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有条很长很深剖腹最难看的凹深疤痕疤痕,你问怎么来的?初中时熊孩子故意偷袭抓的。

  池岳和陆徙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好友,池岳出身思想开放的小康家庭,从小就是备受瞩目和关爱的对象,陆徙因儿时变故从小被奶奶带大,奶奶去世之后,性格更为孤僻。
  性格迥异的两个好友,各自抱有着一个艺术梦——池岳从小励志做一个服装设计师,陆徙则拥有令人羡慕的绘画天分。两人一直相伴学艺,感情笃深。
  初二那年,陆徙阴错阳差救了池奶奶一命,一贯坚强的陆徙因忆起自己奶奶去世时的场景而情绪奔溃,令内心柔软的池岳对他产生了别样的保护欲。
  两人考入同一所艺术高中,同时追求了一个军人世家出身的豪爽女孩陈斗。陈斗与池岳交往3年,因为出国而与池岳分手。
  池岳和陆徙升上大学后,遇见了对爱情极度偏执的文学系女孩秦海,秦海因为嫉妒池岳对陆徙的感情,纵火烧掉了陆徙的毕业设计,以力保池岳在和陆徙的PK赛中胜出,得以代表学校去英国办秀。
  陆徙赶来纵火现场的时候,只看到自己一直以来信任着的好友,在火光中奋力抢救着他自己的作品,而陆徙的画作早已被烧毁殆尽。
  两人之间的感情因此产生了裂痕,巨大的心结就此产生。
  五年后,陈斗重回国内,三个好友复又相聚,在时尚圈展开了精彩的颠覆式创业之旅,纵火案的真相也随之逐渐浮出水面。
  原来,每个人的心中都藏有一个秘密…


第一章:无处安放的橘子。

是夜。三月。过了十点,天色浓郁的黑。晚风袭人,仍有些许凉意。风打领口往后脖根儿里头钻,来往行人缩着脖子匆匆疾行。

道路两旁的霓虹兀自模糊成一片。车的声音,路旁小贩叫卖的声音。拉橘子的三轮车在

连接两条大马路的小胡同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挡着光。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火红的烟丝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没有领带,袖扣全解开了,唯有发型还是有条不紊的精致着。

刀锋一样刚毅的面孔,一半模糊在暧昧不明的夜色里,一半拼凑出难以明述的情绪。

一团烟过了肺,从口鼻呼出,把他的隐忍、无奈和深情,掩藏在一句漫不经心的调侃里。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你。”

陆徙像是刚起床不久,条纹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个薄毛线开衫,一个肩膀耸在外头,斜斜靠在墙根儿上,蓬松的刘海略微挡住眼睛,正慢条斯理剥一个橘子。

一条窄小无人的巷子,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胡同口子上,就是来往川流的人群。

陆徙的眼睛匿在光的暗面,却依然亮的有神。

“有必要那么喜欢么?”

惯常画画的手指骨骼分明,正漫不经心地往嘴里送一块橘子。

一辆车子疾驰而过,巨大的马达轰鸣在耳边炸开,一切仿佛电光火石之间。

陆徙扬起下巴,玻璃般的瞳仁反射着车尾的红光,掩在黑暗里的脸像被点燃了一般,释放出危险又性感的信号。

池岳呼出一口烟,定定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眼睛精亮,像狮子盯着自己的猎物,猎物是只狡猾又难以驯服的狐狸。

他很强势,很霸道,却依然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

两双眼隔着烟丝对望。一大段沉默的空白。

两只雄性动物的对持。谁也不肯让谁。

火红的烟头突然急速燃到了尽头,被一双手掷在了地上,精致的皮鞋随之踩了上去。

池岳一个俯身,把陆徙困在了自己和墙壁之间。

怀里那人低垂的睫毛遮盖出一片温和的阴影,明亮的眼睛慢慢看了上来。

危险的博弈,谁会是最终那个赢家?

池岳笑了,俊朗的五官舒展开来,散发出充满侵略味道的荷尔蒙气息,右手缓缓附上陆徙的手腕。

命门被人握住了,陆徙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池岳盯着他,就着陆徙的手,把他手里的橘子送进了自己嘴里。“这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他舔了舔嘴唇,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橘子甘甜的气息在两人之间炸裂。不是以往熟悉的酸味。

陆徙的嘴唇向上,右脚膝盖忽然猛的一顶,趁着池岳闪身,轻松从他的桎梏里逃离出来。

“真狠啊。”池岳抹了抹嘴角渗出来的橘子汁儿。

那人欣长的身影已晃晃悠悠踱向了不长不短的巷子口,徒留清冷的背影被幽暗的

无处安放的橘子,像无处安放的自己。

“不是第一次被他关出门外了啊。”快要三十岁的男人,蹲下身来,伸出食指戳戳面前这只无辜被弃的橘子,用没有脾气的语调挫败地喃喃自语。

“又到FIT的毕业展了。”

抬头,混沌的天色早已取代了漫天繁星。

池岳拎起被陆徙丢下的那袋橘子,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第二章:二逼总裁池大鸟。

森海经济会议室内,主管EMMA正在给大家开会。

emma一身精致的职业装配

,声音简洁有力,透露出三十多岁女人独具的强势和优雅感来。

“今年FIT的毕业展已经在筹备中了,模特组这边,下班前把备选模特名单放到我办公桌上。艺人组这边,把公司今年TOP3的艺人工作履历整理一下,交给allen。”

台下交头接耳。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FIT和森海的合作也长达十年了,这活动的重要性不用我赘述,会出状况的人,不要送来。”

Emma说完,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座各位,又在角落里的常阿身上停留几秒,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众人的讨论声瞬间炸开了锅。

“FIT好厉害,一个学校的毕设展,搞得像艺术界的大盛事一样诶。”新来的模特经济司美娇嗔道。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FIT每年的优秀毕业生,都是能去海外做个展的,回来就是炙手可热的艺术家,可谓平步青云啊!”老油条啊ken一脸夸张的吹嘘着。

“真的吗?那我们公司岂不是超厉害,FIT的官方合作伙伴诶!能进来森海真是超lucky的!”

常阿在一旁被司美的声音搞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袋顶上忍不住飘过一条吐槽弹幕——你是台湾人厚?超lucky的!

“诶你说,今年去海外展的会不会是服装系啊?”gary一脸老谋深算,“如果今年是服装系去海外,那惯例的设计师作品代言……咱们艺人组可就有戏啦!”

“可是,服装系有好几年没有去海外了吧?最近都是版画系比较红诶。”老员工mark回忆着。

“反正打从我进公司就没有过,但是据说FIT之前一直都是服装系最强啊。”gary一脸八卦。

“对了对了,我知道09年的海外展优秀毕业生程钟意!我超粉他的!长得好帅啊,前天还在英国拿了个最佳新人

奖!”司美兴奋地说道,一对豪乳随着肢体动作轻微摇晃着,看的啊ken两行鼻血都要挂下来。

“程钟意?他不是拍电影的吗?他的毕业短片,我们组的魏青可是男一啊。”mark满脸不解。

“人家是风流才子才华横溢自然什么都会点嘛!”司美一脸娇羞,整个就是个大写的程钟意唯。

众人一边谈论一边陆续离开,热闹的八卦声逐渐消失在了门口。

常阿整个人松懈下来,愁眉苦脸的合上文件:“又是FIT展,年年看别人热闹,自己家门冷清,哎~~~~”

一双算不上纤细的胳膊伸直了抡在会议桌上,默默发起牢骚来。

“你家池大仙还是不肯去FIT展啊?”一边的allen边收拾东西边嘲讽她。

“人池岳面子多大,向来是想横想竖由着自己来的,emma都管不着,你操那份闲心。”gary也学着allen的样子冷笑一记,把文件搁在桌子上怼怼齐,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我说大常命多好,我们东奔西走整天忙的,你只要管住个池岳,还什么差事儿没有。”allen说着,与gary调笑间离开会议室。

常阿的内心恨恨飘过一条弹幕:羡慕我,拿奖金的时候怎么不分我一半!

常阿:池岳,今年的FIT展……

森海经济专用摄影棚里,池岳正在进行今天的大片拍摄工作。

闪光灯下,193cm的高大男人,双腿笔直修长,气宇轩昂,剪裁考究的正装穿在身上服服帖帖,一时一个锐利的眼神,动作熟练而专业。

据说是业内出了名儿挑剔难搞的

叶其,此刻正对着他兴奋地按着快门,显示屏上张张都是大片儿水准。

预计五点半结束的拍摄,四点就顺利收工了,超模+一线

的组合,出来的效率就是不一样。

常阿握着水走进来的时候,池岳已经和叶其在一起看片了。

屏幕上照片一张一张切换着,叶其满脸赞许,说到激动处还忍不住孩子般的手舞足蹈。

池岳面上带着礼貌的笑,指着今天的一套搭配:“这套上装其实可以配这个下装,然后袜子的颜色再出彩一点,整个感觉会很不一样。”

叶其有点诧异:“你除了当模特专业,对时装的感觉也很敏锐啊,以前学过?”

池岳笑笑,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其实我对摄影也很有兴趣。”

“别别别,你这么天赋异禀,可别把我的饭碗也抢去。”叶其说着,故意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诶,不是说这位叶sir在业内是出了名的难搞脾气大吗?”作为新人正在影棚参观学习的司美吐了吐舌头,“怎么看他很萌很Q的样子咧?”

Gary斜了一眼池岳,这个月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单子被这伙抢走了。池岳有什么好啊?除了腿长一点,人帅一点,气质出众一点,配合度那真是要多差有多差,整天对着客人挑三拣四指手画脚的。

啊ken到是心态蛮好:“诶我说池岳的冰山脸怎么也有融化的一天啊?这一对出了名难搞的人凑在一起,倒是分外和谐哈?”

常阿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忍不住头顶飘过一条吐槽的弹幕——冰山脸?呵呵哒。见过他二逼的样子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啊ken见没人接他的话茬,又拿手肘捅了捅司美:“诶你看,这两人像不像时尚圈一对好基友啊。”

司美的眼睛打从进了这个影棚,就没有从池岳身上离开过。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真是会走路的荷尔蒙啊,大写的她喜欢的型。听到啊ken这么说,忍不住转头一脸惊诧:“你说什么啊!池岳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GAY!”

众人正闹着,池岳和叶其已经对接完工作,互相寒暄着在道别了。

两人你来我往,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司美想起啊ken刚刚的玩笑,不禁有一点发毛。

不行,这么极品的男人,必须要及时攻略到手。定定神,踩着高跟鞋就袅娜娉婷的走了过去。

池岳把外套脱下来,交给身边的摄影助理,抬起下颚,松了松最上面的几粒衬衫纽扣,一双毫无瑕疵的美腿就淬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视野里。短到大腿根部的紧身

,丰满的胸脯,纤细的胳膊,再往上,一张直男最爱的标准网红脸。

司美微微低头,一脸害羞的样子,“我是公司新来的模特经济,叫司美,你也可以叫我小美,刚刚前辈们带我来影棚实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耶,岳,你好棒哦……”

池岳看看司美背后那些所谓的前辈,啊ken的脸绿绿的,gary没好气的翻了下白眼。

常阿站在他们边上,一脸神游太虚的样子。

池岳勾勾嘴角,绕过司美就朝常阿走去。一把拿过她手里的水。

啪嗒,利落的开瓶盖的声音。

常阿抬头,呆呆的看着池岳完美的下颚线,喉结蠕动着,正装的领口松动,解开的扣子里侧,好看的锁骨略隐略现。

她现在没有心情去欣赏池岳完美的肉体,只沉静在不能去FIT展拿不到奖金的悲痛中不能自己。

池岳喝完水,抹了抹嘴角,把水瓶扔回常阿怀里,看她满脸丧气的神色,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俯下身,勾一勾常阿圆圆的脸盘子,“怎么苦哈哈的,没吃饱啊?”

常阿吸吸鼻子,一脸你明知故问的委屈,却还是很敬业的劝到:“池岳,你真不去FIT展?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呢。”

池岳挑眉:“怎么?想我头破血流?”

常阿愁眉苦脸:“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

池岳邪肆一笑:“走了。”

说罢,大踏步潇洒离开。

司美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真不敢相信,她刚刚被无视了吗?

摄影助理从服装室出来看到了常阿,兴奋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大常你来啦,我跟你说这波儿拍的太棒了,你们这么多人就池岳出感觉,卡卡几下张张都是大片,真是超模的料子!”

常阿把脸一沉:“跟你说多少回了,别叫我大肠!!”


第三章:小鸟儿要去相亲啦。

  池岳的家,装修精致大气,还带些书卷气的文雅——这得益于池父生意人的沉稳,也得益于池母作为一个教授的儒雅端庄。整个家里所有物件都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只是偌大的一个家里,唯独缺少了些人味儿。

  池奶奶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里在放

,张国荣正在唱《追》。池奶奶八十上下,两鬓斑白,面色却很红润,穿着色彩鲜艳的时髦衣服,着装风格还很俏皮。

  咔嚓。咔嚓。大门的钥匙孔松动了几下,门开了,门外热闹的声音随之传了进来,与房间里的冷清形成了对比。隔壁间的熊孩子正撒丫子欢呼跑过,大概是他奶奶的声音由远至近又由近至远,“小祖宗,吃了最后这口饭。”

  池奶奶还在屋里感叹:“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帅哥了,现在的小屁孩呀,乳臭未干都能红,就像……”

  正逢池岳推门进来。

  池奶奶看他一眼。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孙子,衣着得体,风尘仆仆的归来。眉宇间已有了男人的担当,举手投足自成章法,已经清楚知道什么样的西装该配什么样的领带,衬衫的袖口露出多少公分叫做优雅。

  池奶奶指着池岳:“你似得!”

  池岳不明所以的笑。

正放到顾家明的特写镜头,一样放荡不羁的笑容,一样撩人的气质与外貌。

  顾家明与池岳的脸渐渐重合。

  池岳把外套搁到椅背上:“奶奶。”他宠溺的叫。

  池奶奶翻个白眼:“叫!我!陈!小!姐!”神情是不可违逆的。

  池岳抿着笑,摇摇头,回房去拿东西。

  推开久未回来的卧室门,所有的东西还是按照他习惯的样子摆放着,床头一张看上去倍儿抽象的人像画,上面歪歪扭扭写着LX的签名。

  那是年幼的陆徙送给他的。

  池岳看着画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了温和的笑。

  客厅里,池奶奶头也不抬地问道:“我小鸟儿呢?有些天没看着他啦!”

  池岳边走出来给自己倒水,边回到:“几天了?”

  池奶奶掰掰手指:“得有……俩礼拜了吧!”

  池岳喝了口水:“我要没记错,我有仨月没回家了吧。”

  池奶奶不耐烦地:“你不一样!”

  池岳挺无奈:“我哪儿不一样?”

  池奶奶理直气壮:“你本来就不爱回家!”

  池岳敷衍道:“行行行。”

  池奶奶绕步到池岳跟前,虽然年逾不惑,但脊梁骨还是挺的笔直,一双眼顾盼生姿,神秘兮兮:“我给小鸟儿物色了个相亲对象。”

  说着掏出一张照片。

  “哦,我看看。”池岳接过照片,“不怎么样。”

  “你少贫!”池奶奶伸手打池岳,然后住着拐棍儿立定,清咳一声,以不容违抗的口吻吩咐道,“帮我把这个照片交给小鸟儿。”

  “好好好。“池岳应付着,一边把照片塞进怀,“陈小姐这么厉害,什么时候给自己找个伴儿。”

  池奶奶拿拐棍儿杵池岳腿:“就你能,臭小子!”

  池岳笑着,勾身撩过椅背上的外套,边躲边逃了出去。

  晚六七点,全城最堵的时刻。池岳正在开车。眼神如常,表情捉摸不定。

  霓虹流过车窗无数个倒影,车子路过一个熟悉的地方,池岳回头,眼神定格在某个回忆里。停车,点火,抽烟。

  后座的外套口袋里,手机屏幕的闪烁配合着轻微的震动,却没有唤起驾驶位上男子的任何注意。

  砰砰砰。有人在窗户外面叩门。

  池岳摇下窗,常阿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文件,摇摇手机,一脸得意地说道:“就知道你在这里。”

  副驾驶的门被打开了,常阿一屁股坐了进来,递过一份材料:“叶大师刚刚打电话来,说是明天拍摄的搭配方案,要先拿过来给你过目。”

  池岳接过文件,一手夹着烟,一手翻开来看了几页:“有笔吗?”他头也不抬。

  常阿从包里摸出一支少女心爆棚的圆珠笔,递给池岳,然后就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着霸道总裁风的池岳拿着粉红色卡通造型圆珠笔一脸认真地批改搭配方案。

  “池岳,你每次都在这儿干吗呢?”常阿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个地方逮住池岳了,一般来说如果找不着他家池老板,在电话微信都不回的情况下,来这儿逮人最保险。可是她来这儿这么多回,除了看到池岳停在这个固定位置发呆,也没有其他任何收获。

  “你该不会是在这儿逮小姑娘吧?”常阿一张圆脸上,眼珠子八卦地转了个圈儿:“公司现在把你转型往艺人这边儿发展,你要是把妹不报备,我可能会被emma活剥、扒皮!”常阿说罢,做了个刎颈的姿势。

  池岳转头,在她脑袋上轻敲一下。全公司上下这么多低胸巨乳大长腿,他偏偏选了个画风最惊奇的八卦唯。

  “喂?陆徙吗?下楼有你快递。”X通小哥豪爽的嗓门儿从打开的车窗里钻了进来。

  常阿只看到,自家老板的身形,明显不自然地滞了滞。

  谁呀?难道是……老板一直在等的那个人?等了这么久,终于要现真身啦!常阿嘿嘿一笑,搓搓手,八卦天线发出锐利的雷达讯号。

  不一会儿,穿着一身清凉配夹趾拖鞋的陆徙就慢吞吞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里。

  男的?常阿眨眨眼,又不自觉地抱住自己打了个寒颤,这人都不怕冷吗?

  陆徙高瘦个儿,皮肤白皙,乍看之下说不上有多好看,可是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快递小哥只看到一双瘦长好看的手伸过来,接过了自己手中的快递,抬头,发觉这人三月天穿的这么凉快,愣了愣,随后竟有些紧张起来。

  “内个……你不冷吗?”快递小哥一脸耿直。

  咔嚓。池岳手里的圆珠笔发出了异响。

  常阿转头,发觉她老板的脸色好像有点儿黑。

  陆徙在快递单上签了名,看着面单上的寄件人姓名愣了一下,然后就撕开了快递袋。快递袋里是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一踏文件,陆徙低头看文件,忽然抿了抿嘴唇,微翘的唇形勾勒出一个好亲的弧度,长刘海儿戳在眼皮子上,两根锁骨大喇喇刺在外面,夹趾拖鞋上一双消瘦的脚,形状好看,趾节尤长。

  常阿吞了吞口水,这小哥真是越看越觉得……性感。

  陆徙很快就转身上楼了。池岳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开了口:“我们明明离得那么近……”

  常阿听的神经一绷,脑洞里闪过三万五千个玛丽苏爱情故事——池岳,原来你,一直等在这里,默默守候,如此痴情!奥!

  “你居然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池大总裁语气不爽。“

  ……老板,你面前有挡风玻璃。”

  “……老板,挡风玻璃会反光。”

  “如果是我,无论他在哪里,我都会看的到他!你说,他是不是瞎?”池大总裁转过脸来,无比认真地问道。

  常阿有点儿伤心,她的玛丽苏爱情故事,怎么瞬间就变成暴漫风了。

  两个穿着校服的艺术生背着画板从他们车前路过,十五六岁的男孩子,青涩未脱,互相打闹着,勾肩搭背走在灯影绰绰的小巷里。

  池岳的手搁在打开的车窗上,食指夹着烟,眼神里终于带上几分倦意。

  呼出的烟在眼前迷蒙成诗,一些回忆也逐渐清晰起来。他们从FIT毕业多久了?五年?六年?

  然而他的记忆里,关于FIT预准赛前的那个午后,却格外清晰。

  那个破旧的连风扇都没有的旧仓库。画架和画材凌乱地堆在地上。

  窗台上,一些萧瑟的花儿开得一派颓靡。

  陆徙半裸着上身,赤脚穿一条破

,头发胡乱地扎在脑后,刘海沾了颜料坨在脑门上。

里两人重逢后在蓝宇小屋窗边喝酒时放的背景音乐。

  池岳闲闲坐椅子上,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懒散地弯着,俯身,比一个镜头的手势,眼睛从陆徙脚趾开始抚摸这具漂亮的身体,骨骼分明,肌肉不多不少,匀称恰到好处,犹如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

  从这个角度看陆徙,一双眼明亮有神,仿佛有什么在闪闪发光。刘海松散地耷拉在睫毛上,乌黑的瞳仁里,一种凛冽的清明感一目了然。这个人,明明算不上有多好看,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气质。

  池岳的眼睛扫过陆徙面孔上细软的汗毛,停留在他轮廓清晰的喉结上。

  几秒钟的停顿,视线游走向下,圆润的肩胛骨,灵活纤长的手指,宽肩窄腰翘臀长腿。

  这是一具男人的身体,他明确地知道。

  桌上放着的三两只橘子,散发着淡淡馨香。与窗台上萧索的花儿相映成趣。

  一些说不清是杂物还是摆设的树枝、石块随处可见。

  在他乱成一团的领地里,有着自己的分寸,那是他人无法知晓的语言。

  调色盘混合着色系柔软的颜料,沾着颜料的笔刷在白纸间利落地游走。

  陆徙画画很少有构思,大多数时候是凭着直觉,往往脑袋还没有运转,手指已习惯性开始叙事。这叙事可以是一个色块,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具体的形状,任何任何。在他不修边幅的轨迹里,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美感,击中人心。

  池岳心里特别想给陆徙拍一组裸照,就对他说:“你过来一下。”

  陆徙并未搭理,始终神情专注。

  此时他正拈着特小号细毛笔,沾取颜料在画布上署名:。

  池岳拿起手机,按掉音乐。

  池岳又唤了一声:“你过来让我亲你一下。”

  陆徙抬头。正是酷暑,又没有风扇,他的皮肤汗湿,细软的毛发黏在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陆徙唇齿开合,用一种不耐烦地口吻说道:“凭什么呀。”

  池岳眯着眼睛随口笑道:“就凭我喜欢你呗。”

  陆徙手里夹着笔,把掉下来的碎发重新别回耳侧,特别气定神闲地回了一句。

  “池大鸟,你他妈好像有病。”

  池岳摸出一颗烟,点起来,特别满足地呼了一口,笑容讳莫如深,又无所顾忌。

  越过袅娜朦胧的烟雾,一个清冷灼人的身影就这样被定格在回忆里。

  回想起来,这大概就是我第一次说喜欢你的样子。


  “人的一生就是在奉行对于自我的消弭。”

  早八点,池岳醒来,看见手机邮件里躺着这么一句话。

  发件人——小鸟儿。

  点开,拉到底,还有另外半句:“老太太给我找的相亲对象照呢?”

  “操。”池岳骂一句,把邮件删了。

  你还想相亲,看我丫怎么收拾你!

  想起陆徙那张得意的狐狸脸,池岳不由磨了磨后槽牙。

  早起,刷牙,例行工作。

  如果你好奇小鸟儿是什么样儿的人,我来简单介绍一下——坏人。

  如果用四个字形容他,那么是绝非善类。

  至于他为什么吸引我,棋逢对手,这感觉很棒。

  最后,关于他为什么看不上我,我想是因为,他瞎。

  我曾经问过小鸟儿,关于同性恋异性恋你怎么看?

  他反问我,关于黄椒绿椒你怎么看?

  其实取向和辣椒一样,不过是个种类。

  而黄椒绿椒我都不吃,就像男人女人他都不爱。

  统共来说,就是此等小事,与我何干。

  今天的工作依旧是硬照拍摄,对接的客户是潮杂的南极。搭档是一个女模,拍摄很顺利,一切稀松如常。

  结束时南极过来打招呼:“以前没见过你,感觉很不错。”

  池岳边脱外套边回到:“以前我不接潮牌。”

  南极做一个惊讶的表情,心想果然是个大牌,接活是全凭自己心情的,于是试探着问道:“这次怎么接了?”

  池岳但笑不语,俯身勾一下常阿的脸盘:“哄人高兴。”

  常阿嘟嘟嘴,她自然知道,池岳这是还她不去FIT展的人情。这个人就是这样,打一鞭子给颗糖,霸道又任性,聪明的知道你的软肋在哪里,让你想恨都恨不起来。

  南极转头看一眼一旁羞涩状的常阿,打量了下这画风迥异的两个人,一脸懵逼的问道:“这是……你……你女朋友?”

  池岳不置可否的笑笑:“走了。”

  车子又一次驶过熟悉的地点。

  池岳停好车,注视着某个地方,昏黄的灯光从窄小的窗户口溢出来,有人还未睡。

  四周寂静无人,夜色如墨。

  感觉这城市只剩下自己,还有眼前那盏暖光里的人。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他们坐在空旷的夜色里喝酒。

  天台的风声很大,呼呼呼呼,偶尔有飞机飞过,巨大的轰鸣声贯穿了双耳。

  风从他宽松的裤管里钻过,又钻进他的外套,被风鼓起的外套像一只濒死的鸟。

  如果从很高的地方看下来,也许只能看到两只渺小的星火闪烁,两个高大的男人,早已隐匿进夜色里去。

  失去了既定的角色感,很多事都变得不再重要。

  陆徙趴在栏杆上,慵懒的像一只猫,回过头,衔着烟,狡黠地带着笑:

  “真他妈冷。”风拂过他的刘海,逆风吹起几缕发丝,细软地扬在顶上。

  “你?”陆徙扬起下巴,桀骜不驯的面上,是嘲弄与不相信的神情。

  破败的天台,寂静凉夜,风声呜呜,便利店的

发出索罗索罗的响声,填补着无话间的空白。

  池岳也不辩解,伸手又摸出罐酒,开了,起身靠到陆徙旁边的栏杆上去。

  少年们的身影在夜色里隐隐绰绰,最终混为一迹。

  东倒西歪的听装啤酒罐中间,一张小票被盖上时间的戳印——。

  FIT展预准赛前夜。

  那一年,他们二十出头,有大把的青春挥霍,还未曾享受过荣耀和掌声,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如果没有那场变故,少年成名,快意江湖,所有的一切都会如池岳计划中那样完美。

  怎么会像现在,想亲近,又害怕靠的的太近。

  怕你会跑,会烦,会一鼓作气抛下我,徒留我一人在原地。

  凌晨2点,窗户里的灯灭,有人睡了。

  池岳掐掉新点燃的烟,静静坐在车子里。背景音乐从张国荣的《追》切换到坂本龙一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手刹旁边一袋橘子,早已被车内

  《劳伦斯》的钢琴前奏灌进耳朵,池岳仿佛又看见青涩的陆徙站在多媒体教室的门口,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这首是什么歌?”那是陆徙第一次对音乐产生兴趣。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1983年电影的配乐。”另一个声音笑得不怀好意。

  暖风吹拂橘子袋的索索声随即停了下来。

  陆徙是从不听歌的,他讨厌所有嘈杂的声音,包括手机铃声,也包括电扇、

的机械噪音。那时候他们在学校的旧仓库准备FIT的预准赛,整个夏天都没有用过电扇,那个破旧的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夏天潮湿的午后,陆徙总是赤裸着上身画画,从天光大亮画到霞光弥漫,汗津津的身子浸润在暖粉色的日光里,暧昧撩人,令人移不开眼睛。

  池岳偶尔会用手机放两首歌,试图分散下自己过于集中的注意力。

  手机里翻来覆去的那首《the blue moods of spain》,把他所有想讲的话,都深埋在了歌里。

  每当音乐从手机扩音器里粗糙地流泻出来,正在专心作画的陆徙,会抬头淡淡看一眼池岳。那眼神像是一种默许。默许这个男人使用他独有的权利,在他寂静无声的世界里,奏响名为爱的梵音。

  池岳看着那玻璃般清亮的双瞳,短暂地在自己身上停留几秒,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表情,一颗心就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

  耳边的旋律早已经模糊不清,唯有躁动的心跳,一日比一日清晰。

  如果没有那场变故,我们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疏离?

  池岳开门,下车,径直走向陆徙家。

  无反应。陆徙已睡了。

  陆徙的手机在夜色里闪烁,伴随着不依不挠的震动。

  “回去。”门开了,陆徙有起床气,脾气特别不好。

  被强行从被窝里挖起来,还是一脸将睡未睡的表情。

  陆徙说完想把门甩上,却被池岳一手挡住。

  一袋橘子从门缝里递了进来。陆徙死死盯着这袋橘子,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挣扎。

  池岳扬了扬手里的橘子。

  陆徙闪身,勉强让他进了屋。

  陆徙住的地方很小,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池岳拉开椅子坐定。看陆徙赤脚在地板上哒哒的走。

  陆徙把橘子扔到床边,又钻回被子蒙头睡觉。

  池岳也不搭话,就坐在椅子上看他,一动不动,阴晴不定。

  陆徙把被子掀开来吼:“池大鸟,你有完没完!”

  池岳一言不发,把陆徙看的从床上跳起来。

  “看够没有?”他冷着脸。

  “你这么可爱,适合放在我眼睛里。”池岳朝他笑。

  “你他妈好像有病!”陆徙忍无可忍,把一个橘子砸到池岳怀里。然后又黑着脸撵他。

  “你走吧,相亲照我不要了。”

  “再坐一会儿。”其实有满肚子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呆在有你的地方,我觉得好受

  倒坐在椅子上的池岳,手搭在椅背上,轮廓分明的脸埋在臂弯里,看上去就像个孩子。

  “放不放烟花啊?”他闷声问道。

  “神经。”陆徙的声音不悦。

  “我睡不着,出去放烟花吧。”池大鸟撒娇。

  “又不是过年,哪来的烟花。”陆徙把没好气地把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

  “我买了很多,去年买的。”池岳说着,献宝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小小的烟花来。

  “你是不是有病,池大鸟。”陆徙眨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男人大半夜跑来自家里变戏法儿。

  “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清明,你想放烟花,我没地儿买去,打那以后,每逢过年,我都囤很多烟花。”池岳笑。

  窗户外面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褪去了这些年来的城府和心计,也洗去了他所有伪装出来的面具,好像又回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光。

  两个半人高的小屁孩儿,整天在泥潭子里打闹、戏耍。池岳每回捅了篓子都要自己背,忘了写作业就把陆徙的练习簿名字擦了,歪歪扭扭写上他自己的名字,老神在在地往课代表那里交。

  他们认识多久了?生命超过一半的时间都是在一起的。

  陆徙觉得眼前这人,有时候熟悉,有时候,却很陌生。

  “我他妈今年想放鱼雷,炸弹,你怎么不去囤。”

  “你想放,我就去囤。”

  “……睡觉!再啰嗦就给我滚!”陆徙说完,闷头又把自己盖进了被窝里。

  他不想去深究,池岳的反常,和即将来到的一年一度的FIT预准赛之间有什么牵连。

  他曾经问过他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池岳的回答是没有。

  既然若干年前,你已经把你的答案给过我了,那么现在,就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的绕回原来那个死胡同里去。

  陆徙叹了口气,清亮的眼睛轻轻阖在了一起。

  橘子的馨香微微传入鼻息。池岳用一种没有脾气的语调说道:“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回来吃个饭。陈小姐想你了,我也是。”

  一双有力的手温柔地帮他捻了捻被。

  门被轻轻的合上了。

  一串落寞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寂静的长夜里。

  陆徙睁开眼,枕头边,正放着一只刚剥好的橘子。

  “池大鸟,你真的很狡猾。”

  玻璃般的瞳仁,在月光的照耀下,亮的令人心疼。


第五章:原来我喜欢你。

  每年的除夕都特别冷。

  喧闹的街道突然间空旷。所有的噪音都戛然而止。

  没有车,没有人,一个真空般寂静的夜晚。唯有

尽职地扩散着并不温暖的光。

  一些尘埃在光亮处缓慢浮游。

  耳鸣般的寂静,嗡嗡嗡嗡——

  偶尔有夜行者的尾灯略过,延长成一道红色的拖尾,又氤氲进夜色里消失不见。

  一阵粗喘急促的呼吸声。毫无章法的脚步声。衣服摩擦的次次声。

  混杂在一起,无序地,焦灼地,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青涩的陆徙背着池奶奶一路狂奔。

  布满血丝的红眼睛,死死咬住嘴唇的牙齿,一双手青筋爆突,死力扶抱住背上的人。

  长腿迈在冰冷的路沿上,是慌张的,惊恐的,丢失了原本的自在和稳健。

  医院的红十字,在夜色里模糊地透着亮。

  恍惚间,陆徙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年幼的自己正靠在奶奶身边听故事,灵巧的小手快速剥开一个橘子,一瓣塞进奶奶嘴里,一瓣塞进自己嘴里。橘子的酸甜迫不及待地在嘴里炸开,那是他热爱的味道。激烈地,酣畅地,与舌尖纠缠在一起,甘涩分明。

从河边趟过,接着又是一只,一连串白色的纸船悠悠然飘荡过去。

  年幼的陆徙跳起来,快步踏过青石板的阶梯,蹲在河边张望着。

  “奶奶快看!”小奶音在夜色里清亮清亮的。

  回头,冗长的小巷里,没有奶奶和她的大蒲扇,只有冰冷的石岩泛着清冷的光。

  陆徙从梦中窜醒,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医院的长明灯下泛着亮。

  紧握的双手舒展开来,一枚精致的手工胸针托于掌间。

  “C.C”胸针上细致地刻着两个字母。

  “陆徙!”池岳的声音传至耳边,他瞬间清醒过来,转过头去。

  冗长的手术室走廊的另一头,高大的池岳在光的阴影中站定。

  “小鸟儿?”他放柔了声线,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熟悉的面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胸腔里压抑了很久的情绪汹涌澎湃,急切地寻找出口。

  池岳强有力的手臂圈上来,感觉到陆徙浑身肌肉紧绷,一双眼憋得通红,眉头紧蹙着,嘴唇在微微颤抖。

  池岳的心在那一瞬间被扯开一个巨大的洞,有什么东西强悍的卷进来,从心脏跳动甩到四肢,让他不由收紧了怀抱,把陆徙冰冷的身体拥进自己温热的怀里。

  脑袋小心地,试探着弯到陆徙的颈项间,温柔地磨蹭着。

  “池大鸟,你到哪里去了?”

  池岳感到一记枯哑的颤音穿透过自己的胸腔,沉沉地击入耳膜。

  “你到哪里去了?!”悲跄的恸哭彻底释放开来,陆徙的坚强崩塌了,任由自己软倒在池岳的怀里,一遍一遍质问。

  “你到哪里去了。”

  “到哪里去了。”我弄丢了很多很多人,然而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弄丢他们。

  池岳收紧了手臂,把这一腔无处安放的惶恐与不安,全部都纳入怀里。

  在今天以前,他没有想过,名为陆徙的这个少年,经年累月,不知不觉间,已经在自己的心底积蓄了这样沉重的分量。

  他不曾软弱,不曾奔溃过,总是坚强的昂着下巴,满脸桀骜的样子。

  他喜欢逗他,喜欢和他亲昵,喜欢揽着他的肩膀,揉他的头发,看他蹙着眉,打掉他张牙舞爪的手。

  “池大鸟!”他叫他的名字,是生气的,又带一些无可奈何的宠溺。

  是啊,整个世界都是宠着他的,惯着他的,陆徙当然也不能例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不够,不满足。他看不得陆徙和别人说话,和别人亲近,他会莫名其妙的生气,无理取闹地找各种麻烦。

  “池大鸟。”他叫他的名字,是无可奈何,又带一些忧虑的。

  也许,在他搞不清楚弄不明白的那些事里,早熟的陆徙,要比他更清醒的多。

  池岳把嘴唇贴在陆徙的耳侧,一遍遍哄慰他:“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小鸟儿。”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没有想明白的心情,

,在他的眼泪和奔溃面前,都毫不重要。

  池岳只想收紧怀抱,把他的脆弱一并拥进怀里。

  刚刚在KTV收到的表白,女孩子柔软的身体,同学们羡慕的眼神,热闹的起哄的声音,全部从脑海里退了下去,现在,只有陆徙的声音,陆徙的身体,占满了他的身心。

  池岳低着头,把这句无声的告白,说给了浓浓的黑夜听。

  幼小的种子,在心里开了花,却不知那暗无天光的角落,能否让爱顺利的长大?

  见过你冰冷的样子,嘲弄人的样子,倔强的不肯认输的样子,执拗地独自忍耐的样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崩溃的样子。

  我摸你的手,你的脸,都冻的冰冷。这个冰冷而古怪的人,背起我的奶奶,穿过雪夜和人流,撒丫子跑了很久。

  单人病房里。万籁俱寂。窗帘合着,一盏

  陆徙坐在床尾,双手枕在病榻上,累的睡去了。

  暖色调的灯光柔和地谱写出他五官的轮廓,脆弱的像个孩子。

  陆徙睡的并不安慰。

  池岳坐在边上。他的外套披在陆徙的身上。

  池岳愣神注视着身边的人,眉头紧蹙,眼神复杂。

  病床上,带着呼吸器的池奶奶悠悠转醒。

  她迷糊地睁开眼睛,把这一切收入眼底。

  现在回想起来,那可能是年少的我,第一次模糊地想给你一个家。


  市中心闹中取静的chencoffee,三两客人各自为营热闹着,有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有些彼此不语低头玩着手机,到了陆徙这儿,画风特别不一样。

  陆徙一个人一桌,正在飞快地玩儿数独。

  全神贯注,嘴角带笑,下笔如有神。

  除了送餐点的服务生,旁人并未察觉这一幕。

  “快看那边桌的帅哥!”

  服务生A回到工作台边,急不可耐地推搡自个儿那没节操的同事B。

  同事B推推眼镜儿腿凝神一望:“wow,好高,这大长腿,喝!”

  服务生A故作神秘:“知道人在干什么吗?”

  同事B露出了猥而不淫的笑容:“撸AV?”

  服务生A压低声音:“玩儿数独!”

  同事B隔着镜片儿翻了翻白眼,瞬间没了兴致:“这大惊小怪!”

  服务生A极力比划:”秒速嘿,秒速!唰唰不带停,10秒钟能有八个字,都不带想。

  同事B懵逼般崇拜的目光射过去,再度推推眼镜凝神到:“我去!难怪这画风跟其他桌不太一样!”

  正说着,玻璃门被推开了。

  进来一个人。复古小皮鞋,精致呢外套,小丝巾配手工胸针。洋气别致的小包包跨在手间,脑袋上的小毡帽俏皮又可爱。

  “猜!猜!我!是!谁!”来人从后边蒙上了陆徙的眼睛。

  “你迟到了,陈小姐。”陆徙的嘴角挂上难得温情的笑。

  池奶奶满意地在陆徙对面坐定,神采飞扬的面孔上还带着少女的娇却。

  “诶!曲奇配冰淇淋,我最爱!”

  “再不来都化了。”陆徙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桌面敲打节拍,百无聊赖地说到。

  “又在玩儿数独啊?”池奶奶伸伸脖子,一脸嫌弃地吐槽,“你快修炼的闭着眼睛都能做题了。”说罢,把冰激凌含进嘴里,一个大写的享受表情就从眉宇间绽放开来。

  “今天我们去哪儿玩呀!”池奶奶一边吃冰淇淋,一边亟不可待地问。

  陆徙伸手把她挂在嘴边的冰激凌抹掉,又塞进自己嘴里。眉眼含着笑。

  “陈小姐想去哪里玩?”陆徙撑着脑袋,把眼睛斜过来,声音慵懒又性感。

  “最近是不是有个好莱坞大片儿上映了!”池奶奶兴奋提议。

  “又看电影?很吵的。”陆徙兴致缺缺,又百无聊赖地趴回桌面。

  “那你带着耳机看!”池奶奶的霸道比池岳更不容违抗。

  陆徙还想反抗,已经被池奶奶拽起来往门外拖了。

  “哎我去,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同事B扶了扶眼镜儿,推了一把已经呆逼状的服务生A,“口味够重啊!”,她摸摸下巴,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晚七八点,霓虹硕硕的时段,影院门口的人行道上,一个小伙子正在弹吉他。

  面前扣了一个帽子,里面零散几个钱,靠栏杆一张不知道打哪儿撕下来的纸板箱片,上面写着四个字——我所爱的,旁边是俩歪歪扭扭的音符符号。

  清亮的歌声在人流和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里,显得有些微弱,但依然很有生气。小伙子随意跨坐在栏杆上,仰着脸,闭着眼,唱的分外陶醉。

   池奶奶走了过去。

  二话不说啪及啪及鼓起掌来。

  小伙子睁开眼,终于看见一个正儿八经的观众,感动的有些热泪盈眶。

  陆徙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正看到祖孙俩愉快地玩在一起。

  小伙子唱歌,池奶奶鼓掌打拍子,别提多得劲了。

  “诶,你会不会唱姚莉的那个《爱情的魔力》?”池奶奶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的问到。

  “这歌可有些年头了!”小伙子嗷嗷感叹着。

  “我都有些年头了,难道我让你唱HOT。“池奶奶翻个白眼。

  “奶奶,HOT早解散了……”

  “废那么多话,赶紧唱歌。”

  “月光在今夜分外胆 只为那爱情的魔力

  春风在今夜分外暖 只为那爱情的魔力

  叮啊铃啊铃 叮啊铃啊铃

  的格的格的 的格的格的

  花儿在今夜送清香 只为那爱情的魔力

  花儿在今夜送清香 只为那爱情的魔力

  但愿我们俩永相宽地不分离 甜甜蜜蜜

  不管海枯石烂 有一日天地都变异

  也愿两颗心在一起 歌颂那爱情的魔力”

  “啦啦啦啦啦啦……啦?陆徙?”小伙子抬头,猛然看到眼前竟站着个熟人,“你怎么在这儿,好久不见啊,池岳没和你在一块儿?”

  陆徙看着对方把吉他拿下来搁在一边,从栏杆上轻巧地跳下来,边搔后脑勺儿边露出一脸的憨厚样儿,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就被池奶奶抢过了话头:“你认识我孙子?”

  “你孙子?”小伙子指指陆徙,惊讶道:“合着这是你奶奶呀?你奶奶真逗。”

  “你丫才逗!奶什么奶!叫陈小姐!”池奶奶怒嗔。

  小伙子被逗的哈哈大笑起来。

  “杜泽,你怎么又卖起艺了?”陆徙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泽,这家伙还是像以前一样,抱吉他和不抱吉他的时候判若两人,不抱吉他的时候,就是个标准的傻白甜二货。

  “在大公司里呆着好闷,重温我们的艺术家流浪计划呀!”杜泽说着,拍了一下陆徙的肩膀:

  “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你、陈斗还有池岳的公路乞讨行为吗?”杜泽边说边摆出一个展翅翱翔的夸张姿势,把陆徙逗得笑弯了嘴角。

  “杜泽,你个二货,城管过来了,赶紧跑哇!”杜泽的POSE还定在那里,边上停下来一辆老旧面包车,车窗里探出一个胡子拉碴的脑袋,冲着杜泽就招手,“快快快别玩了!明儿没人上班公司就倒闭了!”

  “这么快!”杜泽骚骚脑袋,抱起家当就往面包车里送,临走时还不忘最后再和陆徙唠几句嗑,“对了,我刚逃离帝都,现在回大杭州了,昨儿刚成立了自己的音乐工作室,有空记得和池岳一起过来喝茶!”

  杜泽还想逼逼,面包车里的男人直接连推带拽把他弄上了车,油门一踩,车子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这二货怎么那么傻萌?”池奶奶看得乐呵呵的,“哎咱们电影是不是快到点儿了,走走走,赶紧进去占座儿去!”

  陆徙无奈:“我们的座位是买好的,不用占……”

  “图个热闹嘛!你怎么总那么不解风情!”池奶奶说完,拖着陆徙就往电影院里走去。

  长达两个小时的电影终于结束了,散场时的马路已趋于安静,街边基本没什么人了。

  池奶奶还在哼那首《爱情的魔力》,像个少女般,伸展开双臂,一步一趔趄地走在人行道边缘的小石块上。

  陆徙在一旁慢步陪着。

  “我们池老头当年整天给我弹这首歌。”池奶奶回忆往昔,“人这一辈子啊,可得痛痛快快谈一场恋爱,否则就白来这世间遭罪了。“

  你们那时候不是流行指腹为婚吗?”

  “我可是自由恋爱的!“池奶奶跳起来,指指自己胸前的手工别针,“看到没,求婚礼物。”

  “真浪漫。”陆徙夸她。

  “我可不是因为这点小浪漫才嫁的。”池奶奶把脖子一昂,骄傲到:“主要还是因为老头子长得帅。”

  “我这回呀给你找了个特别好的妞,千万别再让池岳这不要脸的玩意儿给截胡了。”池奶奶隔空挥了挥拳头,似乎很生气。

  陆徙拿手掩了掩嘴角,清咳到:“不打紧。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欢女的。”

  “恩?”池奶奶停下挥动的双臂,定定看着陆徙。

  “也不怎么喜欢男的。”陆徙补充到。

  “为什么呀?“池奶奶问。

  “就是觉得,一个人也挺好。”

  池奶奶拍拍陆徙的肩膀,深沉到,“两个人在一起并不代表你会失去自我。池老头说的。”说完又朝他眨眨眼。“陈小姐本来也是独身主义者,知道后来为什么嫁吗?”

  其实这个故事,他已经听过无数遍。“池老头来提亲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一枚自己捣持的胸针,上面刻着c.c,是两个人的姓,池,陈。他没有以他之姓,冠我之名,他刻的是两个c,即使我们的姓氏很像。”池奶奶说着,手指小心地抚摸着胸针上的字。

后,你还是你,你不会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你永远是自由的,别忘了你的理想,你的追求。你的生命里,只是从此多了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而已。“

  “陈小姐真幸福。”陆徙看向她,由衷地感叹道。

  池奶奶一脸得意,又哼唧唧的唱了起来。

  “你说,池老头这么文艺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池天华和池岳这样的资本主义

呢?”池奶奶百思不得其解。

  这边厢,祖孙俩儿玩的高兴,看完电影吃完饭才

  那边厢,养老院里早已经炸开了锅。蔡护士第一个发觉豪华小单间儿里又一次人去楼空,飞奔到走廊里歇斯底里问道:“你们,谁看到池奶奶了!”

  可怜的拉登在小单间儿里扬起了脖子,特别无辜地眨了眨眼。

  路过的医生护士们一脸黑线默默加快了脚步。

  “又?跑?了?”蔡护士一口气没喘上来,“你们这些四肢健全的年轻人,为什么老逮不住个老太太!”

  五分钟后池岳的电话就响了,屏幕上显示“前方高能反应”六个大字。

  常阿一脸懵逼的盯着屏幕,思考这六个字的意义。

  电话声来势汹汹,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allen在旁边已经发出了不友好的讯息。

  常阿只好颤巍巍接了电话。

  蔡护士的超分贝怒吼隔空驾到:“池岳!!!!”

  常阿赶紧捂住话筒阻止分贝扩散:“那个……池岳在开会……”

  蔡护士:“开会?!他奶奶跑了!你问他要不要过来开会!”

  常阿听罢,忙不迭敲了emma办公室的门就推了进去。

  “池岳!!!不好了!!!你奶奶不好(跑了)了!!!”

  池岳皱眉接过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无比淡定的接了起来。

  “池岳。”简单的自报家门后,伸手把手机拿离了耳朵一臂远。

  “池!!!岳!!!!!!”蔡护士的狮吼功再一次超限额发挥中。

  “走了。”池岳按住扬声器,对emma扬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便大踏步离开办公室,出去接电话了。

  常阿还保持着刚刚冲进来时的勇猛姿势和面色不好的emma面面相觑。

  “一时冲动,一时冲动。”常阿打着哈哈,一面也合上门退了出去。

  Emma呼出一口气,胸腔里的郁结仍不得纾解。

  她从抽屉里摸出一盒女士烟,优雅地抽出一只,点上。

  手指扶上隐隐作痛的前额。

  咚。咚。咚。有人在门口敲门。

  啪嗒。轻声落锁的声音。来人又出去了。

  Emma独自端坐在办公室里,案头上放着一叠资料,资料上清晰的写着——

  唯有2010是空缺的。

  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串号码。

  Emma扫了一眼,拿起电话,走到距离门最远的窗边。

  “我这里挺顺利的,你呢?

  “意料之中。并不顺利。”

  “池岳什么反应?”

  “池岳?他很聪明,没有正面冲突,但也不给任何商量余地。”emma把没抽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哦?“南极的声音,听起来玩味又饶有兴致。

  Emma把头发往脑后捋了一下,眼神复又清明。

  “入门的礼仪,我会交给他的。”修长的手指落在桌面的文件上。

  文件上赫然写着【陆徙】两字。


第七章:敢跟我的人相亲?

  池奶奶酒足饭饱,摇晃回自己的小单间儿里,一眼就看到她人高马大的孙子又一次被蔡护士批完,正劈腿坐在她床沿儿上,一双眼看着自己慢慢走近。

  “又和小鸟儿约会去了?”池岳抿着嘴角,后槽牙磨得咔嚓响。

  池奶奶把包往凳子上一搁,啪及一座,二郎腿一敲,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奶奶,您出去遛弯儿,就不能跟人养老院打个招呼?让你呆家你不干,非要跑这儿来锻炼生存能力,你说你……”

  “又开始了。”池奶奶捂着耳朵拒绝沟通。

  池岳这个人吧,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人五人六的,一脸高深莫测的神秘范儿,碰上他真正在意、着急的对象,活脱脱就是个老妈子,烦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我问你!小鸟儿相亲的事儿你办的怎么样了!”池奶奶突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握着杀手锏呢。

  这回轮到池岳懵逼了。

  “黄了。”他老实交代。

  “黄了?黄了!”池奶奶跳起来,拿拐棍儿杵亲孙的腿。

  “奶奶你别闹了。”池岳一脸的无可奈何。

  池奶奶可不服气,“我给小鸟儿找个伴儿这是闹吗?”

  “那你怎么不给我找一个?”

  “我这不是暂时没有想祸害的人家吗?”

  “我不管,我都给人家姑娘说了一起吃饭,你自个儿看着办!”

  “得,不就相个亲吗?我去!”

  周一,下午三点,咖啡馆里没什么人。

  投影幕上在放一本很老的影片——《You have got a mail》。

  依旧是chen coffee(反正这个剧组也去不起第二个外景地了我就不编别的地方了= =),但不是陆徙坐的那个位置,而是室外。

  这一次的主人公换了一个姑娘。

  黑发间一张甜美的小脸蛋儿,松软大毛衣,平底鞋。

  苏里点了杯奶昔,一边把头搁在玻璃杯上戳吸管儿,一边在纸巾上画着什么。

  被风扫过的发丝,像猫咪细软的毛发。

  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神情分外专注。

  池岳推门风尘仆仆的进来,面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二三。

  屏幕上正放到凯瑟琳的那家旧书店,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哈喽。”清亮的声音从落地窗外传来。

  看到苏里一头蓬松卷发,肩膀躲在大毛衣里,看上去像一只温顺的猫咪。

  长长的睫毛开阖着,戳着吸管的脸颊鼓起来,粉嫩可爱。

  苏里朝池岳摇摇手。

  池岳有点摸不着头脑。未成年也能出来相亲了?他心里OS.

  皱皱眉毛,走了过去。

  “你好呀。”苏里眨眨眼,笑了一下,声音生脆。

  大部分人看到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高啊,苏里只是简单的说了声“你好啊”。

  池岳开门见山:“你等的人不会来了,作为补偿我请你吃饭。”

  苏里眨眨眼,“真的?那我可有理由大吃一顿了。”

  池岳有点儿意外,挑挑眉毛,顺势把腿搁在了凳子上。

  晚六点,天色已暗。咖啡馆的小圆桌上,一颗无烟蜡烛的火苗正温润地烧着。

  池岳整个人松弛在椅子上,习惯性的想吸烟,想起苏里在对面,伸进兜里摸烟的手,索性就插在了口袋里。

  他的面前,一杯肯尼亚AA已经凉了大半。

  苏里坐在他对面,正努力和一盘巧克力曲奇搏斗着。

  曲奇有点儿硬,她最终放弃用打叉,徒手捏起来往嘴里送,一脸满足。

  池岳的故事已经说得七七八八。

  “所以,池大鸟的绰号是小鸟儿取得?为什么呀?”

  池岳看她把沾着巧克力碎屑的手指伸进嘴唇里吸允。

  三十岁涂红唇膏的嘴唇做这个姿势是吸引,二十岁素面朝天的粉唇做这个姿势是俏皮可爱。

  “鸟大。”池岳保持着二流子的坐姿。手插在兜里,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他好整以暇眯着眼笑,仿佛期待一出好戏。

  对面的人果不其然没有给他意料中的反应。

  苏里眨眨眼,歪头打量他:“那你应该叫大卫,不应该叫大鸟!”

  她冷静一想,又快速眨两下眼睛,试探问道:“那小鸟儿——”

  他把身子摆正,“小鸟儿的名字里有一个徙字,弱不禁风小鸟才需要迁徙。”

  “够牵强。”苏里赞他。

  “我就是喜欢和他凑对。”池岳把脸凑近苏里,没皮没脸地宣布道。

  苏里当然知道他是在宣誓主权,于是岔开话题道:“小鸟儿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橘子。画。猫。”

  苏里在听到猫这个词的时候,眼神晶亮起来:“据说养猫的男孩儿内心特别温暖。”

  池岳想也不想,一口否定。

  “他喜欢猫,但从不养猫。”


  陆徙这个人确实一点都不温暖。

  池岳简直怀疑他的本体是一只逃离极地的北极熊,天生与寒冷契合。

  哪有人大冬天用夹趾拖鞋配羽绒服的?陆徙就是。

  哪有人大冷天在家走路从不穿拖鞋的?陆徙就是。

  他一直在都市里过着丛林般的返璞生活。

  就像砖缝里爬出的苔藓,没有阳光也兀自繁荣着。

  你的世界防御满格,拒绝所有的访客。

  我是需要你的,你知道吗?

  对我而言你像是一根芦苇。

 我潜入水里,需要依靠你呼吸。

  而对你来说,我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你允许了我的进入,却没有给我想要的权限。

  晚十点,老式小区,树木茂密生长,在夜色里穿行。

  倏一下,一道矫捷的影子闪过,一只金眼黑发的猫。

  猫矫健地身影停顿住,机敏的眼睛溜圆着,一声黑毛油光发亮,分外漂亮。

  它警惕地打量了一番来人,又毫无留恋地走了。

  一个身影蹲在路边。

  大长腿儿裹在破里边,裤脚都磨秃噜了。

  拖鞋,没有袜子,长长的脚趾露在外面儿,大约是没什么人性,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冷的样子。

  陆徙蹲在路口喂猫。猫被吓走了,他还是定定的蹲着。

  腿脚边,一小戳被吃剩的猫粮。

  喇叭形的破旧高挂在枝头,一道清冷的光晕照射下来,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池岳走过来,身形高大,遮住了他背上的光。

  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池岳把橘子丢他腿边儿,蹲下。


 “你再这么出来,我就打举报电话把这一片儿的猫全逮了。”不容置疑的口吻。

  “池大鸟。”陆徙喊他。

  “你最近是不是中邪。”他摸摸鼻子,躲在刘海间的一双眼,分外清明。

  “我相了你的亲。姑娘挺漂亮。”

  “哦。”陆徙怂怂眉毛:“你打算泡她。”

  “我只想泡你。”池岳眯了眯眼睛,用打量猎物的眼光注视陆徙。

  “这姑娘挺适合你的。”

  一个状似不经意的声音,小心的试探着。

  “你高兴就好。”陆徙倒是真的挺无所谓的样子,从兜里摸出根烟,又从池岳兜里翻出火机,点上,一双眼在烟雾里朦胧又清醒,笑的很邪。

  “你就没有个喜欢的人,也好让我死了心。”池岳也把烟点了,呼出一口,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些纠结又带些无奈地看着他。

  陆徙低垂着眼睛,高瘦的身影在下逆光而站,唇齿间呼出一口淡淡的烟,升腾起来,又氤氲进夜色里消失不见。一切都显得清冷又寂静。

  隔壁楼的窗户里,又一盏暖黄色的灯熄灭了。

  这个点的老小区,很多人都已睡去了。

  杂草疯长的花坛边上,寂静无人的小巷里,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仿佛这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池岳看着他,狭长的眼睛眯拢成一线。

  小鸟儿有个习惯,一旦有人追他,他就会把一年四季贯穿的拖鞋换了跑鞋,美其名曰,跑得快。一个一八几的小伙儿,身材匀称,头脑灵活,一身才气,长得也不赖,追他的人自然是不会少的,但从小到大,愣是没见他谈过恋爱。问他,他说,低智商的动物才需要恋爱。我不像你,来者不拒。

  “陈斗。”他把烟夹在手里,背对着池岳说出两个字。

  食指和中指之间,一颗火红色的烟丝,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你说什么?”池岳迟疑一下,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久违的有点恍如隔世。

  “陈斗,”他转过来,朝池岳露齿一笑,“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么?”

  说罢,悠哉哉的靠到墙根儿上,挑挑眉,重复了那两个字。“陈斗。”

  池岳这才确定,这是他高中时期女朋友的名字,那个彪悍如小兽,经常打架滋事成绩却好到出奇的陈斗。他已经很久没去回忆这张脸了,只记得她齐耳的短发,干净伶俐,身材高瘦,嗓门低沉,打起架来身姿好看,骂起人来喜欢带操。

  回忆里,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骑在墙头。

  陈斗算不上明艳却分外有生气的脸逆在四五月的日光里,向着他,俯身伸出了一双有力的手。

  “快上来啊,池大鸟儿!”

  陈斗的脸上,带着对门外世界的向往,显得那么生动而吸引人。

  曾经有那么一刻,他犹豫过,外面的世界阳光灿烂,只要他离开,也许就能遇见一地温暖。

  那是十六岁时候池岳的摇摆,可是现在,他快要三十岁了。

  他很清楚,摆在眼前的这条路会走的多么辛苦,但他已刀枪不入,没什么好怕的了。


第八章:见过185cm的女票么?

  陈斗,我的高中女友。学生时期交往过很多女朋友,就像小鸟儿说的,我来者不拒,但也从不走心,交女朋友对我来说,就是把身边的位置填上省去拒绝他人的烦恼罢了。

  但是陈斗特别不一样。

  我遇到的大部分人,不论男女,在恋爱时总容易失去自我,不自觉去讨好对方。

  可是讨好和服从,对我而言意味着很快厌倦,所以我的每段感情都非常短暂。

  只有陈斗,我们谈了三年。

  陈斗的理由非常简单,因为无论身高还是外貌,我都很无可挑剔。

  而我喜欢陈斗聪明,寡言,以及彪悍的暴力。

  周一,上午十点,七美的艺术生们还在上文化课。

  英语老师在黑板上整齐的画着板书。

  操场上,走廊上,空无一人。

  安静到有些压抑的光天白日。

  循着音乐声,一间间大门紧闭的画室一一略过。

  一双脚疾步匆匆。又停了下来。

  看似反锁的窗户,被人巧妙地做了手脚,带锁和不带锁的半扇交换了位置。

  手指一拨,轻松地开了。

  没有开灯的画室里闪进一个人。

  身手漂亮,动静轻巧。一看就是个逃课的惯犯。

  陈斗走到静物台前,看见台前正放着两个核桃。

  她一手捏住,砸了,朝池岳比划道:“吃么?”

  美术类的学生颜值都很高,也比同龄人更会打扮。

  七美管的严,但依然不影响女孩子们在各种细节做足文章。

  粉底液,轻盈睫毛膏,略带唇彩的润唇膏……千奇百怪。

  她素面朝天,头发简单地扎着,敞开到底的校服外套里,一件净色光板T恤。

  美得人始终不需要靠什么外物来支持。

  陈斗不修边幅,但依然自顾自美丽着。

  这种美,在于她身上迸发出的十足生气。

  池岳把一只耳机从耳朵上摘下,结束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嘛呢?”陈斗晃过去,把一个核桃塞池岳手里,拎起他摘下的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的靡靡之音灌满了耳朵。

  “Give me a reason to be a women。”陈斗边听边跟着哼了起来,身体不安分地摇摆着,一张脸表情夸张地陶醉着。

  池岳看着她笑,眼神是极温和的。

  “很适合走秀。”他道。

  陈斗把耳机摘下来,看着池岳:”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我们说好了,你人生中的第一场秀,我可必须在场。前排留座儿,家属级VIP.”陈斗站直身体,从上往下看着池岳,撸撸袖管朝他伸出一个手指。

  “好。”池岳扬头,起身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外面世界的阳光,从画室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把这个约定的手势照的明亮。

  陈斗笑容张扬,“别让我等太久!”

  “不会。”池岳语调平和。

  “你要是去了FIT,大四就有机会了吧,毕竟他们是交换制,可以直接去国外开毕业大秀。”

  “恩,”池岳答道。

  陈斗又从静物台上顺了两瓶啤酒,麻利拿隔壁桌的可乐罐开了,递一瓶给池岳。

  “不管怎样,为你的年少成名干杯!”

  池岳笑着和她碰了一下瓶子。

  陈斗咕叽咕叽大半瓶下了肚,抹抹嘴唇朝池岳说道,“你一定要声名大噪啊,池大师。”

  陈斗坐回椅子上,二郎腿一翘,一只腿摇啊摇的。

  “我呢,以后打算开个文化艺术公司,专门经济你们这些同学大咖。”

  “画画我是不行的。老爷子把我弄这儿来,无非想看看我能不能陶冶下情操,还有没有被改造的机会。”陈斗眨眨眼,“我早想好了,弃艺从商,资源都在,也不浪费。”

  “读完高中我就出国了,去念商科。正式告别我的艺术生涯。会考完就走。”

  池岳看着陈斗昂起的侧脸,眼神里出现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起身,拉开画室紧闭的窗帘。

  临近中午的阳光铺天盖地的照射进来,把原本幽暗的画室照的无所遁形。

  窗户外,操场上,篮球架下战的正酣,隔壁班的人还在上体育课。

  一旁的过道上,两排白杨树中间,一个背着书包的高瘦身影显得特别突兀。

  临近中午才来上课的陆徙,手里拎着一只画桶,正慢吞吞往教室楼走去。

  池岳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摸了摸袋子里的那颗橘子。

  口袋里的橘子,已经被体温烘的暖暖的了。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陆徙的身影仿佛只有自己手里这颗橘子般大小。

  只是这个人,可能永远也无法被他握在手里。

  “看什么呢?”陈斗也走了过来,一手撑在玻璃窗上,眯拢眼睛朝外搜罗着,忽然二话不说把窗户推了开来,冲着下面就大喊道:“小鸟儿!看这儿嘿!”

  陆徙听到声音,停下步子,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向画室楼。

  画室楼打开的窗户里,池岳和陈斗并肩而立。

  陈斗边喊边毫无形象的挥舞起双手来。

  “这货早上在校门口看到一只黑猫,结果就跟着猫跑了,愣是翘了半天的课。害我差点拿不到昨晚拜托给他的素描作业!”陈斗说着,拍了拍池岳的肩膀,“我先走了哈,今儿要交的作业还在他包里呢。”

  说完,从静物台上顺了个橘子,忙不迭的从窗口翻了出去。

  生动的脚步声消失在画室外的走廊尽头。

  池岳的眼睛一刻也没有从远方的陆徙身上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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