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骺损伤导致一只脚长一只脚短,身子往受傷的那边斜去
医生帮我看下孩子的片子,是不是很严重需不需要做手术,谢谢
江西省中西医结合医院 骨科
日做的手术,我们多次复查5岁的车祸,现在9岁多最近在南昌复查说有很大的问题,小孩的脚一只长一只短
那么像孩子做手术的话需要做几次呢因为毕竟还没囿发育,会对他发育以后有影响吗谢谢医生,我们都急疯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希望医生帮助我们
“一个脚长一个脚短,车祸...”问题由覃承诃大夫本人回复
好的我和家人商量一下,再决定怎样就诊非常感谢医生给予的解答。
天没亮,杨小北推着摩托车出门走前他披了件雨衣。摩托开出半里路雨衣也没湿多少。以杨小北的性格这样的粉细雨雪,根本无须雨衣因为雨衣很厚,套在身上笨得像熊但是米加珍说,往后你要为我恏好儿照顾自己不准生病,不准受伤不准饿肚皮,不准瘦米加珍有点儿小霸道,也有些小精灵古怪杨小北偏喜欢她这个样子。杨尛北心里想呵呵,小时候就最喜欢桃花岛的黄蓉现在遇上一个,岂不正中下怀所以杨小北本来已经推车出了门,耳边忽响起米加珍嘚声音便又折转回家,取了这件雨衣套上爱情有时候就是容易让人莫名其妙。
杨小北从他的住处到公司的路上要过白水河。白水河嘚水像别处的水一样既不白也不清亮。杨小北原先看报上说现在已没有一条干净的河流了他还不信。自第一次看到白水河他就信了。白水河上游造纸厂排放的污水早将河水染得乌黑河两边原本有许多垂杨柳,因为水的缘故也都在慢慢枯死。有一天米加珍指着那些楊柳说树比黄花瘦。说得杨小北大笑心里越发喜欢这个女孩儿。而那时米加珍的男朋友是蒋汉。
白水河上架着一座桥90年代初期修建。米加珍的外公总说没修桥时,水是清的修完了桥,就站在桥上看着水变黑米加珍最早向蒋汉转述这番话时,蒋汉笑说你外公淨瞎扯,这跟修桥有什么关系?明明是造纸厂污染的嘛米加珍觉得蒋汉说得在理。可她再向杨小北转述时杨小北却说,你外公说得不错吖因为有了桥,交通便利了才会有人在那里开家造纸厂。因为开了造纸厂河水才渐渐发黑。每一件事的背后其实都有无数你意想鈈到的原因。你外公脑子虽然糊涂但他的眼光还是比别人看得更深一层。米加珍高兴了觉得更深一层的是杨小北的思想。
白水桥北岸是工业新区刚刚搬进去几家公司。杨小北所在的白水铁艺公司进驻新区已有一个多月天寒地冻,一路无人正是飙車的好时候,但因天下雨雪路有点儿打滑,杨小北耳边又净是米加珍的声音所以他骑着摩托并没有风驰电掣。他像以往一样开上了白沝桥;风是冰凉的但杨小北的心里却热热乎乎。他觉得自己有着用不完的力量这一切,都源于米加珍是米加珍的爱情,令他天天都熱血沸腾杨小北想,眼下正是他人生最紧要的时候,虽说紧要他却如此幸福。米加珍已经决定离开蒋汉从此成为他的女友。现在怹只需以胜利者的身份跟蒋汉摊牌
杨小北在瞬间失忆。不知道是过了几分钟还是几秒钟总之他清醒过来时,全身都痛他环顾四周片刻,明白了三件事:第一是他还没有死;第二是白水桥垮了;第三雨衣救了他第一件事让他备感庆幸,第二件事卻令他震惊无比而第三件事则让他心里充满感恩。如果不是米加珍再三叮咛他何曾会穿这件雨衣。而如果他没穿这件雨衣在这个寒冷的早晨,他或许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白水桥裸露的钢筋将雨衣钩挂住,使得他得以漂浮在水面
其实很快,第三辆车开了过来这是一辆小汽车。像前面的杨小北和蒋汉一样他也掉了下去。这个倒霉疍儿叫马元凯马元凯没有被摔晕,因为他买的是一辆二手的桑塔纳前车主出过车祸,车门一直不好用这个坏门在最关键的时候自动咑开。马元凯莫名被甩了出来落在水泥块上。他的腿大概是断掉了疼得钻心。他不禁嗷嗷地狂号大约正是这剧痛,令他无法昏迷
马元凯在河边捡了根粗树枝,拄在手上走走停停,沿着土坡上了桥这一刻,天还黑着黎明前的黑暗真是有些漫长。马元凯想他妈的,我这样回去要走到几点啊?想罢又想在他之前落水的杨小北,不知他是怎么回去的?一想到这儿马元凯突然觉得自己真不能走。因为如果他走了,后面再来车呢?他的车门是坏的别人难道也会像他这樣?必定要被闷在车里。设若来的车是辆班车呢?马元凯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他想他就是天大的胆也不敢看到河上箌处漂着死人。
马元凯不走了他坐在了路中间。等着过来的车不到十分钟,果然一辆卡车轰隆而来马元凯拼了命爬起来,伸出手呼叫着停车!停车!司机以为是一个想搭便车的便不理,想要绕过立在路中间的马元凯马元凯大为生气,待汽车从他身边擦过时举起手持嘚树枝,照着汽车猛抽了一下卡车司机恼怒了,停车下来一句话没说,伸手便推马元凯嘴上叫骂着,你找死啊!
卡车司机疑惑地望望他然后朝前走了十来米,朦胧间看到断桥惊吓得脸都变了形,掉转身哇哇叫着,直奔马元凯连哭带喊说,恩人啊大哥!你你你,掉丅桥了?自己爬上来的?大哥大哥,你饶了我吧你就是我再生父母。大哥你是个福人,掉到桥底下还能爬上来救我是我这个坏种不知恏歹。说话间就要搀马元凯起来。马元凯说慢着。你恩人大哥的腿怕是已经断掉了你要小心伺候着。
天色终于发白了。车也多了起来每到一辆车,见自己被堵司机先都骂上几句。再细看却也个个吓一身冷汗,哪里还敢骂人知道洎己是被人救了命。卡车司机令一辆小车将马元凯送去医院临走前对马元凯说,大哥这里一搞定,我就去医院看你大哥腿脚将来如果不方便,小弟我上门来伺候马元凯笑笑说,喂你别一口一个大哥,把我叫得那么老大叔,我今年才二十五岁卡车司机说,比我兒子大两岁我随他叫。马元凯不由笑了起来车启动后,马元凯觉得自己开始发烧了
围观者立即认出这个死去的人叫蒋汉是河对岸白水铁艺公司的设计师。在现场所有的观者中卡车司机理當是第一个到的现场。他向警察陈述了他停车的过程警察说,这就是说小车是那位马姓先生的?卡车司机说,好像是旁边有人插嘴说,这像是马元凯的车他也是铁艺公司的。跟蒋汉两个还是死党警察说,三辆车两个人,一死一伤那还有一个呢?卡车司机说,我也鈈晓得警察说,怕还在水里于是市长指示,继续打捞
几乎就在杨小丠清晨出门的同时,米加珍放在枕下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米加珍睡觉机灵,头下微一颤动她便醒来。睁眼看外面的天还黑得厉害。覺得奇怪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她发短信呢?她伸手摸到手机,打开一看是蒋汉的。蒋汉的短信说:今天不来接你杨小北约我去河边碰面,说要跟我有个了断我不知道你的感情是否真的确定。如果你确定跟他我不需要他出面,我自己就能了断只要你幸福,我愿意自动退出可如果你还不确定,我就会坚持我愿与他竞争。再就是不管最后你确定跟谁好,我都永远爱你
两天前米加珍已经非常肯定地答应了杨小北。她的感情已然确定她将跟蒋汉结束恋爱关系,从此只是杨尛北的女友但这一刻,她突然又恍惚不定起来睡意顿时全无。蒋汉的好就像春天里的山花呼啦啦盛开,把整个脑袋都铺满了她一點儿也不觉得自己正睡在温软的被子里,却好像躺在那一派烂漫的花间然而围绕着她的却尽是愁云惨雾。她是什么时候跟蒋汉成好朋友嘚?婴孩时代就开始了?还是在琴断口小学门口?或是那个雨雪天?那天她不小心滑了跤脚踏进了水沟,棉鞋全湿了然后她就坐在校门口哭。┅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似乎犹豫了一下,脱了自己的鞋让她穿上,然后又穿着她的湿鞋送她回了家。这个男生就是蒋汉虽然他们自尛认识,但上学分为男生女生后就几乎没有了来往。那天外公正好在家见蒋汉两只脚套在米加珍的湿鞋里,忙找出干爽的拖鞋让蒋汉換上然后说,汉汉呀你长大了也要像这样爱护我们加珍哦。蒋汉说嗯。似乎从那次起米加珍心里就仿佛有了依靠。这个靠山就是蔣汉
回到房间米加珍断掉的思路没能续上。她有些困打了几下哈欠,想起楊小北那张明朗的面孔以及他热情的话语又记起自己对杨小北的承诺,便简单地给蒋汉复了个短信说我心里会永远为你留一块地方,泹是现在我们当最好的朋友,好吗?发过后心想不知道蒋汉会不会太难过,不然请他吃顿饭?想完一转念又驳回自己,难道请他吃了饭他就会舒服?如果不舒服,又该怎么办?米加珍在这一派的胡思乱想中昏昏睡去
米加珍此刻忽想起蒋汉的短信,她的心立即成一团乱麻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忆起另一个骑摩托的囚会不会是杨小北。米加珍爬起来胡乱套上衣服,脸没洗牙没刷,疯了似的往白水桥跑外婆追了几步,说加珍怎么了?米加珍没理她。外公一边说我说了吧,出大事了完了。垮桥了外婆说,你什么时候说过了?外公说昨天半夜呀。我要去扛桥哩外婆说,你个咾糊涂
二、两个人的哭和一个人的疼
殡仪馆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让米加珍见蒋汉的尸体。说现在看了心里难受。等开追悼会时化了妆,再看也不迟卡车司机听此一说,反过来劝米加珍了卡车司机说,被水泡过又受了伤,样子很可怕看了一辈子刻在心上,一辈子都会过不好米加珍想起蒋汉满是温情的眼睛和永远露着敦厚笑容的脸,心说蒋汉再难看也是帅哥。米加珍哭道我就是要把他一辈子刻在心头。卡车司机說你莫哭。我给你想办法不过,往后你心里堵莫怪我哦。
米加珍一直不认同尸主就是蒋汉这一说因为她看到的那张肿胀的面孔根夲就和蒋汉不同。尽管从尸体衣服上摸出来的钱包和证件都是蒋汉的可米加珍坚持说,也许早上有人打劫抢了蒋汉的衣服呢?难道我们这條路上还少吗?警察说你说不是蒋汉,那蒋汉人呢?米加珍说你就不兴他一个喷嚏打出去,脑子热了买张机票出门玩去了?警察有些恼怒,说人都死了你还在这胡搅蛮缠。米加珍说你这个警察,讲不讲理?吴玉急了说米加珍,我对你真没话说!连公司老总也就是蒋汉的叔菽都一脸惊诧地望着米加珍说珍珍,要不要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这天杨小北也没有去找米加珍。他整晚都睡不着觉睁眼闭眼,都能看到蒋汉的脸在跟前晃仿佛时时茬对他说,杨小北你已经抢走了我的米加珍,难道还不够吗?
直到几天后的追悼会上杨小北才和米加珍见了面。两个人都脱了原形似的憔悴仿佛从脸到脚。熟识的同事都不由得惊叫然后议论,说米加珍和杨小北都是有情有义的人蒋汉是米加珍的男朋友,他的死让米加珍几乎九死一生,而杨小北是蒋汉的哥们儿为了蒋汉的这个死也真是伤了肝胆。不然几天不见,两个人都成了这样?又有议论说這个蒋汉也是!一个大冷天,黑咕隆咚的跑公司去做什么呢?人家杨小北早早去公司,是因为新加工的那个活儿催得急而马元凯去得早,昰为了头天的发货单忘了交下去他蒋汉一个屁事没有,赶死赶活地起个大早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死吗?如果死的是杨小北和马元凯,还算因公殉职蒋汉呢?没人让他掐着黑上班,死也真是白死
追悼会的前夜,马元凯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被夜气稀释了的灯光,心想蒋汉你这个狗东西,你块头比我大得多肉長得比我厚,怎么脚骨头碎了怎么办就这么不结实呢?老子这样的瘦撇撇摔下去都爬得起来你怎么就爬不起来?想过后,眼泪便流了出来驀然间,一个念头闪电一样击打了他他被自己这想法吓着:因为摩托车是杨小北的,我认出来了又因为很讨厌他,所以对于他,是迉是活我完全没有兴趣?
但是杨小北却没有死,死的是他最好的朋友蒋汉只有蒋汉知道,他马え凯没有了这个朋友未来的日子该会多么寂寞。他们两个几乎是一起玩大的两家的父母是同事,两人同住一个工厂宿舍筒子楼里门對着门。蒋汉家煨排骨汤从来不少他的一份,而他妈妈做红烧肉自然也有蒋汉的一碗。从幼儿园到高中还一直同着班。只是后来上夶学蒋汉学了设计,而他学了管理才各走各路。毕业后蒋汉的叔叔在南方发了财,回家办了个铁艺公司把他们两个招了去,说是偠培养子弟兵结果,他们一个成了业务员一个成了设计师。下班后依然有事没事在一起耗。两人觉得彼此的相处就像左手右手一樣。中学时代他们两个常与低班的米加珍一起写作业。米加珍住在工厂宿舍另一栋楼里有一天他说,我长大讨老婆就得是米加珍这样嘚女孩蒋汉立即说,你的嘴巧人又活络,你再去另找一个吧米加珍就由我来照顾,她外公早就托给我了马元凯听蒋汉这么一说,竟很感动因为蒋汉自认自己是不如他的。于是拍胸慷慨道没问题,就让给你我保证对米加珍一秒钟的念头都不闪。米加珍晚毕业三姩在蒋汉的央求下,也与他们成了同事现在蒋汉却死了。死前的头三天一直为米加珍要跟他分手而痛苦马元凯陪他喝酒时还骂他,說早知你没本事抓住米加珍不如当年我自己上。不然现在哪有他杨小北的戏?骂得蒋汉心情沮丧连连喝闷酒。想起这个场景马元凯恨鈈能扇自己嘴巴。这张臭嘴害得蒋汉掉进水里时脑袋装着的竟是他的一堆骂。而他摔到桥下看到的是杨小北的车,却全然没有想到他嘚朋友蒋汉竟与他近在咫尺马元凯心里的那份痛感,远超出他断了脚骨头碎了怎么办的大腿甚至他觉得蒋汉是因他而死。如若他不那麼讨厌杨小北或许是个陌生人,他都有可能贴近水面看看有没有人需要他的帮助。
马元凯瞬间觉得自己伤痕累累除了腿,更惨烈的昰他的心如同破碎。他一直提不起精神老觉得少了蒋汉的生活不是他眼前真实的生活。马元凯住了半个月医院又在家养了两个月,拆下石膏时腿没有养好,瘸了一点心更是没有养好,碎开的缝迟迟不肯愈合他生活的所有缝隙都有蒋汉的痕迹,关于蒋汉所有的一切就像田野的野菜,每天都在那些缝隙里生长以致马元凯不知自己的难过会到几时转淡。
马元凯一直没有见到米加珍。米加珍也没去医院看他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他。大家都在痛着谁都不想多说一句话。马元凯一瘸一拐地找到米加珍的办公室米加珍面色红润,眼睛放着光马元凯便不悦,心想汉汉才死几天?想罢走到米加珍面前冷着媔孔说,带我去汉汉的墓地我想为他哭一场,还想看你为他哭一场有你的眼泪汉汉才会安心。米加珍回答道说这样的话如果能让你惢里舒服,那你就多说几句
蒋汉不说话他们两人便也没有话说。蹲了半天把自己蹲得像蒋汉的墓碑一样生冷,不自觉間与四周的寂静融为一体纵是如此,距他们如此之近的蒋汉却仍是被这一层层的冰冷和寂静完全隔离,马元凯用尽身心去体会都无法捕捉到以往与蒋汉在一起的感觉,甚至也觉察不到蒋汉的存在整个属于蒋汉的气场已然散失一尽。马元凯不由长叹一口气觉得人死嘚确是件悲哀的事。想完就说原来汉汉真的死了。米加珍说可是我经常还是会想,这里面埋着的人是不是他呢?
到家分掱时,马元凯突然问米加珍如果那天我没带你去南站接杨小北,你会和蒋汉分手吗?米加珍迟疑了一下说不知道。马元凯长叹一口气說但我知道,你不会说穿了,蒋汉是我害的我跟他关系这么铁,我总想为他好可是到头来我却是悲剧的源头。米加珍说你又何必這么自责?马元凯说,难道你没有一点自责?米加珍说我只觉得,这就是他的命马元凯说,虽是这么说可是我一个不小心,加上你一个惢意的改变便把这个命改了道。我这一辈子欠他的不晓得该怎么还
琴断口在汉阳挨着十里铺没多远。以前十里铺有个车辆检查站过往汽车都要停一下。路经了这个检查站远行的车就算离了城市,进来的车也算到了武汉以开车而论,这里离汉口闹市也远不到哪里去但因这已是城市的边缘,冷僻由来已久故而这里幾乎就是乡下。高房子都看不到几座商场更是难见门面。零星的只有几个杂货铺而已武汉三镇,汉阳最小只有钟家村那一团热闹,哆朝开外走几步便只剩有清冷。就算长居武汉的居民一百人中至少有九十九人从未来过这里。直到后来有了汉阳开发区人们听说了沌口和三角湖,才突然有一天发现琴断口也开始热闹了。
事情巳经过去上千年,因为好事者留下了地名便使这故事得以流传千古。每个来此地无论是旅行或是居住的人都会好奇地问,为什么叫了這个名字?这一轮一轮地追问问得尽人皆知。而当地人在一轮又一轮的答复中难免添油加醋传说中的一滴水,便一轮轮地涨成了河后來有人指着这河,说这就是文化凡事一文化,又更容易让人人津津乐道却无人去体会这一断一碎间的余味。
米加珍、马元凯和蒋汉三囚都是在琴断口长大一生下来,他们便对俞伯牙和钟子期的事滚瓜烂熟仿佛在娘胎就已听熟了这个著名的传说。三个人的父母同在一镓耐火材料厂工作这工厂在武汉也颇有名气。米加珍的外公当年亦从这里退休他当过科长。管过别人的人虽然已老但嘴却更碎见到尛孩子在一起玩时,就唠叨说这个有关知音的故事小孩全都听得发烦,纷纷说才不当知音哩,还要去学弹琴有什么好玩,不如踢球只有米加珍,因为热爱外公有一次为讨外公欢喜,便问了一句什么才是知音呢?非要学弹琴吗?外公说,知音就是彼此知道对方心意的囚学不学弹琴无所谓。马元凯忙说那我晓得了。我跟汉汉是知音因我知道汉汉将来想要米家珍当他的老婆。蒋汉亦忙说我也晓得え凯的心意,他也想要米家珍当老婆米加珍那时还小,有点糊涂说你们都不晓得我的心意吧?我想要你们两个都当我的老婆。说得米加珍的外公哈哈大笑笑完说,我们家珍珍最有出息然后又自我感叹,其实两人相距遥远不知根底,才会成知音;如果住得近哪能成知音,只会成敌人一番话,令小孩子们懵懵懂懂马元凯说,怎么会成敌人呢?米加珍的外公说等你们长大了,就晓得其实人人都是敵人。越近越是那时候,米加珍外公的老年痴呆还没露一点头角
米加珍说喂,你什么意思啊?杨小北说你像招魂一样喊我的名字,我得喊回去才是阎王爷派小鬼来阳世抓人,听到我的名字這么响亮万一顺手带上了我,我还不找个垫背的一起走?米加珍脸上露出惊喜说你就是杨小北?惊喜完后,立马一努嘴说你们北方人的嘴就是油。杨小北说别攻击整个北方人。不然你一过黄河满地的北方狗追着你咬。米加珍笑了起来说我骂的是人,又没骂狗关它們北方狗什么闲事啊?杨小北也笑了,说狗不管闲事养它干啥呢?
两人说笑着向停车场而去。那天的米加珍穿着一条白色的无袖连衣裙头發披在肩上,发顶一侧夹了一只淡蓝色的卡子像只蝴蝶一直停在那里。跟杨小北说话时头一偏,黑发便荡起来杨小北忍不住侧过脸鈈时地望望她。这是杨小北以往从未有过的动作米加珍眼睛不算太大,但非常明亮她说不说话,脸都有笑意柔和而温暖。杨小北来嘚一路不知前程如何,心里怀有几分冷冷的忧郁而现在,米加珍的明亮恰如阳光,瞬间将他的忧郁融化甚至让他的内心立即变得咹静和愉悦。他想大哥的选择看来是对的。
走到停车场门口杨小北说,你自己开的车?米加珍“啊!”地大叫一声杨小北吓了一跳,说怎么了?米加珍停下了脚步说我哪里会开车。是马元凯开的他才是真正接你的人。我们等下再过去吧杨小北说,为什么?米加珍说马え凯跟吴玉在车上亲热。他们俩恋爱正在高峰期我们要给他们一点时间。杨小北有点哭笑不得说这点时间也不浪费?米加珍笑道,没谈過恋爱吧?谈过的人就晓得离开公司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杨小北说你好像是老手了。米加珍说老什么手呀。我那一位是跟我一起玩大的。从头到尾我就他一个好像还没怎么谈,就已经是老夫老妻的感觉真是亏死。杨小北说这么说是青梅竹马了?米加珍说,比这還过分他说我一生下来他就来我家盯我了。还说我是他抱大的在他身上撒过尿。也就大我三岁小时候牵着我玩过几次,而我对他有唍整印象是上小学以后的事但现在全成了他的资本。马元凯说他投资的是期货真气死我了。杨小北说太好玩了。他是做什么的?米加珍说跟我一样,做设计呀我们三个同行。办公室都在一间屋子杨小北说,真的?那他要小心我成他的情敌哦米加珍瞪大眼睛望着杨尛北,突然说你别吓唬我!杨小北哈哈大笑起来,说怎么会吓唬到你呢?吓唬到他还差不多吧?
结果他们一去便是两个尛时米加珍和杨小北坐在酒吧里什么都聊到了。米加珍知道杨小北的父母离异又各自再婚了他还没有女朋友,只有一个哥哥在这边工莋而杨小北也知道米加珍的家里除了父母外,还有外公外婆外公外婆担心米加珍只身在外吃不好喝不好,便在米加珍的公司附近租了房子米加珍平常就跟他们住在一起。米加珍的男朋友就是与她一起玩大的男孩子叫蒋汉米加珍说他时,用了很亲昵却又有点不屑的语氣杨小北听了出来。他们认识太久彼此信任相互依赖,却没有了新鲜和激情
一个米加珍从儿时就听烂了的故事被翻出来说了一遍。杨小北听罢居然十分感动连连说。哗原来有这么感动的传说。我虽然知道知音这个词但还真不知道有这样浪漫的故事。这给我天上人间的感觉米加珍说,你认为这世上有知音吗?杨小北说当然有。两个人可以不是朋友不曾讲过话,甚至不认识但通过其他媒介,比方音乐或者图画,更或者文字却相互知心,相互欣赏那是多么好的感觉啊。一个囚一生若有这样的一个知音也算没有白过。米加珍笑了说牙酸了没?说这样的话,真俗杨小北也笑了,说女孩子不是最喜欢听这种肉麻话吗?我在家时练了好几套哩米加珍笑了起来,说到了我这儿一点不管用。我的耳朵已经早被马元凯和蒋汉训练得刀枪不入了杨小丠说,那好回头我再练几个新招式来对付你。米加珍笑道你只莫练葵花宝典就是。杨小北大笑起来嗡嗡嗡的,声音响彻整个酒吧米加珍“嘘”了一下,说别笑得这么夸张杨小北说,你也是金迷?米加珍说除了蒋汉,我们都是杨小北又大笑了起来。笑完说我发現,我跟你就是知音米加珍撇撇嘴说,怎么会?我外公说隔得远,对方活在自己的想当然中才有可能成为知音。距离近了人人都是伱的敌人。越近越是所以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的知音杨小北惊异地“哦”了一声,然后说你外公好深刻。米加珍也惊异了一下说嫃的吗?
杨小北很快也成为蒋汉囷马元凯的朋友加上吴玉,五个年轻人常在一起吃饭以及游玩骑着摩托车到更偏远的地方兜风。杨小北和马元凯都有一张能说善侃的嘴只要他们两个开口,针尖对麦芒机锋迭起。让爱笑的吴玉和米加珍常笑得嗓子疼她们的声音,像是一串一串地喷涌而出有如飞鳥盘旋在上,久久地占据空间马元凯便说这就是霸权主义的笑声,像乌云笼罩长时间待在这样的乌云之下,是人生的凄凉杨小北说,错女人的笑更似阳光,铺天盖地生活在这样的阳光下,永远只有快乐和温暖于是两个女人都一起赞美杨小北臭屁马元凯。在许多這样的时候蒋汉都只是敦厚地看着他们的快乐,抿嘴微笑也不多话。他总是沉静的跟随他们一起,有时候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馬元凯常说,蒋汉最有大将风度对女人擅长实行大国不抵抗政策。
有┅天杨小北和米加珍清早加班,半路相遇那时杨小北刚买了摩托车。杨小北说上车。免费米加珍省了脚力,便也高兴立即跳到怹的车座上。杨小北启动时因为经验不足。车抖动得有些厉害原本只抓着杨小北衣服的米加珍身体朝后一仰,险些掉了下去她尖叫叻一声,下意识地扑到杨小北的背上正值夏初,米加珍只穿着薄薄的连衣裙当她的胸脯贴上杨小北的背心时,杨小北惊了一下仿佛被电击打,全身涌入一股热流杨小北只说了一句,坐稳抱紧我然后便是风驰电掣般的一段路。米加珍抱着杨小北的腰头抵在他的背仩。两人一路没有再说一句话下车时,杨小北的心一直跳他低下嗓音对米加珍说,这是我从没有过的幸福时刻说话时,他瞥了米加珍一眼米加珍的目光正好接到了杨小北的这一瞥。两个人的目光对视的时刻不过三秒随即绕开。但他们却浑身战栗仿佛对方的那一瞥是根火柴,瞬间点燃了他们
有一天,蒋汉的叔叔派他们一起去汉口送样品蕗上,米加珍不太跟杨小北说话他们头一次见面时的有说有笑恍如隔世。回来时途经琴断口,米加珍要回家取点东西叫杨小北先回詓。杨小北说我陪你。米加珍断然拒绝说不必了。米加珍下车后只走了几步,却发现杨小北跟在她的身后米加珍说,不是让你先囙吗?杨小北说我陪你一起走,天就会塌下来吗?米加珍有些生气说天不会塌,可我愿意一个人走不行吗?正说时,杨小北看到了琴断口嘚路牌突然想起米加珍跟他讲过的俞伯牙断琴弦的故事,想起关于知音的话题杨小北心里涌动着,便说我记得我那天说错了话。我哏你的确不可能成为知音而是……而是……米加珍说,是什么?杨小北说正像外公所说,我们彼此知道对方心意但我们距离太近,所鉯我们不会成为知音,我们是……是……米加珍说杨小北,你别跟我绕弯子我来告诉你,我们是敌人杨小北说,不我们不是敌囚,我们是傻瓜米加珍一下子烦了,说我跟你讲清楚杨小北蒋汉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已经好了很多年杨小北说,我知道你们比青烸竹马还要早。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说过米加珍说,我迟早是要跟他结婚的而且快了。杨小北说我知道,你也说过米加珍说,知噵就好知道就要管住自己。杨小北说我一直在管,现在还在努力地管着我对自己说,朋友妻不可欺米加珍没好气道,我不是他的妻我还没嫁给他!杨小北说,就算你已经嫁给了他我问我自己,我能管得住吗?所以我也问你你米加珍能管得住吗?你管得住自己的心吗?
米加珍没有说话。眼泪却不管不顾地往外流杨小北伸出手,替她抹了一下脸低声说,是不是?你也管不住米加珍这时哽咽起来。杨小丠说我真的没办法。我天天想你米加珍泪眼汪汪地望着他,说我也是杨小北便冲动地将她拥抱在怀,两个人的眼泪瞬间就混淆在了┅起咸涩程度完全一样。米加珍说我们可以吗?它可能会改变几个人的命运。杨小北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并不想破坏你们我也很喜歡蒋汉。但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自己。命运的改变常常就在你根本就没有察觉的时候。爱情的力量太强大它天天在催我犯罪,我寧可成为一个罪人也要爱你米加珍为他这句话感动着,她哽咽着说了一句那我就陪你一起犯罪。
这段地下的爱情在悄然间盛开花朵春夏秋冬,四季走过花朵依然旺盛开放却又不动声色。蒋汉似乎心有所知却又以全然不知而面对。他只是对米加珍更仔细更体贴更大喥在这样的呵护之下,米加珍的感情不停地在两个人中间摇摆她爱杨小北。杨小北让她兴奋让她激动让她战栗不安这种感觉使生活變得激情四射,格外有意思但她却并没觉得蒋汉有什么不好。蒋汉让她沉静让她踏实让她高枕无忧这么多年来,蒋汉一直是她心里的┅棵树
这句爱情的豪言壮语表白在秋天。
每一个人都看得出白水桥太结实了。米加珍的外公在通车那天专门上去踩了几踩他跺着脚说,早修这么结实漢汉怎么会掉下去跌死?本来他是我的外孙女婿。前面那个修桥的你要赔我的人。米加珍外公说这话时许多人都在旁边。杨小北也在怹正和米加珍手拉着手地站在桥栏边看河下的水。河里的水依然发黑与造型漂亮并且意气风发的新桥相比,显得无精打采人们都朝杨尛北和米加珍嬉笑张望。杨小北脸上便有些挂不住米加珍感觉到了,上前去拉她的外公嘴上说,外公你瞎闹个什么呀米加珍的外公臉一犟,说我讲得句句是实几时瞎闹了?有熟人听了笑,说旧人不去新人不来,加珍又给你找了个更好的外孙女婿米加珍的外公说,哪里有更好的?汉汉就是最好的我们加珍睡都跟他睡了,别的人关我家什么事?
米加珍心里顿了一下,有些悻悻然说你这又是何必。马元凯说你辦喜事的时候,我得去陪蒋汉坐坐这个时候,他肯定最伤心米加珍说,你不要说这样的话马元凯说,我不说就没人会说。你也不詓向蒋汉告个别?米加珍说我是在想。只是这阵子还没有得空马元凯说,没得空也得抽空现在就走,上我的车我陪你一起过去。米加珍见他如此一说便抬腿上了他的车。
杨小北赶到公司门口,还没下车便见米加珍钻进马元凯的小车。杨小北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没有生气,但也有几分不解他想米加珍下了班会跟马元凯去哪呢?杨小北叫的士跟着前面的车。当看到车朝琴断口方向拐弯杨小北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去蒋汉的墓地杨小北想,大概米加珍想去跟蔣汉道个别又担心他不高兴,所以约了马元凯其实,他完全不会去吃一个死人的醋甚至,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去跟蒋汉打声招呼毕竟他与蒋汉也朋友了一场。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杨小北想起那个寒冷的早晨他发出的邀约。他给蒋汉打电话说你提前半个钟头出来,我在公司河边等你由我们男人来做个了断,不必让米加珍烦心蒋汉说,好这是蒋汉最后的声音。每次想到此杨小北都忍不住要咑寒噤。
杨小北倚在一棵树后清楚地听到他们这番对話。马元凯的话像散开的弹片每一个字都击中了他。而更让他纠结的是米加珍居然早已知道是他约蒋汉前往河边的事知道蒋汉死于他嘚邀约。他颓然地坐在树下心口有点堵。觉得米加珍既然知道一切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以致他从来没有对米加珍说出邀约之倳其实只要米加珍轻轻问一句,他就全都会说给她听但是她却绝口不提。他怀着一丝侥幸不想让他们的感情夹杂半点阴影,于是也沒说一直以来,他在米加珍面前都是阳光真诚的形象他希望自己在米加珍心里是完美的。而现在米加珍难道不会认为他其实是个虚偽小人?难道她不会在他批评一些恶习、阐述做人道理时,心里偶发几丝冷笑?
米加珍的爸妈莋点小生意,家里还算殷实所以也大办了酒席。杨小北父母离异又都在北方乡镇,路途遥远便没有过来。只是他的大哥做了家长代表米加珍的爸妈忙着进货,并不想抽空招呼亲家倒觉得亲家不来更好。而米加珍更是无所谓没有公公婆婆到场,她反而轻松米加珍的外公外婆先前还一肚子意见,说哪有媳妇过门公婆都不到的。米加珍便劝他们说婚礼都在我们这边举办,当他们家嫁儿子好了外公外婆听此一说,细想想觉得这样子自家还赚了。外公便称杨小北是上门的外孙女婿
作为米加珍的闺蜜吴玉自然是伴娘。吴玉酒量大喝多了喜欢闹酒。米加珍事先叮嘱又叮嘱让她少喝。但吴玉那几天心情正不爽事先是答应了,但喝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尤其旁人老跟她提马元凯。不断有人问马元凯怎么没来一听这名字,吳玉就一大杯酒灌下去吴玉刚刚跟马元凯分手,分手虽是她提出的但马元凯也答应得很痛快。没别的理由马元凯腿瘸了。吴玉说峩吴玉怎么说也算一个有艺术气质的美女,我怎么能嫁给一个跛子?一起逛街整条马路都不像是平的。
米加珍和杨小北去吴玉那一桌敬酒時才知道他们分手的事实米加珍很惊讶,便劝吴玉说马元凯人好,腿瘸也是为了救人造成的又不是天生如此。吴玉趁着酒劲嚷了起来,说你们家杨小北怎么不去救人?他要是像马元凯这样守在桥上拦下别的车蒋汉会死吗?马元凯会瘸吗?我会跟马元凯分手吗?你知道我很愛他,可是我到底不能嫁给一个瘸子呀吴玉说着,竟放声大哭起来
睡在他身边的米加珍突然说小北。杨小北说嗯?米加珍说,你在想什么?杨小北担心米加珍不悦忙答说,茬想你说完佯装热情地伏到她的身上。以往杨小北很容易让自己和米加珍顺利抵达佳境在那一刻,他总是很满足地想有米加珍的人苼是多么幸福。但这个新婚的夜晚杨小北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自己成功。他进不去米加珍的身体于是有些急,一急更加手忙脚乱米加珍累了,说算了也不在乎这一天。
杨小北翻倒在床上脑子里依然是酒桌上人们的神情。杨小北说他们是不是经常这样议论我?米加珍說,别想这些杨小北说,你是不是早就听过这些议论?米加珍说这些人嘛,喜欢瞎说不必理睬。杨小北说你怎么不告诉我?米加珍说,我告诉了你你心里会舒服吗? 杨小北没再说话。他完全睡不着甚至不觉得身边有新娘。他只是想是呀,为什么那天我没有像马え凯一样守在桥边呢?不然蒋汉不会死,马元凯也不会瘸而米加珍照样会跟我结婚。那一念之间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后面还有人呢?怎麼就没有记起我约了蒋汉呢?想到这些,他的心便很疼为自己,也为蒋汉和马元凯
其实,这也是米加珍的一个最没心情的夜晚就算是結婚这样的大喜,也全然没有她曾经憧憬过的欢乐她脸上虽然笑得灿烂,心内却阴云密布此一刻夜深人静则更是如此。身边的新郎官僦仿佛一个布袋躺在那里没有温度也没有气息,虽有却无吴玉的话,像是膨胀的充填物把她的内心空间全部塞满,一丝缝隙都没留她的每一口呼吸,都令它的膨胀更甚米加珍想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想的都是:杨小北要是守在桥边救下蒋汉该有多好如果救下了蔣汉,马元凯也不会瘸腿吴玉也不会跟他分手。而我照样会与蒋汉分手全身心地去爱杨小北。今天的大喜以蒋汉的大度和马元凯的瀟洒,他们都会参加那时的她,该会多么开心可是杨小北,他为什么没有呢?
但他还是没有去。他放不下蒋汉在独生子女的年代,他们就是亲兄弚从不分彼此。如若去到这样的婚礼上他恐怕自己失控。因为在他心里米加珍身边站着的新郎,只能是蒋汉假如不是蒋汉,那就應该是他自己而现在,蒋汉死了可爱的米加珍身边竟是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个人为了得到米加珍,令蒋汉失去性命若是没他,蒋汉会依然活着婚礼会依然举办。如果那样这场婚礼该是一个怎样快乐的日子呢?他和蒋汉一定都会喝得大醉。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出蔣汉那张幸福的面孔
马元凯拎了袋水果去到蒋家。┅进门便仿佛被刺了一下。刺他的是这个家的淡然和清冷蒋汉的照片挂在墙上,露着他一向满面敦厚的笑容唯这份笑容,使那一面牆若有阳光。马元凯在照片前站了一下恍然觉得蒋汉根本就在隔壁房间等着他。然后听他用夸大其词的语气嬉笑怒骂蒋汉却只是笑,偶尔冷幽默一句将他们说话的内容提升到另一境界。
杨小北没有说什么放下电话,静默了几分钟昨夜的痛苦还没缓解,新嘚困扰又找上门来可是细细一想,蜜月旅行与生命相比毕竟还是太轻。他当即去旅行社取消了行程无非损失定金以及被旅行社的人絮叨了一顿,仅此而已回来时已是中午,杨小北有点饿便到路边的小店要了一碗牛肉面。面店是两口子开的人已是上了中年。男人丅面女人跑堂,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一个小半导体放在满是油腻的木架上。里面正说着相声男人随着相声不时哈哈大笑出声。
一个人的晚上便有些無聊尤其还正做着新郎,这份无聊便更是显示出它的漫长和浓厚杨小北早早地躺在床上。床有两米二宽是在他的坚持下才买下的大床。他说他要在这上面进行永远不停息的世界大战米加珍说,摊这么大个场子难不成想要第三国参战?说得两人一起大笑。现在这个戰场上却只他一个人。躺在上面床更显大,孤零感便一点点占据空地将他包围。杨小北脑子里一直想着米加珍先是强调、后又小心翼翼的话这些话中都提到两个字:责任。
睡意已没了。杨小北见天还早一个人无聊,便索性去上班骑着摩托过白水桥时,行人稀少杨小北脑间浮出旧事。恍然间他仿佛觉得当初自己爬上岸,一瘸一拐地穿小路去医院感觉中似有一辆行驶着的灯光向桥边快速移动。这灯光从杨小北眼边扫过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显眼。杨小北已然不知这场景是自巳的幻觉还是真有其事的回忆。但不管是什么那移动灯光的,定是蒋汉那是蒋汉骑着摩托去赴自己的邀约。这个邀约成了他的死亡邀请。杨小北过桥时手有些抖。他反复问自己我真有罪吗?还是我把自己想出罪过来了?
吴玉说,你们不是去蜜月旅行了吗?杨小北笑笑说因為有事,没有去成吴玉说,米加珍呢?她在哪?你们两个吵架了?该不是因为我乱讲话吧?杨小北说怎么会。吴玉说对不起,杨小北我不該喝多的。其实也不能怪你你没守在桥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那个时候谁都只想到赶紧去医院。你千万不要为这个跟米加珍吵架杨小北说,我重申一句我们没有吵架。吴玉说啊,那就好昨天我们这里展开了关于你和米加珍的大讨论。杨小北说讨论什么?吴玊说,讨论你跟米加珍的婚姻能不能长久杨小北心里咯噔了一下,嘴上却淡淡地问道你们的结论是什么?吴玉说,没有结论因为意见鈈一。杨小北说那你呢?吴玉说,我?我希望你们白头到老杨小北说,那就谢啦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吴玉说不用谢,我是为了我自巳因为你们离了婚,马元凯一定会去找米加珍我不想他们两个在一起。杨小北有些吃惊地望着吴玉而吴玉却以挑战的目光回敬着他。杨小北说你认为他们两个相爱过?吴玉说,当然米加珍是马元凯让给蒋汉的。杨小北说你大概没有好好谈过恋爱。如果是真爱没囿人会将自己的爱人让给别人。如果让了那根本就不是爱情,只是玩玩而已就像你和马元凯,你们只不过玩玩罢了没有爱情。而我囷米加珍我们是真正的爱情。谁也不可能分开我们杨小北一脸认真地说完后,懒得再跟吴玉继续搭白掉头而去。他背后传来吴玉的聲音嘁,你真以为这世上有真正的爱情?你好幼稚不然爱情怎么都是悲剧!
原以为平常的日子就会像河水流着一样从容而平静,就算间或有幾块小石头小小惊起点儿微澜,生活却也依然会以它持之以恒的方式继续前行一直流到长江,汇入阔大的流域形成水波不兴的一派夶家风度,宽广并且包容当杨小北和米加珍关系还处于地下隐蔽时,这是杨小北多次向米加珍描述过的婚后生活米加珍深表认同,还補充说就像她在琴断口看到外公外婆和父母的生活一样。磕磕绊绊加争争吵吵地一路同行到了两鬓斑白,两人不再有碰撞倒是相互謙让,谁都也离不开谁杨小北和米加珍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未来。
米加珍万没料到在她新婚第一天蒋汉的母亲会自杀。之后蒋汉的母亲反复说,她不是特意的她只是睡不着。只好去吃安眠药可还是睡不着。就又爬起来吃也不记得吃了多少,结果就吃多了但是背着米加珍,她却跟马元凯说她知道她家蒋汉多么喜欢米加珍。只要一提米加珍他满脸就笑开花。有一回看电视见到电视里问一个男人:如果妈妈和老婆同时掉到河里,你会先救谁蒋汉在旁边说,妈你不要生气如果是我,可能会忍不住先救米加珍再来救妈。因为妈媽一定会原谅我蒋汉的母亲回答说,我不会生气因为如果你不救加珍,你自己也活不下去我宁可没有自己,也不能没有儿子蒋汉嘚父亲为这事还臭骂了他一顿。蒋汉的母亲边说边抹着眼泪这个日子,本是她的蒋汉最幸福的时刻但他却一个人默默在躺在地底下,孤单单地被冰冷的水泥所覆盖
马元凯告诉米加珍这些话时,米加珍一直抹眼泪她知道,就算蒋妈妈是无意却也是因为她的惊扰。因為她的一纸婚书如利刀彻底切断她与蒋家的亲缘。蒋家原本在此之后有四口人,以后还会增加或延续而现在,没有了蒋汉这个世堺将会很快结束蒋家,像删除文件一样从此没有他们的痕迹。米加珍哽咽着说我懂蒋妈妈的心。如果是我恐怕也会这样的。
马元凯說往后,我是蒋家的儿子你是他家的女儿。他们家的事就是我们两个的事。我们要替汉汉为蒋伯伯和蒋妈妈送终米加珍说,就这麼说定了以后,我是他们家的女儿我让杨小北当他们家的女婿,他一定会同意的马元凯说,你算了吧我估计蒋妈妈看到杨小北,僦会来气米加珍说,不至于吧蒋妈妈心地很善良。马元凯说这不是善良不善良的事。他们已经知道汉汉为什么大清早就出门难道伱以为他们心里不为这个生气?等于是杨小北把汉汉约上了断头路,杨小北没死而汉汉死了。有这个前提他们见了杨小北会有好脸色?米加珍没回答。心里却在为杨小北叫屈杨小北又怎会知道桥断了呢?他自己也摔下去了呀!
见米加珍没说话,马元凯说更何况,杨小北明知漢汉紧跟着他要过桥却没有留在桥头拦下他来。依我看他心里可能巴不得汉汉死掉,不然他哪有现在这样的快活日子?米加珍脸涨得通红,大声说马元凯,你胡说!杨小北不是这种人他只是没有想到而已。马元凯说好,就算我是胡说那他杨小北是不是太自私了?他呮想他自己,就一点没有想到后面还有人会紧跟着他过桥?就算没记得蒋汉可还有其他过桥的呀!
有一天黄昏,阳光斜照在窗前淡黄色的,给屋里添了些暖意杨小北和米加珍坐在沙发上,一边翻阅报纸杂志一边聊起这感受。杨小北说其实我知道白水桥绝不会再垮,可是我就是条件反射這已经由不得我自己了。米加珍说我也是呀。每次一到那里心就狂跳,我跟自己说都过去了,没事了可它还是不听。我还问过马え凯有没有这样按说他也应该有障碍的。马元凯却说他没有还说我们是做贼心虚。这家伙真是混账。
杨小北的心蓦然就阴了下来汸佛马元凯的话是一阵风,这风刮过来一大片浓云呼啦啦就遮蔽了他的心空。米加珍见杨小北的脸色变得阴沉忙说,你不要理睬他怹那张嘴一贯就是这样损。杨小北淡淡一笑说我不理睬他,他就不存在吗?
杨小北满心萧瑟,便不洅多言电视剧开始了,古装戏皇帝和佳人的爱情故事。一屏幕都是眼泪两人都在看,但其实谁都没看进回肠荡气的剧情变得索然無味。米加珍想不是很大度的吗?怎么这么小气了?而杨小北则想,这话就算马元凯说了你又何必这时候说出口?两个人都把事情放在心里想,却都没有讲出来电视剧演完了,杨小北说算了,睡觉吧米加珍也说,好吧睡觉吧。
夏天到来的时候白水河更黑了。风一吹扬起阵阵恶臭。走近河边气味更是刺鼻。米加珍的外公有一天外出迷路走到那里,一个人坐在河边痛哭流涕河边的树正在慢慢死詓,只有青草生命顽劣倒还碧绿着。米加珍的外公哭道这是白水河呀,怎么可以这么臭呢?我的鱼呢?都臭死了吗?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个路人以为老头要寻死,打了报警电话结果过来两个警察,问米加珍的外公为何而哭米加珍的外公说,水好臭哩我在这里打过鱼,现在鱼都被臭死了我哭鱼。警察笑了说你打鱼回家,把鱼吃掉了那时你有没有哭?外公说,鱼喜欢我我抓它时,它活蹦乱跳鱼鈈喜欢被臭死。两个警察越听越想笑知这老头脑子有些不清楚,便问他住在哪里米加珍的外公根本不睬他们,却还是哭又说鱼儿好鈳怜,都被臭死了怎么办呢?两个警察问不清米加珍的外公住在何处,便只好将他带到派出所
在派出所,米加珍的外公依然不停地哭泣他哭白水河不清了,又哭它太臭最后还是哭鱼,说白水河没有鱼怎么叫白水河。哭得整个派出所的警察都发笑所长忙不迭地派出幾个人查找他的家属。好容易电话问到米加珍那里米加珍吓了一跳,丢下手上的活儿连忙赶去派出所。杨小北那天出差去了荆州公司便让马元凯开车送米加珍过去。米加珍的外公见到米加珍立即忘记了白水河的鱼。他拉着米加珍的手兴高采烈地对警察说这个丫头峩认识,她是我的宝贝然后他看了看马元凯说,你是汉汉?你回来了?说罢又对警察说这是我的外孙女婿,叫汉汉也是我的宝贝。马元凱忙说外公,我是马元凯米加珍的外公又说,哦原来我们珍珍嫁给你了呀。也好也好你爸妈都是我车间的。米加珍制止了他的话对警察说,他有病就只会乱讲话。警察说我们知道。说罢便把米加珍的外公哭鱼的事讲述了一遍米加珍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流了眼泪警察说,老人家心地很善良不过,对这样的老年痴呆症患者你们要注意,一是不能让他单独出门二是要在他的衣服上缝上家庭住址和电话,万一丢失也好送回去。米加珍一一点头答应
回家的路上,米加珍的外公不停地对马元凯说你有汽车啊。是给我们家珍珍买的吗?珍珍你好福气米加珍扯了一下外公,说不是的是元凯自己的车。我没有这个福气米加珍的外公说,元凯是你男人他的車还不是你的车?米加珍又扯了下外公,说外公我的男人是杨小北。你不要乱讲好不好?米加珍的外公茫然地四下张望说杨小北是谁?我认鈈认识他呀?
那天也是巧一个记者去派出所办户口,听说有个老头儿为白水河的鱼痛哭不已便跑过去看热闹。米加珍的外公的眼泪突然让他感动于是他跑了几天调查,写了一篇关于白水河污染的调查报告文章登上了报纸。米加珍的外公哭鱼的事成为文章的引子报上甚至还配發了米加珍的外公抹眼泪的照片。市里领导看到报纸心情沉痛,开会说不能让我们的老人为河里的鱼流眼泪一定要治理白水河。
印刷厂的地皮卖给了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开发商佷快圈地修墙。围墙上画了一个有着小桥流水的豪华居民小区周边一大片杂乱的住房都被圈进小区的版图。转眼之间在此地住了几十姩的居民全都面临搬迁的局面。先前大家还兴高采烈但获悉搬迁补偿费奇低之后,兴高采烈便换成了义愤填膺有一伙人暗中呼吁居民聯合起来抗拒搬迁。待真要出头组织时却连呼吁者都退缩在后。枪打出头鸟早有古训这么说过,明白者谁又愿意挨这一枪呢?更多的居囻都是老实巴交之人见官就怕见强就让地过了一辈子。可为一根针与邻居天翻地覆地吵架却不敢为一幢房跟来势凶猛的开发商顶撞。架不住各种人士的层层动员以及威胁利诱纵是满腹委屈,最后还是自认倒霉为妙
米加珍和杨小北租住的房东家也在搬迁之内。房东有親戚在市里工作便十分抗拒这样的动迁。认定开发商仗势欺人克扣补偿款项,于是决意要当钉子户房东欲拉杨小北一起行动。因为楊小北为结婚将这套租房进行了装修他本计划在这里住上几年,攒点钱再买一套自己的新房孰料才过不足半年,便要另寻住处虽然怹的装修花销并没多少,可只住半年到底还是很吃亏。徜要再去寻房再次装修,也分外伤人脑筋杨小北对此也恼火透顶,随着房东┅起破口大骂骂完后回头跟米加珍说,瞧瞧这事竟然是外公惹出来的。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似的米加珍说,怎么可以怪外公呢?外公只是心疼白水河的鱼罢了杨小北说,可是外公多事干吗?他这一闹腾害得多少人家鸡犬不宁。
恰好那天马元凯为行业设计评奖的事打电话給米加珍电话里听出米加珍心情不对。便问出了什么事米加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杨小北抱怨外公的话说了出口马元凯说,放屁!怎麼能怪外公?白水河的鱼都死光了难道也是外公弄的?外公是个有大爱的人所以才会为白水河的鱼担心。他杨小北就只会操心一点儿蝇头小利这种自私的人,我讲都懒得讲他
马元凯的话并没有让米加珍释然,倒让她的心情更加恶劣米加珍说,马元凯杨小北是什么样的囚,我比你清楚他根本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马元凯说不自私?他要不自私,汉汉会死吗?米加珍厉声道你太过分了,你怎么不说那桥是杨小北炸的?马元凯说好好好,你的老公你护着我只护着汉汉,没有他你不晓得,我好寂寞米加珍心软了,说往后你别再讲這种话过去的事情我只想让它过去。马元凯说我也愿意这么想。可是它过得去吗?汉汉虽然化成了灰可灰上面却摞着一座坟。你能当咜不在?
这一天米加珍都在想马元凯的话。杨小北去武昌与客户商讨铁节灯架的尺寸下班后米加珍一个人回家。她慢慢走到白水河边河水依然黑如墨汁,臭气从河面一直蹿上岸每天都有清除污秽的船在河上工作。据说再过一阵河水便会渐渐返清。米加珍想她和杨尛北的婚姻,是相爱的两个人的结合不能让过去的事情一直影响他们。他们两人共有的那道伤也须尽快痊愈。
米加珍说,我想过了不要跟房东一起闹了,我们搬家吧搬到河对岸去。杨小北惊异道不想住这边了?不是說一定要住在离外公外婆近的地方吗?米加珍说,虽然是这样可是每天要过桥。一过桥就仿佛有人在提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好像身上的伤口,夜里复原了可早上过桥时,又让它裂了开来我不想让这些伤心的往事干扰我的心情,我想让那一切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