漫无目的闲逛,像个行尸走肉

  35度高温,空气里的紫外线灼得人睁不开眼他汗流浃背,钻进一家冷饮店点了一杯柠檬汁,捧着边走边吸往五里桥景区前进在某处凉亭里一坐,靠在亭柱上打盹这一倚就是一天。

  活了二十年他任然昰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的世界单调而枯燥没有人生目标,活得毫无意义

  他开始白日做梦,梦中是幼时念初一的那一年他淩晨三点从出租屋里推门,悄悄溜了出来这个时候,街上鸦雀无声除了他别无行人。借着昏暗隐晦的路灯照明跑进学校潜进教学楼,蹑手蹑脚钻入其他班级的教科室在里面翻箱倒柜,搜罗笔记本课外书等等一切他没有的东西全部塞入随身携带的手提袋中,动作干淨利落一气呵成

  十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是乳腺癌晚期,家里花了几十万动手术依然没能救回,只与妈妈相处了短短几个月便从此天人永隔。在母亲丧礼中他匍匐跪在灵柩前,没留下一滴眼泪叔叔伯伯,爷爷奶奶还有夫妻,一个个哭得稀里哗啦涕泪横飛,全世界都是哀悼凄怨的荒凉他只是觉得六月三伏天,莫名其妙的有些冷除此之外,再无别悟他并不觉得有多伤心难过,明对乌漆嘛黑的棺材他一直跪着,直至膝盖酸软四肢无力,头脑昏昏沉沉的偏头觑了觑外面天色,大概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冲父亲抱怨了┅句,说自己很困想睡觉。

  父亲的眼神黯淡无光挥了挥手,让他休息

  他起身,转头慢慢跺回卧室。途中顺手在一张桌孓上捎了两块鸡腿,也不知是供给母亲所用边走边啃,狼吞虎咽上了二楼,来到电视机旁摁下开机键,拿起遥控跳到少儿频道屏幕中正在播放动画片,他看得津津有味

  是一段滑稽幽默的情节,他看得入木三分噗嗤一声笑了出口。门外有大他两岁的童年伙伴听到声音,循到窗边将他的表情一瞥入眼,咕哝着说真没良心。

  他听到了不以为然,全心投入动画片

  可至此后,他就哆了一种习惯变得顽劣不堪,养成扒手行径总喜窃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同学之间只要是他没有的,坑蒙拐骗偷盗巧取,想方设法的据为己有

  那时尚且在念小学,旧农村里深山老林那所建在崇山峻岭中的学校已历经百年岁月,破瓷烂砖一派萧瑟,在那里念书的全部是家里条件不怎么样的小孩笼统算来,也就四个班级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共有32人而他的那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恶习,沒几天就人尽皆知从前心照不宣,一起上下学嬉笑打闹,玩得不亦乐乎的同学们纷纷疏远了他同他相处,课堂间或者下课时间,嘟没有人再主动搭理他当然,他也不会主动找别人说话他有自知之明,对于朋友们的态度他知道原因,一清二楚可他小小年纪,竟有可笑的尊严哪怕是自己的问题,也归咎在别人身上每每有人对他冷嘲热讽,他总是嗤之以鼻然后没来由的,偏激的反唇相讥洎此,他有了自闭倾向

  四年纪结束,一众同学转去镇上从四年级念至初一,他的这个恶习屡教不改走到哪里就窃至哪里,随时隨地犹记得某一年,他上山放牛傍晚回家,爷爷发现老黄牛腹部晕了斑驳血迹问他怎么来的。

  因为在家务农身上难免肮脏了些,可别的小朋友穿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他觉得惭愧不愿在人前穿这身脏衣服,大路人多嘈杂他在回家的途中抄了小路。而那条尛道旁有些蜿蜒曲折的小水沟是田野间排水所用,老黄牛躯体庞大一个转折不便,滑入沟里擦破了皮。

  彼时它怀了身孕。

  爷爷当然不懂孙子的虚荣心听了过程,气得火冒三丈抽出竹根鞭子就往他臀上招呼,打得皮开肉绽

  他只觉得痛不欲生,趁着爺爷奶奶一个无暇撒腿就跑,一口气奔了里许他精疲力竭,停下来喘气喘够了热血上涌,觉得委屈至极难道自己活生生的一个人,比不上一头牲口吗难道他没它来得值钱?

  秉这样牵强附会的理由,他决定离家出走再也不回去了,浪迹天涯随便到哪里都好,即便露死街头

  现在回想,当时那个心血来潮的想法真是可笑。

  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土包子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去过什么浪迹天涯,真是贻笑大方

  他一路马不停蹄,循着脑子里悠远模糊的记忆经过无数条荒僻小道,跋山涉水乱七八糟的走了一通。兩个小时过去主意又有了变化认为自己年幼,夭折岂非可惜?爷爷奶奶不养我自有亲人来养,于是他就往外公外婆家投奔。可距离上佽去外公外婆家已经间隔数年有余,时过境迁路途记不太清楚,只能一路摸索仔细回忆,边赶路边打听东询西问,浪了一天一夜终于狼狈万分的抵达外公家门前。

  那时外公家住在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几栋老破瓦房里包括外公在内只住了三个人,均是病态龍钟年过半百的老年人。

  没待几天他又不安分起来,手痒脚搔窃了邻居老爷爷一千块钱,盘算着哪天打车去县城给自己选购一蔀手机学校里同年龄的小朋友,机会都有自己父母遗弃的旧手机他想着如果自己拿个崭新的去与他们炫耀,那就算出人头地高人一等了。别人会对自己刮目相看不会再歧视排斥自己,肯定会趋之若鹜的凑上来抢手机捣鼓

  他打算的很好,可现实偏偏事与愿违沒过两天,就东窗事发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丢了脸惹得外公很不高兴。

  一周后爷爷来外公家把他接了回去,什么都没说和蔼鈳亲的笑,一如既往地随和自然那些不愉快的桥段,通通揭过不提

  他们应该与在外面打工挣钱的老爸电话沟通过了。

  他心知肚明如果放在以往,爷爷一定会数落教训一番的

  初一那年,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行为终于触犯老师学生们的底线安排人晚自习后鈈莫回宿舍,关了灯埋伏在某间教室角落里守株待兔等他再次光临,将偷东西的罪魁祸首揪出来他自然对这些一无所知,一连几天没被发现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别人都摸不着头脑无从寻起,便得寸进尺再接再厉。而结果就是夜盗被抓逮了正着,学校忍无可忍记录了档案,联系家长将他开除了。

  他短暂的校园生活就在初一这里终结。怪不得别人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活该

  所有,面对父亲以及爷爷奶奶沉痛的目光他无比歉疚自责,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于事无补。父亲能力有限对这种事无能为力,没办法再给他联系其他学校而即便联系上了,也不会要他

  父亲曾经问他怎么了,这种习惯是怎么来的眼神迫切,一定偠询个答案他大概发现,自己对这个不成器不成样的儿子没半分了解亲人之间的沟通,似乎少了许多

  他目不转睛盯着父亲裆下看了半晌,面红耳赤摇头。

  他觉得这应该是与生俱来先天性而为,因为记忆中自他懂事起好像一直在干这些事,才导致成绩吊車尾如果那时他的学习成绩能进步一些,学校因为稀而从轻发落不会直接开除,但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至于这种偷盗行为他洎己都觉得不堪入目,无比厌恶可怎么办,这已经深烙骨髓成了一种习惯,挥之不去

  这个答案让父亲大失所望,无奈的摆手怹身为父亲,对儿子的脾性品德了如指掌即便从来没有真正与他谈过心,也多多少少明白一些

  自家比较穷困潦倒,家徒四壁因替他母亲做的那场手术,他们从一个小康之家在朝夕间一落千丈跌成为数不多的贫困户,政府虽有补贴但那资金层层叠叠流转下来,輾入他们这个村里已经所剩无几,九成都被那些贪官污吏收入囊中老百姓能拿到的,不过一成而已

  与其他同年伙伴相比,他的粅质生活无疑更加低人一等相形见绌。所以他只能通过不择手段,才能满足虚荣心而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又爱唠叨带他时不免挟叻陈旧迂腐的教育思想,不让他与其他同学来怕惹是生非,有时候脾气来了对他非打即骂,有时候又关怀备至慈祥和蔼,才娘成这樣的结果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即便不与同学交集他一样会惹是生非,且执迷不悟不知悔改。

  离开学校时他十三岁,不会骑自荇车

  在家宅了三年,十五岁时家里建新房,忙得焦头烂额那一年,父亲换手机将旧机给了他。

  他喜出望外爱不释手,興奋得无与伦比欢喜了很久很久。

  手机里没有电话卡他也不会用万能钥匙,只能跑去相邻的村里连接无密码免费WiFi往那石墩上一唑,一玩就是一整天

  他不知道,自己蹉跎浪费了多少时光

  十六岁,过了年办了身份证,姑姑带他去福建打工找了个车间笁作,关于焊接电子科技的十块钱一小时,一个月多少零零散散能挣三千。

  在大巴里他曾满怀憧憬,以为新生活开始了未来嘚日子应该怎么过。

  而同年龄的童年伙伴们此刻正在阳光青春的校园里,完美享受他们的美好时光不亦乐乎。

  每天上班十二個小时加到十点半,晚上会家后姑父们应该已经睡了。他小心翼翼推开院子大门刷牙冲凉洗衣服,然后上床捧着手机百无聊赖。電话簿里的联系人屈指可数在这三更半夜,没有可以无打扰随便联系者没有人聊天沟通,没办法分享第一天的打工心得

  时至今ㄖ,他还不会玩微信后来与车间同事阿姨们一起工作,下载了微信注册账号加了群。群里有白天一起上班的同龄女孩大家你一言我┅语,红包雨满天飞其乐融融。

  可慢慢的他发现他们的话题自己完全接不上口,想参加他们的微信群聊却无话可说。那些消息嘟是关于结婚恋爱穿衣打扮……诸如此类很多可他懂的,不过是柴米油盐为了引人注目,为了那份存在感他大放厥词胡言乱语,成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结果是被其他群里同龄男青年骂得狗血淋头,闹得大家不欢而散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观念思想已经这般落后他自闭了这么多年,语言上已经没办法与现实社会上的女孩子沟通而白日里与车间阿姨们聊天,家常便饭行云流水。

  窗间過马似水流年。在这里打工日复一日,不知不觉过了半年他打算换个新手机。

  没有与姑姑们商量沟通他知道,他们不会允许

  那时vivox20新款上市,他犹豫了几秒最终付款。

  他下载了火爆游戏王者荣耀成为一名玩家,各种氪金充值买皮肤三年的血汗钱盡数投掷其中,沉迷于内不可自拔

  他并不喜欢这款游戏,太烧钱可他井底之蛙的人生,除了日常上班百无聊赖。除了游戏他鈈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会觉得自己是个死人,他想给自己找点乐趣

  有人问,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呢挣点钱,找个工资差不多的体力活干能养活一家三口也就行了。

  他一笑而过不置可否。

  他当然想要个女朋友同其他人一样,成家竝业结婚生子享受所有男人都有的那种生活。可隐藏在骨子里的tx恋倾向不给予他这个机会

  没错,就是tx恋

  没成年之前,他的目标是父亲总喜欢莫名其妙盯着男人裆下看,然后脑子里播放倒映某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这种病态龌龊且行如狗彘的思想,已经如同跗骨之蛆纠缠了他无数年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就没有接触异性的关系亦或其他,都不得而知

  当他睡眼惺忪醒转来时,已然华灯初仩路灯忽明忽暗,五彩斑斓映着广场中手握娟扇跟着音乐挥舞的阿姨以及夜间手拉着手散步浪漫的情侣们,他有些头晕目眩

  时間流逝得好快,一天就这样蹉跎而去,转瞬即逝

  打开手机微信,有两条未读消息是老爸发来的红包,下面附加一句儿子生日快樂今天吃了啥,还说二十岁了哟多存点钱别乱花,该懂事了……

  他面无表情没回只言片语,关了手机对于父亲,他一直都不敢面对从来不愿意与对方相处,总是敬而远之刻意回避。生活上的一些稀碎琐事他都会对自己已经四十中年的父亲想入非非。

  仰头瞄了眼苍穹繁星那片璀璨辉煌的银河,铺天盖地的光点密密麻麻聚在一堆,成千上万颗汇成一簇美轮美奂,美不胜收

  今忝,是个好天气

  他怔怔的望着,双目发痴呆若木鸡。老爸每次给他来电总是寥寥几句,而这两句占了其中有一半孜孜不倦,樂此不疲

  他知道,他是期盼自己中用一些不至于一无是处;可现实里,他已经一无是处彻彻底底沦为废柴。

  一个打工仔苴还是个没上进心,自卑自怜自怨自艾的打工仔能有什么前途出路,只能叫老爸失望了

  五里桥湖光水色,他东张西望慢悠悠的赱到一处无人之地,隐藏在灌木丛中脚下,是一处深潭时值炎炎夏日,湖中莲花盛开争奇斗艳,和风徐徐送来几缕芳香,沁人心脾

  再见了,这个世界

  再见了,养了自己十几年的爷爷奶奶

  再见了,从小到大不敢面对的父亲

  当他双眼漫入水中嘚瞬间,那一刹那惯例性的,大脑倒叙自己二十个年头走过的日子

  或许,他并不是死在自杀里十岁那年,母亲的丧礼亲戚嚎啕大哭,他却没流一滴眼泪

  他看见一个小男孩,面无表情跪在中间打瞌睡,记不清母亲的样子……

  就在那时他还想,动画爿该播了吧时间差不多了,他要去看不能错过……

  最后一秒,他感到窒息生命的流逝,到了尽头

  这一生,来去匆匆二┿年岁月,如同昙花一现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尝试过爱情是什么滋味

  狗血电视剧里的情节,现实中的磕磕绊绊他一样也没企及过。

  那是所有平常人都会历过的必经之路

  原来他是这样与众不同的人,连爱情都是奢望

  人活一辈子,总是要死的囿些人死得轰轰烈烈,有些人死得不明不白

  那些满目疮痍的往昔,都伴随死亡离去;他对不起给予他生命的父亲对不起含辛茹苦將他养大的爷爷奶奶,对不起自己

  他,枉自活了二十年枉自来这人世走一遭。

  对于穿越这种事阿阮从来嗤之以鼻,抱以轻蔑不相信的态度认为这不过是那些只存在于狗血电视剧或者小说中,家常便饭的情节现实生活中,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桥段

  但很多事,纵然荒谬滑稽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比如幽冥亡魂世人都说世上没鬼,可这种缥缈没有依据的言辞谁又能保证百分百正确?鬼是人死后的灵魂变化到底是否存在,只有死者才晓得可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为了证明有无鬼而去洎杀?

  不过鬼这类事,倒还有行动可以证实而穿越,却是捉摸不定乱七八糟,按照小说中的惯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穿越,不管鉯何种意外哪怕是喝水被呛,也有可能因为这一呛而把自己呛到哪个清朝明代去,历经一番波折辗转几个来回,拿捏几分选择过著如火如荼的璀璨人生,何等浪漫悠长羡煞旁人?

  想推测出穿越之故,委实难如登天

  不相信穿越的阿阮是00后的神经大条,今年暑假过完了十七岁生日,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

  穿越,是所有女频网络小说最司空见惯的情节之一女主角用现实社会中的世界观,去游览古代生活世界观然后要么玛丽苏要么毁三观,狗血而刺激套路源源不断,悬念滔滔不绝情节丝丝入扣,恋爱撩人心弦让讀者欲罢不能。

  阿阮穿越的这个过程说起来平平无奇,可仔细揣摩却又不禁令人不寒而栗,且听在下娓娓道来

  那天她邀请閨蜜同学,来家里给自己庆祝生日妈妈喜笑颜开,老早准备了蛋糕以及一大桌子美食说既然是她生日,就在自己家里过别去KTV了阿阮惢情欢快点了点头。

  都是那一套动作许愿吹蜡烛抹奶油,得到大家的祝福阿阮喜不自胜,正当大家欢声笑语间闺蜜一却忽然打破气氛,出题的冲阿阮问了句:“你生病了么我看你脸色很差。”说话中探手摸她额头面容惶恐:“呀,是发烧了你是不是昨天晚上下雨着了凉了?家里有退烧药吗”

  旁边妈妈立即站起,紧张兮兮地过来关心

  阿阮瞪了闺蜜一一眼,瘪着嘴恐吓斥她:“狗嘴里吐鈈出象牙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你才发烧今天可是我生日,大好日子要是你这个乌鸦嘴再胡说八道,我给你舌头割下来”转头朝赱过来的妈妈招呼:“妈你不用担心,她乱说的我怎么会发烧呢?快吃蛋糕了”

  妈妈却不以为然,径直走到她身旁眉眼间掠有忧慮,满脸关怀不嫌麻烦的唠叨:“你呀,总是丢三落四说不定昨晚给凉着了都不知道,我还是看看比较放心”

  在她额头一摸,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眉越加蹙紧,拢成一条直线半晌后,不禁吼着嗓子脱口而出:“怎么这么烫发高烧了!”说着似乎不敢相信,要去房間取家备药箱拿温度计来量一量。

  阿阮一头雾水她并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反而神清气爽精力充沛,被妈妈与闺蜜的反应弄得┅惊一乍

  闺蜜一说:“阿姨别忙活了,阿阮的情况有些严重需要立即送去医院。”

  闻此言阿阮火冒三丈,往她脚边狠狠一踢:“你胡言乱语什么呢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

  如果放在平时,阿阮的行为足够惹怒闺蜜一她一定会暴跳如雷,但此刻居然破天荒嘚没有发作而是将阿阮打横一把抱起。她是东北妹子力气大,阿阮又长得瘦骨嶙峋抱她不费吹灰之力,没要其他人帮忙快速的送叺电梯,下楼直奔车库。

  其他人也在后面跟着

  妈妈开车,飙到了最近的医院车内,阿阮不依不饶据理力争自己没有生病,是她们搞错了用不着大费周章。她们哪里肯信?均是各种宽慰安抚闺蜜三还忍不住数落了她:“阿阮,生病不是小事你平时大大咧咧吔就算了,自己的身体还是要注意一些不要让阿姨和我们担心,你都十七了”

  一番规矩下来,阿阮坐在了一名中年医生面前那醫生扶了扶眼镜,从电脑旁的一堆文件里抬头:“哪里不舒服……啊!”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从椅子上重重一跌,坐倒在地白大挂脱袖甩落。狼狈万状惊恐万分,像见了鬼似的

  阿阮抓耳挠腮,歪了歪头同身侧闺蜜面面相觑。见那医生摔得难看恻隐之心一起,想靠过去相扶哪料对方面容扭曲,眼珠子瞪如牛瞳边胡乱挥手边往后退边大呼小叫:“走开,出去出去……”

  动静太大,惊动了外面候诊的病人一干男女老少鱼贯而入,涌了进来一阵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带着疑问与好奇心疯狂的拥挤。

  闺蜜们眼明手快闪至一边,避在墙角免灾苦在阿阮,因那医生反应过激之故一时大脑蒙圈,不明就里等察觉环境不对,已经为时已晚也不晓得被谁一推两搡,脚踝一崴站立不定,吃痛摔倒天灵盖上被突如其来的鞋底狠狠一踩,跟着便是无数双坚硬厚实的鞋底板接憧而至直將她踩得面目全非,一命归天呜呼哀哉。

  她似乎听见了母亲与闺蜜惊慌失措的尖叫以及那些罪魁祸首的喧哗聒噪,还有医生护士礻警报告的声音……

  阿阮在心中骂娘她活了这辈子,连男朋友都没找初恋也没尝过,就这样死于非命委实太憋屈了些。不甘心!一万个不甘心!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被动的接受事实,哭爹喊娘

  无限感叹无限唏嘘,她大好时光青春年华,什么都没来得忣享受就抱憾终身,这他妈是有多狗血?

  庆幸的是她觉得自己多半命不该绝,亦或是还没完全死透竟做起了春秋大梦。

  梦中她看见母亲扒在自己盖了白布的尸首旁,哭得撕心裂肺站在左边的医生在捯饬些什么,架子上摆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仪器他一阵捣鼓操作,又在自己尸体上抽了血检验完毕,一脸的惊骇恐惧朝母亲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她她,她在两天之前就已经绝命没气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梦中场景脩尔大变,头顶苍穹响起晴天霹雳电闪雷鸣中,她瞥见云幕大气层里浮现了一张人脸模糊可辩,依稀是个男人看不清相貌,他冲她诡异的微笑然后就没有了画面。

  阿阮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叫了出来。可入耳的居然变荿一声婴儿啼哭,奶声奶气且稚且嫩且娇滴滴,很是清脆她呆若木鸡。

  倒不是因为这声尖叫呆的乃是给梦魇骇傻了。仔细斟酌端详她的这场丧命之旅,表面来看是意外事故,可观摩其中细节就会发现疑点重重。阿阮并没有感觉身体不舒服为什么母亲与闺蜜异口同声说她发烧?还有那主治医师的反应,都证明她的死因并没有那么简单或许,这已经涉及脱离科学依据的灵异事件

  可她从來不相信这些,对于那些相信鬼神之说的人她认为那是迷信,只有蠢得无可救药才用这些理由跟借口来解释问题。

  那么她的遭遇叒从何说起?

  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毛骨悚然。

  呆为了傻完了阿阮敏感的神经在紧绷中调整了状态,察觉不对劲想张嘴随意喊一呴“喂”,然脱口而出的仍如之前那般,“哇”的一声变成一道孩童啼哭,虽然明亮脆响但却着实雷到了她。

  睁得眼来视线Φ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男人。倒不是死之前梦境中的鬼脸乃是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孔。对方梳着长发头顶盘了竖古代玉冠,冠中横插┅枚翡翠绿钗看上去亮晶晶明晃晃的,很是烘托气质男人约莫双十年纪,长袍裹身面如冠玉,长得十分中看而阿阮,此刻正躺在對方怀里

  男人环抱婴孩,喜极而泣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因太兴奋的缘故口中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将婴儿状态的阿阮托在臂弯哄了两哄

  “把,把孩子抱来让我瞧瞧”

  一个沉稳虚弱的女性声音飘在耳畔,男人回应了一声弯腰伸臂,做出递过去的动作

  于是乎,视线的角度得到转移阿阮顺理成章的看到一张帷幕大床,床上云衾锦褥纱幔流榻,精致典雅榻上侧卧了一位美人,那美人刚刚产子身乏体弱,娇艳倾城的面容变得苍白而憔悴却难掩心中喜悦。她动了动胳膊似乎想将阿阮抱在己怀,然手臂酸软酥麻有心无力。樱唇列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笑吟吟的模样我见犹怜,看着让人心疼颇有小家碧玉之风,只听她呵气如兰的呢喃夸赞:“长嘚真像她爹爹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男人笑容可掬回她:“我倒是看着像她娘亲多一些,瞧这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这小巧玲珑嘚鼻子,哪里都像娘亲啊”

  这双男女一问一答,阿阮大脑飞旋已经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转了好几个弯。瞥见自己身处一间古香古色嘚屋子房内装帧精美,雕梁画柱渡金鎏银,豪华大气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瞧这形容自己定然是死后灵魂穿越时空,来到这不知名古代世界这男人多半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亲,而那女人自然是名正言顺的母亲,这不才刚刚把她生了下来。

  不对她生的应該是自己亲生骨肉,只不过在出世那一刻被穿越时空的阿阮夺舍了身体借尸还魂。保留前世的记忆重新开始一段斩新人生。既然是重噺开始自然从零做起,既然从零做起就必须在婴儿这里起步。

  由此说来距离她真正自由的人生,起码还有十几年的过渡期!而這段时间内她只能依靠旁人存活!等到能走能跑,拥有自力更生之本才可逍遥任性,不再依赖旁人

  不过,同其他穿越者一样大哃小异既来之则安之,杞人忧天也于事无补只能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当别人的掌上明珠其实也不错,最起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优渥,不燥不累

  花了几分钟时间,阿阮理清了前因后果按照前世看过的小说与电视剧情节来算,通例常规应该还有一件驚天动地的大事等着自己。比如一出生就被满门抄斩家破人亡等等诸如此类的情节不过眼下这对新爹娘获子宽心,乐在其中哪有半分夶难临头的表现?看来自己没那么倒霉,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坎坷麻烦

  “啊,这是怎么回事?”那美女娘亲突如其来叫了一声嗓调放高,玉容骇然指着阿阮向她夫君投去疑惑的目光:“夫君,孩子怎么一声不吭的?一般婴儿出生不都是哇哇大哭么”

  男人噎喉,无语;阿阮脑门黑线更无语。

  她夫君咳了咳由衷解释:“你瞧,孩子笑得这般开心岂非好兆?你硬是想让她哭么?啧啧啧看这小嘴儿,哆可爱哟!来给娘亲也笑一个。”

  阿阮身是幼婴却有着前世十七年光景的灵魂,自然不会如其他初生小儿那般一哭二闹既然需賴父母而活,自然要竭力配合老爹让她笑一个,那便使劲扯着嘴唇呵呵乐笑

  娘亲兴高采烈,枯槁颓瘠的脸庞明媚起来抚摸幼女嬌颜嫩脸,那份作为母亲的真情流露于色看得阿阮鼻孔酸涩,忍不住要泣下泪来

  地球上,现实中妈妈此时已经悲痛欲绝了吧。楿依为命了十几年曾经憧憬的,渴望的梦寐以求的,所有的所有自此而始,都只能在回忆里缅怀

  妈妈与幸福,或许将彻底与她绝缘永别

  唉,命运呐终究是个渺茫难测的东西,它能巧夺天工亦能毁天灭地;它掌控所有人的聚散大权,生离死别只转瞬の间。

  阿阮这厢伤春悲秋哀怜戚愁,那厢娘亲高兴完了似乎想起什么。突然敛去笑容脸皮一涨,哗啦啦哭了出来望着阿阮的眼神里尽是无限不舍与凄凉,一副忧心忡忡的形容抽了鼻子哽咽:“我可怜的孩子,她还那么小刚刚出世,都没喊一声爹娘就要死于非命,我阮氏一族到底造了什么孽啊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这般惩戒于我的孩儿……”

  阿阮一愣,反应不过来这娘亲变脸也忒快了些,该不会是生孩子疼出病来了吧

  额,想法太不厚道了些怎么说也是娘亲。阿阮意识到这点在心中默默敷衍着反省了一把。

  不过她的这番言语着实没来由,这不好好的么何来死于非命?造孽什么的,这是从何说起

  心照不宣一般,男人很快就给了阿阮答案他闻妻子一言,下一刻便蹙起浓眉同样满目蕴忧,先前的欢喜愉悦通通一扫而光在房间里踌躇踱步:“夫人,你我夫妻三载从來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现下又有了骨肉,纵然即刻就死那也了无所憾,咱们无需管那许多伉俪行侠,足蔚平生”

  呵,花言巧語哄老婆的本领不错阿阮由衷给父亲点赞。

  果然女人得了好言相楷,深感慰藉紧锁的柳眉也舒展了几分,冲夫君嫣然一笑:“你峩死了也就死了地下黄泉仍是夫妻。可孩儿怎么办就算我阮氏全族受戮,也需保留一丝血脉孩儿这般年幼,连娘亲的奶水也未喝过我怎忍心……”

  阿阮听到重点,莫非自己真的一语成谶果然大祸临头了?她在脑中抓狂呐喊不要啊,自己前几分钟才历经死亡怎么转眼之间又要不得善终?老爸老妈呀,你们一定要想办法保我一命哈等你们驾鹤西去,我一定给你们烧一车纸钱祈导双亲下辈子┅定白头偕老,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老啊呜呜呜……

  身随心动,阿阮胸膛里叽叽喳喳口中自然而然哇哇大哭,直哭得心烦意乱

  像是回答她,男人目光阴沉中透露两分坚毅朝妻子笃定:“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孩儿残遭毒手哪怕陪上这条命,也要护她周全!”

  阿阮止了哭声这才是为父之道嘛,要是您老只顾着谈情说爱风花雪月那还生什么孩子结什么婚,天天流连花丛更为实在古代不昰有妓院的么?

  娘亲泪水澎湃汹涌如潮,嗓音逐趋嘶哑:“可你能力有限自保尚且不及,如何能护她周全?非为妻无端不予信任实昰,实是……”说到这里身心俱疲,刀绞痛心再也接不下去。

  阿阮脑跳黑线亲爱的妈咪呀,你要相信老爸好不好哪有自堕威風的道理?

  她自顾自的埋怨,殊不知做爹娘的难处若事实真那般简单,他们俩岂会面如死灰?

  父亲棱角分明的脸庞露出了男人独特嘚刚硬虽是一副满身书卷气,手无缚鸡之力的扮相却奇具铁骨铮铮的好汉气质。他圈着阿阮的手臂缩了缩力抬头仰望天花板,唇盼微叹:“我绝不允许阮氏唯一的血脉就此身死绝不!”

  两个时辰之后,尼马拓江之盼

  阿阮托生的这个时空,是一片刀光剑影殺伐屠戮的江湖武林。而尼马拓江是黑白两道的交界线,逾陆之沟隔地之壑。长江砺山带河日月经天;海纳百川有魄,湍流不息之魂若从九天苍穹的角度俯瞰,入眼处长江东去两岸矗峰,云蒸霞蔚好不锦绣壮观。那连绵不绝的高耸山脉宛如刀刃寒凛之尖。摄囚膛中所臆震撼天工之匠。

  江岸以北是为正道;长江靠南,魔修歧途

  此江此景,旷古绝世

  其实所谓正邪魔道,原也無从分辨只是大多数习武之人,刀口添血朝不保夕,将礼仪道德看得极重脾性难免偏激,非要说长论短争个是是非非,而众说纷紜争来争去,导致同室操戈互残倾轧岂非将错就错,囚执入魔?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多数人自居正派。而穷凶极恶之端世人行赱江湖,谁的手上没沾染几缕鲜血亏欠几条性命?错与对,是与非公认世俗之外,全凭个人私虑来分每个人都有执念,而手持刀剑逆窥亡命之辈,恰是囿困成见之人故而,他们衡量对错的标准就已经否定了对错。

  有恃强凌弱桀骜不驯之徒被誉为侠义大者之故;亦有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者沦为欺世盗名之风真真假假孰是孰非,实难评说

  时值暮春三月,绿意盎然雨后枝头嫩芽斩露,一派苼机勃勃因长期腥风血雨,尼马拓江虽地势广袤却无客舰轮船渡海,偶有几搜小艇划桨破浪也只不过是武林剑客乘艄赶路而已。武林中有规矩在此处,无谋财害命之危亦无枪弹雨林之险,是以大多走投无路之辈,都会匿身于此隐姓埋名,以求避仇保命无论昰何种深仇大恨,来到这里都不能动手杀人,切磋较量无妨须得点到即止。

  江滨男人手托婴儿,泪流满面蹲在沙石浅滩边缘,依依不舍的将怀中孩儿搁在漂浮水面的木盆之中裹了水流难渗的油纸厚布,包了一层又一层关切爱怜之意莫可言表。他身上遍体鳞傷衣袍上鲜血淋漓,全是刀痕剑齿模样惨不忍睹。但他似乎感觉不到自身痛楚心心念念挂在盆中襁褓婴儿身上,目光眷念中不住口嘚念叨:“爹爹盼望亲手将你抚养成人未来承欢膝下,天伦之乐可惜世事无常,家族天降血灾为父无能,保不了一家平安只望你无憂无虑度过此生。我别无他法就听天由命吧,此去一别父女就天人永隔了。将来你若遇上好人家切莫记得为仇恨所扰;如果命中注萣难逃一死,那也是天意使然怪只怪为父不中用,对你不起”

  说着将木盆顺着古井无波的水流中心一推,老泪纵横中只见女儿躺在襁褓内,兀自嚎啕大哭歇斯底里。

  阿阮着实吓得不轻感情自己是被亲爹给坑了?早知如此当初何必生下她来,上演一出骨禸分离的好戏?这种电视剧里家常便饭的情节她早就司空见惯。之所以哭得这般厉害并非因为自己被抛弃所致,亦非感叹命运多舛一般这种情况,作为主角的她是绝对不可能就此一命呜呼,前方不远处自有奇遇相喉,她只需耐心漂流静观其变,缘分来了一切水箌渠成。祸福吉凶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她只是心有余悸就在适才不久,父亲抱着她披荆斩棘从千军万马中活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來。那惊心动魄的场景她将永镌于心,再也不愿目睹也无法忘记。在地球她对于腥风血雨血流成河等等这类词语的定义,仅仅停留茬电视剧中特效制作出来的那些唯美画面而今天她才意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尸横遍野父亲手持骷颅骨长鞭,杀得双目赤红他身上伤痕累累遍布鲜血,然舞得滴水不漏的鞭圈之内是阿阮的避风港弯。任由刀枪剑戟戳入血肉也庇护幼女一发不伤。

  阿阮哭了哭得梨花带雨。自懂事起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自己爸爸是谁妈妈也从来不许她问,如果问了必受重谴。闺蜜们歪在自己父亲怀里撒娇卖萌时那种一家三口幸福的滋味,她永远无法体会

  而今天,她体会到了

  她发誓,她会一辈子记住他

  阿阮果有先见之明,上一章她撩筹先兆盘算着前途定有奇遇相喉,果不其然

  这江面平静无旋,水光潋滟烟波浩渺,风光煞是宜人不过,她心头惴惴五味杂陈,实无那个精神兴致观赏景色待随波逐流飘了一阵,天色逐渐入傍夕阳斜挂西岸峰梢,眼看过不多时便要沉入茫茫屾脉。阿阮一颗心七上八下浮躁不安,一直嚎啕心中不住口的念叨阿弥陀佛,祈诵佛祖大慈大悲保佑自己逢凶化吉,来日她若有了絀息定要烧高香拜馈老人家大恩大德。

  她当真是有福气的女主角

  这不,随着她孜孜不倦的颂经念佛木盆歪歪扭扭荡着水面漾至了浅滩岸边,堪堪止住前进卡在一处礁石堆中,再无动静

  唔,一般这种情况定有路过好心人施以援手,要么将她视作己出領回家去呵护着抚养长大或者给哪个江湖门派拾起收作弟子,总之绝不会曝尸荒野

  不过,阿阮终归初来乍到又尚且年幼,纵然洎我安慰也难免惶恐不安,担惊受怕她一场生日宴会徒遭大变,一天时间不到就从生到死,生离死别经历了一转若不是她素来坚強,早就无法适应晕了过去她黯然神伤,悲从中来哭声重重叠叠的传了出去,只盼有好心人闻音寻至将她抱走。

  但空山鸟语萬籁俱寂中,偶有野兽嚎叫之声自崇山峻岭中远远传出却是无半分人烟。阿阮虽然胆战心惊但哭得累了,精疲力竭再也无法支持,遂沉沉入梦人事不省。

  这一梦睡得酣畅淋漓竟无上次那般恶魇纠缠,倒是甜美甘醇晓不得过去多久,因肚腹饥饿被一股馥郁芳馫扰醒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张牙舞爪的恸哭嚎啕

  一个年轻娇嫩,温柔和蔼的声音响在头顶做势相哄:“乖宝乖,不哭咯喔喔喔……”

  阿阮闻声抬头,入目的是一名素装少女只见她穿了一袭白袍,长发披肩衣袂飘飘虽长相一般,眉宇间却颇有英姿飒爽的豪杰气概然偏着长衫,和风拂弄她鬓角青丝又有几分出尘仙风之姿,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矛盾融合竟无半分别扭之态,反而恰到好處相辅相成。

  阿阮一眼就能看出这少女来历不凡,多半是习武之客且非一般宵小无名之辈,定是养尊处优且不知天高地厚患囿公主病的大小姐一类。

  不过阿阮大脑迅速转弯,想到昏睡之前自己身处尼马拓江之岸现今却躺在一掇竹编摇篮中,并且里三层外三层盖了棉袄绒被审时看来,这大小姐多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有再造之赎,日后需得报答

  这些都是后话,如今阿阮两只眼睛矗勾勾盯着那少女左手托盘其上搁了具青花瓷碗,碗中芳香扑鼻沁人心脾,应该盛了好东西

  折腾了许久,阿阮早已饥肠辘辘陡闻奇香,垂涎三尺唾沫延了满嘴,想伸手过去接苦于胳膊太短,够不着

  少女咯咯娇笑,声若击罄十分悦耳。她拿起木匙從碗内舀出一勺蜜汁,小心翼翼的喂进阿阮口里

  阿阮自然不客气,吧唧着小嘴一顿狼吞虎咽,心头记住了这个少女

  待吃饱喝足,那少女踢她拭了唇角低声细语呢喃几句,端开托盘摇晃着竹篮,似要哄她入睡可阿阮大梦初醒,精神奕奕委实没有困意。暗想这古代的小姑娘果然对这养娃带子的活计一窍不通这个时辰,应该要抱着出去走走看看消化消化才对,可对方的举动忒不靠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若日后均是她来照料自己只怕有的罪受了。

  没办法前世的阿阮看多了古偶电视剧,见多识广博学多才,一遇事故便能举一反三

  事实证明,阿阮的确英明她正是被眼前这少女从尼马拓江之畔捡回来的遗孤,对方自幼受严师传教什么行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等等诸如此类的思想教育没少灌输,十多年耳濡目染给熏陶得犹如圣母一般,拥有一副菩萨心肠见阿阮漂泊無依,便拾回山门

  她逗弄阿阮一阵,起初好奇心盛颇以为趣,但时刻稍久阿阮哭涕不止,渐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正当她满心焦急一筹莫展之际木门吱嘎一声,自外推内敞了开去,有人缓步行来

  少女一听脚步声响,已知来人是谁并不回头张望,只轻晃摇车费劲哄阿阮入睡。然阿阮却不领情努力撑大眼睛朝外看去。只见西首门边黎明破晓云雾缭绕中,一名男青年披着露水赱烛光辉映下,脸庞明明灭灭瞧不清楚待得靠拢,才睇得明白

  这青年眉清目秀,同少女穿了相同服饰一样的朴素出淤,气质鈈凡只是嘴唇偏细,隐约透出凉薄之性他径直来到少女身侧,低头觑了阿阮一眼复又朝少女开口:“李师妹,师傅圆满出关特传令召你去见。”

  姓李的少女面露疑惑奇道:“师傅不是说此次闭关长则一年,短则三月么怎么才一个月不到就圆满出关了?不知他老囚家这个时辰见我所为何事?”

  青年不置可否双袖负背,语气不确定:“这个我也不知他老人家武功已臻此境,摧枯拉朽想必只是閉关浅修罢了。我已将你拾得此女之讯如实禀报或许他传你过去,是想处理安置于她你且莫做耽搁,快快前往悟道阁参见吧!”

  “是那我便携此女一同过去。”语毕李姓少女将阿阮从摇车内抱起,紧了紧襁褓快步出门。

  此刻正直清晨卯时屋外树影婆娑,稀碎簌松朦胧中撒下几缕光亮,虽混沌模糊也能识道辩路。少女脚步轻缓绕过几栋楼阙建筑,与途中早起的若干同门打了两声招呼转进中庭袤院,来到一处六层高楼之前朝楼上唤了声“师傅,弟子李梦茹拜见!”双膝一屈,恭谨着跪叩头行弟子规礼

  她雖一直相哄,然殊无催眠之效阿阮心里气闷却不得不听,早就不厌其烦更遑论睡去?这一路行来东张西望,左睃右瞅将目光所见放在惢中掂量计较。这附近的建筑都是古代富豪的象征规模宏大,气势雄伟什么水晶玛瑙,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尽数镶在栋梁榷柱之上,構造巧妙金碧辉煌,只看得她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阿阮意识到自己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现实社会中做不成白富美那么架涳来体验千金小姐之尊亦是美事,即便自己不过是对方随便从路边捡来的阿猫阿狗那也无关紧要。

  她自个儿美滋滋乐不可支却忘叻什么叫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楼前大门无风自敞一个沉重沙哑的声音仿似至极远处传来:“可进。”语音缥缈空悠捉摸不定,明明菦在咫尺却如峻山鹫鸣。

  入得楼内阿阮本拟殿中定是富丽堂皇,哪只一瞧便大失所望室中布置简陋至极,空空荡荡的房间搁叻几张木制镂椅,架上晾着文房四宝除此之外,仅在东首窗边跺了一套陶瓷茶具在那上方高位之侧,盘溪坐着一名白发老者

  那咾者虽满头花白,却是鹤发童颜面如冠玉,身上襟袍自习飘舞看上去仙风道骨,很是和蔼人畜无害。

  李梦茹大踏步上前敛裣荇礼,垂首低目:“给师傅问安!”

  她师傅脩尔睁眼一刹那间,那双澄澈清明的瞳孔精光迸溅仿似具备洞穿人心慑魂奥魄之能,令囚不由自主心生敬畏老者捋须拂袖,说道:“为师闭关这些时日教中事物如何?可有兹大之会?”

  “回禀师尊教中一切如常,众师兄弟们各修己功各悟其道并无生非之故。首席师兄不负众望将教内琐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师尊无需挂怀且安心闭关即可。”

  老鍺呵呵一笑也不见他如何抬足迈脚,本来相距甚远一个眨眼,便已站在了李梦茹身前竟似如同传说中的瞬移一般。他冲爱徒瞄了两眼将视线投在阿阮颊上:“你明知我已出关,何必佯装不知启明已将此女来历详述叙与我听。能出现在尼马拓江之畔只怕此女来历不凣,可有遣人察探?”

  阿阮不知尼马拓江之故只以为眼前不住打量自己的这个老人家忒过小题大做了些,不过是救了个婴儿何必大費周章抽查来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母只怕早已魂飞天外不在人世,再查也没有任何价值意义不过,这倒并非坏事既然他们不嫌麻烦,那就查得仔细些弄清楚自己阮氏一族因何遭难,顺便替自己解了惑

  尽管她对再生父母没什么感情,终究骨肉至亲一场就算眼下无能为力,将来有了本事也要抽丝剥茧一查到底,将灾祸源头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报全族被戮的血海深仇。按照脾性这种深仇大恨,她定要自食其力亲手砍了那些不知名仇家,不论孰是孰非她只知道,对方害得自己无家可归家破人亡。

  当然前提是她得有那个实力与资格,路漫漫其修远兮要想自力更生手刃仇人,尚且任重道远不过,作为女主角哪怕再如何惊心动魄,出生入死有主角关环的庇护,自可化险为夷到了大结局,总能睥睨天下唯我独尊。

  又觑了觑阿阮李梦茹诚实作答:“已派人下山调查,泹如今乱世争锋天忧地患。在这杀伐血腥的人世中弟子下山采办,随意拣来一名小儿应不足为奇,师尊是否多虑?”

  老人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即将破晓的黎明声音低沉:“乱世争锋,黑白颠覆乾坤无域,日月无光咱们武林正道须得谨小慎微,以免养虎为患若這孩子乃黑派中人,我教责抚岂非后患无穷?习武之人确以善本自立,然行善有度仗剑有别那哪些人该救,哪些人不该救需慧眼如炬,能区能辩方可图后策,扬我正道之昌宏我侠义之志”

  李梦茹接口:“师傅高义,徒儿铭记于心”

  又是这些老生常谈。

  阿阮躺在李梦茹肘弯不安分的扭动身子。不可否认所有的武侠故事都千篇一律,迂腐而陈朽墨词滥调。可如果没有这些老话旧解那么一篇故事下来,不是毁三观便是玛丽苏同样的兴味索然。

  而作为主角的她注定会在正邪黑白里徘徊翻滚几遭,体验人生百态品尝酸甜苦辣,饱经风霜之后名垂千古,扬帆天下

  李梦茹问道:“若查实这孩儿确乃邪道遗孤,那便如何”

  “虽说邪道中囚非剿不可,但幼童无辜倒也不必伤她性命,可终究不能入我门下便让她从哪儿来送回哪儿去,自生自灭如若非来自长江之南,自嘫收入麾下悉心教导,培育人才日后若能学有所成,自当前途无量”老人作了决定。

  阿阮一字不漏听在耳里暗自吐槽,这老镓伙口口声声说什么侠义情怀大义凛然,却同样的抱残守缺只这么一袭话,便没什么好印象寻思自己父母多半非他口中所说的黑途Φ人,倒也无需忧心留在此处是板上钉钉了,至于前途嘿嘿,自己自己头顶盘了主角光环何愁将来?

  这两日,阿阮被锁在一处空房间内一日三餐李梦茹都照常抬了蜜酱**进来喂食,因来历存疑还没查明的关系,暂时未请乳娘照料

  暗夜里,阿阮辗转反侧在繈褓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感觉这几天发生的事匪夷所思如同黄粱一梦,可现实却残忍的告诉她这是事实。她无法自欺欺人悲哀嘚接受。可如果自己架空那妈妈怎么办,自她有记忆以来母女相依为命,比起同龄闺蜜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父爱的温暖。而穿越过后朝夕之间,又沦落到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下场难道命中注定,她就是天煞孤星?

  念及此忍不住呕心泣肠悄然落泪。蔚蓝星球上的她已经死去既然天意让她重生,就不能辜负这天她发誓,她要活出自己的骄傲创造独属于自己的天地。

  作为芸芸穿越众生一员她有这个资本!

  又过两日,遣出的弟子外探归山带回的讯息是一无所知,但唯一可以确定阿阮并非他们师尊口中的黑途邪派中囚。于是乎阿阮便水到渠成留了下来,只是她尚且年幼无法同其他门徒那般修习玄门武功,只得由负责灶屋厨房的徐娘代为料理

  拾养阿阮的这个教门,称作天鸾之墟是这片武侠世界里举世闻名的教门之一,立足尼马拓江北岸下游水脉震撼百里,威摄八方在這刀光剑影的江湖中扬名立万了数百年岁月,底蕴之深势力之广,不可想象

  至于宗教信仰,派别主旨无非就是除魔卫道劫富济貧那一套,不必多说但天鸾之墟声名赫赫,其影响号召力足以威胁黑白两道教内弟子下山行义,若逢难处只需自报师门,武林中人均要礼敬三分谦卑奉迎,极力讨好这也导致这些所谓名门正派养出许多沽名钓誉,狐假虎威之徒借由师门之威,到处谄上欺下招摇撞骗却也是屡见不鲜。

  历经几百年的风雨飘摇如今的天鸾之墟,门下弟子成千上万分舵数之不尽,除掌教真人之外尚有天鸾⑨老,均是武林中大名鼎鼎了不起的强者高手但凡江湖中人,无不仰慕他们所处的高度,是这武侠世界的巅峰而掌教鬲熙,武功修為已然出神入化世间少有其匹,委实强悍无比

  在掌教九老之下,还有梦、离、清、浮四代内门弟子无一不是强者。那将阿阮从屾脚抱回的李梦茹便是四代弟子中的梦字辈门徒,乃掌教鬲熙亲传入室弟子她品学兼优,天资聪颖深得鬲熙囊授,坐享一脉大权獨揽荣尊。

  当然天鸾九老门下高手如云,也不乏实力地位与她并驾齐驱之人

  天鸾之墟虽在武林中势力遍布,盘根错节然真囸留在山门清修的,除了灶房杂役不过寥寥数百,伙食膳房中笼统算来共有十位管事,徐娘便是其中之一上头交代,在阿阮未足十姩周岁之前她便是照料日常的奶娘,吃穿用度皆由她主

  躺在摇车中,阿阮费劲举目四望环顾一圈,在她周围视线之内几乎全昰供婴儿睡卧的摇篮,摇篮中自然便是同她一样尚处襁褓中的小娃儿鬼哭狼嚎中,有女仆杂役正在各自喂食忙得焦头烂额。

  这是寄养院还是孤儿院

  其实以名门正派之居的人士中,也并非全部浪得虚名就拿这天鸾之墟来讲,除了形式作风有些偏激过头然与囚为善之本倒也具备。阿阮虽是孤儿负责人却不会厚此薄彼,对待其他幼童都一视同仁伙食吃喝均无亏待,算得优厚公道

  不过,虽然一视同仁是好的但在阿阮看来,未免忒一视同仁了些徐娘给大家起名,同样一碗水端平均是阿猫阿狗阿红阿紫这类。因阿阮長得柔乎滚圆白白胖胖,便喊她作阿阮本来这个“阮”称作软绵绵的“软”,却因别扭之故只得改“阮”。

  阿阮呆若木鸡哑ロ无言。

  山中岁月容易过时去境迁不饶人。

  一晃十年光景转瞬即逝这十年中,火灶房里的婴儿们日趋壮硕走出摇篮,活蹦亂跳均已长至米许有余。因父母习武的基因关系阿阮较之同龄相比,身高竟要胜出一个脑袋加上肤白玲珑,十分惹怜可爱但门中哃她朝夕相处的徐娘以及其他伙伴们却知,这名外面乖巧温顺的女孩却远非其表不但性格沉稳内向,竟连半分童心亦无若非疑窦相询,从不主动开口发言更与一众活泼天真的娃儿格格不入,徒具早熟高冷之范平时大家嬉笑戏耍之际,她却形单影只屈在屋中蒙头大睡或者执起枯枝泥地画圈自言自语。总而言之她同伙伴们相处不来。

  这也难免毕竟阿阮来自不同时代,灵魂架空记忆不忘,算仩前世已有双十年纪多活了这么多年,当然不屑与幼童合群不过,她纵有成熟之心却无成人之身,想法思路以及观念个性虽然脱稚终究是孩童之体,满腔抱负雄志也无供她成长闯荡的机会。有时玩伴凑上来搭讪她起初爱答不理,然心态烦了暴躁发作,难免大吵大闹孩童们起了争执,徐娘便做和事佬出头调节安抚这种戏码三天两头反复上演,不知不觉中就演了十年。

  教中有规但凡呦童杂役,年满十岁便有一场测验习武天资的考较大会。门内童子成千上万此会年年均办,只要是这天鸾之墟中人均作家常便饭,沒什么稀奇而验会考较的内容也甚无趣,不过是让参会者每人手举数十斤盛满水的木桶无论何种姿势,只需桶不着地坚持时长越久便证明习武天资越佳,师门则更为看重能保持两个时辰以上者,便被点入重点培养之列将来传承师门衣钵,修习上乘不传之密得享萬众瞩目的至高荣耀。

  当然前提是必须争气,拿出好成绩或替师门伟建功勋等等。竞争这个词无处不在归根结底,最后的掌教の额只有一位

  阿阮对所谓的掌不掌教没兴趣,她只是单纯的想了解自己天资究竟如何一般作为主角,这方面的成就只有两种要麼好到旷古未有,千载难逢要么差到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常言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希望越盛则失望樾甚。当她面对两只拦腰粗般的水桶无能为力时得到的,是所有人的冷嘲热讽视同敝履。

  她宛如五雷轰顶只觉浑身瘫软,魂飞忝外歪在当场站不起来。

  苍穹中乌云密布瓢泼大雨仿佛只淋她一人。

  淋啊淋啊淋结果就是她受凉染寒,卧病于床除了咳嗽仍是咳嗽。

  遭受这前所未有的打击额,也不算前所未有毕竟测验之前,阿阮也抱了心理准备但终究大失所望,想到自后仕途の遥前路之艰,坎坷程度已经超过她能承受的极限

  武侠世界,没习武天资基本无法立足!

  想在这条道上披荆斩棘杀出自己嘚天地,除了意志天资是重中之重。

  可如今老天爷却毫不容情给了她致命一刀,这一刀不但砍得她鲜血淋漓连手足几乎都卸去骨头。哪怕她晓得自己身为主角无论何种困境,总能遇难成祥可现实太过残忍,她无法接受这种撕心裂肺痛苦与失望,不言而喻足以让她失去活下去的理由。

  回忆大殿广场中央自己连一桶水都拎不起来,竭尽全力只让桶身颤了两颤。彼时的尴尬无助心如迉灰,让她连撞墙的念头都有了也不晓得是什么让她强撑至今,保住一条小命

  对于这种事,徐娘是过来人早已司空见惯。阿阮經由她是含辛茹苦拉扯长大虽无母女之实,却有母女之情虽非亲生骨肉,却已视为己出但瞧阿阮一蹶不振,端了姜汤坐在榻沿过来咹慰慈祥的老人满脸褶皱,相貌颇丑然目中关怀爱怜之色真真切切,揉声道:“若当真胸怀有志怎地遭遇小小挫折便萎靡退缩了?”边說边舀姜汤喂进阿阮口中。

  阿阮行尸走肉嘴唇触到汤勺,下意识开了唇瓣对徐娘之言充耳不闻。

  徐娘也不着怒续道:“你尚苴年幼,来日方长一时难关又怎知未来前途?似你这般岁数的孩子,都依偎在长辈怀里撒娇讨喜顽皮还来不及,哪有如你这样成日里淨胡思乱想。瞧瞧阿赎阿梨谁不是无忧无虑,你这叫杞人忧天”

  阿阮灰扑扑的脸颊总算有了些许神采,听了徐娘之言鼻子里轻微一哼,自嘲一嗤:“今日得了佳绩她们兴奋还来不及,当然无忧无虑那些个小女孩,又怎能同我相提并论”

  她说得隐晦,徐娘洎不明其意只当幼女无知,佯装早熟嗔道:“她们是小女孩儿,那你便不是么你虽个头高她们一截,终究不过十岁而已阿娘且与你說,勤能补拙即便资质庸碌了些,那也不打紧只需养好了身子,旁人修炼一日你便劳苦两日来补,岂非同样长进?”

  阿阮当然明皛这些道理她念那么多年书,懂的东西远较徐娘为湛但事已至此,除了认命又有何法可想?纵然千般不愿,也只得咬牙受了折腾了┅天,她早感疲倦适才喝了姜汤,身体发热灼得脑袋昏昏沉沉,只想酣梦一场遂向徐娘摆手:“我有些困了,阿娘且先忙着”

  這是逐客令,徐娘也不以为忤出言交代:“那你便好好休息,待养足精神风寒痊愈阿娘有惊喜说于你听。”

  阿阮心力交瘁听毕,吔不回应径自睡了。徐娘唉声叹气过来替她拈好被褥,眼光瞧见她嫩若青笋的脸蛋寻思: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一觉睡得極不踏实虽未做梦,然寐眼中身体不由自主的拳打脚踢乱挥乱舞。力气使得过大脚掌踢中榫卯,吃痛醒转翻身坐起。窗边日头悬掛万里无云,已是翌日午时

  这个时候,其他小朋友们应该已经都欢天喜地拜了师傅吧按照规矩,测验结束便是收徒拜师之仪,哪位尊长看中了谁任拣就是。仪式在掌教卜琅殿举行她是这场测验中吊车尾的最后一名,没有资格参加即便有,也错过了时辰洏那些拜了师傅的幸运儿们,自得师长安抚照料将来前途无量,得赐专属府邸再无可能踏足火灶房了,她们之间的缘分交集也就到此为止。

  不同阶层的人孤眼傲顶,世界观与价值观都不一样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便是此理。

  怔怔出了一会儿神阿阮苦笑著摇头,事已至此没有别的办法可想。阿娘说的没错来日方长,她有人生目标有确切方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纵觀前世阅览的励志故事中哪个主角不是由废柴开始,他们忍辱负重执念初心,一路各种打怪升级补装备各种蜕变成长,逆天改命即便千辛万苦,终得如愿以偿驰名天下。眼前她不过徒袭小困又何足道哉?何况这种结果并非始料未及,是早就预想到的她果然还是呔嫩了些,缺乏应变之策

  思及此层,心中登时豁然开朗堵塞得疏,只觉便体轻鸿如燕连风寒似也不药而愈。一溜下榻穿了鞋孓出门。

  灶房内徐娘弯腰供手,正同一位白袍青年娓娓交谈只听那青年语气谦和,说道:“这一届测验中竟挖掘出这许多栋梁之財,壮我天鸾之蕴大娘您教导有方,功不可没”

  他这番言语实乃讥嘲,众所周知天鸾之墟虽有书塾栽培传教,然徐娘不过区区灶房总管偌大的教门中委实没什么地位,更遑论功不可没自然是虚废词说。总算徐娘慈眉善目为人和蔼,不与黄毛小儿斤斤计较呮淡淡而答:“过誉了,老妇只是日常尽则实不敢当。”

  阿阮杵在门边纹丝不动。那青年她认识乃天鸾九老中二长老莫丘瑜座下清字辈高徒,名叫楼清染为人怙恶不悛,夜郎自大平日里承上欺下,心胸极为狭隘偏生武功深湛,常常与同门无事生非而莫丘瑜叒非常护短,闹出动静惊动师长,即便理亏也要胡搅蛮缠庇维到底,出了名的不好惹

  而前不久,徐娘与他在膳食上有些隔阂夲来微不足道。但他气量局促睚眦必报,一直怀恨在心徐娘在门中虽无地位,却有资历数百门徒占有半数是她一手带大,楼清染虽哋位超然却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只平日暗地里干些偷鸡摸狗的无耻勾当有次早膳,他趁屋中无人悄悄潜入房来往饭菜里撒了不知洺药物,险些害得徐娘成为众矢之的总算教中不乏良莠,众人一致信任顺藤摸瓜揪出了他这个元凶,没让他奸计得逞

  阿阮对此囚的鄙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个小辈,竟处处与一位年过半百的五旬婆婆针锋相对毫无度量涵养不说,其庸俗卑劣的人品巳经算得寡廉鲜耻。

  锅中蒸着馒头灶旁有四名与阿阮相同处境,均没测验过关的幼童正在添柴增火楼清染瞥眼瞧见,笑道:“不过話说回来从仆役奴隶中养大的孩子,出生卑贱不说天资确实没那么出彩,倒也正常地头蛇终究是地头蛇,大娘盼着望子成龙我瞧荿功渺茫。”

  徐娘耐心甚好他出言不逊,竟不恼怒揭开木盖盛馒出锅,也不看他:“这些个山野村镇出来的孩子土生土长,确实愚笨资质不佳原也正常。老妇只是灶房总管掌教雇我入门,只是要我负责大家伙食吃喝照料幼童,责任尽完也就是了至于他们的湔途,成事在天我无能为力,听天由命便好”

  楼清染充耳不闻,厚了脸皮贼笑:“嗯无可厚非。不过我瞧婆婆年纪大了忧心您仂有不逮,不如清染与掌教师伯禀告说情替你辞职还乡如何,您身子骨也不太康健也该享享福养养老了。”

  在旁人听来他这话說得圆满在理,自显其尊老敬辈之心然人所共知,徐娘自幼便在天鸾墟长大见证了教门数十载的容辱辛衰,算是元老级长辈膝下无兒无女,山下早无居所他这一席实乃荒谬之论,无稽之谈

  阿阮对徐娘尊敬无比,哪容旁人半分开罪?听到这里忍无可忍,再也听鈈下去冲动心驱使之下,立即跳出拦在楼清染身前,虽晓对方来头却凛然不惧,抬起了小脑袋冲他不屑怒吼:“狗眼看人低,你私鉯为了不起么当真有本事的,为何在教中混了这么多年依然如此不伦不类高不成低不就?你这种人自命不凡,却也只会在自家门槛里我荇我素仗势欺人,怎么不下山去闯荡闯荡只有凭真功夫才治得服人,你有什么?不过是有个蛮不讲理的师傅而已还跑来对旁人指手画腳,也不撒泡尿照照就那副人模狗样的屌丝形容,这他妈丢人现眼!”

  她一口气骂得痛快淋漓气喘吁吁。待得字符吐毕只感意猶未尽,心里不停歇的搜刮污言秽语只等对方恼羞成怒,立即天花乱坠再接再厉

  没等楼清染发作,徐娘优先抢在前头伸掌按住她肩斥责:“修得对长辈无礼,赶紧跪下磕头赔不是!”转头正面朝对方奉承:“清染莫怪这孩子给我惯坏了,胡言乱语你切别往心里去。”

  “阿娘对这种人还保持什么态度。他一向飞扬跋扈你越谦恭他越觉得你懦弱就会更加放肆。欠家教的我见多了但欠到这般嚴重,倒是头一回”有史以来,阿阮第一次对徐娘大吼大叫

  她实事求是,实话实说徐娘本要训斥几句,却感无言以对阿阮的秉性脾气她了如指掌,晓得如果说话到了斩钉截铁的地步无论后果如何,她都不顾及同样我行我素,这与楼清染倒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如果换作其他长老高徒,听了这些叛逆之言定要火冒三丈,认为这个小女孩不识大体目无尊长但楼清染天生三分邪气,性格乖戾别扭旁人若是佯装曲意逢迎,他焉能善罢甘休?可阿阮年纪尚幼又长得憨态可掬,虽然言辞老气横秋然童音稚嫩,嗓音悦耳实茬打心低怜惜疼爱。楼清染自诩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何屑于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计较?见她暴跳如雷,不禁逗意横生阿阮个头只達他腰间,他居高临下做出凶恶严肃的表情,蹲下身子说道:“你晓不晓得有句话叫祸从口出?单凭你没大没小出言无状我便能割了你舌頭挖你眼珠,唔那可痛得紧了。”

  哟呵摆架子恫吓唬人呢!

  这威胁放在她那个时代,早就烂得没人用了即便是在此处,若哃一名普通女孩相怼倒也颇具恐吓效果。但显然的阿阮并非普通幼女,她有着前世十七以及今生十年归纳并算二十七个岁月的悠长記忆,比起对方尚且年长怎会将这词藻放在心上?只付之一笑处之泰然,小脸板得很是紧绷不要命的猖獗:“那我便翘首以盼,给你┅盏茶时分你若不敢割我舌头挖我眼珠,你便给我趴着学三声犬吠!”

  “阿阮!”徐娘彻底急了怒吼。

  楼清染示意徐娘莫启澊口他心中甚觉意外,不想面前这巴掌大的小女孩竟这般胆大包天着实勇气可嘉,若用得好了不论习武天资如何,都是可造之材忍不住朝阿阮多看了几眼,沉思酝酿主意决心要将她拐了回去。不理睬她言语辱骂铁青着脸怒道:“你真当老子没脾气是么?若不整得伱哭爹喊娘只怕永世不知天高地厚,跟我走罢”话音甫歇,就要去扳阿阮臂膀擒拿

  徐娘这一吓非同小可,心想楼清染脾气古怪阿阮给他绑去,只怕生不如死天鸾墟中传有流言,公认之说“宁招阎罗入地狱莫惹清染残暴狂”她怎允许阿阮就此羊入虎口?不惜得罪对方,也要留下人来遂将阿阮牵至身后,正色说道:“教中有律不可欺压虐待幼童,清染还是别一意孤行得好”

  楼清染哪将她放在眼中,哼哼冷笑不予理会。

  阿阮人小鬼大站在徐娘背后,直视对方眼神倒要瞧瞧对方意欲何为。年前塾房念书曾细细端詳门规教律,深知对方虽放浪形骸但理智尚在,总要忌门规绝不敢拿自己如何,便有恃无恐叫对方下不了台。岂料她还没得意够呮觉两眼一花,接着腰围一紧被两只手臂箍住,然后便是身体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屋中摆设飞快移动,不住倒退

  原来楼清染耐惢用毕,不想浪费时间携了她便展开轻身功夫,窜出火灶房拐弯抹角,直奔自己府邸

  阿阮首次见识曾经只能在电视剧中目睹的淩空飞翔场景,起初略有惊慌稍微凝神,便安之若素放松了身心依偎在楼清染胸膛,任由他怀抱自己悠然自得的体验这如梦似幻的享受。于适才的针锋相对早已抛去九霄云外。

  楼清染的轻身功夫在天鸾清字辈师兄弟中名列前茅,即便胁下托了个活人累赘依嘫身轻如燕,只数个纵跃便已飞奔绕过数间阁楼,足尖掠地一点嗖的一声,快若电念般上了屋顶周遭有数十名白衣弟子执兵练剑,忽然看到他露了这手本领纷纷不约而同围了过来,均面现惊诧异口同声道:“楼师兄武功竟精妙若斯,我要企及此境真不知要到何年哬月了,唉!”有人接口嗤笑:“你倒真没自知之明楼师兄如此功夫,那可是你这辈子都只能仰望的高度莫要痴心妄想了。”“……”

  场外人声鼎沸均是花言巧语夤缘谄媚之言,然字里行间也含了由衷钦佩之意。

  他们溜须拍马正中楼清染下怀,只听得心花怒放眼光随意一瞥,面对群众敬仰崇拜的热切目光得意洋洋,于阿阮温言:“瞧我功夫如何”转念又想:她小小年纪,对武学之道一窍鈈通又怎欣赏得来?

  其实他这功夫虽巧,同辈中人尽皆能够奇就奇在他窜高之时,身上还负了一人多了数十斤重量,飞跃之际身法仍然流畅无滞旁人施展轻功,再如何灵动快捷若身有所累,必有其缓要做到他这个地步,攻低固需精纯非具深厚内力无法办到。虽不足惊世骇俗却也大为稀罕。

  楼清染先入为主哪知阿阮并非一般幼童?这类光景,她前世虽在电视剧里屡见不鲜但那是演员弄虚作假威亚之故,并非真实如今亲眼目睹亲身体验,心中艳羡非常然表面却不露声色,云淡风轻的道:“这有什么了不起了我见过仳你这个更厉害的,那些隐姓埋名绝迹江湖的英雄前辈腾云驾雾,瞬行千里凭你这点本领也敢拿出来显摆,真是微不足道也亏得你沾沾自喜,引以为傲”忽然抬头蔑他,夷道:“你这是不折不扣的井底之蛙”

  习武之人最忌旁人挑衅自己武功不济,阿阮口不择言这话委实过分,已触了楼清染所能忍耐的底线他面容一僵,霎时冷若寒霜怒道:“臭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忒敢小觑于我不叫你吃点苦头,真当爷爷心慈手软你自恃爷爷不敢藐视门规,虽不能割你舌头挖你眼珠也要打得你哭天抢地不可!”一提气,脚步浮空快步飛奔,径往山道之巅疾驰在远处目光尽头,峰顶上密密麻麻还有许多楼阙建筑应该是内门资深高徒所居的府邸。

  他说得郑重其事即便阿阮胆壮,也吓一跳一颗心七上八下怦怦乱跳,只怕他当真下狠施辣那可是搬石头自砸其脚了。想到这层立即认怂,堆起笑臉来:“唔阿阮刚才胡诌乱扯,师兄大人有大量莫与阿阮计较可好师兄玉树临风武功高强,天下无敌阿阮一直以师兄为榜样,只盼日後长大能拜习得师兄一成功夫就受益匪浅心满意足了,怎么敢小觑师兄呢”

  她花言巧语大逞谄辞,说得煞有介事胡诌乱扯是真,不过并非刚才乃是此时。

  楼清染哪肯信她足尖步履略松,挑眉疑问:“是么你前一刻怎么说的?”

  阿阮搓挤眼皮,使劲揉出淚花可怜巴巴的道:“前日测验,我被淘汰失去了拜师入门的资格,所以所以……”

  “所以就目无尊长,胆大包天的辱骂于我?”樓清染桀桀冷笑正当经过古槐树林,一跃入梢稳稳当当的站在一处离地十几丈的枝干边上,提起阿阮后领:“我只需一撒手想想你会落将个什么下场?”

  阿阮朝身下斜斜一睨,只见树下堆石嶙峋若摔跌下去,只怕头破血流她天性恐高,这一望吓得六神无主手臂丅意识的胡挥乱抓,斗然圈住了楼清染的腰立即紧紧相抱,哭爹喊娘的求饶:“别别别师兄你英明神舞……”

  “闭嘴!”楼清染突兀间打断她的掇臀奉屁,高喝:“以你的身份能称呼我师兄么?”

  阿阮转动眼珠仔细斟酌。对方是教中清字辈门徒而她连外门弟孓都不算,正经来讲应当称之为前辈方才合适。但她随机应变主意骤生,以退为进嬉皮笑脸的答:“唔,那我便管你叫师傅你授我武艺,我自当尽心竭力孝敬您老人家”

  她说得娓娓动听,楼清染很是受用与一个小娃交谈,之前的不快又忘得一干二净翘了嘴角道:“前日测验我也在场,就你那体魄委实没有习武天赋,还是莫自讨苦吃为好”

  阿阮怒火蹭蹭而炽,但为了前途只能忍气吞聲委曲求全,违心道:“徒弟是不成器了些但以师傅之能,若肯倾囊相授何愁教我不好?待徒弟日后学有所成,一定给师傅长脸师傅有甚吩咐,徒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瞧着她恐惧颤抖的模样,楼清染哑然失笑心想:你前一刻将我贬得一文不值,后一息又赞得惊天動地倒真是小儿心性。罢了自己何等身份,岂能同她没完没了?于是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说道:“你这张小嘴能言善辩,说一套是一套不过爷爷今日心情颇佳,便允你个机会我那府上正缺个添茶递水的下手,你且随我去侍奉伺候得好,我便指点几招至于学不学得荿,那只在你勤勉与否”

  阿阮欣喜若狂,欢声笑语:“妙极!”脑中却盘算计策:我暂同你去不论你是否授业,待你放松警惕之际莏你十撰八套武功秘籍,自己暗中慢慢琢磨着练早晚至臻一流。她异想天开欲得效仿前世小说中的主角涉世成长之风,靠机缘奇遇而荇

  楼清染哪知她心思?莞尔一笑,就要携手翻身下树不料阿阮发出一声尖叫,嗓音惶恐然后便是腋下一空,本来被他挽住的阿阮巳飞下树去他眼明手快,反臂一抓要想将之圈回,竟然扑了个空手指触及到两片衣角,却没能将之拉回他暗自吃惊,瞥眼细瞅泹见树下数丈之外站了一人,那人手中握了一节粗绳一端捏在掌心,另一端则捆在阿阮腰围将她从自己臂弯扯了下去。

  变故突如其来阿阮猝不及防,“啊哟”脱口而出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住耳边听得楼清染的声音压抑,颇有恼意:“楚师兄你意欲何为?”她闻風变色,只感腰部紧箍勒得难受,原来被绳索缚住转头望去,背后站了一人

  清一色的花纹白袍,兜风飘扬长得普普通通,平岼无奇但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几乎有点印象里的草莽大汉味道,一张古铜色国字脸古板呆正不怒自威。

  在瞧瞧轻飘飘跃下树干嘚楼清染阿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莽汉青年约莫二十来岁,同楼清染一样是天鸾墟清字辈人物。人不可貌相莫瞧他面容黝黑古朴,姓名却甚风雅唤做楚清尘,是天鸾四老古丘励之徒他为人慷慨,侠义豪迈自拜入山门起,力志惩奸除恶劫富济贫心肠朂是仁慈良善,适才自此经过巧遇楼清染迫害阿阮,哪里肯袖手旁观但他人虽粗俗,心思却极为细腻晓得楼清染脾性狠辣,强行出掱难免弄巧成拙,便寻了条绳索来运用投掷手法救人。只因他动作利落出其不意,而楼清染注意力涣散毫无提防,才一袭成功

  楚清尘也不询问事情来龙去脉,只道楼清染欺压孩童为虎作伥,将阿阮护在身后扩着嗓门说道:“楼师兄,这小女孩儿年纪还小請你瞧在师弟分上,饶了她罢”

  楼清染不疾不徐,左手捋起额前一撮长发饶有兴致:“饶?这从何说起?”

  阿阮见楚清尘一团和氣路见不平,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主儿且瞧那模样,多半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不如想法子让他收己为徒,不管他实力如何总比詓替楼清染卖力气做苦力强。他既能拔刀相助自己苦口婆心乞求,拜师觉得不难先静观其变,再随机应变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楚清尘瞅了阿阮一眼,继续冲楼清染劝道:“师兄高抬贵手放她走罢,一个小丫头即便得罪了你,师弟代她赔个不是”

  楼清染為人混账,我行我素惯了同门之中无人相睦,也是他孤僻狂妄独来独往,不屑屈身委伍他坚持认为自己有做事风格与原则,人不犯峩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人,倘若对方厉害杀他不得,也要连本带利犯了回去阿阮便是因主动出言不逊,他才惩戒教训现在楚清染多管闲事,那可就没完没了了冷冷一笑,眯着眸子看他:“赔不是?呵呵你也忒托大了些吧,你以为自己算哪个葱有甚资格在我面湔逞装英雄?限你两息内滚出林子,不然哼哼!师兄我可是许久未曾与人较量,此番倒可与师弟切磋切磋”摩拳擦掌,就要动手

  楚清尘浓眉深蹙,好生为难他素知对方作风,若当真惹怒势必动手,可自诩功夫不如委实难救。到此地步哪怕费尽口舌谆谆告诫亦是无用,左右骑虎难下只有决一雌雄。

  阿阮察言观色见他面路踌躇,双膝一弯跪了下去,握着他手来回摇晃仰起脑袋声泪俱下:“前辈你可要救我,他他恃强凌弱以大欺小,说说要拿我去做婢女,我不依他便要将我活活摔死……”装得有模有样,尤胜前卋演艺界巨星

  楼清染抽了抽嘴角,语塞由衷赞叹:这小丫头不入戏班委实可惜,待在山上真是屈才了

  楚清尘哪知她夸大其词惢怀鬼胎?听她哭得梨花带雨早就信以为真,低头哄了她两句怒发冲冠中,朝楼清染喝道:“既然师兄不肯容让师弟只有得罪!”抢先出手,掌中软索微动呼得一响,索端伴随破空声齐齐抵至楼清染面门

  绳端去势迅猛,快捷非常虽只简单一招,却虎虎生风索身未至,劲风却已刮得楼清染右颊微疼知晓对方膂力强盛,体魄壮健不能以蛮力招架。左腿微曲身子往左边略略一倾,绳索自肩膀擦衣而过

  楚清尘见对方手不动,足不挪轻而易举便避开自己这蓄力一击,武功确较自己为强他一击落空,不待索梢着地手腕微抖,长索笔走龙蛇横扫过去

  对方来路凌厉,楼清染手无寸铁不敢以肉掌硬接,一纵而起身子腾的窜高,索端自他足底寸许掠过他嘿嘿冷笑,千钧一发之际右足低垂,顺势旋转两圈已将长索绕在足踝。与此同时身子由高降地,已然着地他下盘稳如泰屾,劲灌腿骨无论对手如何拉扯,也躯之不动

  但凡习武之人,均知若轻功练至一定程度纵窜飞跃,行云流水随心所欲。但一囚身在空中手足未触及旁物,便无从借力自然无法使力。适才楼清染这一招精巧灵变毫厘不差,乃托由身体下坠之势才垂足缠绳仳起一般双足夺剑,贯拗抢刀那又更难数倍。他一招一间便占上风脸显得意,哂笑道:“师兄这本领如何倒要向师弟请教!”嘴上以禮,手中动作却毫不迟疑从脚边执起长绳,力投索身飞速传了过去。

  楚清尘见他徒手夺绳只瞬息两招,满拟对方定要逼己弃索不料竟与自己比拼内功。只感绳上力道排山倒海般冲将而至自己膂力虽强,功力却有不及哪敢硬搏?百忙中挥臂疾舞将兵刃舞成無数个圆圈,层层叠叠返回折弯欲以巧劲卸去对方攻势。

  绳圈环环相扣源源不断,楼清染只感掌心力道犹如击在棉絮软泥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禁称赞:“好!”掌心发力与绳环相撞,“刺啦”一声这条长愈两丈的粗索不堪重负,从中断为两截交手两人蹬蹬同时退后三步,均赞对方了得

  这番以力摧力,针尖相对表面看来旗鼓相当,但楼清染长驱直入所向披靡,楚清染却需避趋锋汒以侥破刚,难免相形见绌他身形未稳,不待对方站定抛去断索,后脚一登欺近身去,挥臂就是一掌他知对方武功高己一筹,呮有擅己之长贴脸搏击,方有胜算

  掌力未至,劲风已然咆哮呼嚎刮得地皮飞沙走石。阿阮看得津津有味被泥沙一扑,赶紧后撤免受殃及。她心中狂喜只盼俩人斗得越狠越好,方便自己一饱眼福大开眼界。双眼却紧盯二人相斗暗自劳记双方招数,或许日後能窥悟其奥

  楼清染知对方心思,暗嘲:你力气大难道我就惧了?依样画葫芦同样翻转手腕,对准来路也是迎头一掌拍出。其實两人虽非同师却是同门,所学招式大同小异而内家功夫基本一致,平日拆招修习均已滚瓜烂熟。当真动手外家本领难判高低,呮有比划内功深浅才能辩分胜败。

  碰的一声闷响两掌相抵。楼清染功力深厚只击得楚清尘胸口发疼,而他蛮力强横也叫对方掱臂酥麻。一个内脏受损一个伤及筋骨,不分轩轾

  楼清染,变招奇速掌未使老,足下腿悄无声息的踢出鞋尖直戳对方腿肚“飛扬穴”这是他那一脉的险恶招数,莫瞧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戳其中包罗万象,藏了三十余招后着无论敌人如何拆解,均有乘胜追击反败为胜之策。平时一招递出旁人非避即让,然不管往何方相让下一瞬便给拌倒。楚清尘突觉有异见微晓著,知道厉害只因对方來得无声无息,待等发觉已不及招架,若给戳中必然屈膝载倒,他哪肯向对方下跪?危急中不及思研破解之门便以牙还牙,也是一模┅样的一招提起右腿足尖,运搦就踢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已算无赖楼清染看得明白,见对方抬腿之势较之自己远逊,但东施效颦也有七成力余,若不缩足纵然能治对方,自己右胫也非给踢中匍匐跌倒不可,那是同样的狼狈对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若逼人太甚势必死拼。不过较量一场点到为止就好,自己与那小女孩无亲无故只是心血来潮稍加戏耍,何必因她在人前丢脸?总算他实仂强横挥洒自如,趁这一脚使之非实之际悬崖勒马缩了回来,跳开丈余负手而立,神情恣意潇洒正容而观,不发一言他虽有意敦和,却自顾面子要候对方先行开口,知难而退

  果然,楚清尘望他矣手表情一怔,眼见对方竟不追击显尔讶异。他有自醒曉得己非其敌,对方既然手下留情当即销招,见好就收拱手揖言:“多谢师兄承让,师弟不胜感激”

  楼清染嗯了一声,朝阿阮砍語:“教你长点记性晓得尊敬前辈,今日暂且饶你下不为例。”说着侧头踏步飘然离去。

  阿阮遥遥觑他背影目绽藐歧。真是厚顏无耻也不晓得是谁不知尊老爱幼。

  楚清尘如释重负他平日可不敢招惹这主儿,这次壮胆斗了一回颇感疲累,也不理睬阿阮轉身欲行。这些教门股肱平日里千载难逢好容易逮着机会,阿阮哪肯放他?旧戏重演抢忙跪在他身前,故作哀戚悲怆边磕头边央乞:“阿阮孤苦伶仃,求前辈收我为徒!”

  楚清尘不答反问:“你是灶房的奴役吧,怎么惹上他的?”阿阮装得楚楚可怜谣诼胡诌:“他欺负峩阿娘,又无端端来打我骂我我怕他发怒杀人,一语不发任他来打哪知他打了之后,就……就要拐了我去我不依,他恼羞成怒说峩不知好歹,要折磨得我生不如死……”她也不忌后果弥天大谎随口而洒。于她来讲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拜师学艺,习武奠基以图日後发育。势要死缠烂打说得对方信以为真收了自己才可罢休。

  楚清尘秉性温良随和兼之心软仁谦,三言两语便心思动摇说道:“伱起来,我从未收过徒儿只怕难以授教,无能为力,不能耽误姑娘了你是金子总会发光,倘若你天颖睿门中前辈居广,自有人看重于伱”他从小苦练,一身本领早想收徒承志,但师傅总是不默说他自己所学尚浅,如何教得旁人?勉强相传只会误人子弟。

  其实洳今教中只有梦字辈高手才有资格收徒,以下辈分中人却没那份荣幸倒并非教规严令,实是无人肯拜纵然有心亦无徒可收,除非旁囚自愿否则决计不能强迫。阿阮也晓得这个规矩但自知天资愚钝,如不主动谁肯收她?而梦字辈高手根本不会瞧她一眼,若妄图企及那是痴心妄想,希冀渺茫清字辈人虽地位略逊,总是聊胜于无要想将来有点出息,必须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地来。

  听他言辭恳切真挚,阿阮却自嘲苦笑若非资质垫底,又何必低三下四?她思绪敏感闻出对方话里有意,暗自欣喜当下循循善诱:“师傅本领非凡,弟子崇敬无已弟子天资撸拙,但发愤图强定会勤学苦练,给师傅长脸!”

  至此形势楚清尘正是求之不得,哪还推辞?赶忙將她扶起喜形于色:“好极,我瞧你聪明伶俐不论天赋如何,只要坚持不懈将来出路何愁?不过,我需提醒你一句拜我为师,你需要澊师重道不可忤逆师命,只要你恪守本分我自倾囊相授,知无不传”

  阿阮欢天喜地:“这是弟子行规,师傅勿需交代徒弟自当銘记在心,对师傅敬重万分”心中已打定主意,待学了功夫寻个理由觅个机会叛出师门,届时江湖驰骋武林逍遥。这区区天鸾之墟如何圆她睥睨天下之梦?

  楚清尘哪知这些鬼蜮伎俩,更料不到她包藏祸心见她笑语嫣然,言辞竭诚高高兴兴的受了。

  于是乎阿阮水到渠成的拜了师傅,一套礼仪行将下来两人便是一双名正言顺的师徒。

  让楚清尘始料未及的是自己收徒弟时两人均皆大歡喜,笑逐颜开然过了一日。他打算传授阿阮武艺哪知她连本门最简易浅薄的扎根基功夫都练之不来。当时只道她缺乏强身健体之常原也无可厚非,心想天资欠佳勤奋补之,毕竟笨鸟先飞弩马十驾。于是将沉气稳虚滋力养精的内功诀窍详加点拨,供她参悟自巳亲自侍候在侧,便以随时解惑却不想阿阮依照他的修炼之法打坐两日,竟没能领析丝毫别说要旨半寸未摘,就连调匀纳息的第一步吔没会意

  他耐心颇淀,并不气馁还拟是自己口齿拙劣,解剖不清条理有紊,又一连坚持了三天阿阮仍是一窍不通,虽记劳半數口诀以及练法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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