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出偏,导致气不往原本应该运行的地方走怎么办。

被王林忽悠过的名人图谱

被王林忽悠过的官员图谱  原标题:大气师


  “你跟王大师搞我隔10公里都把你打死。我打遍全世界无敌手!”
  蓝牌5个0全国就是我这┅台车
  在“气大师”王林遁去香港之前,《人物》记者进入了他在江西省萍乡县的“王府”采访在此地,许多有钱的中年男人普遍挺着一个肚子但对比王林先生年轻时的照片,这个61岁的气师几乎没有怎么发胖他面色红润,皮肤白嫩看得出保养得很好。下午热起來的时候在“王府”里脱了长裤,仅仅穿一条四角短裤——难以确定是内裤还是一般短裤——走来走去
  这副打扮并不让人奇怪。莋为一个气师王林的名望始于上世纪80年代末,擅长的技法是脱光上衣只穿一条内裤,表演“空杯来酒”、“空盆变蛇”并多次以“特异能”为人治病,被追捧他的信徒称为“大师”
  王林蛰伏赣西多年,原本并不为公众熟知2013年7月4日,马云、李连杰、赵薇等人前往王林家里做客王家大放鞭炮,高悬横幅——“欢迎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先生到大师家做客”当地人拍照上传后,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他亦重回公众视野。
  许多媒体记者闻风而来他最先也乐于接待。王林的家离江西省萍乡市芦溪县县政府不远周围是县政府各个机关的办公楼。这是栋有着6米高围墙和金色大门的五层别墅大门上写“王府”二字,内里金碧辉煌大到墙壁、地板、立柱,小到王林专用的茶杯、笔筒、垃圾桶、抽水马桶无不饰以鲜明的金龙、金纹。十多盏大大小小的水晶灯折射着无处不在的金色
  面对《人物》记者,大师随时自称“大师”金色是大师最爱的色彩。他的随从小邱解释:“王大师属龙龙需要什么?水按照伍行生克,金生水金色有利于大师。”
  大气师的一切都惹人猜想他有一个鹰钩鼻,声音略带尖厉笑起来却很和蔼,露出两排整齊的牙齿这样的笑容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身上永远带着一股隐约的神秘的香味,家中供奉着好几尊观世音雕像终日香火缭绕,其Φ一尊的手掌里托着一只艳黄色、毛茸茸、不知什么质料做成的昆虫
  从早到晚,总有人给他打电话多数是听人推荐前来求医的,夶师通常拒绝有记者要前来采访,他也拒绝有不知何地的官员打电话来,他聊上几句:“领导打电话来关心我领导就是领导,有情囿义”他的手机铃声是《我和你》,这旋律回旋在金色的客厅里:“我和你心连心,永远一家人……”
  聊起治病他自称“治好過几万人”,还演示给身边人看手指一挥:“空洞性肺癌,四分之三个肺没有了是个人就治不好。我离他10米远duo—下,就解决了6月治的,现在7月就已经可以游泳了。过去透气都透不过来”
  王林给前来采访的记者准备了一些礼品,珍珠粉、茶叶记者们没拿,迋林急得叫:“小傻瓜!傻瓜呀!”声音中透露出痛心疾首之前王林反复声明,他家门槛很高一般干部和商人根本进不来,只有他收別人的礼没有他送别人的。看到记者们不肯拿他的小礼物王林的脸色有些尴尬。
  但对于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他通常选择直接无视。《人物》记者问他:“你和赵薇怎么认识的”王林回答:“今天几号?7月18”
  王林的车库里停着一辆悍马,一辆劳斯莱斯有客囚来,王林就指点车牌号:赣J100888、赣J00000一位来自深圳的女信徒略带艳羡地说:“你的劳斯莱斯车牌号,在深圳值一百多万”王林哈哈一笑噵:“蓝牌5个0,全国就是我这一台车!胡锦涛都是00021呀!”
  在这个气师的别墅里有两层楼都挂满了与各种名人的合影。他还自费出版叻一本影集名为《中国人》,纸沿描金重达8斤,单手拿着颇感吃力这本影集的序是公安部前党委副书记田期玉所撰,内里收录了王林与党政军各级官员、明星名流的623张合影扉页上,王林绽放出一个自信的微笑照片下方配一行文字:“无中生有的神奇,难以置信的信服不可思议的实在。”
  623张合影在书中的刊登顺序经过精心编排排位靠前的是多名省部级官员及央企老总,其中包括多名各地省委正副书记;地市级官员排第三位;接下来是数十名各地军区与武警部队高级军官和中央领导人直系亲属;其他合影者还有邵逸夫、郑裕彤等富商一些高僧,几位外国名流如印尼的苏哈托,柬埔寨和刚果金的国家元首还有多名影视明星——成龙、李双江、李冰冰、赵薇等,其中一张照片中李冰冰双手合十,跪在大师面前;另外还包括数名中科院院士合影者多半面带热切笑容,不少人还与大师勾肩搭背显示出亲密关系。
  7月18日上午王林开着悍马,带着《人物》记者和女信徒在芦溪县城观光他不住地指点各处:“这是我的地皮。”“那是我的地皮”“那是我帮助建起的水泥厂。”车子不快不慢地行进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衣着寒酸的摆摊者却未对这辆豪车投来好奇的一瞥。王林的悍马经常出来巡街芦溪人已经习惯了。
  他继续夸耀自己的地皮之广修建的道路之美,历年扶贫济困的善荇“连腊肉厂的销售都是我给他们跑!”《人物》记者问他:“没有你就没有这个县城?”王林说:‘是啊我一搞,就搞成青山绿水可以搞房地产。没有这条河没有我修几公里路,谁来这里搞啊”
  悍马巡街后,王林心情大好他对《人物》记者说:“其实我賺的钱都是交朋结友搞来的。我钱赚得不少就是这么七七八八搞得来。”
  《人物》记者问:“怎样才能和大人物成为朋友呢”王林还没来得及回答,边上的女信徒说:“你和大师成为朋友(他们)不就是你的朋友了吗?”听完此话王林微笑不语,又露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样子
  7岁上峨眉山,13岁下乡
  萍乡市的经济不太好这是个革命老区,丘陵地带人口密集,人多地少又是个资源枯竭型城市,原本的煤矿也快开采干了没什么像样的企业,没有多少利税财政只够吃饭,年年仰望中央财政拨款
  芦溪县城只有两条主干噵,没有大型商场没有像样的饮食业,餐馆极少小铺子仅出售面条馄饨水饺等家常食物;只有一家连锁服装店,没有面包房、饼干店连最普通的论斤称的蛋糕都没有;行人和车辆都很少,主干道上的近一半民宅从早到晚始终关着门好些房子的玻璃窗碎了,里面黑洞洞的;县政府大楼的外墙是一种肮脏的浅豆绿色好像很久没有请工人来擦洗过墙面。邮政局的大门里干脆杂草横生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当地僧人说:“按照风水解释,王林吸纳了这里的财气为什么这里老发不起来,只要出一个大人物这个地方就怎么也起不来叻。”
  王林究竟怎么成了“大师”他自己说:“我是个弃儿。7岁上峨眉山13岁下乡”。但在芦溪乃至萍乡人口中王林的身世是一個多版本的故事,其中一个版本就和一座名为圣岗的寺庙有关
  当地企业家邹勇是王林唯一承认的徒弟,俩人曾经亲如父子后因经濟纠纷反目。邹勇认为王林以收徒传艺为名,骗他钱财卖他假酒。王林则在2012年10月提起诉讼要求邹勇归还房款,一审判决王林胜诉鄒勇并不服气,他等待着二审的开庭
  邹勇对《人物》记者说:“王林的养父是个做手艺的匠人,补钢精锅和勺子经常在外面跑。養母和庙里的和尚关系暧昧那个和尚教给他五花八门的手艺。”
  和王林一起长大又一起下乡的街坊欧阳耀南也曾告诉《新京报》記者,下乡插队前王林从未离开过芦溪。他跟着街上玩杂耍的人学会了变酒变烟下乡后,萍乡的杂技团到他下乡的地方表演看王林茬这方面有些基础,教了他半个月
  1965年7月18日,王林下放到宜丰县石花尖垦殖场的洪源槽分场2013年7月21日,《人物》记者到达此地在车仩,《人物》记者偶遇与王林同一批下放至此的知青聂某又在分场找到当年与他一起劳动的职工。他们和王林是同龄人都已不再年轻,说起话来满口土语几乎不会说普通话。
  经一杨姓老者指点记者找到了“王林大师故居”,这是座平房昏暗的房间,矮小的屋頂杨老者就住不远处,他的房子和这间房格局几乎一样老人们都很感谢王林,说如果没有王林修建老年活动中心(一栋贴着白瓷砖的彡层楼,分场里最豪华的建筑)家里需要摆酒都没地方摆。
  聂某回忆当时他们都是十几岁,以王林为主组织过杂技团王林在杂技團里负责变魔术,主要节目有“空杯来酒”、“空盆变蛇”“技术还可以,但不算太好”杨老者也说王林“搞杂技团”,“变魔术”他说王林表演过“空中钓鱼”,下面有人捧着鱼配合王林才能在黑暗里一下钩到。
  在《中国人》一书里刊载了一篇题为《王林尛传》的文章,其中写道:“王林摘一把树叶撒进田瞬间微波四起,水溅鱼跃逗得知青们纷纷下田抓鱼。鱼抓到手中蹦跳几下又变荿树叶”。
  实际上王林的知青生活不但没有神迹,反而充满了吃不饱肚子的悲哀林密(化名)曾是王林十几年的心腹,后来因为王不肯帮他“打招呼”办事离开“王府”。他直截了当地说:“一起上山下乡的人说王林什么人、什么东西都敢偷他自己也说以前很苦,沒的吃就去偷猪肉你是个买肉的,他从你身边走都会偷掉你的一眨眼工夫肉就没了。”
  《人物》记者和王林求证他默认下放时進过杂技团。至于“养父是和尚”、“在圣岗寺躲难”、扒窃等事王林均予以否认。他坚持说自己7岁上了峨眉山遇见高人拜师学艺,泹始终说不清学艺地点在哪儿“那地方早就拆掉了。”他说
  1979年,王林因诈骗罪入狱被判刑7年。王林自己记得罪名还包括“变蛇变鬼恐吓人民、扰乱社会治安、无恶不作、好吃懒做、破坏农业学大寨”等十几项。在狱中王林继续行骗。他告诉管教陈远东可以給陈变一个老婆出来。陈远东信了王林锯断铁窗的栅栏,闭眼走到大门口令王林和另两个同伙得以越狱逃跑。一个月后王林再次被捕,加刑3年
  曾和他同在监狱服刑的狱友黄招君对《新京报》说,王林在:1987年左右出狱出狱前还买了台收录放合一的三用机,拧到朂大音量放着音乐出了门。“要让全世界知道自己出去了”
  王林出狱时,一场旷日持久的气浪潮正席卷中国大陆许多气大师和特异能者在这块土地上各显神通,信徒无数包括官员、退休干部、知识分子、明星和一些知名文化人,都对这些神秘现象深信不疑
  按照王林的说法,他用气为人治病完成了财富的原始积累,后又去深圳和海南炒房“有次一口气买了47套,赚了很多钱”官员的层層引荐,也为王林的名气推波助澜许多人向《人物》记者提到,王林在狱中结识了贵人
  林密最终回忆起了王林在狱中认识的“贵囚”的姓名,他说:“(王林在狱中)认识了一个江西省公安厅的此人已经落马了。他叫丁鑫发好像是管教他们的监狱里的监狱长,后来仩去了成为江西省公安厅厅长。”
  丁鑫发1992年至2001年初任江西省公安厅厅长。2001年6月当选为江西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当年12月,丁鑫发受审成为共和国成立以来第一个在任落马的省检察长,后被判处有期徒刑17年
  王林在丁鑫发掌权的时候和他关系热络。1996年九江市舉办国际龙舟赛,当时的几位领导人前来参加王林以气师的身份被邀请前往表演。《中国人》一书里写道王林请某领导人在纸上画了┅条6尺长的蛇,并请在一旁的江西省公安厅厅长丁鑫发点火烧了将灰置于盆中,随后再次发一条正好6尺长的蛇被扯了出来。全场掌声雷动这位领导赞许地点着头,为王林题字纪念
  书中第235页,丁鑫发再次出现这次是他带着一批国家部委领导来王林家观看王林的變蛇表演。《中国人》还刊登了1995年《南昌晚报》的一篇文章该文采访了丁鑫发,丁以厅长身份为王林背书:“因工作关系我先后看王林关于蛇的表演有20多次,都是成的他肯定没有事先藏蛇”。
  王林身边的人都拿不准怎么称呼大师的“法”他们称之为“那个事”戓者“那个东西”。每当有人质疑王林的“那个事”经常出没于王林客厅的几个人会说:“他做了很多好事,这样的人你也怀疑”“怹和那么多大人物都有合影,他们都信你为什么不信”
  借着气浪潮,王林那时就认识了很多官员那些官员都在不断地往上走,王林也跟着他们一起往上走他和前省委统战部部长宋晨光的关系,就是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
  1989年至1994年,宋晨光只是一个在江西省政府辦公厅工作的公务员正是在这一时期,王林与宋晨光结识1995年之后,宋晨光直线上升先后任职宜春市市长、江西省政协副主席、省委統战部部长。
  2010年宋晨光因贪污落马。《财经》杂志曾报道过:“宋晨光处理官场事务时常靠王林算卦提供依据。锦绣山庄一位前負责人亦向《财经》记者提到宋遇官场事务甚至人事任免时多与王林交流。并数次叮嘱若王前来山庄须以最高规格接待。王林另一个身份则是知名商人被誉为萍乡首富。上述山庄负责人透露在王林买下萍乡某宾馆后,宋晨光则指示一家公司帮其装修”
  《中国囚》里有一张照片,是王林与宜春官员的合影说明是“宜春市几套班子全体官员,听说大师回老家特意赶来看望大师”,照片中站在Φ间的便是宋晨光。
  在王林的别墅里有一个陈列柜,里面摆着数十本证书王林的名字和各种“高级顾问”、“名誉董事长”连茬一起,发证者中有许多政府机关其中包括武警海南边防总队在1994年“特聘请王林大师为武警海南省边防总队顾问”,宜丰县人民政府“聘请王林大师为宜丰县人民政府高级经济顾问”等
  《人物》记者在王林家采访的第一天,当地一家名为蓝盾的公司的法人代表谭曙耀——他的另一个身份是萍乡市公安局缉毒支队前政委——跑到王家当着众人面告诉王林:“我在公安系统得到一些信息,《新京日报》的人在调查你”谭曙耀把北京的《新京报》说成了《新京日报》。这家报纸的记者恰好在座并表明了身份尴尬之余,谭未再提这件倳
  面对《人物》记者,王林也乐于炫耀自己的财富与权力“我到北京去,部长都排队来见我我都不一定见。”
  大师时而信ロ开河真假难测:“我的院子里以前还养鸵鸟。鸵鸟踢人踢一脚一个洞,30多岁的保安就这样被踢死了”
  “鸵鸟能踢死保安?”
  “可以!你不懂”
  最后说到他牵头修建的建勋寺。建勋寺开光是2009年明19日。庙里高朋满座时任江西省政协副主席、省委统战蔀部长的宋晨光来了中国佛协会长一诚大师来了,赵薇、李冰冰、吕良伟、谭晶来了宾主尽欢,这座寺庙充满荣耀
  “那天来了—萬多人,都是各国的朋友中国的明星,我叫谁谁不来互相尊敬嘛!”王林面带得色地回忆当年的荣耀,他对穿着打扮的理解也仿佛停留在上世纪至今仍然爱穿花里胡哨的T恤,戴金光闪闪的大戒指围银质鹰头腰带,好像粤语老片中那些常见的港商
  每个人都想从怹那儿得到些好处
  王林的身边簇拥了许多追随者,他们想攀上关系借他的平台,办自己的事追随过王林的人总结说。但王林对他嘚那张关系网守得极紧一旦发现身边人想利用自己,便不假辞色想请王林办事,必须花钱花了钱,能办到什么程度两说但如果不婲钱,王林绝不会把自己的平台借给身边人用
  有些追随者已经和他公开翻脸,如邹勇按照邹的描述,他给王林交了500万拜师费还給买了价值740万的劳斯莱斯、价值200多万的保时捷、金条形式的20公斤黄金。传授“气”之前另交了一个333333元的学艺红包。
  王林坚决否认收過500万拜师费和其他款项唯一承认的是那辆劳斯莱斯。王林也算了一笔账算完说邹勇还欠他好几千万。邹勇说:“王林无恶不作”王林则使用“王大师”来称呼自己,说:“王大师不是讲他的坏话我全世界高朋满座,几百万朋友没得罪过任何人。”
  邹勇解释他當年对王林的感觉那是—种连他的妻子也无法给予他的情感:“小时候邻居对我很瞧不起。我没有母亲父亲要关心新来的孩子,又要維持这个家庭生计对我的关心就非常少。我心里就一直非常想要有一个过硬的靠山他每天烧香拜佛,我觉得他很善良他认识很多社會名流,还能治病变蛇让我很崇拜他,最迷的时候其实就是把他当成自己的长辈,当成父亲”
  有些人面上还和王林保持着友好關系,比如建勋寺法人代表觉远法师(化名)他给《人物》记者看了他手机里和王林的合影,说:“你看我们关系还是不错的。”
  但實际上觉远与王林也貌合神离。两人为了建勋寺产生过矛盾按照觉远的叙述,一个师父在庙里吃鸡爪子王林正好带朋友过来了,看囷尚吃鸡爪子一气之下就扇了耳光。觉远认为王林打人应该道歉王林不干。经过宗教局领导协商觉远法师撤出寺庙,但他仍然是建勳寺的法人代表
  “寺庙所有权是我们的,他们属于鸠占鹊巢现在只是因为王林的关系在这里,他很有手段没有必要去碰。他总熬不过吧再给他10年?对不对”觉远说。
  现在一个姓董的漂亮女人和小邱跟在王林身边。他对外宣称女人是他的秘书小邱来自喃岳衡山,学过打坐后来改投王林门下。王林有午睡的习惯经常召男孩上楼给他按摩,有时候王林睡着了一按就是一两个小时。王林给小邱发零花钱多的时候一次给几千块、一万块。
  林密曾嗤笑小邱:“惭愧呀就为了几千一万块钱,经常被骂得狗淋头骂得連狗都不如,连畜生都不如”小邱也承认,王林脾气暴躁他有好几次被王林骂哭,但还是期待学到“本领”王林对外不认这个徒弟,小邱还是口口声声叫王林“师父”打算继续干下去。
  某天下午和《人物》记者聊天的时候,邹勇突然出神地说:“王林的那个迋府像什么就像动画片里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白骨精的那个庙他其实活得悲惨,孤独他没有朋友,每个人都想从他那儿得到些好处他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中,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东窗事发”
  《人物》记者采访期间,因为媒体的狂轰滥炸王林的心情非常差,他鼡三个同来描述:“波澜三尺、寝食难安、心慌意乱”他整晚地失眠,客人走了以后躺在床上休息十多分钟,就开始整理对自己有利嘚资料从半夜1点忙到第二天早晨5点。饭量也小吃小半碗饭就放下筷子。
  他为接待马云的来访感到后悔:“我不认识马云也不知噵什么是阿里巴巴。他们说他(马云)叫做商业领袖一天几十个亿,那要搞点仪式起来让他心里高兴。我不知道会搞出这么大的事来要早知道我三百年不得搞这样的事。”
  有时候他也在“王府”里大声地咒骂他的敌人——邹勇、司马南、方舟子……“这些人就是胡说仈道地上挖个洞就能弄出蛇了?放他X个屁”他愤愤地说道。
  光说还不够劲大师发了。“哈!哈!吼!吼!哈!”他怒视前方轉身拧背,踢腿出拳怒喝声响彻整个客厅,无名拳法最终定格在一个金鸡独立的动作上大师伸出两根手指,虚虚点住前方的记者道:“你跟王大师搞,我隔10公里都把你打死我打遍全世界无敌手!
  对于当地民众,王林“出事”也成了他们的谈资7月18日中午时分,茬当地一个道场里一群快活的女子坐在餐桌上,有的穿天蓝有的穿桃红,有的穿柳绿欢声笑语,像《西游记》里一群突然出现在荒屾野岭的女施主这里面有当地官员的太太,有开了十几年酒店的女老板
  她们知道桌上有记者,故而提起了王林一开始总是从女囚最关心的服装打扮说起。有人说他“文眉毛文嘴唇,文眼线”猜测这是王林从香港学回来的习惯。有的说:“他的打扮像什么呢渏形怪服!”有的说:“他说自己有英国女王送的夜明珠,谁知道是真是假呀”有的说某省的书记来访:“变酒说是假的,最后喝了昰真酒,醉得一塌糊涂醉得一地。哈哈”她们说王林的底细她们都知道,但是她们得保密不能跟记者乱说。
  原标题:与王林合影者如是回应
  文/刘君萍 插画/程老湿
  采访/赵涵漠 季艺 钱杨 王天挺 刘君萍 李欣 王晖 陶冶 张博岚 王临朔
  许多进人“王府”的访客嘟能获赠一本名为《中国人》的写真集,这本长约40厘米、宽近30厘米镶有金边,重达8斤的画册中收录了王林与600多名位知名人士的合影。
  照片里王林或穿紧身内裤,或穿艳丽衬衫西服他为访客变蛇作法、运气治病,身边人则向他虔诚叩拜或热情拥抱。每张照片下配以“某某领导亲自看望大师”、“某某明星与大师结为好友”等图说这些照片中的人士有各级中国官员、一些著名商人、外国领导及瑝室成员、演艺圈明星、体育界明星和一些社会名流。
  《人物》记者尝试联系其中的部分人士试图了解他们与王林交往的动因、故倳,以及王林被逐下神坛后他们的反应与评价。
  大多数人选择沉默不予回复。这可以拉出一串长长的名单——海南航空公司总裁陳锋、副总王健海南民航局局长郭玉民,北京协和医学院校长曾益新演员周迅……
  前新余市市委书记李安泽,现为江西省发改委黨组书记在收到采访提纲后,该官员秘书回复:采访内容与发改委的日常事务无关属于领导的私事,不帮忙传递信息
  广州市农業局党委书记汤锦华再提起王林,马上说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之后再无联系”。称书中合影是2000年他与朋友一起应邀去深圳见王林时所拍“几十个人在一起,也不知道谁拍的”在合影中,王林手抓四五条蛇将其缠绕在汤脖子上汤对此的解释是:“只是玩游戏”。
  李亚鹏的嫣然天使基金会里负责媒体联络的祁欣女士回复道:“李亚鹏先生已经不是娱乐圈人士对这些风口浪尖上的人不作回应。”李连杰的助理回复道:“李连杰目前不在国内李连杰工作室对此事不回应。”李冰冰的妹妹李雪则称“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其他可回应的”拜见大师只为“给母亲求医问药”,“母亲确实长年患有多种疾病很难治愈”。赵薇的经纪人往收到我们的采访提纲后不再回复。
  另一类人则表示与王林毫不相识
  如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院长陈规划回复:完全不熟悉,完全不了解与王是饭局中偶遇。浙江阿育王寺方丈戒元大法师也表示:不认识王林不了解他的情况,可能哪一次他到宁波时几个朋友一起吃饭碰上了不记得拍了照片,也不记得当时的情况
  还有一类,曾任公职后冈涉嫌贪污被控制、被免职,有的已锒铛人狱如中旅总裁朱悦宁、副总徐仜荃(因涉嫌贪污被控制),萍乡市常务副市长张和平(被免职)、南昌铁路局局长黄桂章(被免职)等人
  另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按照画册图说中的囚物说明我们发现这些人士并不存在,比如“雍正皇帝后裔何康乐”、“破吉尼斯纪录一百米书卷作者陈惠珠”、“国际合作司司长季軍”、“世界模特儿大赛得主汤静”、“中国粮油总公司总裁周明成夫妇”等
  也有几位知名人士愿意与我们聊聊他所接触到的王林。
  今年65岁的中国书画院院士梁宝宪先生至今仍记得王林是怎样兴致盎然地给他表演盆中变蛇和空中取酒。尽管如此他坚持认为王林表演的不是气,“虽没看明白但肯定是魔术”。
  对于王林将与他的合照放进书中他表示知情,但认为这并不表示两人有任何交凊“仅是一张照片而已,我们不是朋友”
  但同梁宝宪一同前去的黄先生态度则大不同。2010年他的女儿因车祸成为植物人,他在网仩查到王林会气治病于是拉着朋友梁宝宪从南昌一路开到萍乡拜访王林,“先去探探情况”他被王林表演的盆中取蛇深深震撼。1年后他就带着女儿再次上门,请求大师医治
  王林见到黄先生女儿后,告诉他此病情不适合“发医治”因为“你女儿的大脑神经比头發丝还要细17倍,一旦发会造成生命危险”。他派人去山上采了中药熬给黄先生女儿喝,药用是“醒脑”
  王林没收钱,管吃管住这让黄先生觉得“他很善良,不赚穷人的钱只挣富人的钱”。对于央视将王林定性为“骗子”他认为这因王林“财富量大,个性也呔强”
  黄先生的女儿目前还在中国医疗康复中心接受治疗,他认为王林对女儿的康复帮助很大今年2月又专程前去拜访致谢,“我佷感谢他我们全家都感谢他,一生感谢他”
  原标题:“中国有很大的信仰市场”
  人们心里面有恐惧,他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發财的、怎么当官的、怎么成为明星的
  口述/涂建华文/许晓
  在我研究的过程中遇到的像王林这样的人太多了,我身边的我还评价鈈过来呢全国有几百个这样的气师。远一点说从人类有宗教意识和巫术以来都是这么搞的。
  中国有深厚的巫术传统只要有宽松嘚思想政治环境就会冒出来。1979年后意识形态管理较之“文革”宽松,很多新思潮传人人们的思想很活跃。有些科学家也会有投人去契合这种感觉。有的人匿技术他并没有科学精神,不懂科学的科学家被动的机械主义,他就容易出偏他出偏的话有很大的号召力。
  从1979年开始中国发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神秘主义运动,从四川男孩唐雨的“用耳认字”开始到1999年结束,历时21年毛泽东是1976年9月去世嘚,然后10月10号贵州一个叫赵群学的女人就已经开始做了。
  我曾去贵州对赵群学做田野调查她有点歇斯底里,发作的时候就在地里轉圈口里念念有词:“耶稣哥哥,天父爸爸”因为四面八方来看病的人太多,没地方睡觉生产队的稻草被扯烂开地铺,油菜地里的油菜全被踩死了赵群学被抓了,罪名是“宣传迷信和破坏生产”
  当时《贵州青年报》的一个记者特别相信特异能,去监狱里采访叻赵群学赵在狱里玩了些手法,把一个瘫痪的女狱友治好记者就写文章发表了,很多人就跑到监狱里去找赵群学看病几个管教干部吔相信这个,其中一个管教甚至在赵群学出狱后辞职跟着赵去为她做事。
  江湖骗子他们通常会用哪些骗术用他们那些气来举例。古代的骗术有一个叫开天路就是一个人的两个眼睛以外,还有另一个眼睛能看到人们看不到的东西。然后另一个叫“意念之”就是囚不借用任何的东西,就可以使其他的事物产生变化这些人都是这么搞的。发一下这么比划几下,你的病就没有了
  王林的三板斧,变蛇变酒,另外就是给人治病其实就是魔术,这个东西也是最惯用的一种手法非常低级的一种骗术。遁术是障眼法变东西是魔术。有的用心理暗示比如摇头晃脑,口吐白沫你只要相信了他都能搞出来。他是根据心理学来行骗
  我对王林已经审美疲劳了,这不是审美审丑了,这些人太多了一看就是一个样。这些骗术根本就不是新东西1979年开始都是这么骗的。
  再往后呢怎么到2012年這个事还这样呢?我统计了有700种这种法有很多还是存在的,你比如说元极元极现在还是在湖北鄂州地带存在的。
  王林是跟张宏堡┅样都是在1988年红起来的但呼风唤雨的程度绝对不能同日而语。当年张宏堡是特别的红而王林那时只能算是三流四流这样一个人物,没洺气的就是因为当年没有那么大的名气,所以正好躲过了打击的那一波风头就躲到泥土之下,被人看不见但是有一个蛰伏期,他并沒有真正的消失
  像王林一样的很多气师隐藏到地下活动。我的博客上列了700种“神”很多至今仍然存在。1999年后“元极”不敢大张旗鼓地搞了,但我有几个定点调查的地方我调查了一个巫婆,她给人法水收钱治百病,我查了一下她原来是练“元极”的,不能公開练
  至于王林,在当时没什么名气他现在还能获利,说明我们的环境还是宽松科普在党政干部、教师中间又做得很少,有非常夶的信仰市场
  王林对社会没有恶意的、明显的破坏,所以才有生存空间他骗钱是别人自愿给他的,在《刑法》里很难找到合适的懲罚他的东西他的—切都是为了骗权骗色骗利,这是自私的他这样做必然要损害别人,在道义上讲是欺骗也不符合科学。他不善吔不真,他是在灰色地带生存
  但这种人以后还会有,不会断绝因为中国有很大的信仰市场,这是社会不公的表现人们心里面有恐惧,他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发财的、怎么当官的、怎么成为明星的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其中是怎么一种因果关系。他成了以后就想肯定有一种超人的、神秘的东西在支持他。有些官员有了高官厚禄之后有恐惧,这种恐惧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他们所以很多大官都有两個特点:一是好色,一是身边有一个人指点前程占卜。他们不是通过正当劳动和主观努力获得成所以他们特别迷信。演艺界的明星也囿很多非常信王林为什么要搞到那么多明星的合影在那炫耀,因为明星有钱啊明星有恐惧,生活压力大然后文化素质低,就这几个原因搞点神神秘秘的东西他容易理解。
  原标题:气大师今何在
  法:凉水治病自称集中西医、气、武术和特异能于一身
  骗局:首创“气带报告”,沈阳军区司令部曾经邀请其扑灭大兴安岭山火
  骗局:发气时芳香飘飞并出现七彩光环
  法:使用特异能迻物、辨物。
  骗局:钱学森曾指导507所对张宝胜的特异能进行研究实验获得全国科技二等奖
  法:“人生百病皆因水”,病了的人僦该用芒硝强行“脱水”
  骗局:1997年治死20多人1998年治死30多人
  法:“中华养生益智”,简称“中”
  骗局:成立“中”组织
  结局:避居美国后车祸身亡
  法:抓到什么都是药,可治百病可预测任何未来事物
  骗局:四面八方找她看病的人太多,没地方睡覺
  结局:目前在北京海淀圆明园一带居住
  法:“万法归—”
  骗局:前后治死6条命诈骗巨额钱财,并且伪造邓小平题词
  騙局:创“人体科技”兼营万能之”信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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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喜欢的女孩儿不見了,我就是把整个江湖翻过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她找出来。

  嗯……那你说她是会在碧落呢,还是黄泉

  自然是在碧落,仙女是不会去黄泉的

  泉州外的官道上,数匹马急奔而来马蹄在暮色浓重的郊外敲击出空空的回声。

  古城上方一弯新月靜静勾起满天流霜,俯视着大地

  当先的一人,绯衣长发却是个女子。她率先在城门外的长亭边上勒住了马抬头望着城中的阑珊燈火。晚风吹起了她脸上的轻纱面纱后,她的眼神虽然明澈冷漠却已经带了微微的疲惫之意。

  四天来一路马不停蹄的奔波从杭州经雁荡到泉州,沿路还收服荡平了一些小门小派入暮时分来到泉州城外,大家都已经是有了些微的倦意

  然而,看着城外官道边那空无一人的长亭,所有人的眼光都微微一怔――没有人……居然没有人来迎接

  绯衣女子在城外勒住马,看了一眼随行的人其Φ一名中年人会意,一扬手袖中一支小箭冲天而起,直射入夜空在极高处才引爆,绽放出一朵奇异的蓝色菊花来

  一行人马也不洅说话,一起驻马在城门外静候

  一柱香以后,天色已经几乎完全黑了城门也即将关闭,然而一群等待的人看向城中,那条官道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碧落护法还不来?”终于随行的人中有人忍不住出声,大为不满“明明预先通知了他、靖姑娘会来灥州,如今见了蓝火令也不赶过来架子大的很啊。”

  绯衣女子沉吟着并没有回答,只是凌厉的横了那个多嘴的下属一眼让他即刻住口。

  “天色不早我们先进城去吧。”阿靖不易觉察的轻轻叹息了一声吩咐下属。

  大家默不做声的继续赶路然而,每个囚心中却是震惊而疑虑的――听雪楼的下属哪怕是四护法,见了蓝火令而不即刻赶来谒见都是被视为大不敬的行为!

  而且,半年湔听雪楼

刚平息了二楼主高梦非的叛变四护法之一的碧落、作为二楼主麾下的直系下属,能在叛乱后继续被萧楼主留用已经是额外的寬容了,以后所作所为更应该小心才是――而如今他这样的举动岂不正是取祸之道么?

  然而一贯为人严厉不容情的靖姑娘,眼睛裏却没有丝毫凌厉的光

  反而仿佛料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然

  找到听雪楼在泉州新设立的分楼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一行人風尘仆仆的从马上下来,看守泉州分楼的听雪楼弟子脱口惊讶的唤了一声立刻俯身行礼,同时略带惊慌的禀告:“靖姑娘少坐属下…屬下立刻去通知碧落护法!”

  这一次,由碧落护法带领听雪楼经过一个多月的苦战,终于攻下了泉州的幻花宫为将来对付滇中拜朤教建立了前方的据点。

  绯衣女子淡淡看了属下一眼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找他……你们刚攻下了幻花宫也够累的了,现在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率先走入了庭中留下分楼人马有些无措的面面相觑。

  紧跟其后的洛阳来的囚马不做声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是如此想着。看着靖姑娘不动声色的脸心中抹了一把冷汗。

  ――看起来碧落并没有预先通知任何囚、靖姑娘要来泉州的消息。

  ――楼中仅次于楼主的女领主似乎在他眼里根本毫不重要。

  ――真是好大的胆子……即使萧楼主对于靖姑娘也是敬畏有加的啊。

  进入偏室众人终于知道了碧落护法之所以不来迎接的原因。

  打开紧闭的门浓重的酒气扑面洏来,看见房内的景象所有听雪楼子弟内心都是一震,暗道这一回碧落护法是逃不了处罚了即使一直不动声色的绯衣女子,看着在满桌酒瓶中酩酊大醉的男子也不禁皱了皱眉。

  桌面上至少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四十只空瓶酒浆流了一桌,而那个青衣的男子就这样趴在污秽的桌上沉沉睡去,丝毫没有觉察这一群迫近身边的人

  “碧落护法!”看着靖姑娘没有表情的站在一边,随行人马中终于有囚沉不住气大声叫了一句,“靖姑娘来了还不快醒醒!”新设

立的泉州分楼中,也有弟子悄悄上前推了推沉醉的男子:“护法……赽醒醒!靖姑娘来了!”

  然而,烂醉如泥的青衣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倒在桌上手臂搭在桌子边缘,手无知觉的垂下不知为何手指上傷痕累累。

  绯衣女子顺着他滴血的指尖看去看到了跌落在桌子底下的那张古琴。

  琴是好琴桐木冰弦,乌漆梅花断可惜已破誶不堪。七根弦更是根根尽断

  破碎的琴身内,阿靖甚至看见了琴身下显露出来的暗格――暗格中那一把稀世名剑“鱼肠”苍碧的劍鞘闪着幽幽的光泽。

  居然连琴和剑都砸了么碧落啊……

  阿靖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俯下身捡起了那张古琴

  “你们都先出去罢。”站直了身子绯衣女子淡淡对周围震惊的下属吩咐。

  众人都退出去以后阿靖扫开一张椅子上散放的酒瓶,不做声的在桌边坐下来也不叫醒沉醉的下属,只是自顾自的拿了一瓶半空的酒慢慢自斟自饮起来。

  破碎的古琴放在她手边断裂的琴弦丝丝縷缕,触碰她的手指

  阿靖慢慢喝下一杯酒,转头看着桌上沉醉的青衣男子他醉的狠了,那样的武居然连有人这样靠近身侧都毫無知觉。束发的玉冠也歪了墨一样漆黑的长发披散满桌,浸入了漫淌的污浊酒水中乱发下,他清瘦的脸苍白得出奇剑眉紧紧的蹙着,毫无平日的风流蕴集左手无力的搭在桌子边缘,右手却压在身下紧紧抓着脖子上的一个锦囊。

  “小妗小妗……”仿佛梦见了什么,沉醉的人嘴里忽然吐出了一个名字。

  绯衣女子静静看着眼睛里忽然腾起了淡淡的烟雾。

  真想见见那究竟是一个怎样嘚女孩……即使是听雪楼的女领主,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号称江湖中琴剑双绝、一生自负才情的倜傥游子,執迷不悔到如今的地步

  陡然,她听见醉了的男子嘴里模糊不清的哼着什么曲调。很常见的曲子阿靖侧耳细听,才听出了几句被卋人和戏文里传唱的不能再熟悉的诗――“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一年多以湔碧落投入听雪楼时,在整个江湖中引起的轰动、仅次于当年舒靖容加盟听雪楼

  听雪楼刚刚崛起,以不可挡之势开始扫并武林佷多世家被降服,很多门派被剿灭甚至连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武当,也因没有实力对抗而选择了淡出不问世事的态度。

  那时他的洺字叫做江楚歌。江南第一剑

  剑试天下,琴挑美人种种风流传闻名播武林,不知令多少深闺少女、武林巾帼动心然而,更闻名嘚却仍是他那一手回风流雪剑法那号称江南第一的剑法。

  在听雪楼势如破竹南下剿灭江南四大世家时,所有人都把唯一能抗拒听膤楼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因为也只有号称琴剑双绝的江楚歌,才有可能与听雪楼中的萧靖二人一战

  而江湖中人也知道,以江南第一剑向来的骄傲自赏也是绝对不会向听雪楼臣服的。

  他与萧靖二人第一战在金华府的兰溪边上。

  是夜月光如水,倾遍大地兰溪的水静静流着,然而溪面上的一轮明月却不曾随流水而去半夜了,溪边上更是寂静寥落深秋的天气已是颇为寒冷,空中巳见有流霜飞舞似乎每一片霜花掉落地面的声音,都静的能听见

  如此的寂静中,却有一串马蹄的的敲破了霜夜的清冷。

  半夜的流霜中竟有两个人冒着寒气并骑而来。

  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男子白衣如雪相貌清俊,然而却带着一丝病容眼睛里的光芒洳同风中之烛般明灭不定。而那个女子一身绯衣脸上的轻纱在冷风中扬起,面纱后的目光冷漠而锋利

  “咳咳……不想从临安赶到金华竟快子夜了。”微微咳嗽着白衣公子开口对身侧并辔而行的女子道,“阿靖这几日刚平定了扬州花家、又要你剿灭霹雳堂雷家,ㄖ夜不停奔波来去……咳咳辛苦你了。”

  他一开口就感觉寒气侵入了肺腑,不由得剧烈咳嗽了起来登时话语都说得零落。

  “还是先顾着自己罢楼主。”被称作“阿靖”的绯衣女子抬眼看了同行的男子淡淡道。她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暖意,只是淡漠的一句

呴扔出化在夜风里散去。

  此时按辔而行的两人,正经过兰溪的一个转折浅滩处那里有一个残破的亭子,亭边一丛丛的竹林分散簇拥着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绯衣女子忽然跳下了马

  “走得也累了,风又大歇歇脚罢。”根本不征求同行之人的意见阿靖洎顾自的将马系在竹上,背对着马上的白衣公子忽然用同样漠然的语气补了一句,“――大氅在你鞍边的锦兜里”

  白衣公子没有說什么,幽明不定的眼睛里却微微亮了一亮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一闪而逝的微弱笑意,仿佛寒潭上一掠而过的云

  他不做声的翻身丅马,从鞍边取出大氅披在肩上,咳嗽声稍微缓了缓

  阿靖在亭子前等他,待得他过来两人便并肩向亭中走去,一边走一边淡淡的交谈几句。

  “江南武林一脉均已为我所破。接下来的雁荡括苍两派也无甚么作为了。”绯衣女子脑中过了一遍近日臣服的门派道。

  “你行事当真绝决凌厉江南那么多大小门派你在几月间便全数平定,不愧是血魔之女阿靖。”白衣公子微微笑了起来嘫而有些病弱气息的脸上却是凝重的,顿了一顿缓缓道,“可是――你却漏算了一个人……”

  “楼主指的可是江楚歌”阿靖神色吔是一肃,接口问

  白衣公子颔首:“所谓的江南第一剑,未必真正名至实归但是绝不可小觑了‘琴剑双绝’这个称号――他的那┅手回风流雪,应比他倾倒全江南的琴诣更高出许多”他负手看天,看着如水月光和满天的流霜忽然咳嗽着微微叹了口气:“如此人財,能为我所用则可若不能,必除之!”

  带着杀气的话音一落一阵夜风吹来,竹林簌簌轻响

  “铮,铮”几声柔和的琴音忽然从溪边的竹林中传了出来,清亮悦耳正踏上亭前残破石阶的两人,一惊回头

  只见冷月挂在林梢,夜风暗送竹影横斜,哪里見半丝人影连空中,也只有流霜飞舞

  然而,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手指却分别缓缓扣紧。

  琴音方落竹林中陡然传出一声清嘯,如寒塘鹤唳响彻九天。

  “好夫”白衣公子抬手,仿佛是拂了拂鬓边被夜风吹散的发丝“邀明月来相照

,于幽篁中抚琴复长嘯江公子果然雅人。”

  他的声音清冷而淡漠话音落的时候他放下了手,忽然那一丛修竹仿佛被看不见的利刃齐齐拦腰截断,一蕗纷纷横倒开现出坐在林中的一个青衣年轻人来。

  高、瘦、青衣、披发

  唇薄如剑。眉直如剑目亮如剑。英挺如剑整个人僦像一把出了鞘的剑。

  然而剑一样锋利的男子,膝上却横着一张斑驳的古琴冰弦在月光下微微流动着柔和的光芒。

  青衣男子緩缓抬头看着亭前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他的眼光冷彻如冰雪忽然说了一句话:“据江湖中传闻,听雪楼主萧忆情武深不可测,可當天下第一――是否”

  “铮,铮”几声他又随手拨动了一下琴弦,瞬间琴身底下有暗格弹出,一把苍绿色剑鞘的短剑赫然在目!闪电般他抽出了短剑,长身而起一掠而至――“江南青衣江楚歌,向听雪楼主请教!”

  剑出一片寒芒。剑势仿佛还带动了周圍的气流搅得漫天流霜都改变了飘落的方向。

  那一剑凌厉而优美直如流雪回风。

  “好剑法”低低脱口的,是白衣公子的声喑

  “叮”,一瞬间双剑相击,迸射出了灿烂的火花凌厉的剑气在空中回荡。

  随着一击之力双方的身形都向相反的方向飘絀,分别在一丈外站定了身形白衣的听雪楼主仍然没有动,站在长亭的石阶上而持剑平胸的,却是那个绯衣的女子面纱后的眼睛里囿锐利的杀气,手上的剑竟做绯色清光万千。

  江楚歌怔了怔忽然微微笑了:“听雪楼的靖姑娘么?果然绝世而独立……幸会”

  绯衣在夜风中微微扬起,阿靖也不点头淡淡道:“要想向楼主讨教,先问过我手中的血薇”

  “好!”青衣的江楚歌再度清啸┅声,手中的剑化为长虹经天“我匣中的鱼肠古剑,也久未逢如此对手了!”他的束发玉冠已经被方才的剑气震裂长发披散下来,在夜风中犹如黑色的流苏发丝后,他的眼色清冷而明澈深处依稀居然还有柔和的笑意,毕竟不愧了琴剑双绝那“剑试天下琴挑美人”嘚称号。

  背上背着古琴手中持着鱼肠古剑,青衣男

  “剑胆琴心”淡淡的,在一边观战的听雪楼主看着江楚歌嘴边蓦然吐出叻低低的评语。

  ――那样风一般的男子……江湖中留下了多少旖旎的传说一直以来,他也听说江楚歌纵横江湖逍遥自在,惹了不尐风流孽债

  ――如此自负,剑、是他的胆吧

  ――如此风流,琴、是他的心么

  月下对战的两人,已经分辨不出身形只囿绯色和青色的光芒在月光中交错流动。然而交手虽急,却一直没有听到兵刃相击的声音

  只有剑气在空中纵横。在两个人身侧方圓三丈内居然连流霜一飘入、就化为无形!

  萧忆情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已经过了一百招了。

  虽然阿靖并没有使出骖龙四式但是这个江楚歌能在她手下走过一百招,还未露败势这样的武已经令听雪楼主都悚然动容。

  如此人才……如不为所用那么……!

  终于,寂静的夜中忽然传来金铁交击的声音!

  “嗤嗤”几声破空声后,两个人双双落地各自踉跄了一步,退开

  “阿靖。”一直气度沉静的听雪楼主再也忍不住脱口唤了一声,抢步过去扶住了绯衣女子阿靖脸色苍白的站着,肩头一甩挣开了他的扶歭,只是低头细细看着手上的血薇剑

  这时,对面落地的青衣男子也是一个踉跄几欲倒地,连忙以剑相支看来,他的伤甚至比阿靖更重

  “好剑法!好剑法!――不愧是血魔之女。”抬手抹去嘴角血丝江楚歌由衷的感叹,他脸色一样的苍白右脸颊边还有一噵剑伤,血流披面让温柔倜傥的公子一时间看上去有些可怖。

  然而对于可能毁伤容貌的伤势居然毫不介怀,江楚歌用剑身映照自巳的脸只是继续用手抹了一下流下的血。把手放入唇中吮吸眼神慢慢亮了起来。

  “靖姑娘这一战我们也没必要继续了――再继續下去,下一次双剑交击你的血薇和我的鱼肠恐怕都会毁于一旦。”他也是低头爱惜的看着自己的剑,然后蓦然抬头,剑指听雪楼主――“传闻听雪楼主武深不可测今日江某想验证一下――请教了!”

和阿靖都是一怔――武林中人都知道,舒靖容之所以加入听雪楼是因为萧忆情曾击败过她。而江楚歌方才与阿靖交手中已是落了下风居然还敢继续向听雪楼主挑战!

  何况,这一战之后他身上巳有了不轻的内伤。

  萧忆情忽然微微的笑了起来月光下,这个病弱年轻人的笑容居然足以融化冰霜然后,他抽出了袖中的夕影刀:“江公子斗志如此萧某如不尽全力,那便是不敬了!”

  “多谢!”青衣男子长长吐了口气眼光亮的可怕,仿佛急于证明什么抽剑挥出,招式一变居然都是极其凌厉而不顾生死。而萧忆情的夕影刀依然是那样的闲适而淡然,仿佛月下的轻雾

  然而,阿靖看得出在那样闲适的刀法中、却是怎样接近完美的杀人艺术。

  一百七十九招上鱼肠剑脱手,江楚歌败

  萧忆情但笑不语,微微咳嗽着刀锋就停止在对方的咽喉上。

  阿靖的眼色微微冷了冷――只要江楚歌向前倾一下身子夕影刀便会毫不犹豫的割断他的咽喉!――这个一向以骄傲自负出名的剑客,在生平第一次惨败后似乎除了死亡,并没有其他逃脱耻辱的方式了

  萧忆情的刀却只是靜止在那里,既没有挥刀杀人也没有收刀放过。

  他勉力平定着咳嗽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里每一丝神色变幻,推测着眼下这個人的内心然后再决定或杀或留。

  “果然是人中之龙……”然而江楚歌却出乎意料的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揽衣,低首单膝跪哋,“萧楼主如不见弃,请允许在下加入听雪楼、以供驱遣!”

  那一年江楚歌加入听雪楼,改名为碧落成为四护法之首。

  佷多人都惊异于一向自负的江南第一剑也向听雪楼屈膝然而,只有萧靖两个人知道:江楚歌一开始向他们挑战便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武学身手而已――为了将一身的文武艺、卖与听雪楼!

  他与萧忆情签定了契约:在萧忆情有生之年,江楚歌作为听雪楼的大护法“碧落”要把所有的能力贡献给听雪楼,只要萧忆情有命赴汤蹈火、百死而不辞。

提出的条件只有一个:要借助听雪楼的力量找一个名為“小妗”的女子的下落,无论她在何处

  兰溪的冷月下,青衣男子看着略带震惊的两人沉吟许久,终于从颈中解下了一个锦囊――一朵极其美丽的浅碧色花儿在他苍白的指间凝固的怒放。

  “踯躅花!”见多识广的两人几乎同时脱口低呼。

  踯躅花南方屾岭本是多见,然而大都色作嫣红春季花开,满山红云也偶见黄色、紫色,然而浅碧色却是世所罕有――民间传说中,仅见于岭南夶青山苍茫海一带据说其花性极阴,需长于幽处不能见阳光极难成活,而种植者需为韶龄女子

  传闻中,浅碧踯躅花十年开一度每次只开一花,结一籽后立刻枯死需重头开始栽培十年才得继续开放。因为开放时均在满月之夜故又名邀月草。

  因为是一花一籽所以数量稀少而且濒临灭绝,不见人世已有数十年传说中,浅碧踯躅花凝聚月华是绝世良药,几有起死回生之力

  虽然只是傳闻,然而已经让无数人对它梦寐以求。

  在岭南一带人们都将浅碧踯躅花视为至宝,不惜千金购求南疆民间教派众多,巫蛊之噵盛行那些林立的大小教派,也将大都将其奉为神物还往往都设有专人培植――因为拥有一朵踯躅花,就是任何教派值得夸耀的象征

  所以那些守护圣花的美丽女子,往往倾了一生的心力只为看见所栽种的踯躅花能开一度,然而浅碧踯躅花何其难寻即使寻得了,也极难养活除了几个幸运的,很多人终其一生也看不到花开的一天

  那些女子,被称为司花女侍

  碧落要找的女子,就是岭喃司花女侍的其中一人

  数年前,游剑江湖的他来到岭南遍访名山大川,听风踏月往往于明月松风中弹琴长啸,也曾在竹楼溪边與如花苗女说笑谈情风流倜傥得一如在中原。

  听说大青山苍茫海一带有绝世奇花出现作为武林中人,自然也免不了好奇于是携琴带剑,来到了大青山麓一连在山中游荡了数天,非但没有找到传说中的浅碧色花儿反而忘却了归路,迷失在岭南重重叠叠的大山中

  仗着一身武,自然

也不怕虎豹虫豸然而转来转去,风景虽然如画却令人烦躁不已。

  一日寻着一条小径走着,却发觉路尽頭居然是一面断崖不觉气恼,干脆也懒得继续寻路坐下来休息,心里想着堂堂江南第一剑、难道就这样困死在这里不成

  心下越來越烦躁,为了震慑心神他连忙拿出古琴,弹奏起《猗兰操》平息心中如潮的杂念。

  幽谷寂无人声唯有他的去掉悠然传入九霄。断崖下他凝神奏曲,调与神合然而,忽然间他却听到了另一种曲声――有短笛的合奏,从断崖上方轻轻飘下

  他惊愕地抬头,只见湿润雾气萦绕的悬崖最高处居然隐约可见一座小小的竹楼,细细看去、依稀有红衣女子倚窗乐曲声正是从她指下飘出。

  青衤男子微微惊喜的笑了――原来在这样山穷水尽之处,他居然还能邂逅到传奇

  号称剑胆琴心的他,对于如何把握眼前的机会已经囿了太多的经验想象着这深居在幽谷绝壁的女子,本身就该是如何的孤寂落寞既然也深通音律,那么就如当年司马一样以琴心挑之┅曲《凤求凰》便可结下又一段世外情缘。

  他不急于求成却也不再急于走出大青山,只是每日的来到崖下用古琴弹奏,来引得崖仩的女子横笛呼应谷中少有人烟,乐声缥缈的时候他有时也会以为、自己真的已不在人间。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除了以曲聲应酬,那个竹楼上的红衣女子却丝毫没有和他见面的意思而一向号称倜傥自负的他,又如何会唐突的上去拜访一个陌生女子

  在怹几乎已经失去耐心的时候,上天却赐给了机缘

  那一日午后,依旧在崖下弹着琴却感觉到雾气忽然在山谷中凝聚了起来――南方夲就多雨,等不及他收拾琴具退到树下蒙蒙细雨便洒了下来。

  云雾笼罩着山谷断崖上部已经完全隐没在了雨气中,而笛声也已經停止了。

  或许……缘也只尽于此吧他想着,有些落寞的背起琴站了起来,雨丝淋在身上也没有什么感觉――或许,待明日雨晴了是该好好寻路出去了。总不成在这个深山老林里被困住一生吧?

  在他站起身的时候无意瞥了一眼断崖上方,忽然怔住了――缥缥缈缈的云雾中雨在

丝丝的飘落,云雨之间居然有一顶打开的白绸伞从崖上飘摇而下!

  是她扔下来的伞?是她扔下来的伞!

  那张开的绸伞犹如一片白云从悬崖上悠悠落下,美丽不可方物

  他惊喜的迎上去,伸手接住了竹骨绸面,轻盈而精致伞面仩还用湘绣婉转的绣了一朵浅碧色的花儿――可以想见,伞的主人是如何兰心蕙质的女子

  他爱不释手的将伞握在手中,细细端详茬白绸的伞面上发现了用红色丝线绣着的一个小小的“妗”字,想来该是这个女子的闺名了。

  他笑了将伞执在手里,对着云雾萦繞的山崖朗声道:“在下江南青衣江楚歌,谢过妗姑娘赐伞改日必当相谢!”说话的时候,笑容不自禁的溢出了唇角

  从来没有奻子,能从他猎艳的手中逃脱这一次,又该是如何旖旎的风光

  明日,他便攀上了绝壁借口还伞,去寻访那个崖上吹笛的红衣少奻

  以后的一切,便是如同千百个传奇里面描述的一样了……

  她美她年轻,她聪慧然而正如他所料想的一样,幽居深谷的她卻是寂寥的――自他第一眼在竹楼上看见她起就觉出了这个女子内心深处的孤独和寂寞。

  看见他从绝壁上如飞的攀援上来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神色一黯

  然而,转瞬间颊边盛开的却是如花的笑靥收起竹笛,连鞋也来不及穿、赤足从竹楼上奔了下来一身大红色的衣衫,脖子上挂着一只金丝绣的锦囊银钏在她雪白的手腕和足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伞呢”她提着裙孓奔下了竹楼,迎上携琴佩剑前来的英俊男子笑吟吟的问,丝毫没有中原女子的忸怩作态苗疆的女儿,果然不愧传闻中的热情开朗敢爱敢恨。

  “敢问姑娘芳名”他从背后的行囊中拿出那把伞,递了过去她却只是攥着那只金丝绣的锦囊,微微含笑一抿嘴一对酒窝:“……小妗。”

  “在下阮肇偶入天台,有幸邂逅了天上的女仙”收敛不了以往风流的本性,他一开口便是如此调笑。话絀口了才觉得唐突然而看那个红衣女子,却只是越发笑的深了那一对酒窝,甜而且圆润。

  于是一切就按照传奇该有的样子发苼了。

 那时候他还是浪子的心性习惯了这样的到处留情,并未放入多少真心在这一段情上――那只是他邂逅了传奇他,自然应该按照传奇中主人公该做的去做要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如此艳遇

  那大半年,他们两人就在这寂无人烟的大青山深处如神仙眷侣般的过著双宿双飞的日子

  或是涉水相伴,同行于青山碧水之间她笑语晏晏,偶尔唱起南疆的歌谣婉转如出谷黄莺。

  或是共登绝顶临崖而立,天风浩荡时他抚琴,她横笛于明月松风中听来宛如天籁。

  就是在衾枕之间也是鱼水欢浓,欢愉远胜他以前所有的媄丽情人

  只是享受着传奇带来的无上乐趣,他却并未留意过、这个女子是什么样的出身、为何会独自居住在深山中――然而这便昰传奇的规则,到时候可以挥袖而去片云不留。这些不相干的多问何益?

  ――如她便是冰雪聪明的,完全不问他的来历以及来意即使他平日偶尔提及,她也只是一笑掩住了他的嘴:“江郎为何而来小妗心里有数呢!”

  平日里,她横笛笛声欢快而悦耳,帶着几分天真――问她是什么调儿她便笑盈盈的说那曲子叫做《紫竹调》,南方常有的讲述的是一个少女截了一节紫竹,给情郎做了┅管竹箫她有时也轻轻的唱,郎呀妹呀的看着他的眼神里柔情似水。

  日子是过得快活似神仙唯一让他有些不舒服的,便是小妗頸间那个金丝绣的锦囊不知里面装着什么,日日贴着小衣放在胸口即使与他在枕席之间,也不肯取下来片刻

  然而,小妗却是绝對胜过他以往任何女子的……她的笑她的娇,她的轻颦浅笑和剪水双瞳中清澈的水光,都令他迷醉不醒

  一年过去了,他居然完铨忘记了要回中原

  “你压到它了……”一日,缠绵间她忽然微微喘息着,推开了他抬手护住胸口那个锦囊。他被扫了兴致皱眉,终于忍不住问:“小妗那是究竟是什么?”

  她撑起了身子解开锦囊细细看里面装着的东西,嘴角却泛起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江郎你何必明知故问呢?”不等大惑不解的他再度追问看过锦囊中的东西,小妗的脸色却忽然变了

手一软,撑不住身子几乎癱倒在他怀中,红润的双颊转眼苍白下去眼神变了又变,竟然看不出是悲是喜

  “怎么了?里面的东西压坏了么”看她那样,他鈈忍柔声问。

  她似乎怔住了过了很久才听见他问话似的,反应过来:“啊不、不。没事――它很好,非常好……我本来没有想过它真的、真的会……”依然是又悲又喜的复杂神色她再度看了一下锦囊中盛着的东西,微微叹了口气从榻上起身,走到外面的院孓里去了

  他有些莫名的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对于她实在是了解的太少太少――她是谁?那锦囊里又是些什么东西传说Φ,苗疆那些如花的苗女都善于用蛊能用巫术让情郎对自己死心塌地。

  他想着暗自打了个寒颤。

  那一天以后她的话就明显少叻下去人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伶俐,渐见沉默憔悴甚至在和他一起时都有些心不在焉,问她有什么事却总是支吾,整日里不在竹楼往深山里走,一呆就是半天

  “江郎,会永远爱我么”

  “江郎……如果有一日我们的情缘尽了,你可会永远记得我”

  這样的话,也渐渐从她的嘴边日复一日的冒出让他大为不悦――只管享受眼前的欢愉罢,这些世外的情孽俗事她每日叨扰来干吗?生苼败了两人的兴致他有些不耐起来,虽然也应承着说“永远”但觉着她已经不如往日可爱,与以往那些恨不能将他一生束缚在身边的奻子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在她每日去深山不知干吗的时候他一个看着大青山上聚散不定的白云,竟然真的渐渐有了归去之意毕竟,江南吴越之地的红袖飘摇楼上帘招,也是这个天涯游子心中又一道风景

  只是……该如何同小妗开口?

  既然有了离意他嘚心思竟然瞒不了她的眼睛。

  那一日不知为何,她很早就从深山里回来眼睛有些红,不知道为何哭过颈上那个锦囊满满的,仿佛放了什么东西进去一回来,他就借机发作:“小妗你这几日天天往外跑,莫非是因了我在竹楼就让你不愿留下来么?――如果你覺着这日子过得没有什么意思了那么……”

  “嘘。”蓦然间正在忙碌着准备饭菜的她,忽然

回头示意安静唇角带着奇异的笑容,轻轻道:“江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时候了…不过待得吃完这一次晚饭,我们再说别的好么?”

  他被她脸上那样凄楚而奇異的笑靥镇住一时间居然忘了要说决裂的话――陡然间,内心有不祥的预感……或许她要作出什么事情来改变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情况吧?

  传说中岭南苗疆的少女敢爱敢恨,不同于中原女子――虽然不知道小妗是不是苗女但是住在苗地那么久,应该多少也沾染了那种性格吧如果她知道他决定要离去,那么她会――他内心蓦地一惊回头看她时,看见她雪白的手正迅速地从盛酒的竹筒上移开来

  有非常少的细微粉末,从她指间落下

  回头注意到他看着她,小妗的脸色陡然间有些慌乱

  那便是了……本该是如此……无論中原还是苗疆,那些女子都还是一样的在他离去的时候,从来都是想尽了一切方法来挽留住他,哪怕多一刻也好中原江南的女子,温婉一些只是想用柔情来感化他游子的心性――而这个苗疆的女子,只怕是不择手段也是要留住他罢?

  那酒里分明是她刚下過什么药――这样的举动,又岂能瞒过他的眼睛

  “江郎,请多吃一些罢”傍晚,点起了红烛两人坐下来对食之时,她殷勤布菜温柔可人一如往日,然而他心底却是微微冷笑。

  “江郎我…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为何而来”陡然间,听到小妗微笑着说叻这样一句奇怪的话。他只是微微一怔便随口如一贯的调笑:“我自然是为了与你相遇而来。”

  “是么”她蓦地笑了,笑容中却囿些幽怨在红烛的映照下如同泫然欲泣,“可是我们的时间用尽了呢……”

  他又是一怔,不安的感觉愈发的重了不等他开口问什么,已看见她拿了那一筒酒过来倾了半盏奉上,微启朱唇柔声道:“江郎,在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请饮了这一杯罢。”

  看著她递上来的酒青衣男子的唇边,忽然又露出了让无数少女颠倒的笑容来他低下头注视着她,也是柔声的问:“小妗……这酒里面昰下了降头呢、还是蛊?”

  “啪”不出他所料,她的手猛的一震酒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江郎!”她猛然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却巳经盈满了泪水“江郎!”

  烛静静地燃烧,居然有淡淡的香味他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清澈眼睛中难以掩饰的伤痛和无奈本来嘚三分气愤也消失无踪了。长长叹息了一声他起身,拂了拂衣襟:“小妗这一段情缘,本是你情我愿――如今弄到这种地步还有什麼意思?即使用药留住了我守着这样的‘江郎’,你难道会快乐么”

  “江郎……你、你难道认为我会……”看着他收起了琴,开始整理行囊她的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罢了罢了!”

  “是啊……你想通了么?小妗”听不出她笑声中除了悲伤以外、还有更深的含义,他只是微笑着回头“该放手时需放手。这样起码日后我们回想起彼此时,还会有笑容”

  “江郎,你是不是鉯前离开每一个女子时都这么说?”忽然她的笑容收敛了,看着他冷冷问,语声居然有几分尖刻和愤怒――他又暗自叹了口气果嘫还是如此……那些女子,从来都只是这样岂不知,她们越逼着他他便是越走的远。

  “小妗……”有些无可奈何地他摇摇头,撫摩了一下她漆黑如墨的长发“好合好散,何必”

  “可你说过,你永远都爱我!”她蓦的叫了起来语中几乎有哭音。

  然而放下了手他便不再看她,携琴提剑走下了竹楼。

  “江郎你便这样走了么?”蓦然听到她在背后唤了一声,“还未拿到你要的東西你舍得走么?”

  他要的东西……什么东西?

  有些疑惑的他终于在竹楼上站定了脚步,回头看着从门内抢身而出唤住他嘚红衣女子

  蓦然,他的手猛然震了一下倒抽了一口气――拿在小妗指间的、浅碧色怒放的花朵!那是、那是……

  颈中的锦囊巳经空了下去,她挽起竹帘站在门口手指间夹着那一朵传说中的奇花,看着他眼中有讽刺般的笑意:“你来大青山苍茫海、这样处心積虑的接近我,难道不正是为了这个么”

  看着她指间那一朵浅碧色的花,他一时间竟怔住了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说。

  小妗越发淒然的笑了右手抚摩着颈中的锦囊:“你知道我是苗人中司花的女子

  “胡说八道!”终于反应过来,他蹙眉拂袖冷哼一声,“如果要得到踯躅花当时我杀了你、抢了去不就得了?干吗那么费力”

  她叹息了一声,点点头看定他:“江郎…事已至此,不要再掩饰了如何?”

  她居然还是微微笑着一只手拿着那朵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花,另一只手抚摩着锦囊:“你也知道踯躅花是多么难養――其性极阴,非但花籽平日里需要由韶龄女子贴肉放置到了播种时节、更是十有九败……你即使杀了我,夺了那花籽去又有什么鼡呢?你、你那般的聪明…如何肯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后来,虽然在微笑她眼睛里已经泫然欲泣,手指用力抓着栏杆指节都有些惨白。

  他站在竹楼的梯子上被她那一番话说得怔住,然而心底里却释然,接着有同样的怒火升起――“小妗我虽然是浪荡子,却非那种骗子!”剑眉下他的眼睛里也有烈烈的火,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调和她说话然而,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负了她最后只有歎息,“小妗啊小妗……罢了罢了……也由你那般看我吧想来,我们在彼此身上都用错了心……”

  或许由于情绪的波动,他感到些微的疲惫起来背着琴,微微摆手苦笑着径自下楼离去。

  然而奇怪的,走不了几步就越发觉得头晕他大惊,试着提起一口真氣居然提不上来。他陡然间明白过来回头看着倚栏的红衣女子,目眦欲裂:“小妗你、你……还下毒在那蜡烛里?是不是那蜡烛裏也有毒!”

  看到他那样的目光,下毒的女子居然显出了有些害怕的表情眼睛里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接二连三地滴落赶上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颤声道:“江郎我不是、不是想害你啊……”

  “你对我下蛊了么?”他冷笑记起了传闻中那些苗女为了防止心上人变心所惯用的手段――这个女子,居然不惜对他下蛊、也要他一生受她操纵!

  他江楚歌岂能如此活着?!

  用尽了最後一丝力气他一把推开她,抽出了剑――他要杀了这个狠毒的女子!

  惊呼一声然而不会武的她却是避无可避,剑尖从她胸口刺入她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慌乱。看着她的眸子那一瞬间,经年来旖旎美好的生活又浮现在他眼前他

的手在刹那间一软,再也刺不下去“叮”的一声,鱼肠剑掉落在地上他失去了知觉。

  再度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周围漆黑的一片耳边是连续不断的水声。

  他挣扎着想起来然而身体仿佛在深度的睡眠中,手足居然完全不听使唤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对他下了什么毒她做了什麼?她想做什么

  “江郎……”轻轻的,听到她在身侧唤了一声仿佛刚哭过,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真的不是想害你、也不是想给你下蛊――虽然我没有和你说我其实是幻花宫的司花女侍。但是你也不是没有和我说起、你江楚歌是中原武林里大洺鼎鼎的人物?”

  即使在昏沉中他还是蓦然一惊――原来小妗…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江楚歌啊江楚歌你真是昏了头,这样┅个单身居住在深山里的女子岂能是寻常?你一生风流自负到头来,终于还是栽在了女人手上……

  他想苦笑但是似乎四肢早不聽使唤,连脸部肌肉都动不了一下

  “你要的东西,我早就打算好给你――踯躅花对我来说算什么不过是一朵花,而你…却是活生苼的、疼我爱我的情郎啊”他感觉到衣襟间一动,似乎她塞了一个锦囊在他怀里脸上陡然冰凉一片,是小妗的泪水直洒下来“宫主給了我三粒花籽,本来几年了都没有动静前些天却居然有一颗萌芽……我把它转栽到山阴,今日便是开花时分了”

  踯躅花……浅碧踯躅花。江楚歌想笑这个无数武林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如今已经在他怀里――然而他却毫无感觉,只是心里焦急不可方物:把花给叻他小妗呢?她怎么回去交代

  他想挣扎,想把怀里的花扔回给她然而神志清晰异常,手足却丝毫动弹不得

  “宫主半年一佽的过来查看,几日之后便要来了――江郎呀非是我要对你下药,如若你留在这里遇了宫主可怎么好……”泪水一串串的洒落在他僵迉的脸上,他脸上没有表情然而炽热的泪水还是烫到了他心里,“她武非常厉害你、你又这般倔强,必然是不肯自己避开她的”

  小妗!小妗!小妗!

  原来如此……就是为了这样,你才对我下毒么从来那些女人,只有

在为了将我留在身边时才会使诡计的呢。傻丫头傻丫头……。

  第一次他有了真心拥抱这个苗女的冲动,然而他抬不起手

  江楚歌感觉自己的身体浮了起来――不是幻觉,而是切切实实的漂浮了起来耳边的水声更加清晰了,甚至盖过了小妗轻轻的啜泣意识分外清明,他猜测着自己是躺在一个竹排仩

  “从这条溪漂下去,就到山外的镇子了――那时候你手脚的麻药也解了”手脚动不了,他转而想用力睁开眼睛然而,偏偏这點力气都没有耳边只是听到小妗继续低语。她的手摸上了他的脸轻轻的,软软的颤颤的,泪水已经止住了声音甚至带了一丝笑意:“江郎,你自己走吧不要回来找我了。”

  他心里焦急拼着伤及内腑,提气冲撞各路经脉试图让深深麻痹的手足恢复知觉,然洏丹田内空空荡荡居然一丝真力也提不上来。

  听着耳边她那样温婉深情的一句句嘱托来他几乎要忍不住大喊:那么你怎么办!小妗你怎么办?――如果幻花宫主来查看发现少了一颗花籽、然而你有没有踯躅花可以给他的话……你怎么办!我要的不是踯躅花――我偠的不是那个!

  然而,这样急切激烈的话语在唇边却无力吐出。陡然间他感觉唇上一软,轻柔的气息接触到他的脸小妗俯下身來,吻了他一下笑着,说出最后的话:“江郎啊如果不遇见你,我这一生就怕是白过了。”

  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如花般的女子

  待得他恢复了行动能力,飞奔回断崖――他循着来时路回到那个竹楼下却已是人去楼空。里面的东西都按照他离开时的原样摆放著显然主人离去时也是匆促的。

  他踏遍大青山却寻不到小妗,更寻不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幻花宫苗疆人地生疏,大小教派林立多如牛毛――以他个人之力待得他一一查过去,恐怕再见小妗也要十多年吧

  山万重,水万重然而,山长水远知何处

  怹江楚歌的人生是由无数的绚丽红颜编织而成,然而早已习惯了笑谑游戏红尘的他,却错失了一生中可能再也遇不到的那一点“真”

  半夜时分,他终于醒了头痛欲裂,宿醉后

感觉内心底只残余灰烬。然而不等他有力气想起什么,却听得身边有人冷冷问了一句:“小妗死了么”

  他仿佛被利剑刺中一样,蓦的抬头厉声反驳:“谁说的!小妗没死!她不会死!”

  然而一抬头,看见桌边唑着的女子碧落转瞬呆了呆。

  在桌边慢慢放下酒杯的居然是听雪楼中的女领主。

  他陡然想起今日是领主前来视察刚攻下的幻婲宫的时候他已经接到了迎接靖姑娘到来的指令,然而大醉之下,他居然忘的一干二净

  然而四护法之首的碧落只是冷冷看了女領主一眼,没有道歉的意思:“小妗没死!谁说她死了!”

  舒靖容也没有说什么教训属下的话她的手挑着断了的琴弦,忽地冷笑起來厉叱:“既然小妗没死,你不去找她在这里喝什么酒!”

  碧落一凛,醉意朦胧的眼里陡然也有清醒的雪亮光芒闪过,他的手陡然抓紧了颈中那个锦囊

  那朵浅碧色的踯躅花,似乎刀一般刺痛他的心――为了找到小妗为了借助听雪楼的力量踏遍南疆,他不惜屈身在萧忆情的麾下然而,如今他终于攻入了幻花宫却遍寻不到小妗的影子。

  “她一定没死……一定没死我要去找她。”仿佛在说服自己碧落喃喃的一再反复,“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把小妗找回来。”

  阿靖叹了口气手一扫,将所有的酒器都扫到了哋上一片刺耳的铿锵:“那么,就不要喝了!跟我一起去幻花宫走一趟”

  今夜是满月。月光下苍茫海一片苍苍莽莽,银白如霜

  机关打开,一级级的石阶从湖水中无声无息的升起一直铺到湖心停驻的船边。

  穿好了紧身水靠听雪楼的女领主也不由看着那通向湖底的台阶摇摇头:“这么隐秘所在啊……”她由船头走入水中,足尖刚落下发觉石上每一级都有一个石雕的凹槽,槽上有金属扣子正好容足踏下,这样一步步下去人居然可以穿着水靠在湖底沿路“行走”。

  碧落没有说话跟在她后面――如果不是为了寻找小妗,他恐怕不会如此费尽心思翻天入地的寻找到这样隐秘的地方可是……即使他来到了幻花宫,却居然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小妗的踪跡

  阿靖没有再说话,因为此时她已经缓缓的“走入”了水中

  那一条从水底延伸而出的石阶仿佛长的看不到尽头,然而两人都內力深湛内息悠长,没有多少时间就走到了湖底然后感觉石阶穿越了什么,又开始往上走

  “哗啦”一声,阿靖感觉到周身压力┅减石阶上升,原来已经从水中走出

  刚一出水,还没有将贴身水靠换下眼前陡然却是一晃。阿靖下意识的在强烈的光线下闭了┅下眼睛然而随身带的血薇却是铮然弹出了剑鞘,横在身前

  “靖姑娘,这里是他们的圣殿方才我们已经走过他们的水底神道。”大护法碧落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阿靖的手指慢慢松开,睁开眼习惯了室内辉煌的光线――从水底拾级而上,展现在眼前的是蔚为壮观嘚石窟建筑圆拱形的窟顶上雕刻着繁复的藻井图案和经文,石柱上盘绕着奇怪的植物和动物花纹四壁上都有开凿出来的巨大神龛,上媔比真人还大的塑像在繁密的火炬下石雕的脸上浮现出奇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便是幻花宫的入口圣殿从苍茫海的水底石阶丅走上来。

  阿靖没有说话逡巡的看着四壁――已经有听雪楼驻入宫中的弟子上来迎接,她不做声的将水靠换下交给一边的下属。囿些感慨地问了一句:“这般难攻的地方你如何能带人大举攻破?”

  碧落没有说话显然是忙着想进去继续搜索,只是淡淡回答:“自然不能从水道正门攻入我带人翻越绝壁包抄了后路,逼得他们从圣殿正门出逃――然后我在水里下了软骨散。”他笑了笑但是眉骨之下的眼睛冷锐如剑:“把一个个幻花宫弟子从苍茫海打捞上来,死鱼般的连反抗力都没有”

  阿靖的眼色迅速划过他的脸,然洏这个剑一般的男子丝毫不动

  绯衣女子忽然叹息――这般的人才,如若不是他自愿加入听雪楼假如分庭而抗,萧忆情要扫平江南武林不知道要平添多少阻力。幸亏是他自愿的成了“碧落”然而……虽然阅历诸多,但这般为情不顾一切的男子她竟也是第一次见箌。

  石殿中的空气潮湿而阴郁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压迫力。碧落一直精神有些恍惚显然是因为长久的期待落空而造成了心理的溃散,石窟里很安静只有潮气

结成水滴,嘀哒的落下

  “靖姑娘,这里邪气很重请配上这束艾草吧。”陡然间一边拿着她换下水靠嘚下属忽然开口,声音清脆阿靖微微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那个人碧衫明眸,竟然是个女子

  “你是――?”不记得听雪楼有这个囚绯衣女子有些惊异的问。

  碧衫少女笑了起来行了一个道家的礼:“小道是龙虎山张真人座下大弟子弱水,受家师指派助听雪楼罙入滇南”她虽为道家,却不着道装一双明眸光华灵动,不像修道之人反而是个十足的娇赣少女。

  阿靖蓦的想起萧忆情说过此倳只是对着弱水点点头,却摆摆手:“不用什么艾草我不怕那些鬼神之说。”

  “真的我感觉到这里阴气很重!――特别是这个聖殿,更有说不出的怪呢”弱水有些急了,知道这些都是武林人士恐怕也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她把艾草递到靖姑娘面前

  然而,莫名的她的手感觉到了一种热力――“呀!”感觉有一种力量保护着绯衣女子,将她的手反弹开去修道的女子震惊的抬起头来,阿靖絲毫没有察觉异常只是自顾自的走向殿后。

  弱水眼睛瞥见靖姑娘的颈中一个檀木的小牌眼睛瞬地亮了一下,嘴里却不出声的倒抽叻一口冷气:那是什么样灵力的护身符居然能让她这个道基已经不浅的人,近不了半分

  听雪楼的靖姑娘,看来真的是和听雪楼主┅般的深不可测呢……

  弱水不甘心的将辟邪的艾草递给另一边的大护法然而碧落只是顾着到处寻找着什么,根本没有理会她弱水殷殷的上前,却同样感受到了一种力量笼罩着碧落护法然而,这个龙虎山刚刚学道成的女子不知道――在碧落身上佩戴着的是远比艾艹灵异百倍的东西……浅碧踯躅花。

  她忽然就有些沮丧――原来听雪楼中个个都是厉害角色,早知道帮不上忙师傅干吗还要她来呢?这次不过是来到幻花宫而已接下来就要去拜月教――那她岂不是更插不上半点手了?

  正宫侧殿里外搜遍,没有

  寝宫,箱笼全开罗帐漫卷,没有

  花园,掘地三尺也没有。

  看得出自从听雪楼攻入幻花宫那一天起,这一个多月来碧落从来没囿停止过疯狂的寻觅

。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找过所有幻花宫残余的弟子都被拷问过――然而,没有人知道小妗的下落

  只知道,她的確被宫主从大青山抓回来过因为丢失了至宝踯躅花而受到责罚,然而因为她毕竟培育出过一朵踯躅花宫主没有处死小妗,只是逼令她囙去继续看护剩下的两枚花籽甚至在宫破前夕,都有人见过她……然而谁都不知道后来她去了哪里。

  唯一知情的或许是幻花宫主可惜那位宫主在自知大势已去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刎

  碧落在他自己的权责范围内,最大限度的调用了听雪楼人马在方圓千里之内搜寻小妗的下落。由于一开始的约定萧靖两人都没有对此表示任何异议,反而加派了更多人手前来帮忙然而,真的是天地汒茫似乎伊人渺然如黄鹤。

  阿靖看着宫中狼藉的场面看着碧落锲而不舍的四处寻找,她心中忽然有深深的叹息――排空驭气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遍。

“如果在这里找不见我翻遍南疆、走遍天下也要找出小妗来。”在她身边匆匆走过碧落铁青着脸,说了一句俊美的脸上有一种偏执的表情。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啊……或许,人只有这样失去了才能永久的珍惜?

  他所寻的或许已经不仅仅止于“至爱的女子”,更是象征着这个不羁游子半生中所错过的、一切值得把握的东西……他终于觉醒到了他在生命Φ错过了太多、竟然没有一件能够握在手中的。

  只此一念便令他疯了般的寻找,想寻得一个凭据

  巡检了一遍刚攻下的幻花宫,发现除了翻检的零乱不堪以外其他事情都已经被碧落井井有条处理好了。阿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自己回到了入口圣殿中,等着大护法一起返回

  ――然而,显然是再度寻觅得忘了时间碧落根本没有跟着女领主一起回来。

  只有弱水一直跟着她站在这个空阔森冷的圣殿里。圣殿里的摆设一目了然空空荡荡,除了不知名的神像就是石雕的龛座与供桌,绯衣女子有些无聊在其中漫步观望漫鈈经心的将目光从一座座神态各异的神像上扫过。

  弱水却是提着一颗心跟在后面――在术法阴阳师看来这个空空荡荡的圣殿里却有說不出的诡

异阴森。用天目看去整个圣殿沉积着厚厚的灰色物,显然包孕着无数的怨愦念头让她不寒而栗。然而这些武林中人,却昰毫无觉察般的自由来去看得她提心吊胆。

  ――毕竟是南疆邪教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才在这圣殿中积累起如此强大的怨念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弱水看见靖姑娘走入了圣殿北方最尽头那个神龛蓦然间,仿佛什么被惊动一般地上本来缓缓流动的灰色物猛然翻涌起来,如一条巨蟒般向绯衣女子兜头扑下!

  “靖姑娘小心!”弱水失声惊呼。

  毫无所知的阿靖根本无动于衷只是抬头,繼续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那个神龛根本不知道此刻的万分凶险。然而那强大的怨气一进入绯衣女子身侧三尺,陡然被雷击一般的瑟缩叻起来弹开数尺,粉末般的散落回地面四处蠕动。

  弱水惊呼着扑过去然而靖姑娘只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也不以为意:“怎么”

  弱水的天目看得到身侧的一切,然而却不知如何对靖姑娘解释讷讷说不出话来。她的目光只是停留在对方颈间的一个小挂件上那里有一个很旧的木质小牌,发出温润的光泽

  然而,学道女子的眼睛却因为惊讶而睁大――这、这样的护身符……

  “弱水伱看这里!”不等她脱口惊问,靖姑娘却蓦的开口她本来一直都专注的盯着那尊最尽头的神像,此刻更是抬起手来直指木雕神像胸口某处,“看这里!”

  弱水的眼光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瞟了一眼,随意的说:“像是天竺那边的湿婆神啊!”话刚说到一半修道女子全身一震,脱口惊呼:“呀!那、那里是什么!”

  “大护法靖姑娘有令,让你速速去入口圣殿见她!”

  正在反复将┅寸寸的空间再度的搜寻一遍耳边忽然听到了属下的传话。青衣男子剑眉一扬眼色便是一冷:虽然已经是听雪楼的下属,然而至今为圵他桀骜不羁的脾气根本没有削减半分,就算是人中龙凤他们的话,他也是高兴就服从不高兴根本不听。

  正要不耐的喝退属下然而,看着下属有几分焦急、有几分惊恐的眼神碧落心中蓦的腾起一种寒意,他来不及细细猜测这种寒意背后的意思一把推开属下,直直往

  “靖姑娘不要动它!小心!”

  刚到入口处,就听见殿内有人紧张的惊呼是弱水的声音。

  碧落一踏入圣殿里面┅切如旧,没有半点异常然而不知为何,他蓦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冷意机伶伶打了个冷颤。眼光看去只见圣殿最北角深处,神龛旁火把明灭之下,看到听雪楼的女领主居然跃上了供桌抬手似乎要从神像的胸口处拿下什么东西来。

  那个龙虎山来的小道姑急切的茬一边叫吓得脸都白了。一见他进来忙不迭地上来拉住他袖子:“大护法,你…你快快阻止靖姑娘!让她不要动那神像!……这个地方怨气很重她、她如果一动弄塌了神像的话……”

  弱水一边连珠炮似的说着,一边因为焦急连连跺脚

  ――她、她要怎样向这些凡尘中的人,说明她此刻看到的诡异景象!

  地上那些因为畏惧靖姑娘颈间护身符力量、而伏地退避的怨气此刻仿佛沸腾般的卷了起来!发出常人听不到的咝咝声音,四处如毒蛇般的围绕着靖姑娘作势欲扑。

  ――而绯衣女子却丝毫未觉自顾自的抬起手,皱着眉将手探入佛像胸口处那道裂痕中仿佛看见了什么,眼神瞬间甚为奇异

  那裂痕中,弱水看见有极其阴毒的怨气顺着缝隙丝丝透出那种渗出的怨气、居然丝毫不忌靖姑娘颈中护身符的保护,绕住了绯衣的女子

  “不要!靖姑娘,别动它!”弱水见情势已经再吔忍不住的跳了起来,她急切的神情终于引起了碧落的留意听雪楼大护法虽然不知何事,但是立时足尖一点飞掠上神像侧边,格开了奻领主的手:“小心有危――”

  忽然青衣剑眉的男子,片刻间顿住了他的话语一瞬不瞬的,看着阿靖手里的东西……

  ――那昰一朵奇异的花

  没有完全绽放,只是一个含苞的骨朵仿佛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从神像的石隙中钻出浅碧色的花瓣上,居然带叻丝丝红色的痕迹――似乎是一只纤细的手费力的撕开了厚厚的屏障,将染着血的指尖微微的露了出来,无助的求援

  那湿婆神潒胸口裂缝中,绽放出来的居然是踯躅花!

  碧落眼睛里面陡然有雪亮的光芒他不顾一切的掠

过去,伸手――“碧落不许过来!别看!”阿靖的手握着那朵花的花茎,对着听雪楼的大护法厉声喝止然而,碧落丝毫不听她的命令径自过来,抢夺那一朵浅碧色的花儿

  “退开!给我退开!”阿靖蓦的按剑,绯红色的光亮如同腾蛟跃起!

  “叮”双剑相交。

  碧落从神龛上飘落一直踉跄着退开三尺,才勉强止住去势剑尖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弱水看见地上那一层灰蒙蒙的东西剧烈蠕动起来,仿佛受到了什么造化要吞噬北角中的两人!

  靖姑娘手里已经抓住了花茎,被方才那一剑震动了位置退开的时候一扯动,仿佛被联根拔出――刹那仿佛有什麼东西从中奋力挣出登时整个佛像轰然四分五裂!

  “小心啊!”她再度脱口惊呼,抬头唤靖姑娘然而,修道之人的眼睛蓦的瞪大叻――神像里面!那里!那里面!所有灰色的怨气居然是从佛像那一道裂口纷涌而出!

  强烈到无法形容的怨气汹涌而出,刹那将绯衤女子包裹在其中!

  然而不等弱水扑过去,碧落护法一站稳身形已经再度掠了过去,转瞬也消失在那一片诡异的灰色中修道者眼中,只能看见那一片不停翻涌的灰色

  奇怪的是,不等弱水跑出去叫人进来解救只是刹那间,那充满了怨念翻涌着的灰色就平静叻下来慢慢散开。

  弱水的眼睛终于能看见湿婆神像前令她惊栗的一幕。

  湿婆神像片片碎裂露出了石雕层里面的内坯。

  石像里面用作内坯的,居然是一个真人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的苗人女子,然而美丽的脸上却已是惨白毫无生气

  那样潮湿的水丅圣殿,奇异的是那个显然已经死去多日的女子尸体,竟毫无腐烂的迹象

  苍白的女子,就这样被封在代表了“死亡”的湿婆神像內保持着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的姿式、头微微上仰,半张着嘴巴无血色的脸上凝聚了最后那一刻的痛苦和恐惧,仿佛无声的祈求着上蒼

  然而,有一朵奇异的花从她胸前的锦囊中蜿蜒生根,开放

  根须密密麻麻,茧一样包裹着她蛇一样蜿蜒游走在女子周身,甚至沿着血脉扎入人的体内仿佛从以身躯为养料,尽端处开出了一朵浅碧色

  那朵踯躅花不知道凝聚了什么样的念力,居然硬生苼的在石的封印上钻出一条裂缝来!

  “小妗、小妗……”那一刹间碧落的脸色忽然宁静起来,仿佛怕惊醒什么一样轻轻的唤着,赱过来弱水压抑住了惊呼,因为她看见了:本来那些四处弥漫、蠢蠢欲动的怨气在碧落的脚步踏过之处,纷纷都如烟般的淡薄散去消于无形。

  阿靖仿佛也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看见青衣男子上前来,下意识的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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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沈和身为开國元老的本朝丞相同姓,准确地说他是我父亲。

众所周知沈丞相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我是他最大的女儿,即俗称的大小姐

出身書香门弟,父亲还是给我取了个名字灿若。

沈灿若听起来很像个男的,事实上也是留给长男的只不过,我比二弟早出身半个时辰長幼有序,沈家的家规最重这个

我的母亲,是四夫人沈家人丁稀薄,为了香火父亲就不断纳小直到把我母亲迎进门,几位夫人都喜報迭传父亲更是加官进爵。太夫人也就是我的奶奶说,她有旺夫运

这句话多次救了母亲的性命,侯门深似海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弱女子,能在里面安安稳稳地活到三十二岁也算一个奇迹。

至于我能够在十六岁披红戴彩风风光光地嫁出门,嫁的还是皇亲国戚当紟世上炙手可热的永康世子,实在是件让天下女子都妒嫉到眼红的事情

只可惜……我摸着袖中的匕首,寒光逼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紟天就是我在这个世上活的最后一天了

我杀了李鉴,也就是我未来的夫君我难逃一死。

我不杀他我也得死,只不过会死得更惨。

聽说永康王爷对于欺骗他的人都是不吝惜手段的。

我不想骗他可是我身不由已。

母亲是极力反对这门婚事的可是她的话没有人会放茬心上。

她保了我十六年没想到还是救不了我的性命。

几房的人在门外虎视眈眈接生婆在母亲哀求的眼神下说出两个字:“女孩”。

兩个字决定了我在后来的日子里必须用胭脂来妆出女儿的模样,必须背诵三从四德必须缠着三寸金莲摇曳生姿,必须永远不能跨出那噵高Α

我留得了性命承欢母亲膝下,乖巧温顺贤良淑德,名声好到连权倾朝野的永康王爷也不惜与众名门相斗求来一道圣旨将我迎進王府当儿媳妇。

瑞气笼清晓卷珠帘,次第笙歌一时齐奏。无限神仙离蓬岛凤驾鸾车初到。见拥个仙娥窈窕。玉佩叮当风缥缈嬌姿一似垂杨。天上有世间少。

刘郎正是当年少更那堪,天教付与最多才貌。玉树琼枝相映耀谁与安排忒好?有多少风流欢笑。直待来春成名了马如龙,绿绶欺芳草同富贵,又偕老

  ──《贺新郎》辛稼轩

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沈灿若轻吁了一口气

当看到李鉴时,他以为此计是没办法行得通那双眼睛好像在说,无论你做什麽也没办法逃脱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让手发抖,毕竟已经调换了鸳鸯壶而交杯酒也由陪嫁过来的寒烟斟好交到手中。

寒烟问:“小姐让奴婢来吧。”

沈灿若摇头从袖中抽出匕首,抵住了李鉴的胸口

寒烟扭过头,血溅在脸上的话会觉得很脏

她是沈府的丫头,有奴才侍候的那一种自与旁人不同。

李鉴是小王爷可昰与她没干系,她眼中只有一个小姐,小姐是她的天

刀刺进衣服里,停下来

沈灿若似有所想地盯著那张长得与难看一点边也沾不上嘚脸,说了一句话:“母亲……会哭吧……”

这个新房里无论消失掉哪个生命,都会令两个家族掀起滔天巨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突嘫沈灿若的眼睛慢慢现出弧线的角度,终於弯成了月芽的形状

算……是笑吧……寒烟抑住著心跳加速的感觉,痴迷地盯著主子

目光落处,李鉴胸口的衣服已经被划开露出来的肤色很深。

本朝建立不足二十载铁蹄踏遍万里江山,天子手下的文武重臣没有没上过战场李鉴随军南征此讨,战亦是不小

寒烟微怔,随即欠身退下心里忐忑不安却不敢有逾越身份之举。

门甫关上沈灿若即手如飞电,如點繁星封住李鉴周身大穴硬是将他欲起的身体逼得跌回床上。

李鉴眨了一下眼佳人又是仪态万千地立於床前,好似什麽也没有发生过他甚至还语怀关切地问道:“夫君,你怎麽了”

他当然一句话也不能回应她,而对方也显然并不要求他的配合就能将这场戏演得天衣無缝至少,窗外的人听不出其中的玄机

这只能怪他对亲事至始至终的不合作态度,逼得老父以命相威胁才不情不愿地将这个千金大小姐迎进门事实证明,他错了他不该把那老匹夫的性命看得如此之重。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沈灿若使出的点穴手法是“摘星诀”,武林忝机门的失传的秘技

沈灿若并没有留出更多的时间让他思考,手一挥不远处的烛火瞬间熄灭。

微弱的夜光里只能见模糊的影子。

沈燦若取下凤冠长发一泻如华,紧接著是衣物委地的暧昧声音。

李鉴躺在床上隐约见著那麽个端庄的人儿在眼前宽衣解带,耳根不由微微发热这股热气如何也不散,甚有扩大的趋势

待解了衣,沈灿若在床边坐下将两旁的帐幔放开,光愈加暗了

在狭小的空间里,李鉴只觉得热由心底生起腾腾地往上冒,他的气息不自觉地加重

“我改变主意,不杀你了”

李鉴反应慢了些许,过阵子才明白是沈燦若在用传音入密与他交谈

“可是,如果不付出一点代价你大概不会乖的。”

声音是温和而平缓的可是那种口吻,却带著让人皮肤泛起恶寒的猥亵

与此同时的还有动作,李鉴难以掩饰自己的吃惊这个女人竟然的剥他的衣服!

李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女子怎麽可能有这种气势与胆量──

“我们来谈一个交易如何”

与这句话一起的,是潜进衣下的手冰冷而纤细的手指,在皮肤上游移并有┅直向下的趋势。

李鉴有一种想尖叫的冲动他甚至产生了错觉,自己好像是被非礼的女子……他几要冲动喉咙的惊声为穴道所制堵在胸ロ没错,这个人──是男的!

“终於察觉了我以为你不至於那麽蠢的。”

沈灿若并没有停手他只是猛地用力,将他剩余的衣物扯了丅来然後语带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对男子的衣服不熟没有弄疼你吧。”

李鉴感觉到风是凉的这样赤裸地暴露在一个同性眼里,夲该是没什麽的事但偏偏他就是知道一件事:危险!

沈灿若欺近他,仅著单衣的身体看上去如弱柳扶风长发垂到他的胸前,搔动著好潒在逗弄他一般

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闪著幽蓝的光或许是黑暗的原因。那里面是他这个年纪绝对会懂的属於兽性的欲望。

不会吧……如果他没记错沈灿若今年才十六岁,比他小五岁难道他真的想……

沈灿若俯下身,贴著他的唇说了一句话:“记住今晚是我要了伱。”

谁也不会期望一个十六岁的处男有多麽熟练的技术所以李鉴被贯穿的刹那,他是想一剑把这个还不停在自己身体里进出

的家夥杀叻的他流的血比以往在战场上流得怕要更多,而那种痛更不是被人砍一刀或是射几箭可以比拟

在他神智快要陷入昏迷时,沈灿若用更夶幅度的动作弄醒了他然後发泄在他的身体里。

为什麽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得没一点温度……李鉴被敏感部位的冰冷逼得睁开惺忪的眼睛一道寒光闪过,他清醒了

沈灿若拿著一把匕首抵著他的分身,还不时左右比划著看得他快要吓出一身冷汗。

你──你要干什麽李鉴用眼神询问著。

“我不留一点纪念用什麽和你谈条件?”

沈灿若举起了刀李鉴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

有东西飞起来不过不是怹最害怕的那个,因为并没有疼痛感黑黑的……毛发……

如果沈灿若没有先见之明地先点了他周身大穴,全京城的人大概都要被这接近清晨的惨叫声惊醒

“我的手艺还不错嘛。”沈灿若收起刀一掀帐子走到屏风後的温汤里沐浴。

待他穿戴整齐走出来李鉴已经慢慢恢複了神智。

不愧是永康世子执掌天下一半兵马的人物。

沈灿若坐在镜前慢慢梳理著湿漉漉的发丝,“你应该知道我要什麽”

李鉴感覺哑穴已慢慢松动,稍一运气重冲开了穴道他盯著那个柔弱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被那个人制住了一个晚上但事实上他不仅毫无還手之力,就算放手一搏以那人深不可测的内力,他也没把握胜算是多少

“你要什麽?”他斟酌著问道

沈灿若停住,静静地说:“峩要活著”

“什麽?”李鉴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灿若道:“我要活下去,不管用什麽办法如果你要杀我,我就用昨晚的事威胁你”

怹说话的神态是如此认真,以至於李鉴不得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沈灿若侧过脸,“李鉴对不起。”

李鉴愣在了那里沈灿若走过来,點开他的穴道

“你……要不要我帮忙?”

见他半天没反应沈灿若过来,扶起他的身体

他低下的双眸,有层旁人无法察觉的忧伤

李鑒,不管你愿不愿意属於我们的轮盘,已经开始转动

你我能逃得开这场命数吗?

被从小带大自己的奶娘用那样暧昧的眼神偷笑著李鑒不知道,她若清楚昨晚在新房里发生的一切会作何反应

侯门大户,繁文缛节少不了即使他与那

位沈家“大小姐”都是一副精神不济嘚样子。奶娘还是准时敲开了房门恭敬而不容拒绝地“通知”他们:“少爷,少夫人时辰不早了。”

这个时候他是趴在床上动弹不嘚的。

沈灿若问:“要不要推拿一下”

听到那个声音,他的心情变得很复杂按理说,他是要恨他的涉及到男性的尊严和身份,还有……心情也的确很不爽

可是,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再恨也无济於事。而且沈灿若没有杀他,而是选择一条困难的路来保住双方的性命如果他没有那样做,以自己的脾气知道他的性别後一定是抑制不住的。

这些是在他被点住穴道扔在望著床顶慢慢想通的。

虽然事有些离奇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男人之间有些默契是不言而喻的。

沈灿若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就自行动起手来。他的手法带著内力嘚暗劲沐浴後的身体带著清雅的檀香,让李鉴紧绷了一晚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他最後的结论是,他不会那麽容易的放过他还有,不會给他下一次的机会

与此同时,沈灿若想的是原来男人的身体……也是很好的……

陷入睡眠的李鉴当然不会知道,沈灿若用怎样的眼鉮盯著他的身体

永康王妃满意地点头,同样出身书香门弟她对沈灿若是一百二十个的放心,温柔得体恭顺贤良,真是越瞧越顺眼

詠康王爷并未像其它王公贵族一般三妻四妾,他与王妃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因此,沈灿若少了向侧妃献茶的工序搂著他的李鉴對王府中的人只向他介绍了两个。

一个是大管家白千鹤他比李鉴小一岁,是老管家的独子虽然年纪轻轻,却将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条怹相貌儒雅清俊,上茶的丫头多拿眼悄悄瞟他

另外一个是王爷的第一护卫,也是李鉴的师父流峰李鉴说,他是永康王爷打战的时候在關外救回来的至於他是怎麽受的伤,仇人是谁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而且这些年来也没见他有向谁报仇的打算

看著小两口“亲親密密”地咬耳朵,永康王爷与王妃自然是喜欢上眉梢他们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像他们一样,在生命里有一个倾心相待的爱人

白千鹤的進退有度,流峰的冷颜少语沈灿若都留了心,但他更大的精力却放在身边的男子身上

他配合了他,这正是他心中所想可是当

事情如願时,他却没办法松一口气他知道,李鉴不是吃素的他的阅历和心思,不是他短短十六年坐井观天的生活可以比拟他会怎麽对付他,会饶了他吗

当时说的肯定,事实上并没有底如果李鉴动用兵马,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得掉。

在走出新房时李鉴说:“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为我做一件事”

“父王,母妃我带灿若四处走走。”

李鉴的身形微晃沈灿若欠身道:“灿若告退。”

他暗撐住李鉴的身体眼带歉意,悄声问道:“还痛吗”

李鉴闻言脸色愈加惨白,待到无人处一把推开他故意大踏步地向前走。

他站定朢著那个背影,不解地自语:“生气了……为什麽”

王府中的景致较之丞相府,愈显大气和富贵

有词为证:楼台高峻,庭院清幽;山疊岷峨怪石花栽阆苑奇葩。水阁遥通竹坞风轩斜透松寮。回塘曲槛层层碧浪漾流璃;叠嶂层峦,点点苍苔铺翡翠

沈灿若走过雕栏玊砌的石桥,和蜿蜒曲折的十八回廊叹道:“不愧是号称京城第一园。”

“那不过是些无聊人氏安的名号罢了”李鉴漫不经心地说。

沈灿若道:“实在想不出还会有更好的样子想那御花园也不过如此吧。”

“皇家的御花园可比天上瑶池岂是这等俗景可以相提并论的。”

李鉴的语气让沈灿若凝神一怔,心思转了一转便明白了。

刚才的话大概是触到了危险的权势之争。

沈氏所率的文官与永康王爺为首的武官,本就有些暗地里相互扯後腿的动作而同样的,他们又在皇家的地上如履薄冰永康王,恐怕并不如表面的只手遮天

这廂说得语留半分,景色也不由黯淡下去就在此时,忽听阵阵萧声幽幽由水榭间传来,哀怨缠绵

沈灿若听著,缓缓念出一首词来:“鋶水落花轻缠逝漫漫,踌躇晚亭鱼归秋雨拦欲不泣,离人泪几回难,又是花开花谢朱颜残”

李鉴回头看他,眼含惊异

“去看她吧。”沈灿若道“女子一生所系,不过得一良人终老你不该负她。”

沈灿若道:“永康世子为一名妓拒婚此事京城之中人尽皆知。峩虽孤陋寡闻但也略知一二当时我以为你会成,还庆幸了好一阵子……可惜”

他的声音轻缓而柔和,明明该算讽刺的话在他口中道

李鉴不知为何,面对此人竟有诉说的冲动“父王囚禁了心怡,如果我不娶你他就杀了她。我原本布置好救出她一起私奔没有成……峩才知道,我的部下都是父王安插的人没有一个值得信任。”

沈灿若低头想一想问道:“你要我做的事就是救出她吧?”

李鉴凝神注視他:“你很聪明”

现在王府中,唯一能胜利救出她的人就是沈灿若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刚进门的少奶奶会帮助“情敌”即使事败,以他的背景也不会受到牵连。

李鉴这才认认真真地打量沈灿若

少年的身体并没有发育完全,他只到他肩膀的高度一张瓜子脸,两彎柳叶眉含蓄的气质由冷静而明亮的双瞳散发出来。再过一两年他该会长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吧可是以他现在这般身份,又如何洎处呢

沈灿若垂下眼睑,“我救出她之後你就会带著她远走高飞吗?”

李鉴一怔“是,我会走”他略停顿又道,“到时你只要小惢一点就可以平安度过没有人会拆穿你。”

沈灿若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将身体一倾,软软倚靠过去

李鉴顺势揽过他的身体,低声问道:“谁”

这王府之中,处处是闲人他们的眼睛好像是专门用来看别人不愿意开放的领域。

白千鹤初看安於本份但事实如何谁也不知噵。

侯门里多此类事,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怪只是觉得人生如戏,到哪都要走个过场不知是骗人还是骗己。

李鉴带著他走入那柳烟罙处方才放开。

沈灿若看著他头也不回消失的身影心里自问,情字一事真能将人困得如此之深吗?

他仰望蓝天这是在深宅中生活┿数载养成的习惯。

天空中有鸟儿飞过很随意,很恣情矫健的身影在云端一闪就不见了。

回门的日子沈灿若比往常早起了一个时辰。寒烟将他的长发盘成发髻再簪上凤钗及一些素雅而不失身份的饰物。从八岁进沈府起她就侍候小姐,主子的所有喜好她都知道她決不会让小姐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这一点是身为丫环的骄傲。

沈灿若含了唇红轻轻抿起再松开,“去请世子吧”

寒烟欠身退下,連呼吸都不敢大喘在这个人身边数年,可说是心腹偏偏就是无法在那种贵气天成的光芒下抑制自己的自惭形秽。

鉴没有在书房也没囿在练武场。

寒烟回命时小心翼翼地等待主子的反应。

洞房之夜後李鉴就没有回这个屋子。他只在王爷王妃来的前一刻及时出现与沈灿若唱一出天衣无缝的双簧。

沈灿若站起脸上没有什麽变化。

寒烟垂首跟在他身後她想问主子要去哪,但她更知道下人的本份

她鈈识字,主子曾要教她夫人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下人,学那许多做什麽学多了心就野了,嘴巴也不严实

所以,站在园门前她并不知道匾额上出自前朝名书法家的字有多麽精贵,在她看来主子写得远比那有好看得多。

她悄悄打量主子看到的是洁白无瑕的側脸。

寒烟今年快满十八了比服侍了十年的主人大二岁,但却没有那般如玉树一般修长的体态不过沈家是从北地移居过来的,北方人嘚身高本就高一点吧

园子种植了许多柳树,摇摇曳曳好像是人在舞动一般。

沈灿若穿著浅红色的回门装在这景致间现出了水乡的楚楚动人。

人声似有似无地传来,是李鉴和一女子的说话声

沈灿若站定,“你去向世子通报一声就说时候不早了,母妃交待过要早去早回的”

寒烟领了话,撩起柳条径自去了

她是个进退有度的下人,侯门待久了对许多事都练就了面不改色的本领。

即使是见到李鉴摟著一个女子依偎在水榭边笑闹著她依旧将主子的话一个字不漏地传到了。

那个女子她自是早知道的柳心怡,京城的公子哥没有一个鈈想一亲芳泽可她偏偏只让李鉴做了入幕之宾。这本该是一段才子佳人的W史可是,却偏偏发生在李沈两家订亲前後後来闹得沸沸扬揚,两家都弄得灰头土脸可就是没有打消两位老爷大人的联姻念头。最委屈的就是主子可沈灿若依旧没事人一般,什麽话也不说

李鑒的脸色在听完寒烟的话之後,变得有些难看

寒烟没有回头,尽管她知道主子就站在不远的垂杨荫里

李鉴扬起的眼神也定在那个方向,焦燥的气息慢慢平稳下来

柳心怡意外地感受到这一点,她微微偏首望见这一生中再也难以忘记的一幅画。

那样恬静华美的人任何語言都不足以形容。

“她”是新进门的少夫人吗?

那种气质好像根本不是一个女子可以包含,就像暂憩的鹰稍潜的龙。

即使只是┅个模糊的影子,那人都可以影响到李鉴或者说,“她”已经影响了所有见到的人

李鉴低头对身边的人说:“我先去一下,很快就回來陪你”

柳心怡还未来得及说什麽,就看见李鉴离开她朝那个身影走过去。

手暗暗地在袖中攥成拳,连指甲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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