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感冒15天了,脖子有个大疙瘩经常出这种小疙瘩这次比较严重,现在7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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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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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 第 31 章
  萧卫东哄了蜜芽儿好久, 终于小蜜芽儿在那轻柔的哄拍中, 慢慢地睡意袭来,小脑袋一下一下地磕在萧卫东肩膀上,最后终于熬不住,趴在萧卫东肩头睡去了。
  萧卫东低头看着这白净的小人儿,恬静美好睡着的她, 奶肥小脸儿上有长而卷的睫毛微微垂下,像小樱果一样的嘴儿也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咿呀呀呀, 而是总算消停下来了。
  她是个肉嘟嘟的小娃娃, 从头到脚都是这么的可人, 萌得让人心都化了。
  就在这个时候, 她那犹如藕节一样粉嫩的小胳膊突然抡起来, 把个粉嘟嘟的小拳头甩在了他肩膀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他微惊了下, 便见她挺直了小胖身子伸了一个气壮山河的大懒腰, 张大嘴巴露出她八只小白牙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哈欠,之后那小脑袋就蹭了蹭他胸膛,靠着他的胸膛舒服地睡起来, 一边睡着,那小红嘴儿还时不时舔一舔, 好像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他有些想笑,又忍住, 她这么小的人儿, 这么小的嘴儿, 竟然能打那么大的哈欠,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他本想将睡熟的她放下,可是待要放下时,就见她粉嘟嘟的小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攥紧了他的衣服。
  他想打开她的小拳头,可是那小拳头太粉嫩了,上面的指甲都又小又精致,他不忍心,怕伤到她。
  想了想,他还是干脆就坐在炕头上这么抱着她。
  顾家的院子里大人们在忙碌着,有的在剁菜,有的在把刚洗好的衣服甩得啪啪啪响,厨房里的风箱发出呼呼的声音,几只母鸡咕咕地开始吃食,还有顾家的几个男孩子正在正屋里大声读书。
  “你钱大气粗腰杆壮,又有骡马又有羊,入社好像吃了亏,穷人沾了你的光。手拍胸膛想一想,难道人心喂了狼?老汉心里有本帐,提起帐来话儿长。地主逼租又逼债,担起儿女跑关外,你爹你娘来逃荒,一条扁担两只筐。你那时饿的像瘦猴,三根筋挑着一个头……”
  这好像是小学课本里的一篇《树老根多,人老话多》,之前他听姐姐背过,也就记下来了。
  以前没细想,现在听着这“饿的像瘦猴,三根筋挑着一个头”不免有些暗自神伤,想着自己就是那逃难的儿女,饿得肚子咕噜在叫,可是那又如何,在萧家,又有几个能在意自己的?
  奶固然是对自己好的,但是她年纪大了,很多事不做主。
  姐也是真心疼自己的,可姐自己都饿着肚皮。
  闭上眼睛,靠在贴有旧报纸的墙壁上,他回想着自己这一天的经历。
  最初掉到那山沟里的时候,他疼得头昏眼花,周围一片黑,一个人都没有,他只能听到深山里隐约的野兽叫声。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一定是死定了。
  后来那束光照下来,他被抱上来,其实整个人都处于懵的状态,及至来到了顾家,温热的洗澡水,香喷喷的肥皂,还有这软嫩嫩的小娃儿,让他觉得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充满热情,温暖,而甜蜜的世界。
  他原本心中充满悲愤和对这个世界的不解,他幼小的心灵茫然无措,他不知道人生到底有多长,幸福到底距离自己有多远。大北子庄外的山是如此的险恶,而他又是那么渺小,渺小到即使死在那山沟沟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去在意。
  可是现在,他想起了知青手里投射向星空的手电筒。
  他手里的煤油灯只能看到眼前豆大的那么一点点,可是手电筒却能看到很远,它的光可以照射向那么遥远的天空,照到星星上去。
  “总有一天,我要像那个手电筒一样,飞到天上,飞到星星上。”
  他低头凝视着怀里睡得香甜的人儿,不由得喃喃自语。
  “我并不是一个无用的人,蜜芽儿,你说是不是?”
  “大北子庄只是这个世界上巴掌大的一块,是不是?”
  而这个天下,还很大,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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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萧卫东在顾家吃了美美的一顿,尽管顾家这一顿饭并没什么特别,依然是红薯面贴饼和玉米面稀粥,配上一点山里采来的折耳根马齿苋等凉拌的菜,可是萧卫东吃得太香美了。
  吃饭的时候,他偷偷抬头看向顾家的男孩子们,只见他们嬉笑着,偶尔间互相打几下,一起吃饭,一起喝汤,还一起问起旁边的蜜芽儿。
  “小妹妹的脚丫儿踢我了!”
  “不行不行,我要挨着她,我要摸她的小脚丫儿。”
  “我也要,我也要让她踢我!”
  他的目光从那些男孩子身上转到了蜜芽儿那里。
  蜜芽儿被她娘抱在怀里,正一口一口地喂菜泥糊糊。她娘从碗里挖了一勺子,直接往她嘴巴里一塞,她呱唧着小嘴儿,几下子吃光,然后张大嘴巴等着,发出“啊——”的期待声音,那粉嘟嘟张圆的小嘴儿,像个“O”型,可爱得很,让他想起山窝里等着母鸟喂食的小嫩鸟儿。
  看着这情景,萧卫东也忍不住和那些男孩子一样笑了。
  小蜜芽儿真可爱。
  而蜜芽儿呢,面对这群总是想摸自己脚丫子的小哥哥们,也很无奈,她怕痒的啊,他们一摸她就忍不住咯咯笑,怎么这么坏,她哼唧地抗拒着表示不满。
  于是顾老太就出声了:“吃饭呢,不许说话,不许逗蜜芽儿!谁再瞎嚷嚷给我站外面别吃了!”
  这下子,一群鸭子叫顿时戛然而停,大家伙低头专心喝粥,饭桌上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吃完饭,那边陈胜利过来了,过来带萧卫东回家,顾老太见这情景,带着几个儿子媳妇的,也干脆过去看看情况。
  都是多年老邻居,看着隔壁整天有欺负孩子的,心里真是不顺畅,顾老太也盼着这个问题能够解决。
  过来老萧家一看,嗬,还真热闹,除了萧家人,刘美娟家的亲戚孩子,还有陈胜利带着书记孙利民,和小分队队长赵辉煌,除此还有几个大队的社员。
  大北子庄生产大队有两百多户人家,人口多,所以就分了好几个小分队,而顾家萧家都属于第三小分队,小队长是赵辉煌。
  陈胜利开始主持公道了:“今日当着大家伙的面,咱们总得把事情说清楚。美娟,你刚才说,是卫东掐了你家苦瓜,你才罚他的,是吧?”
  刘美娟不敢在陈胜利面前嚣张,忍着气说:“是,我家苦瓜哭得人心疼,肯定是这臭孩子干的!”
  陈胜利转头问萧卫东:“卫东,你有没有掐你弟弟?”
  萧卫东走上前:“胜利叔,我没掐苦瓜,我当时看着苦瓜忽然哭了,就想抱起来哄哄他,我怎么会好好地掐他?”
  他的声音很轻,不过却很坚定,并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普通孩子这年纪还满地乱跑玩耍呢。
  陈胜利点点头,是以萧卫东不要急,他又转头问刘美娟:“你说卫东掐苦瓜,你亲眼看到了吗?”
  刘美娟显然是憋屈得很:“这还用亲眼看到,当时就他和苦瓜在那屋里,苦瓜突然哭了,肯定是他掐了一把吧?还能有什么原因!”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童昭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他笑了笑说道:“萧嫂子是吧?你说卫东掐了苦瓜,对不对?”
  “是!”刘美娟面对童昭很是没好气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知青,竟然也插手他们生产大队的事!
  “可是你没看到是吧?”
  “不用看,我猜都能猜到!”
  “但是假如我们找到一个人,他当时恰好就在那个屋里,看到了这一切呢?”
  “当时屋里没人……”
  谁知道她这话刚说完,童昭旁边领着的一个小男孩就怯生生地说:“姨,当时我在屋里……”
  “你,锄头,你在屋里?我怎么没看到?”
  “我当时和犁头玩躲猫猫,就躲屋里……”
  童昭牵着那锄头的手,给陈胜利使了个眼色。
  陈胜利立马会意了,过去背着手问道:“美娟同志,既然锄头就在屋里,他当然看到了当时的情况,我们应该问问他,对不对?”
  刘美娟点头:“那是自然!锄头是我娘家外甥,肯定不会说谎的!”
  旁边的童昭轻轻用手掩住唇,咳了声,一本正经地退后了。
  陈胜利满意地道:“既然这样,咱可算是有人证,可以了解这段公案了。锄头小同志,麻烦你说说,当初你看到了什么?”
  刘美娟也低下头,对着自己外甥说:“锄头,你别怕,你直接给姨说,说说萧卫东是怎么掐苦瓜的!”
  旁边的萧淑兰见了,忽然就要冲过来,哭着喊道:“胜利叔,他们冤枉我弟!我弟不可能掐人的!锄头,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冤枉人!”
  陈胜利却是摇头,抬手示意萧淑兰稍安勿躁:“别急,这是证人,淑兰,你得让证人说话。”
  萧淑兰哭啊,气啊:“胜利叔,他们都是一伙的!这话可不能信!”
  陈胜利见了,不由得拉下脸来:“淑兰,你这样就不对了吧?”
  顾老太见状,赶紧把自己学生萧淑兰拉一旁去了:“淑兰过来,不许乱说话!”
  萧淑兰对顾老太是很敬重的,当着顾老太的面,她还能说啥,她只能憋屈地咬住颤抖的唇。
  刘美娟看着这情景,眼里不免流露出得意来,她鄙视地冲萧淑兰笑了笑,这才弯下腰对自己外甥说话。
  “锄头,你说吧,当时你看到了啥?说说,就说萧卫东是怎么掐苦瓜的。”
  锄头仰起脸来,纳闷地看着刘美娟:“姨,没掐啊……”
  “啥?”刘美娟以为自己听错了。
  锄头被刘美娟那样子吓了一跳,瑟缩了下,不过还是道:“我当时躲起来,看到苦瓜猛地就哭了,我还说这是怎么了,想跑出来看看,谁知道我还没出来,卫东就过去要抱苦瓜。然后,然后你们就都过来了。”
  啊?刘美娟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而就在这顾家院子里,却依然围着十几个生产大队的人,大家伙知道这桩事儿还没了,都没睡,特意来看个究竟。之前不好出声,此时见到这意想不到的情景,也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刘美娟的亲外甥吗,怎么现在竟然直接倒插了刘美娟一刀??
  锄头看了看不远处人群中的童昭,只见童昭朝他竖起大拇指,他回忆了下,这才继续说:“姨,我们伟大的领导人说了,实事求是,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我既然看到了是苦瓜自己哭的不是卫东哥哥掐的,那我就必须把我看到的说出来,这才是党的好孩子,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在场一群人都笑了,也有的给这位小同志鼓掌起来:“好,说得好!好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好一个党的好孩子!干得太好了!”
  刘美娟气得简直是手都在抖,她瞪大眼睛,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把自己这个笨蛋外甥撕碎了。
  “你,你胡说!”
  ☆、第32章 第 32 章
  陈胜利见了, 看不下去了;“美娟同志, 这可是你的亲外甥,你不信这个,还要信谁?刚刚不是说好的,咱得听听人证的话。现在证据确凿,你难道还要黑白不分, 冤枉好人不成?”
  “这,这, 我, 我, 我怎么想到是这样啊!”刘美娟悲愤地大嚷了声。
  萧淑兰本来正哭着, 她以为自己弟弟肯定要被冤枉了,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番变故,在那里惊得泪都忘记流了。
  萧卫东却一直表现得很镇定。
  在今晚之前, 他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可是经历了这么一番波折,经历了最绝望黑暗的一刻, 又重新被拉回光明温暖之地,他开始试着用更远的目光来看这件事。
  世界很大, 天上的星空如此辽阔,手电筒和煤油灯差距是这么的大。
  这片星空底下, 还有许多事情等待着他去尝试, 去了解, 他的人生更长,他还会经历许多许多。至于眼前,这小小的冤屈,这叫嚣的后娘,这点疲惫这点饥饿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任凭他再镇定,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锄头竟然在关键时刻帮了他。
  他望着锄头,目光微移,看向了人群中的童昭。
  童昭笑了笑,冲他眨眼睛。
  萧卫东微微抿唇,眸中露出感激。
  他知道,这个人帮了自己很多。
  围观的人群见到这种事儿,都不由得笑出声来。
  “国栋啊,你家儿子根本不是卫东掐的,卫东是个小孩子,可也不能随便欺负不是?”
  “就是!你这媳妇也忒不像话了,虽说后娘没几个好的,可像你家这样的也少见!”
  众人都忍不住嘲笑起来萧国栋和刘美娟,有的甚至不知道开了个什么玩笑,大家哄堂大笑。
  陈胜利抬起手,制止了大家的笑闹,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说:“既然掐苦瓜这件事不是卫东干的,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不过呢,有一句话我可得说,咱们再怎么样也不能为难孩子,孩子是咱生产大队的小社员,是未来建设祖国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中坚力量,欺负孩子,不给孩子吃饱饭,打骂孩子,就是破坏祖国的社会主义根基。”
  刘美娟被自己外甥抽冷子来了个底朝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大脸,正不好受着,脸上也是红一块绿一块的变幻,忽而间听到陈胜利这么说,少不得不要颜面,低头认错。
  “是,大队长说的是,我以后一定不为难孩子,不冤枉孩子,给孩子吃饱饭,也不打骂孩子了。”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不情愿的,凭啥啊,他陈胜利凭啥管他们家的家事?
  “大队长,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萧国栋也没想到自己媳妇竟然给自己这么丢人现眼,当下只好忍气吞声上前,给陈胜利说好话。
  “这就对了。”陈胜利现在也是可怜萧卫东这孩子,有心吓唬吓唬这两口子:“明天去生产大队交思想检讨报告,以后好好待娃,可不能再这么虐待娃了。”
  赵辉煌也跟着附和:“以后每个月,我会来你家看看,看看这孩子长得怎么样,你看这都比同龄人矮一截子了,再不长个子,别给耽搁了。”
  “还要写检查报告?”刘美娟心里在流血,检查报告,那是一般人轻易写的吗?她娘家兄弟前些天去过县城,知道县城里闹翻天,她也怕真被扣上那些大帽子,从此后就摘不掉了。可别是她写了检查报告,以后就要批要斗她了?
  陈胜利见她这语气,知道这事儿没完。这刘美娟啊,是个性子大的,嫁过来后在萧家泼得很,就是在大北子庄生产大队也是横着走。可这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她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她这么一个人物,其实谁看不惯整她,再简单不过了。
  陈胜利当下便要来几句,谁知道顾老太恰好拉着萧淑兰过来,她有心为孩子谋个学上,便笑着说:“胜利啊,我瞧这孩子已经六周岁了,按理说也可以上学了,今年九月份开学,是不是应该让他上了?”
  刘美娟原本因为要写报告心里不痛快,听到这个,简直仿佛割她肉啊,尖着嗓子下意识地反驳:“上学?怎么可能,他上学了谁来洗戒子洗衣服?他现在好歹能挣点工分呢!”
  可是她这话一出,陈胜利和赵辉煌同时望向了她,脸也拉了下来。
  “额……”她顿时蔫了,心疼地挣扎了一番,最后咬咬牙:“其实,其实也不是不让他们上学……”
  这生产大队,这什么小队长,怎么非要管着她家里的家事啊?
  陈胜利看着这情景,笑了,他没再搭理这刘美娟,而是走过去萧国栋身边,拍拍萧国栋的肩膀。
  “你媳妇觉悟不行,你得平时多教育教育她,你说如果不上学,孩子都不识字,以后怎么实现四个现代化,国栋,对吧?”
  萧国栋还能说啥,他也只能陪着笑,连忙点头哈腰:“对对对,大队长说得对,是得识字,等回头开学了就得上学!”
  刘美娟听到陈胜利这么说,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什么叫你这媳妇觉悟不行?当着她面竟然这么批判她?
  不过她哪里敢说什么呢,也跟着勉强地道:“大队长说的是,我以后可得提高觉悟。”
  可陈胜利话还没说完呢,他继续道;“咱们大北子庄生产大队和其他大队可不一样,咱们这里哪,都是团结友爱互助,咱们这里也不兴打骂孩子的,你们看,老顾家那四媳妇苏巧红,这不是她总是惹事,现在只能回家去了吗?这就是说,觉悟不行,咱们大北子庄生产大队,不要!”
  刘美娟听着脸都白了,这啥意思,意思是她表现不好,他就要让国栋休了自己??
  陈胜利背着手,又一本正经地继续道:“你不要小看这件事,思想觉悟不好,打骂孩子,那就是挑起阶级内部矛盾,那就是居心叵测,这个如果真追查起来,可就严重了。前几天我去县里开会,领导还问呢,说你们大北子庄有什么矛盾存在,有什么阶级敌人存在,如果有,我就得交上名单去了。”
  说着,他咳了声,严肃地道:“现在这名单还空着……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呢!”
  萧国栋听到这个,忽然就想起自己去镇子上看到的,那脸色就不好看起来了。
  而刘美娟,她当然也听说过,知道现在外面牛鬼蛇神各种事儿,乱糟糟的,这要是牵扯进去,那就完了,全完了!说不得连累婆家拖累娘家的,一家子全完蛋了!
  这陈胜利是生产大队队长,他说这话是啥意思,意思是要把他们家上报吗??
  “这,这,胜利啊,大队长啊,咱都是一块儿长大的,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我这媳妇她傻,她不懂事,我以后一定多管着她点!”
  “是是是,胜利哥,你看看,是我不懂事,我这个人就是没文化,就是傻,你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我赔礼道歉,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打骂孩子了,孩子都是好的,我以后给他们好吃好喝好穿,我还得让他们上学!”
  这两口子顿时变了模样,原本还不情愿的刘美娟脸都白了,而萧国栋则是诚惶诚恐的一叠声许诺。
  陈胜利看着这两口子的模样,叹了口气。
  “咱们的小社员只有上学才能学习文化知识,学了文化知识才能将来成为建设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的中坚力量,知道不?你说咱们上学也不要学费,就五毛钱课本费,谁家出不起那个钱?你出不起吗?出不起我借你们,这都不算啥,为了孩子嘛!”
  “出得起,出得起,怎么也出得起,孩子上学是大事,队长说得是!”萧国栋和刘美娟点头认错,一叠声地说是,就差直接对着陈胜利喊爷爷饶命了。
  陈胜利笑了笑,又说:“另外,顾老师那是咱们大北子庄生产大队多少年的人民教师,我还是顾老师教出来的学生呢,我们要尊师重道,顾婆子,这是喊谁呢?”
  刘美娟没想到自己暗地里说的话竟然被陈胜利听到了,当下简直是要哭了。
  她一脸哭相,对着陈胜利哀求道:“胜利哥,是我错了,我年轻不懂事,做错了,我道歉……”
  说着间,她忙跑到顾老太面前:“顾老师,是我错了,我不懂事,我不知道尊师重道,我得求你原谅我,实在是我的不好……”
  顾老太看她这个样子,哪里稀罕搭理她,淡淡地说:“你怎么说我没关系,好歹让孩子上学,你说是吧?”
  “那是自然,我都听顾老师的,全都听顾老师的!我发誓,我对着老天爷发誓,再也不饿着孩子了,一定让他吃得饱饱的!一定让他上学!”刘美娟一个劲儿的发誓。
  “别,对着老天爷发什么誓?这世上有老天爷吗?”陈胜利慢条斯理地继续批评。
  “对呀,美娟同志,你这思想还是不先进,老天爷是封建迷信。”赵辉煌对于自己小分队出这样的事,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也跟着进行严厉的批评。
  “是,是,我错了,我不说老天爷,我这是思想不先进,我认错,我再也不向老天爷发誓了,我得向党发誓,向红宝书发誓,向咱伟大的领袖发誓!”
  “这就对了。”陈胜利折腾吓唬够了,这才脸色缓和了下:“以后咱得定期考察,不合格就得上报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自打这日起,这刘美娟可真是吓坏了,赔礼道歉好一番后,最后回到自己家门,媳妇抱着男人忐忑不安地胡乱猜测,唯恐这陈胜利对自己进行打击报复。
  “大队长这是给顾老太出气呢!”她难受地这么说。
  “嘘……还说顾老太?你得说顾老师!”萧国栋是真得被吓到了。
  “这,这可是被窝子里啊!”难道被窝子里也不行。
  “被窝子里也不行!”萧国栋坚定地道!
  “好……”刘美娟吓到了,呆呆地这么道。
  ☆、第33章 第 33 章
  第34章割麦子
  自打刘美娟和萧国栋得了一次教训, 萧家姐弟两个人虽然依然在萧家不受待见,可是吃穿上却再也没受过苛刻, 至少没人明面上敢苛刻什么了。至于背地里刘美娟偷给娘家送几个鸡蛋不给这姐弟两个吃这种事,虽说依然有,可萧家姐弟却是不在乎了。
  自己那个老实巴交的爹, 为了娶这个媳妇, 已经耗费了许多, 如今新媳妇又生了个弟弟, 爹宠小弟弟跟宝贝似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们对这个爹已经没抱什么指望了。
  有这种没指望的爹, 以及泼辣贪心的后娘,他们还能求什么呢?
  他们深知在这家里, 能有他们口饭,再上个学, 已经知足了。
  两姐弟自是十分感激后面的顾家, 萧淑兰甚至在下课后,偷偷地跑来顾家要帮着洗衣服, 可顾家哪忍心使唤这小姑娘呢,自是让她趁机多温习个功课。
  日子就这么过去, 转眼间已经是麦收的季节了, 黄澄澄的麦穗儿在麦田里都弯下了腰。
  这对于北方的农民来说, 几乎是一年中最忙乎的季节了, 可是对于上学的小孩儿们来说, 却是最幸福的两个时候之一。
  在这种北方农村, 除了过年的那种寻常假,还有两个假期是比较长的,一个是麦假,一个是秋假。顾名思义,这两个假期就是麦收和秋收的时候了,会各自放十五天假。
  家里的男孩子们放了麦假,自然也都投入了生产大队抢收麦子的热潮中,年纪大一些的诸如粪堆粮仓都随着生产大队的社员一起跑到田里帮着收割了。小一些的比如墩子黑蛋猪毛,则要留在家中看管着家里的小娃儿。
  蜜芽儿和牙狗,一个只会地上爬,一个满地乱跑还会摔跟头,就成为了被看管的对象。
  若是以前,大人出去忙着麦收的时候,会把蜜芽儿这么大小的娃儿放在空着的大缸里,反正缸里面滑溜得很,小娃儿爬来爬去也摔不着丢不了的,顶多是里面栽个跟头,但是庄稼孩子皮实,也没大事。
  可是面对蜜芽儿这么娇嫩的人儿,大家伙都有些舍不得。
  再看看墩子黑蛋这种半大孩儿,一个个脏兮兮的,委托他们看管着蜜芽儿,他们更是不放心。
  最后童韵一咬牙,打算干脆带着蜜芽儿去收麦。
  顾老太更舍不得了:“舍下一个人的工分不要了,也得看好咱蜜芽儿。”
  童韵却是舍不得工分的。
  虽说大家伙都疼蜜芽儿,可是平时宠着惯着没啥,到了这抢收麦子的关键时候,总不好为了小娃儿舍弃一个人的工分。这个时候干一天顶平时干三天的工分呢。
  再说了,这也是社员抢收麦子积极性问题,你这个时候不表现,就显得你不积极,这是大是大非问题。
  最后童韵还是和顾建国商量下,两个人轮流背着蜜芽儿去收麦,晒一点没关系,好歹在眼跟前。
  顾家人看看这情况,也就同意了,毕竟积极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
  于是那几日,蜜芽儿在爹娘背上,着实见识了抢收麦子的壮观景象,不知道多少男女都弯腰在麦田里,人手一把镰刀挥舞着,随着那镰刀一起一落,熟透了的金黄柔软麦秆就咝咝地倒下来了。
  前面还是随风拂动的金黄麦海,身后就是倒下的整齐麦杆了。
  紧接着就有社员过来开始收起来,拿草绳捆成一大捆子,压得结结实实的,之后便往驴车牛车上放。
  大北子庄生产大队有十几辆双轮车,套上牛套上驴,一趟趟地往麦场里拉麦子。
  蜜芽儿头上戴着个白色绣花的小帽子,身上穿着兰司林布做成的粉色小裙子,粉嫩嫩的小手儿抱着个军用水壶,乖巧地坐在田垄上的树荫下。
  那小帽子是童昭托人从外面弄的,兰司林布是顾老太特意去集市上花钱花布票给买的,说是这种布薄,穿起来凉快。至于那军用水壶,还是当初顾老爷子用的,被顾老太一直收在家里,现在算是派上用场了,成为了蜜芽儿喝水的宝贝。
  蜜芽儿本来就长得好看,粉润胖乎,是这个年代农村小孩子少有的模样,又打扮得这么体面秀气,以至于来往拉车的割麦的都忍不住看一眼她。
  “这是顾老师家的女娃吧?早就听说这娃受宠,现在一看,可真好看!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一样的!”
  “瞧这小帽子小衣服的,咱生产大队没一个能比得上。”
  “是了,老顾家日子本就过得殷实,又宠着这娃,真是啥好东西都舍得给她用。”
  蜜芽儿早对这种夸奖见怪不怪了,她自己也发现了,村里的娃,别管男女,要么瘦,要么黑,模样再标志,有了这两样,怎么也好看不了,偏生自己天生白嫩,是那种太阳越晒越白的皮肤。
  顾家的男人都去那边背麦垛子去了,童韵和两个嫂子并排割麦子,一边割着,一边抬起头用手巾擦擦汗,顺便朝蜜芽儿这边望过来。
  蜜芽儿早就瞅着娘的方向呢,见娘秀美的脸颊上都是汗珠儿,她就心疼,于是赶紧冲着娘笑笑,然后还挥舞下小胖手对着娘喊:“呜啦啦呜啦啦哇,娘娘娘娘,哇啦哇啦……”。
  “这孩子真逗,还挺懂事的!”旁边的人说笑道。
  “是,别看才九个月,跟个大孩子似的,啥都懂了。”童韵擦了擦细白颈子里的汗珠儿,这么说道。
  正说着,远处跑来一个人影,戴着个大草帽,远的时候没看清,待到近了,这才知道原来是童昭。
  童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蜜芽儿跟前:“小蜜芽儿,这么乖地坐着呢!”
  童韵见弟弟竟然这会子跑过来,便用手在嘴巴那里环成喇叭状喊道:“你跑来做什么?”
  按理说童昭应该和生产大队其他男人一起运麦垛子,用石磨子轧麦粒,怎么竟然跑来这块田垄了?
  童昭笑着挥手:“我过来看看蜜芽儿!”
  说着间,他弯下腰,快速地拿出一个东西塞到了蜜芽儿那奶肥小手里:“乖,舅舅给你带来个好吃的!”
  童韵无语了:“她还小,不能随便乱吃东西!”
  童昭笑,一边笑一边往远处跑:“能吃,这个一吸都是水儿,噎不着呛不着!”
  蜜芽儿低头看时,只见小舅舅往自己手里塞了一个蜜桃儿,软乎乎的,饱满粉红,一看就是汁水充足。她抱着那大蜜桃,贪婪地张开嘴巴,从那蜜桃尖尖上开始吸起来。
  惯会吸奶的小嘴儿这么一吸,蜜桃甜美的汁液就渗入小嘴中。
  真甜,真好吃,真解渴!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蜜桃桃!
  于是童韵便见自家女儿鼓着个腮帮子,抱着个比她的脸小不了多少的大蜜桃,那叫一个啃啊吸啊,好生卖力的样子,很快粉润两颊变成了个小花猫。
  一时她也忍不住笑了:“这童昭,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
  陈秀云抬起身来,掐着酸疼的腰,擦擦汗笑:“童昭可真是疼咱蜜芽儿,得了啥好处也忘不了蜜芽儿。”
  冯菊花却笑着说:“那也得说有本事能得好处,我看童昭是个能干人儿,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不像咱顾家男人,一个个都老实。”
  陈秀云想想也是,点头:“说的是,童昭是城里的,就是不一样。”
  正说着,南边地头过来一群女人并几个小孩,个个都是戴着草帽,其中有几个还背着个娃,等到走过来一说,大家伙才知道,原来她们那块地比较小,已经收割完了,所以被小分队队长赵辉煌派到这边来了。
  当下大家伙重新分了任务,就各自拿起镰刀忙活起来。
  童韵恰好挨着柯月一起割麦,柯月生了个孩子才出月子,可是没办法,家里劳力只有顾跃进,吃饭的嘴多,她不得不拖着还没大恢复好的身子过来抢收麦子。
  童韵看到这情境了,不免皱眉。
  她才生过孩子,自然知道那辛苦,出月子没多久的孩子,两个小时就得吃一次奶,吃了后马上就要拉就要尿,如此循环,烦不胜烦。柯月自己身体怕是也没恢复好,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带着孩子出来抢收麦子。
  她从东边开始割,柯月从西边开始割,两个人在割到中间的时候恰好遇上。
  童韵提醒说:“柯月,你才出月子,现在这么弯着腰割麦,小心落下腰疼的毛病。”
  别说是才生过孩子的,就是正常人,割几天麦子,怕是都腰酸得不行了。
  柯月略停顿了下动作,叹了口气:“我也想赌气不来,谁不知道在意自己身体呢。可是没办法,落到这个地步了,我总得给自己打算打算,要是我现在不出来忙活,说不得到了冬天家里就断了粮。”
  童韵听着,倒是有些意外:“这咋会呢,生产大队到时候肯定是按人头分粮啊,大不了到时候先想办法补点钱。”
  生产大队的粮食在交了公粮并存了来年的粮种子后,其他是按人头分的,每个人合该多少斤粮食,老弱病残孕都是有的,这也算是考虑到大家伙的填饱肚子问题。不过呢,有些人的工分多,有些人的工分少,那怎么办,多工分的,可以选择多得粮,也可以选择折算成钱。少工分的,你要想拿到你人头应得的粮食,那就得补足钱。
  如果没钱,那就是彻底没办法了。
  难道说,柯月家拿不出这钱来?
  柯月苦笑了声:“是,家里根本没钱,要不说嫁了贫农呢,嫁贫农,好成分,这可真好,总算是彻底的贫农了!”
  贫得吃不起饭了。
  童韵见她这样,却是不好说什么,只好安慰道:“等会这一陇割到头,你借着喂孩子功夫,坐在地头歇一会,割得少就割得少,大不了我们割快点,一样不影响进度,大家伙都是女人,也能理解的。”
  柯月听了,感动地望了童韵一眼,却见她肌肤在那阳光照射下闪着秀粉的光泽,心中黯然,羡慕嫉妒又感激。
  “谢谢你,童韵,之前多亏了你送我的两斤红糖,要不然我这月子连个糖都没有!”
  ☆、第34章 第 34 章
  “谢谢你, 童韵,之前多亏了你送我的两斤红糖, 要不然我这月子连个糖都没有!”
  童韵知道柯月生了,曾经过去看过她,并单独送了两包红糖, 刘瑞华和莫暖暖一起送了一袋子鸡蛋糕。如今童韵听着柯月这么说, 越发皱眉:“咱们生了孩子, 不是会分三斤红糖票吗?”
  每个生了孩子的都有, 生产大队给分,三斤红糖票对于月子里需要营养的产妇来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还是却总比没有强,怎么也不至于非靠着她送的那两斤红糖的地步啊。
  柯月听到这话, 眼圈都红了,别过脸去, 咬着嘴唇说:“这不是穷么, 顾跃进她娘说,她当初生顾跃进, 月子里哪有红糖吃,说就是我这成分不行的从城里来的, 被宠坏了。话说他们贫农家的媳妇不兴那一套, 不能太娇气, 说红糖票拿去黑市卖钱了, 不让我吃。”
  就是童韵送的那两斤, 她还是硬扒着不放, 才算是留下来进了自己的嘴。
  童韵怎么也没想到柯月竟然过得是这种日子,之前只以为她家穷,没想到她那婆婆竟然这么不体恤人!
  “那顾跃进呢,他就不知道心疼你?”
  才生了孩子的产妇,他们就这么对待?
  提起这个,柯月眉眼都带上了哀怨之色:“他啊,哪知道心疼我,就听他娘的了!”
  童韵一时无言,她只听顾家人说那个顾跃进挺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觉得柯月嫁给个老实人也挺好,可是却没想到,这老实人竟然和老实娘合起伙来这么欺负媳妇。
  “他们就算不心疼你,好歹心疼下孩子,孩子总是他们家的吧?”
  提起孩子,柯月唇边泛起嘲讽的笑:“他们家就盼着有个男孩子给他们传宗接代的,一看是个女孩子,说是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根本不怎么上心。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大热天,我背着个才出月子的娃来割麦了!”
  童韵听着,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早看出顾跃进她娘怕是个盼着男娃的重男轻女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直接了当,连表面应付一下都不肯,根本不把生了女儿的柯月当人看。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童韵虽说也经历了上山下乡,可其实从城里到乡下,无论沦落到啥地步,一直是被宠着的,富的时候富疼,穷的时候穷疼,以前有爹娘,现在有丈夫和顾家一家子,还有个弟弟啥事儿都护着,要说受苦,她还真没受过。如今听着柯月这遭遇,想想都替她难受。
  “走一步看一步呗!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又能怎么着!反正我也想好了,这死老太婆,她做初一我做十五,她总有老的时候,至于那男人,他离了我,也娶不起别的媳妇了!”
  柯月如今的策略,只能是熬。
  正说着,柯月背后的小娃儿哼哼着哭起来,小娃儿生下来才五斤,瘦巴得很,出了月子也就七斤,看着孱弱,哭起来都没太有力气。
  童韵心疼孩子:“这大热天的,你别让她这么干晒着了,小心中暑,地头上有树荫,你先过去喂喂奶,让她也凉快一些。这点麦子,我帮你割了就行!”
  旁边的陈秀云恰好也割到这块了,利索地笑着说:“是,柯月你地头歇一会吧,我们多割点就完事了!”
  其他几个妇女也有知道这事的,听到柯月这边孩子哇哇哭叫,纷纷喊道:“歇着去吧,别太委屈孩子!”
  柯月看着大家伙这古道心肠,眼里都快掉下泪来了。怎么村里随便非亲非故的都知道心疼她和孩子,都知道可怜她们,偏生孩子的亲爹亲奶奶的不知道疼?
  “辛苦大家伙了,我先去喂喂奶。”说着间,柯月赶紧过去地头上,解开来后面背着的孩子喂奶。
  蜜芽儿奶肥小手抱着个大水蜜桃,啃啊啃的那叫一个有滋有味,正啃着,就见柯月背着个孩子过来了。
  她知道这是娘的好朋友,一起下乡的,嫁给了贫农,生了个女娃儿,不由得好奇地瞅过去。
  一瞅之下,也是有些意外,听说这孩子都出满月了,怎么这么小一个啊,和自己差别忒大了。
  而柯月喂着怀里的娃儿,也不由得看向旁边的蜜芽儿。之前她怀孕又坐月子的,也没太见过这孩子,只知道顾家一家子都宠着,如今一见,也是微吃了惊。
  平时整天抱着自家这刚出月子的娃,觉得自己娃挺好看的,小模样俊俏,可如今看了蜜芽儿,才觉得差别真不小,人家蜜芽儿圆润润的白胖,眼睛晶亮,抱着个水润的蜜桃儿,啃得那叫一个香甜可爱,憨态可掬。再低头看自家怀里的娃,又黄又瘦,爹不疼娘不爱的,营养匮乏。
  这过得叫什么日子啊!
  柯月满心不是滋味。
  其实她也是钻了牛角尖,须知这生了孩子的女人,身体恢复,照顾宝宝,以及面临添丁进口所带来的各种生活改变,这个时候正是人这辈子最脆弱的时候,也最容易钻牛角尖,思想偏激,最后陷入产后抑郁症中不能自拔。
  若想开点,自然会觉得,人家八个月,自家才出满月,黄疸还没退呢,这能比吗?可柯月比,她就是忍不住和旁边的蜜芽儿比较起来。
  她这么想着时,喂奶喂得口渴,便找出背包,拿出里面的一个玻璃瓶。这年月大家出门劳作,都会带个玻璃瓶子,一般是家里攒下来的廉价白酒瓶子,上面栓个绳子,里面放水喝。柯月口渴得厉害,打开玻璃瓶要喝水,谁知道这一路过来,水洒了不少,竟然看着没多少了,她咕咚咕咚喝光了,还是觉得渴。
  抱着孩子继续喂奶,看旁边蜜芽儿坐在那里,两个小胖腿中间夹着个军用绿水壶,两个小胖手抱着个水蜜桃儿,水蜜桃儿的香味就那么飘过来,飘进她的鼻子,浮在她的喉咙处,让那里越发干渴。
  她有点想喝这军用水壶里的水,可是又不好意思渴,喉咙里依然干得冒烟,刚才自己喝下的那点水根本浇不下满身的干渴,而那水润香甜的水蜜桃气息更是让她喉咙发痒,忍不住暗地咽了下口水。
  她抱着孩子不顾形象地盘腿坐在树荫下,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地头上喂奶,望着那戴着草帽弯腰收割的女人们,还有那些跟在后面拾麦穗的小孩子,那么忙碌的景象,让她想起了好早好早以前。
  其实细数起来,也就四年的时间吧,可是这四年仿佛是大半辈子,她从个娇滴滴的城里女孩儿,变成了这农村里实打实的农村妇女。
  以前她看到别人当众喂孩子会羞涩,现在却毫不顾忌自己随便喂。
  以前她尊老爱幼看到老人小孩都会让座,可是现在她却觊觎着旁边八个月小娃娃的水蜜桃和军用水壶!
  四年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成为了自己往日最鄙弃的那种人?
  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弯腰割麦的童韵,她虽然生了个孩子,可是看着腰身依然婀娜,草帽底下的那脸蛋依旧是像在城里那般白嫩,她和几个妯娌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笑起来,笑声顺着麦浪飘过来,欢快动人。
  心间隐隐竟然泛起了说不出的滋味,她是忍不住和童韵比较。
  怎么同样生了个女儿,她家的蜜芽儿就那么惹人爱,她家的蜜芽儿就那么受人宠,而她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其实蜜芽儿是感觉到旁边这位柯月姨那饥渴目光的,眼睛不经意地扫过她的嘴唇,蜜芽儿甚至看到了她嘴唇上的干涩,蜜芽儿有心想把自己军用水壶里的水分享给这位柯月姨,可自己到底才八个月。
  她这八个多月的身体还不能任凭她驱使,她作为一个八个多月的小宝宝更不可能惊世骇俗地去孔融让梨。最后没办法,她只好耷拉下脑袋,假装没看到柯月的目光,继续独享那香喷喷的水蜜桃。
  这个时候麦场那边又过来几个双轮车,男人们一个个将之前女人割下来的麦子绑成大捆往车上装。顾建国这次也跟着过来装车,见女儿坐在树荫下,都来不及和女儿说说话,只是在抬手擦去掉落在眼里的汗珠子时,才吆喝了句:“蜜芽儿乖!”
  蜜芽儿看到了自家爹,高兴得想向爹挥挥小手儿,然而两只小手儿还抱着个大水蜜桃舍不得放下呢,只好举着水蜜桃冲着爹笑:“呜哇呜哇爹爹爹爹~~~~”
  小嘴儿不说爹则已,一说就是一长串串儿,鲜润的嗓子里说出软嫩的娃娃音儿,听得那边忙乎的顾建国心都要化了。
  “蜜芽儿吃桃桃,乖乖地坐着,等爹忙完了抱你!”
  蜜芽儿欢快地晃着大水蜜桃儿,她咂了半天就咂了桃尖尖上一点味儿,她要留着桃桃给爹吃,给娘吃。这么好吃的水蜜桃,得让爹娘也尝尝味儿。
  顾建国他们一群男人很快把沉甸甸的麦捆子给装在了双轮车上,为了节省时间,那些麦捆子几乎在狭窄的双轮车上堆积成了一座小房子。
  赶着沉重的车马,男人们并麦田里几个女人跟着车离去了,他们还要过去麦场卸车,散开麦子,晒干了后再轧麦子。
  麦田里因为没了麦子,便只剩下齐刷刷的麦茬,并一些稀松零散的碎麦,这些零散当然不能浪费,是要捡的。捡麦子这个活就是小孩子们挣工分的好机会了,这种活大人干太浪费劳力,小孩干最合适。
  生产大队的小孩早就被分了工,分到这块地的是几个小孩子,其中一个就是萧卫东。
  萧卫东背着个打补丁的蓝花布包袱,弯腰在地上拾麦穗,背就没直起来过。
  “麦场里的麦垛得上去几个人摞,人手不够,你们几个先别割麦子了,也跟着过去吧!”
  赵辉煌跟着最后一趟双轮车打算出发,临走前开始点兵:“你,你,你们几个,过来,走,跟着去麦场!”
  童韵恰好那一陇割到了地头,就这么被点兵点走了,陈秀云也在其中,麦田里只剩下两三个年迈的老妇人了。
  她看看地头的蜜芽儿,犹豫了下,想着商量换个人去,可是看看剩下的都是年纪大的,这么换人总是不好意思。这时旁边的一位老太笑着说:“放心我们给你看着,丢不了!你带着孩子过去麦场,小心被迷了眼!”
  麦场里会用木铁锨把轧过的麦子高高扬起来,这样麦麸灰尘和麦粒就分开了,这个时候最容易迷了人眼,就算大人都得戴着口罩头巾的。
  童韵想想也是,都是一个生产大队的,倒是也没事儿,况且眼看着赵辉煌已经跟着车跑了,她这个时候再要求换,挑三拣四的,倒是有些不服从组织安排的意思,当下对那些老妇人说了几句请她们看顾下,之后赶紧过去追车去了。
  萧卫东其实早就看到了蜜芽儿在地头上坐着啃水蜜桃,不过他忙着低头捡麦穗,根本没功夫细看,如今老远听到顾家的几个女人也跟着去了,他就捡着麦穗,想着朝蜜芽儿那个方向慢慢挪过去。
  蜜芽儿还太小了,哪怕稍微碰到一点都了不得。
  ☆、第35章 第 35 章
  萧卫东背着半包袱的麦穗, 趁着捡麦穗功夫就要挪去蜜芽儿附近,他是想看顾着她一些, 免得万一摔倒了或者哭了什么的,毕竟八个多月大的娃,一时看不到爹娘都可能哇哇哭。
  更何况, 萧卫东总觉得蜜芽儿是个娇生惯养的, 没受过啥委屈, 如今身边没个人, 怕她害怕。
  谁知道刚要过去,旁边一个老太太喊着萧卫东:“瞧这边树杈里头, 一堆麦穗,卫东赶紧拾!”
  萧卫东看了看蜜芽儿, 看看那边的麦穗,只好背着包袱先拾麦穗去了。
  谁知道他刚走了, 就有一个老太太从那边田地里过来, 走到近前,看到柯月, 竟然嚷嚷起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吗,这是收麦呢, 全生产大队的人都在忙活着挣工分, 结果你呢, 你竟然坐在地头上歇着?啧啧啧你有这么好的命啊, 你一个生丫头片子的命, 还好意思歇着?”
  顾跃进他娘骂起来人可是有一手。
  柯月听着这话, 顿时拉下了脸,冷嘲热讽地道:“是是是,你老顾家就缺这点工分了,让一个才出月子的新媳妇背着孩子来上工挣工分,我要是挣不了这点工分全家都得饿死了!”
  她这话一出,顾跃进娘顿时急了:“哟,你啥意思,你这是啥意思,瞧瞧,有这样的儿媳妇吗,竟然敢给婆婆顶嘴了,这还反了你了?不就生了个赔钱货丫头片子,你拽什么拽,自己肚子不争气,就别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
  因为在场剩下的除了小孩子就是几个年迈的妇人,屁股决定脑袋,那些年迈妇人自然是向着当婆婆的说话,毕竟她们都有儿媳妇,都盼着儿媳妇生儿子而且要孝顺。
  “柯月,你娘虽然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你家也是条件不好,可作为儿媳妇,你也不能和她这样说话啊?老人错是错了,可她不识字,她也不懂,你是城里人,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众人也有是非观,也知道顾跃进娘确实有些狠了,可那又如何。
  你和一个不识字老太太计较,还要当众嚷嚷,那就是你的错。
  柯月听到这话,她心里憋屈啊。
  敢情这群老太太都知道自己婆婆是做得不地道,可是她做得不地道她有理,因为她是农村不识字的老太太!而自己如果和她争辩,那就是自己没理了,因为自己是城里来的下乡知青,成分还不好。这样的自己,根本没资格说话,哪怕被欺负死,那也得一声不吭当个受气包!
  柯月自打嫁过来就不痛快,怀孕一肚子气,生了后更是每天晚上都要哭,现在刚出月子就出来干活,她是苦水往自己肚子里流,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在地头喂喂孩子,就惹来这老太婆一顿念叨!
  她咬着牙,抱着自家女儿,恨恨地抬头盯着那顾跃进娘:“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活该成分不好,我活该生个女儿,我活该嫁到你家,我怎么这么傻,竟然还和你讲理,还和你争,我争个屁!”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嚷出来的。
  往日的清秀女孩儿家,哪里会说出这种粗俗的话,可是现在,唯有几句粗话才能发泄她心中郁积太久的怨恨。
  这下子顾跃进娘越发来劲了,本来生了个赔钱货她就满心不痛快,结果这媳妇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
  “怎么,说你几句,你还嚷上了?你说说你,干活干活不行,生娃生娃不行,你还有什么能耐?你以为你自己还是城市里的大小姐啊,你爹不是早就下牛棚了?如果不是我们家娶了你,说不得你也被连累了,你以为你算老几啊,也有脸和我嚷嚷?”
  自家成分好,娶了这么个货,她还觉得吃亏呢!
  “哎我早就和跃进说,娶谁不好,非要娶这么个成分不行的,就算不花钱不用彩礼钱又怎么样,便宜媳妇就是没好货!隔壁那谁,人家用了二十块钱彩礼,娶的媳妇那叫一个能干,上来就给生了个大胖小子!”
  便宜媳妇没好货……柯月的心里在滴血,痛得她紧紧攥住了身边的老树根。
  当初顾跃进待她不错,帮她干活,看着也是憨厚老实,她就嫁了。
  她心想,她不图啥彩礼,不图啥家境,就图人老实又是贫农成分。
  她爹被人家抓了,下了牛棚,她也被连累过,受过不少委屈,平时生产大队开会,别人都坐在那里开会,就她得站旁边听。隔三差五,她还得打个思想汇报给生产大队队长,让陈胜利给交到公社去。
  这不是人过得日子,她过不下去了,就想嫁个贫农!
  结果嫁贫农,嫁老实人,竟然就是这么个下场。
  她以为自己贤惠好说话不提啥要求,结果人家觉得她是白来的媳妇不珍惜!
  柯月怔怔地望着那顾跃进娘,脑子里轰隆隆的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是谁,为何沦落到这么个小山村里,又为什么面对着一个自己往日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乡下婆子!
  她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吗,她不是从小过着小公主一样的生活吧,她的奶娘不是每日抱着她不放手吗,她妈妈不是才给她买了个洋娃娃吗?
  怎么一转眼,她就成了别人的媳妇,乡下喂奶的粗鄙妇人,遭受这么个乡下婆子的□□!
  “傻了啊你,快起来,干活去!”顾跃进娘说了半晌,见这柯月眼睛也不眨一下,呆呆地望着自己,一时也是愣了下,这儿媳妇咋啦这是,怎么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而此时的柯月,在那瞬间的迷茫后,神思终于归位,所有的记忆回笼,是了,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有钱人家女儿了,她被划了成分,她家没落了,她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她来到了农村,她嫁给了农村贫农,她和那土疙瘩里养出来的男人生了孩子,她被嫌弃,她的女儿也被说成了赔钱货。
  柯月恍惚地望着眼前一个劲儿冲自己骂的老太婆,忽然间血液就往脑门上冲。
  她凭啥,凭啥骂自己,若是再早些年,她去自家帮佣都不合格!
  柯月抱着孩子站起来,厉声斥道:“你滚,给我滚,你这个下三滥的死老太婆,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她这么一吼,顿时在场所有的人都吓傻了。
  这这这,这是媳妇要骂婆婆啦?反啦这是!
  顾跃进娘也没想到,这平时不爱说话闷不吭声的媳妇,竟然突然间爆发了这一下子,她也是一愣,都没回过味来,待想明白了,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你,你们听听,这像什么话,你这个下贱玩意儿,有没有规矩!”说着,她气得哆嗦着手就要挽起袖子:“我得让你知道,啥叫规矩!”
  柯月也是豁出去了,拼了,她做错了什么,合该受这罪?
  当下也不顾怀里孩子哭个不停,冲过去就要和自家婆婆干架。
  这两个人你来我去的,不免推搡几下。
  可怜的蜜芽儿抱着个大水蜜桃,无辜地仰起脸,看着这两个人,你骂一句我骂两句,你推我一下我打你两下,很快就掐了起来,一时也是看呆了。
  最可怕的是,这两个人还在她跟前掐。
  她那么矮小,不过是勉强坐在那里罢了,两只小肥腿根本没劲儿站起来,她们干架不要紧,可是两个大人四条腿,一个个在她看来都是巨型大柱子。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扫到她,就够她受的。
  就在这个时候,老太太脚迈起来往儿媳妇冲,直接那腿风把她给带倒了。
  脸上微疼了下,唔,好像脸上破了皮?其实倒是没多疼,就是有一点点疼而已,不过太危险了,那四条腿中的两条竟然直接迈过去她的小胖身子……这要是一个踩不准,可不是踩到她小肚肚上了。
  偏偏爹娘不在身边,不行,她得想办法自救,赶紧脱离危险。
  于是她眨眨眼睛,使出自己最大的能耐:“哇——”
  一声尖锐的大哭,惊天动地,气震九州。
  “呀,孩子怎么哭了!该不会碰到她了吧!”
  众人正惊讶着,就见一个小身影冲过去,直接把蜜芽儿抱了起来。
  蜜芽儿虽然被抱起来了,可是她既然开哭了,就没有轻易罢休的道理,依然用她最大的力气卖命地哭嚎:“哇哇哇——”
  萧卫东也是吓坏了,连忙检查,只见白嫩脸蛋蛋擦伤了一点点,现在泛着红,一下子心疼得不行了,她这么娇嫩的人儿,怎么被这样连累?
  这边蜜芽儿身边已经围了几个老太太,在那里七嘴八舌的出主意:“这孩子真好看,哭成这样,真可怜!”
  “该不会是那婆媳两个踩到人家了吧?”
  “瞧这可怜样儿,眼泪都出来了。”
  “这可别以后破了相啊!”
  这边蜜芽儿哭兮兮,那边柯月和顾跃进娘却是依然掐在一起,两个人直接打了起来,打得揪头发掐脖子的,直接滚到了旁边麦茬里。
  柯月怀里的小娃儿此时已经被放在地上,她也是吓到了,躺在地头上,踢腾着小腿儿一起哭,哇哇哇的声嘶力竭,一大一小,哭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萧卫东冷冷地扫了那婆媳一眼,也不顾周围七嘴八舌的人群,抱着蜜芽儿,拎起蜜芽儿的军用水壶,赶紧往麦场方向跑去。
  蜜芽儿其实本意是想通过哇哇哇大哭来吸引大家注意力,避免被那四个大柱子踩踏的命运,没想到刚开展嚎哭,就被萧卫东抱过来了。
  这动作太快,她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施展出的哭嚎功都没来得及收回,没办法,总该有点余韵,不能突然爆发,又戛然而停。
  那边婆媳俩还掐个不停,这边蜜芽儿被萧卫东抱着绕过了一个山坡,看不见那边的田陇了,这才停下来。
  萧卫东低头一看,不哭了的蜜芽儿,两手还紧紧抱着她那大水蜜桃,小手儿用了吃奶的劲儿搂着,好像唯恐她的水蜜桃桃被人抢走了一般。
  而她那小脸上,除了右边一点红色擦伤,根本一丝丝眼泪都没有,就连那清澈的眼睛里,也丝毫没有半点湿润。
  这……?
  萧卫东抱着小胖娃娃,仔细看了看那擦伤,因她肌肤白嫩,这才格外显眼而已,其实倒是没多严重,想必养个两三日就好了,当下温声问道:“蜜芽儿,你刚才是不是吓到了啊?”
  蜜芽儿:“啊呜啊呜~~”
  萧卫东:“别害怕,没事,她们碰不到你。”
  蜜芽儿:“呜啦啦咿呀呀呀~~”
  萧卫东:“我带你去麦场找你爹娘好不好?我们不回去那边地头了,她们掐起来了。”
  说着间,萧卫东还听到了山坡那边婆媳两个叫骂声,其中老的那个尖锐地大哭,各种撒泼,不用看都可以想象得出来战况之惨烈。
  蜜芽儿说了半天话,奈何这萧卫东根本没听懂,她也有些丧气,没奈何,她只好费了老大的劲儿,吭哧吭哧地举起了自己的水蜜桃桃。
  爹不在,娘也不在,就这么个水蜜大桃桃,自己小手抱了半天好累累,还是给小哥哥吃了吧。
  萧卫东看蜜芽儿把水蜜桃举起来到自己嘴边,晶亮的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那意思好像是想让自己吃?
  他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口水。
  这大热天的,收麦最关键的时候,他带的水已经喝光了,哪里能不渴?
  能有口水喝都是奢望,更不要说这芬芳扑鼻满是甜香的水蜜桃,看一眼都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我不饿,蜜芽儿自己吃吧。”他闷声这么说。
  不饿?蜜芽儿又不傻,可看到他那饥渴的小神情了,还装?
  “哇啦哇啦呜呜呜啦啦……”小哥哥小哥哥,再装就不可爱了,知道不?
  “蜜芽儿吃。”
  “哇哇哇啦啦啦……”一起吃一起吃嘛,我小手都要拿酸了。
  最后萧卫东执意不吃,蜜芽儿瞪大眼睛,委屈又愤慨地望着他,撅噘嘴就想哭。
  这是欺负小孩子啊,让你吃桃你非不吃。
  萧卫东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儿,哪里忍心,没法,只好就着蜜芽儿的小手,低头轻轻咬了一口那桃子。
  桃肉软嫩,桃香扑鼻,桃汁溢入口中,滋润着他干渴的喉咙。他慢慢品味着这一口甜美,轻轻咽下,天上地下,穷他这一生一世,这或许将是他吃过最美味的桃子。
  ☆、第36章 第 36 章
  第37章愤怒的顾家人
  在蜜芽儿的“你不吃我就要哭给你看”的攻势下, 萧卫东好生吃了七八口桃子,眼瞅着桃子只剩下一半了,他是怎么也不舍得吃了。
  这是她的,她那么小, 应该吃点好东西,他怎么可能舍得给她吃光光。
  为了转移蜜芽儿的注意力,萧卫东从路边掐了一点小野花,是那种小小嫩嫩的小黄花, 给蜜芽儿别在她的朝天辫上。
  事实证明, 再小的女人也是喜欢花的,哪怕是八。九个月的女人。蜜芽儿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 顿时笑得八颗小白牙全都露出来了。
  萧卫东把她那半个水蜜桃用青麻叶子包起来,之后装进包袱里收起来, 又帮她用叶子擦了擦手,这才重新抱起她往麦场走去。
  一路上,为了逗她开心,看到蚂蚱逮蚂蚱, 看到小花掐小花, 看到个鸟叫都得停下来让她听听。
  好不容易到了麦场, 萧卫东自己也是累得满头大汗。
  麦场这里,一群男女都包着头巾忙活着,暴土扬尘, 四处都是扬起的灰尘和麦麸子, 还有牛马拉着大石头碾子转着圈轧麦子。
  一遍遍的倾轧, 原本松散的麦秆麦穗就被压在了地上,麦粒从麦穗中脱落到了下层。等轧得差不多了,人们就会把麦秆麦穗取走,把那些麦粒麦麸和灰尘的混合物收拾起来,开始扬麦。所谓的扬麦,就是用宽大的木铁锨把那些带有麦粒麦麸的混合物铲起来,高高地扬起在半空中挥洒,借着风力往外甩,因为重量密度的不同,灰尘麦麸和麦粒就会在空中分层,甩开,并在地面上落的有远有近。这个过程取得的麦粒依然会有部分杂质,那就需要一遍遍地进行扬麦以及用簸箕来颠,用筛子来筛,才能得到干净的麦粒了。
  最后这些麦粒还要晒,晒得干干的,收进麻袋里,放进粮仓。
  每年的麦收秋收,这是庄稼人最忙碌的时候,全生产大队的男女老幼,只要还能走路的,都得上场抢收。
  萧卫东抱着蜜芽儿过来的时候,在麦场转了好一圈,总算寻到了一个顾家人,却是陈秀云。
  陈秀云站在高高的麦垛上,一脚一脚地往下踩,这些麦垛还没轮到开始轧场,生产大队的牛马和石碾子不够,怕是今天来不及了,所以得先盘紧了,再拿麦草和油布盖严实了,免得被风刮走被雨淋了。
  陈秀云忙得汗水掉到眼睛里沙着眼睛都来不及擦一下,在那里指挥着:“这边再来一个,那边,把那一垛放那边!”
  正忙乎着,忽然间看到旁边一个小小身影,却是隔壁的萧卫东。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萧卫东怀里抱着她家的小蜜芽儿。
  “怎么了卫东,你怎么把蜜芽儿抱过来了?”
  萧卫东仰起脸喊道;“伯母,刚才那边打起来了,蜜芽儿受了一点擦伤,我怕她出事,就给你送来了。”
  擦伤?
  这个时候陈秀云旁边的顾建军并家里几个半大孩子也恰好过来,听到了这话,忙凑过去问:“咋啦,我妹咋啦?”
  说着间,粮仓已经冲过去把蜜芽儿从萧卫东怀里抱过来。
  萧卫东抱了蜜芽儿一路,虽然累,但倒是习惯了,如今被接走了,多少有些不舍得,不过这点小心思也就是一闪而过罢了。
  这个时候顾家几个听到动静的,纷纷围过来,萧卫东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大家。
  “不知道怎么了,那两个人打了起来,把蜜芽儿给踢倒了,蜜芽儿脸上也擦伤了。”
  踢倒了??
  陈秀云不高兴了,也不管那收麦子的事儿了,从麦垛上跳下来。
  “她顾跃进家和柯月怎么闹腾,那是他们家的事,一个不到九个月孩子在他们脚跟底下呢,没长眼啊不会看啊,躲着点不知道吗?怎么就这么吓唬人家孩子?”
  恰在这个时候,那边撕打在一起的婆媳两个也来麦场了。
  顾跃进娘哭得那简直是仿佛死了丈夫死了儿子成了绝户,来到麦场,挑了个人多的地方,一屁股蹲在那里大哭起来:“我命苦啊,我命苦!他爹死得早,我辛辛苦苦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结果这媳妇不孝顺我,她打我啊啊啊啊!”
  她哭起来,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她控诉起来,那声泪俱下的感觉,真是比唱戏的还精彩。
  很快麦场上就围了一圈人,有劝的,有看热闹的,也有的盼着再打一架才好呢。
  柯月也过来了,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头发凌乱,脸上血痕斑斑,冷冷地盯着这一切,嘲讽地笑道:“你行,你能耐,你哭啊,你不顾我这刚生了孩子的女人,也不顾你亲孙女!你就这么作践我们娘两个吧!你再折腾,行,我不活了,我带着孩子去跳河!”
  这个时候顾跃进也来了,他是个老实人啊,老实人看着这情况,傻眼了。
  “啥,这是干啥呢?咋闹起来,柯月,咱娘不容易,你别这样气咱娘。娘你咋啦这是?”
  顾跃进他娘看到儿子来了,更来劲了,屁股蹲在地上,踢腾着两条腿开始撒泼。
  “我不活了,不活了!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我被儿媳妇骑脖子上拉屎啊,这日子还怎么过!”
  柯月也是气急了,她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日子!
  她一不做二不休,在那里大声喊道:“日子没法过了你跳啊,你跳河去啊?有本事你跳去,走,咱们一起去,我也不想活了,正好,要死一起死!”
  说着她拉起那顾跃进娘就说要去跳河,可把一群人吓坏了。
  顾跃进娘可没真想跳,一时之间也被镇住了,她还没活够呢。
  顾跃进看这劲儿,也是恼了,抬起手来,上去给了柯月一巴掌:“你这媳妇,还有个媳妇样子不?”
  柯月没想到顾跃进这么打她,怀里的孩子放声大哭着,她泪流满面,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老实男人,对她曾经好过的男人。
  她原来的劲儿一下子都被打散了,抱着孩子,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她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活着图个啥?
  “满生产大队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媳妇,你算个啥玩意儿,整天惹咱娘生气,咱娘哪天被你气死了你就高兴了吧你?”
  顾跃进冲着媳妇破口大骂,甚至后面有些粗话都飚出来了。
  周围的人观望着这一切,小声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而就在这个时候,顾老太在前,顾建国童韵抱着蜜芽儿在中间,后面跟着顾家的一群男人媳妇小子的,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了。
  顾老太走到前来,她也不看现在是啥情势,更不要懂现在是谁要跳河谁要作死,她往那里一站,直接搁话儿。
  “现在是收麦的时候,我小孙女还不到九个月大,我儿媳妇为了给咱生产大队收麦子,都顾不上看我小孙女,把我小孙女扔到了地头上!结果你们呢,你们倒是好,你们不干活,在那里吵架,你们吵架就吵架你们就不会捡个好地方吗?我小孙女那么小的人坐树荫底下呢,你们婆媳两个就在那里吵吵,你们给我说,是谁,欺负了我蜜芽儿?你们别当我不知道,你们打架,却一脚把我小孙女踢飞了,看我小孙女脸上那一块,她是个女孩儿家啊,要是万一破了相以后怎么了得”
  “婆媳打架踩到蜜芽儿”这是刚才几个割麦子老太太传出来的话。
  至于到底有没有踩到,踩到了哪里,她们真没看清楚,反正根据她们的说法,蜜芽儿哭得惊天动地,脸上老大一块擦伤,有可能得破相!
  “可把孩子哭坏了,哭得人心疼!一定是踩到了,一定是!”
  “别提了,当时她们婆媳掐起来,你家蜜芽儿就在他们脚跟底下坐着,把你们蜜芽儿踢得啊~~~”
  “你蜜芽儿在那婆媳中间就是个球儿,被人踢哟~~~”
  经过几个老太太目击证人绘声绘色的描述,顾家人一下子气坏了,这才聚集了人手前来找麻烦,讨回公道。
  顾跃进娘顿时傻眼了,顾跃进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这哪跟哪啊?
  童韵抱着自家蜜芽儿,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她恨自己怎么就把蜜芽儿扔那里了,万一她们婆媳打架踩到了自家蜜芽儿肚子腿脚脑袋的,可怎么了得,还有这擦伤,万一以后好不了落下疤可怎么办?
  “我蜜芽儿当初到底为了什么哭?这脸上一大块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踩到她了?好歹说清楚。”她望着柯月:“柯月,我往日和你关系也不错,我蜜芽儿当时到底怎么了,你说啊?是碰到她哪里了?”
  八个多月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哭成那样,别是哪里还有什么其他内伤看不出。
  柯月也是晕,当时踩到了蜜芽儿吗,她真没看到,她只记得蜜芽儿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比她女儿哭得还厉害。
  “我,我真不知道……”她有点摸不清了,不是她和婆婆在打架要寻死吗,怎么忽然她们被包围了?
  “谁看到你那丫头片子怎么着,那么小一个,我哪注意到了!”顾跃进娘正恼恨着,忽然顾老太那一大帮子过来,她想着柯月和童韵关系好,该不会是来帮阵的吧,于是没好气地这么说:“这是咱家的家事,没你们什么事儿,少管!”
  然而就是她这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顾建国上前道:“婶,你说这话我们可不爱听,我们八个多月的孩子,为了生产大队的收麦,才搁在地头,结果出了这种事,我们总得问个清楚,这么大的小娃儿,受了气可不能白受,今日如果不说个明白,这麦子也不收了,你们也不用回家了,咱们就慢慢来!”
  他说着这话,顾家人大大小小又上前几步。
  最大的老二顾建军说:“婶,谁家孩子不是孩子,咱家孩子搁地头,那是信得过咱们生产大队,结果你们就踩我们家孩子,弄伤了我家孩子,连个道歉的话都没有,这也忒欺负人了!”
  旁边的粮仓也跟着大声喊:“对,欺负人,欺负我小妹妹,我们和你们没完!”
  粪堆也来劲了,喊着口号道:“不说清楚,不许回家!伤了我妹,打死你们!”
  至于往下更小的猪毛,说话还不太利索带着孩子音,也跟着含糊地嚷嚷:“谁也不许跑!缴枪不杀!举手投降!”
  旁边的墩子也来了劲:“同志们,不必再说了,为了新中国,为了理想,为了信仰,我们冲啊!!”
  本来大家伙都热火朝天忙活呢,忽然来了这么一出,疲惫的人们都不由得过来围观,趁机松口气。
  抢收太忙碌,看场大戏放松心情嘛!
  此时大家听到这话,都跟着起哄:“人家顾家这小娃儿可不是你家丫头片子不当回事,踩了人家娃,还没个道歉话儿,真不像话!”
  顾老太冷笑:“大家伙说得好,我顾老太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凡事都是讲个理字。我们那么小的孩子,被踩得哭成那样,脸上还落下一块伤,总得说个明白!你家孩子是丫头片子,不值当,可是我家孩子不是草,可以随便你们踩!”
  ☆、第37章 第 37 章
  第37章麦场上的大型斗殴
  这下子顾跃进他娘也急眼了, 她就是教训下儿媳妇,谁知道他们家丫头片子在哪,怎么就碍他们事了?她心里回忆了下,也想起好像当时和柯月掐起来, 确实扫到个小肉团,可是扫到就扫到呗,那还能咋地,为了个小丫头片子和她闹腾?至于吗?值当吗?
  “行行行, 你们真是家大势大, 欺负人呢!就算我老太婆踩到了这小丫头,我道歉行了吧?我道歉, 你们赶紧的,该干啥干啥去, 别碍我们事!”
  她还得继续哭天抹泪好生折腾下那城里媳妇,好教她知道,这个家里到底是谁当家!
  顾家人这下子是彻底怒了,顾建国上前直接一脚踩在了旁边的石头碾子上。
  “各位, 咱们都是一个生产大队的, 我平时也老实, 没和人红过脸,可这是我闺女,我顾建国就一个闺女, 现在闺女放地头上, 人家打架踩了她, 我今天豁出去,也要给她讨个公道!今日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你们也别回家了,这麦子也别收了,咱就在这里熬着吧!”
  顾跃进别看人老实,可老实人也有三分脾气:“顾建国,你啥意思,你这是仗着人多要咋地?我娘刚才不是说了她道歉吗,道歉了还不行,还要怎么样?”
  “我呸!”顾建国也是恼了:“你他妈的这叫道歉吗?”
  “这不叫道歉啥是道歉?!”
  “这叫道歉你把脑袋割下来当尿壶!”
  “你才当尿壶!”
  “……”
  于是麦场上,由讲理到骂架,从骂架到互殴,从单对单独打到群殴……
  顾老太儿孙多,人多势众,别看平时家里男人一擀面杖打不出一个屁来,可真打起架来,倒是也行,反正兄弟上他们就一起跟着上呗,总不能让兄弟吃亏。
  下面的孙子们一个个跳着脚,手痒,还恨不得有一场架打呢。
  大小一起上,哐当哐当稀里哗啦……
  只可怜了顾跃进,只有一个兄弟,还没在麦场,老娘倒是想帮她,可凑过去几下子就被一巴掌扇飞了,趴在地上起不来,哭嚎着捶地。
  柯月也挨了几下子,不过她到底抱着孩子,顾家男人们不好下手,她赶紧一弯腰跑老远了,站在麦垛旁边,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那是她的男人她的婆婆,可是打呗,爱怎么打怎么打,反正她不心疼。
  这一场打麦场上以多对少的群殴活动,顾老太家以绝对优势领先,并取得了抗战斗争的全面胜利,而顾跃进家却惨了。除了柯月,大家没好意思太揍她,只挨了一脚就赶紧跑了。其余的人,顾跃进被打得鼻青脸肿,顾跃进娘挨了几巴掌直接趴地上吃土了。
  事后,小分队队长赵辉煌气急败坏地把两家子都教训了一番,不过他当然没敢教训顾老太。
  顾老太这个人,虽然不是官,可比官还能横着走,别说村里的大队队长陈胜利,就是镇上的书记,县里的办事员,那都可能是人家的学生。
  过去那些年,哪有那么多学校啊,十里八村就大北子庄一个小学,整个小学就顾老太一个老师,顾老太先教一年级再教二年级再教三年级就那么忙活了二十年。
  可以这么说,附近十里内,但凡识字的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男男女女,那都是顾老太的学生,这其中当然也有些是有出息的。
  虽说现在教师地位不高了,弄不好还得挨斗,可人家教书育人的人情那是实打实的,比如来了个镇书记,镇书记回忆下当初光屁股时候,要不是咱顾老师,我哪会知道学习啊,我天天去掏鸟窝还能学习?我不识字哪里当书记啊?这么一想,没师恩也有人情恩,这都欠着情呢!
  这样的人物你敢得罪不?不敢哪,少不得憋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始作俑者,那几个老太太,旁观了这一幕后,在那里感叹良多。
  “这顾跃进娘真不像话,把人家家里小娃儿当球踢,活该被打。”
  “对对对,我亲眼看到的,小蜜芽儿被踢成了球!”
  她们之中,也许有人夸张了一下,其他人不甘示弱,也跟着在对方基础上夸张下,最后竟然描绘成这样的画面。她们都以为自己眼睛不好,别人一定看清楚了,所以自己不能说自己没看到。
  最后……就这样了呗。
  而童韵,在这一番噼里啪啦时,抱着自家蜜芽儿,又把剩下的那半个水蜜桃塞给她,这是萧卫东拿过来的。
  蜜芽儿抱着水蜜桃啃啃啃,自己啃着,还不忘朝自己娘怀里塞。
  童韵纳闷,心说自己女儿不是被踢了吗,听着很是惊险,怎么现在女儿像没事人一样,竟然还能这么精神地吃桃,这到底是有事呢没事呢?
  还是注意观察下吧。
  可当蜜芽儿把那半个水蜜桃和自己娘分着啃得只剩下皮,她也没有任何被“踢”过的异样。
  童韵也检查了她的身体,没有红肿没有淤青,脸上那块擦伤乍看触目惊心细看其实没啥。
  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冤枉顾跃进家了?可是想起那几个老太太说的话,那都是真的啊!
  “卫东,你当时在,你看到了吗,到底怎么回事?”童韵有点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了。
  “我当时拾麦穗呢,忽然就听到蜜芽儿大哭起来了,哭得很大声。我抬头看时,顾奶奶一条腿正好迈过去蜜芽儿。”萧卫东这么说:“至于之前到底怎么样,我没看到。”
  他垂着眼,这么说道。
  其实他看到了,蜜芽儿应该只是被人腿风带到了,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竟然选择了隐瞒,他也不想说实话。
  毕竟如果不是他冲上去速度快,也许她们就真得踩上了蜜芽儿。
  一旦踩上,后果不堪设想。
  “算了,不想了。”童韵没法,只好想着,回去再好好检查吧,反正已经打了,就算打错了,总不能让人家再打回来。
  再说了,她瞧着顾跃进那母子两,也忒不像话了,打就打了呗。
  当下童韵谢过了萧卫东,抱着蜜芽儿,准备回家去。
  她得给蜜芽儿洗个澡,再仔细检查下那小身子。
  萧卫东转身,也就去忙着继续捡麦穗去了。
  打麦场上,一个瘦弱的不知谁家小孩,小心翼翼凑过来,弯腰下去,捡起了蜜芽儿吃剩下的桃核。
  那桃子吃光了,可是桃核上还黏着一点点残余的桃肉。
  小孩儿捡起来,放在嘴里砸吧味儿,真好吃。
  其他几个小孩见了,也冲过来:“红英,给我尝尝,我也要尝!”
  那小孩儿是个女孩儿,约莫三四岁,见大家伙都围着她要,赶紧捂着嘴巴逃跑了。
  这桃核上的味儿真好!不给别人,才不给呢,一定要自己留着咂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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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一日童韵抱着蜜芽儿回去时,童昭也得到消息了。他给蜜芽儿送完水蜜桃后,恰被分配到山那边去收麦,听说这事儿的时候顾家这边已经打完了。他跑过来看着蜜芽儿脸蛋上那擦伤的一小块,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抬脚就要去找柯月顾跃进还有那老婆子理论。
  童韵赶紧叫住了:“你得了吧,刚打了一场,对方被打得不轻,这事儿写个检查报告能顺利过去就算不错,你可别惹事了!”
  旁边的顾建国也一把拽住了童昭:“对,你可别牵扯进去,我们打一架没事,你不行。”
  童昭是知青,不是当地农民,凡事总得小心,免得引起啥主义啥说法的。
  童昭想想也是,冷笑了声:“被打过了是吧?活该,等哪天再让她吃个教训!”
  至于吃啥教训,童昭没说,反正之后听说某一天顾跃进上茅坑的时候一脚栽在了茅坑里,吃了一脸的大粪,弄了一身的臭味,惹来了不小的笑话。
  不过这是后话了,当晚顾家人回到家后,该收拾收拾,该洗漱洗漱,再清理下谁受没受伤的问题。因为这一场战役实在是人员悬殊,顾家人基本没受啥伤,只除了顾建国最开始和顾跃进干起架时脖子那里被划了一下子。
  晚上洗完澡,童韵去顾老太屋里要了红药水来。乡下人一般受点伤,不会找大夫看的,就自己拿这红药水擦一擦,这个是多少有些杀菌效果,一般家里都会准备一瓶。童韵拿着红药水回到自己西屋,只见炕上趴着一个小的,炕沿坐着一个大的。
  炕头上趴着的那个小的,翘着两个小肥腿儿,白嫩小脸上带着一块擦伤,欢快地拍打着炕沿,嘴里呜哇呜哇地喊爹,她一旦喊起来就没个停,“爹爹爹爹爹……”一个劲儿地叫。
  炕沿上坐着的那个大的呢,则是微弯着壮实的身子,光着赤膊,脖子上一道红痕,拿着一个蒲扇,一边给小的那个忽闪着风,一边嘴里发出“嗷呜嗷呜嗷呜~~~的声音,装大老虎。
  父女两个人,都挂了彩,一点也没操心这受伤的事儿,愣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
  童韵顿时无语了,攥着手里的红药水,无奈地摇头:“瞧你,跟小孩子似的!忙了一天,你就不累?”
  这收麦可不是轻省活儿,割麦的时候累得腰直不起来,运麦的时候那是纯正的力气活儿,扬麦打麦那更是呛得人嗓子眼都疼,一般人累了一天下来,躺在炕头上都不带动弹的,只想倒头大睡。
  结果人家顾建国倒是好,竟然还有心情和他闺女玩大老虎。
  顾建国见童韵过来,笑了笑,忙接过来那红药水:“拿过来了啊,给我,我给咱蜜芽儿抹抹,可不能落下什么疤!”
  童韵递给他红药水,又接过来蒲扇在那里给蜜芽儿扇风。
  他们这西屋不太凉快,到了晚上闷热闷热的,大人也就罢了,好歹能忍,小孩子身上胖乎,简直是个肉团团,肉团团最怕热了,他们得勤给扇着点。
  蜜芽儿原本确实是有些热,如今爹给抹着红药水,娘给扇着风,顿时觉得舒坦多了。
  爹的力道很轻,给她抹药水的时候有点沙沙的疼痒,不过那疼很轻微,她并不当回事,反而忍不住嘎嘎嘎地笑起来。她是很清脆的小嫩嗓子,却发出嘎嘎嘎的豪放笑声,这就如同你看到个秀气小姑娘学扮演大黑熊,很不相称,不过也很让人啼笑皆非。
  顾建国和童韵都忍不住笑出来。
  童韵笑着埋怨:“你说这小人儿,笑起来咋这么傻!一看就是没心没肺的!”
  顾建国却是听不得别人说他闺女不好的:“这声音多好听,笑起来多豪迈,多可爱!你看都擦伤了,也没见哭,咱蜜芽儿小小年纪就这么勇敢,以后一定是个有志气的女孩子!”
  童韵听着乐了,她就没见过这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你啊,她就是放个屁,你都觉得香!”
  顾建国听了,反问:“难道不是吗?咱闺女的屁臭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蜜芽儿噗的一下子,真得放了个屁,很响亮,也很突兀,那个屁响亮到甚至让她那小奶肥身子跟着震荡了下。
  她放完后,自己也是有些吃惊,咦,她的小屁股为啥突然放了个屁?还是这么惊天动地的屁?
  她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小屁股,哎,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再发生了吧。
  顾建国和童韵听着那惊天动地的屁响,顿时愣在了那里,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第38章 第 38 章
  第38章捉蝉蛹打野食
  蜜芽儿如今已经八个多月了, 她从最初的身子完全婴儿化,从而影响思维和感觉,到如今逐渐感觉能够身体自主了,她对此是颇为自豪的。她甚至觉得, 自己除了力气小了点,其他的和普通大人没区别嘛。
  可是没想到,一个婴幼儿特有的响亮的屁,彻底让她破功了。
  她颇有些沮丧地瞅着爹娘, 却没想到, 他们却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
  这这这……怎么可以这样嘛……
  可是顾建国和童韵看着这小胖娃娃耷拉着脑袋很难为情的样子,越发笑得不能自抑, 童韵甚至抱着女儿,亲了亲她那白净小脸蛋:“乖乖宝贝再放一个……”
  蜜芽儿听了顿时无语了, 这什么跟什么嘛,人家才不是那种人!这么想着,她赶紧羞惭地钻进了娘的怀里,软软香香娘的怀抱, 她还是赶紧躲起来吧。
  钻进娘怀抱的蜜芽儿, 发泄式地拱着身子狂吃了一通奶, 真是把吃奶的劲儿全都使出来了。待到后来,她累迷糊了,上下眼皮打架, 打了一个小饱嗝, 抱着娘香喷喷的胳膊, 舒舒服服地睡去了。
  在蜜芽儿睡着后,顾建国轻轻碰了下童韵的身子。
  童韵会意,不过想着这打麦时候,人太累,还是小声说:“算了,等过去这几天吧……”
  顾建国压低了声音说:“不行,想得厉害。”
  童韵咬唇,红着脸说:“你不累吗?”
  不应该是累得根本没这念头吗?
  顾建国却是声音沙哑起来:“越累越想……”
  童韵瞬间脸上火烫,低头看了看抱着自己胳膊睡得香甜的女儿 ,犹豫了下,还是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抽走。
  可谁知道她这么一抽走,蜜芽儿两个小胖胳膊顿时仿佛失了依靠,在那里胡乱寻找抓挠。
  童韵一看,唯恐把女儿惊醒,正不知道怎么办,顾建国却是眼疾手快,取来了一个小枕头直接塞蜜芽儿怀里了。
  蜜芽儿两条肉乎乎犹如藕节一般的小胳膊,抱住了那枕头,还满足地用小脸蹭了蹭,便呼呼呼地睡起来了。
  顾建国得逞,抱住童韵不放开,低头去亲。
  黑暗的炕头上,童韵轻轻“呸”了声:“这不欺负人么!”
  ~~~~~~~~~~~~~~~~~~~~
  收完了麦子,种下了棉花玉米等,这麦收算是结束了。小孩子们的假期还有那么几天,农忙又过去了,他们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玩起来。
  漫山遍野到处乱跑,摸蝉蛹,摘野苹果山核桃抓泥鳅,反正都是小孩子,又是漫山遍野都是的东西,摸几个解馋,谁也不会上升到什么主义啊尾巴的,生产大队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大家伙早看明白这个,自然都把孩子放出去摸,能摸多少是多少。
  而小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摸蝉蛹了。
  蝉蛹,顾名思义,就是蝉还没有从壳里蜕出来时候的蛹,这个玩意儿在他们当地有个俗名叫“爬爬蝉”。爬爬蝉会在晚上的时候从地缝里爬出来,爬到树上高处,然后在夜里从壳中出来变成蝉飞走。
  一旦变成蝉,肉就老了不好吃了,必须得吃那蝉蛹,里面的肉是瘦又嫩,放在自家腌咸菜的大缸里,等腌咸了再捞出来煮着吃,味道那叫一个美啊。
  顾家的粪堆和满仓,那本来就是摸蝉蛹的高手,后来还有个童昭跟着他们暗地里瞎起哄,把手电筒借给他们了。这下子可不得了,几个小家伙一到了晃黑时候就去山里摸蝉蛹,有时候一天下来能摸几十个。
  蜜芽儿对这种蝉蛹是很稀罕的,黄褐色的外壳,在地上爬啊爬的,里面的肉据说很好吃?蜜芽儿没吃过,多少有些期待,只可惜大人不让她吃,这让很遗憾,暗地咽口水。
  后来童韵便把个结实的知了,给她拴上了一根细红绳,让她牵着。
  那知了以为得了自由,扑棱着翅膀要飞,就被蜜芽儿用红绳一拽,给拽回来了。
  看着知了飞舞的样子,蜜芽儿不由得欢快地笑出声来,笑声清脆。
  孩子们见了,又给蜜芽儿捉来了蚂蚱蛐蛐什么的,统统用红绳拴着,让蜜芽儿玩个够,自此蜜芽儿算是得了趣。
  陈秀云又取来一个专门的小缸,把孩子们摸的这些蝉蛹都腌起来,约莫有几百个,以后慢慢当菜吃。
  孩子们因此得了趣,这玩意儿好吃哪,就是不花钱的肉,到了后来上学了,也不放过蝉蛹,一放学就到处去摸。摸到后来,渐渐地蝉蛹就少了,不好抓了,他们就开始逮蝉,他们当地叫知了的。
  知了的肉不好吃,但也比没有强不是吗?
  童昭见了这情景,又想出一个绝妙的法子来。
  原来普通捉知了的办法,无非是用牛毛圈抽,用松香油粘,或者用油布袋子来套,当然了还有更原始的办法,那就是爬树上直接去逮。
  可是这么多办法,都是一个个地捉,捉一天才捉几个啊。大家伙半天要上工上学,放了下了工太都黑了,去哪里捉那么多?
  童昭是想起以前在父亲的一本十六开大厚本上看到过关于生物的科普,知道知了这东西畏光,于是便想着借用这个原理来捉知了。
  他事先联络了几个知青,又和顾家的几个小孩子说定了,半夜不睡觉去捉知了。
  因当时萧卫东也在,自然也就带上萧卫东。
  于是这一天半夜时分,顾家的几个男孩子早早睡觉,等到了半夜,硬爬起来,互相招呼着,蹑手蹑脚地起来,小心翼翼地出了院子门,和萧卫东汇合了后,大家伙一起跑去知青点。
  他们这群小孩子还没有在半夜时分走出生产大队,现在看着这乌白的月光,倒是觉得有几分新鲜。
  很快他们颠颠地跑到了知青点,知青点外头,童昭率领着几个小伙子早等在那里,大家伙拿着手电筒,带着火柴,并提着一个麻布袋和一根竹竿,就这么往山里进发了。
  这是一件多么新鲜和激动的事,有了电影里那种打突击战的味道,几个小孩子还兴奋地险些笑出声,幸亏童昭赶紧喝止了。
  来到了山里后,大家就放松多了,说说笑笑起来,也有的想起之前萧卫东失踪的事,问起萧卫东当时在山里乱跑的感受。
  “等我哪一天心情不好,我也要躲到山里,让所有的人都找不到我!”粮仓很是向往地这么说。
  “胡说吧你,你要是敢,咱奶肯定揍你!”粪堆毫不客气地戳破现实。
  “也是……”粮仓想想奶的戒尺,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童昭带着大家伙来到了一片树林子里,选了个开阔地,指挥小孩子们把树叶干柴啥的都聚拢起来,堆成一堆,又把这一堆干柴周围的干草柴火树叶都给清理了以防止火灾。
  之后他拿出了一盒安全火柴,取出了一根,咔嚓一下子,点起了小火苗,将小火苗凑到干草上把火引起来,没几下子干柴堆就烧起来了。
  火光照耀着每个孩子的脸,孩子们脸上都露出兴奋期待的神情。
  这对于他们枯燥无味的生活来说,无异于一种探险,充满了趣味和不可知。他们催促着童昭说:“叔,然后呢,然后要干啥?知了就直接蹦咱嘴里?”
  童昭瞅了他一眼,笑:“美得你,我还盼着牛排蹦我嘴里呢!”
  “啥是牛排?”
  童昭笑了笑:“一种肉,西餐,可好吃了。”
  “那我们以后有钱了,请叔吃牛排!”
  童昭听着这童言童语,不免有些感慨,牛排,那就扯老远了,那种东西,哪是随便能吃上的。也许这群孩子一辈子都没机会知道牛排是个啥东西吧。
  说着间,他和另外几个知青各自选了一棵树,抱着树干子,开始大力地摇晃,使劲了所有的力气摇晃,摇晃过后,还用竹竿拍打那树枝。
  随着他们的摇晃,树冠也摇动起来,树上隐藏着的知了一个个地噼里啪啦往地上落,大家伙都能听到噼啪的响动,低头一看,那知了跟傻了一样躺地上呢!
  大家兴奋了,赶紧地上捡,拼命地往麻袋里装。知了装进麻袋后,也有的渐渐反应过来了,开始在里面蹦,可为时已晚,他们已经出不来了!
  这一晚上大家伙算是大丰收了,半袋子的知了往回提,知青和顾家各分了一些,没分给萧卫东,反正萧卫东带回去也便宜他那贪心爹娘,于是童昭干脆让萧卫东过去知青点吃。
  知了这玩意儿,后来的人估计都不吃了,可是在这年月,有点肉都是好的,啥都能吃。童昭带着大家伙把知了用盐水泡过,去飞翅去腿儿,之后便加了一点点油烤着吃,那叫一个香酥脆美,好吃得大家伙只舔嘴唇。
  再之后,大家开始学着吃蚂蚱,蚂蚱捉了,放在灶洞里烤,烤得焦香。
  好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顾家人吃完知了吃蚂蚱,日日都有好餐食,每个人都吃得红光满面。
  一直到这晚,大家刚把香喷喷的烤蚂蚱就着红薯玉米面窝窝头上了桌,正准备吃,就听到粮仓屁颠屁颠地从外面跑回来。
  “放电影了,放电影了!今晚咱们大队要放电影!”
  电影?
  那是露天电影,这年月特有的——农村露天大电影!
  ☆、第39章 第 39 章
  第39章露天电影1
  露天电影也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公社里每年会有一些放电影的指标, 就是轮着在各生产大队放电影。这个指标轮到哪个生产大队, 哪个生产大队就偷乐去吧。毕竟这年月除了种地干活晒太阳闲扯,也没其他事儿做。这种露天电影一般会在农闲时放, 比如现在秋收还没到,麦收早就过去了, 大家伙不忙,也有心情和功夫看这电影。
  看电影的时候最兴奋的当然是小孩子们了, 比过年还要兴奋。顾家的小孩子们都没心思吃饭了, 随便扒拉了几口, 便拎了一堆小板凳和木条子, 早早地跑去占位置。
  要不然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听说今晚还有其他生产大队的也来蹭电影看, 可不能被挤到老远去。
  童韵妯娌几个收拾好家里, 又洗了衣服晾起来, 喂了牙狗和蜜芽儿, 这才抱着孩子出来。冯菊花抱着一岁多的黑蛋, 童韵抱着蜜芽儿, 蜜芽儿已经十个月了,陈秀云则抱着牙狗。
  妯娌三陪着顾老太一起出了门, 走出胡同,来到街面上, 只见街上已经到处都是人了, 一群孩子们来回玩耍蹦跳雀跃, 也有的围着那个放映员看稀罕,更有的跑去对着那个手扶拖拉机爬上爬下的。
  他们村还没拖拉机呢,这对于小孩子们来说,一切都是稀罕物,他们兴奋地摸摸这个轱辘,碰碰那个把手,还一本正经地“研究”起来那个柴油发动机。里面好像有热水,会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白气。
  放映员对这一切早见惯不怪了,他笑呵呵地把放映器械从他们拖拉机上卸下来,麻利地竖起来杆子,把那个银幕缓缓升起来,又挂好了喇叭,放置好了发电机。
  村里的老少爷们和妇女也都出来了,大家伙互相打着招呼,脸上流露出兴奋期待的神采,有的还满是期待地打听今晚电影放啥。
  这么多人,童韵自然也看到了几个熟面孔,比如自家弟弟童昭,在那里带着一帮子知青站着呢,他让知青不要占老百姓的位置,一定要往后站。知青们就干脆爬树上去,这样看得更清楚。
  又比如莫暖暖刘瑞华她们,当然也有柯月。
  柯月自从那次的事后,听说在家里脾气大得很,婆婆男人都不太敢惹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私底下又闹腾了。
  至于之前顾老太一家子把顾跃进娘俩打了的事,自然大家都不提了。反正顾跃进想报仇也绝不可能,至于顾跃进娘,她想来想去,只觉得自己好像确实踢到过一个肉团团,所以她也不觉得自己被冤枉了,真情实意地觉得自己打了人家娃受了教训。尽管挨了一顿打,可是她没胆子去讨一个说法,更不敢要求啥赔偿。她知道顾老太家在大北子庄的“势力”,生怕再惹来一顿打。
  她现在是看到顾老太家的人就怕,心惊胆战地躲着走,以至于看个电影,都提着小马扎坐老远去了,省的被顾老太家的人看到。
  刘瑞华莫暖暖看到童韵,也凑过来说话,陈秀云见她们姐妹几个凑一起,知道她们好久没一起说话了,也就让给位置,让她们说说知心话。
  刘瑞华先接过来蜜芽儿抱着,只见蜜芽儿已经十个月大了,越发看着灵动可爱,剪了个齐刘海,衬得那小脸白净眉眼清秀可人,身上穿着浅绿条纹布做成的小衣裳,小衣裳前面还戴着个兜兜,看着就清雅可人。
  “这孩子长得倒是像你,好看。”刘瑞华逗着蜜芽儿,这么说。
  “是,越长越好看了。”莫暖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逗弄蜜芽儿:“她这衣服哪来的,真好看。”
  一般料子都是黑白灰和军绿,很少见这么清爽雅致的颜色。
  “自己做的。”童韵笑了笑说:“你不觉得这衣裳眼熟?”
  莫暖暖愣了下,仔细打量一番,才噗嗤笑出来。
  “这不是你当年那条裙子吗?”
  童韵自己也笑了:“是,以前那条裙子,现在穿有点不合适,正好改了,给孩子做衣裳。”
  现在外面县城里都不能穿裙子了,会被斗的,那是作风问题,而在生产大队里干农活更不合适。
  莫暖暖看了,不免感慨:“这当了妈就是不一样,你手都这么巧了,我和刘瑞华我们还啥都不懂呢!”
  童韵笑叹了下:“等你们当了妈,自然就都知道了。”
  莫暖暖摆摆手:“得得得,不可能的,我们离嫁人还远着呢,更别说当妈,猴年马月的事了!”
  说着间,她却是想起了柯月,左右看了看,才凑近了小声说:“柯月现在性子可变了不少,上次我见到她,和她打招呼,她都没搭理我。”
  童韵听了微微拧眉:“上次因为蜜芽儿被踢的事,可算是和他们家结梁子了,该不会因为这个迁怒你们吧?”
  莫暖暖摇头:“不不不,我看着不像是,上次你们顾家打了她婆婆和男人,她高兴着呢,在旁边抱着孩子看热闹,就差拍手加好了!”
  童韵都听得懵;“还能这样?”
  当时人多,她也气得慌,都没太注意。
  莫暖暖挑眉:“可不就是呗,她和家里人不对付,说家里人欺负她,你们算是间接为她出气了!我估摸着,她不搭理我,可能是因为……”
  她想了想,心里有所感觉,却说不出来。
  有些话,有些味道,没法形容。
  比如说,当初四个女知青,都是一块儿从首都来的,大家关系好得很,如今自己和刘瑞华都坚持着不嫁人,要等着将来回城里。童韵和柯月嫁人了,可童韵日子过得好,嫁人也就认了,知足就行。但柯月不是啊,她嫁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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