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45,最近她发现自己杨颖的胸下垂垂了,就一直怪我,说是我揉的,是这么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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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晚上饿了,煮面自己吃,结果没端稳,面全部倒地上,然后她动作超快把面铲起来,拿给我爸吃了,问有没有咯牙,我爸说没有怎么了,我妈说没事,只是煮面着急,直接用了自来水而已,(老家的自来水不太干净,平时都是过净水器再用)在我妈凌厉眼神的威胁下我什么都没敢说,结果我爸美滋滋的吃完,还把我妈夸上天了说好的父母是真爱呢?
就你妈这样,你爸要不是真爱,早离了
一块生活这么多年,生个你都这么大了。你以为你老爸不知道什么情况吗?
就不能用凉水再过一下吗?面又Q弹好吃!
张杰:这就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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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麓城异事 作者:翻滚的玛雪儿 都市灵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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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中旬的麓城湿热无比。  中山西路两边种着参天的梧桐,树冠在路中央高高交叠,枝叶掩映,像是撑起了一道深绿色的幽长拱门。  云海行至树荫下,顿觉凉风沁沁。他深吸一口气,混着树叶和青草味的清凉霎时间赶走了满腔灼热。离家短短不到800米的路程,已让云海的额前渗出了薄薄的汗珠。他理了理短袖衬衫的领口,又将金边小眼睛扶了扶,确定为人师表的形象没有一丝紊乱以后,走进了麓城大学附属医院的大门。  这片区域以中山西路为界,北边是全国知名的高等学府——麓城大学的主校区。远远望去只见一大片的民国建筑高低起伏。中式大屋顶在郁郁葱葱的绿色景观中露出一角,建筑主体却是西式的。设计师匠心独运,竟能将这样的中西合璧修建地一点不显别扭局促。图书馆,大礼堂,办公楼……每一座都美轮美奂,透出不一样的庄重大气来。与其隔街相望的,便是麓城艺术学院,也是云海即将入职的地方。与麓大不同,麓艺的建校时间要短了许多,不过这并不影响它在全国艺校名列前茅的地位。麓艺的教学楼、音乐厅乃至食堂都是本校老师自己设计的优秀作品。几何构型,玻璃幕墙,个个充满时代气息。两校风格迥异,却毗邻而居,关系也是不一般。清新文艺的麓艺女生,让麓大理科男们年轻的小心脏如小鹿乱撞,两校联谊活动甚是频繁;麓大的附属医院则成为麓艺师生体检的定点单位,也称得上是互通有无了。  云海从体检中心取回新聘教师入职体检报告,乘着扶梯下到一楼门厅。虽然已过下午四点,候诊的人依旧很多。挂号处的小窗口已经关闭,不再接受新的病人。  云海一目十行地翻了翻手中这沓厚厚的A4纸,粗略地了解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嗯……各项指标还算正常,除了提高体重指数BMI略低……虽然比迎风张嘴胖三斤要好些,光吃不长也是有点头疼的。  正低头琢磨着,云海一个趔趄,一团白色的不知道什么物体狠狠地撞上了他的小腿。云海被撞得措手不及,直直就往侧边翻去。而那团白蒙蒙的东西略过他的身侧,眨眼便消失不见了。什么东西!不过此时的云海却顾不得想那么多,因为他发现眼前地砖上的海波纹正逐渐越变越清晰,不禁心下叫苦,要和大地做一个久违的亲密接触了。  这时,一双手臂穿过他的肘部,将他牢牢架住。  &小心点。&  低沉磁性的男声从上方响起,云海一个激灵,赶紧转过身。  只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医生正冷冷看着他,眼神似乎甚是不悦。  &抱歉,我不该边走路边看东西。”云海心中有愧,脸有些发红。  他的目光扫过医生胸前别着的名牌:胸外关山越。  &谢谢你……关医生。&
关山越看起来大概27、8岁上下 ,比云海要高一些,皮肤白皙,身形修长。以云海颇为挑剔的审美来看,也绝对算得上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了。只是这时他脸上隐隐有些冰霜之气,使他高鼻薄唇的五官略显凌厉。  云海道了谢,可等上许久对方仍毫无反应。关山越只是盯着他,似是打量,又像探究。  云海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心想这位年纪轻轻的关医生竟是意外的严肃,不免有些尴尬。  忽然,这阵沉默被凄厉的尖叫声打破。  &还我天天!我苦命的天天!”  人未到,声先至。片刻,只见一名中年妇女手捧遗像,头发披散着冲进了门诊厅。她一边哭一边四下张望,仿佛在人群中寻找目标。  忽然,她发现了穿着白大褂的关山越,眼神随之一亮。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揪住关山越的衣服,涕泪横流地就跟人撕扯起来。   云海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唬得一愣,方反应过来传说中的医闹就在眼前了。  关山越正被人狠狠拽住,身体被拉得左摇右晃。他紧蹙着眉头,嘴角抿起,似是想发怒,但是良好的修养又让他将将忍住。拉扯中,他装在胸前口袋里的各色签字笔等物零零碎碎撒了一地,白大褂被抓得乱七八糟,露出了一小截手臂。云海见到他裸露的皮肤上,有一个黑色的火焰纹纹身。  围观的人群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云海不知前因后果,却也不禁有些为自己方才的救命恩人担心。这位女士战斗力拔群,看样子,保持沉默隐忍着不发作的关山越,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这时,身边一个小护士怯怯地开了口:&肖大姐您冷静点,这位关大夫今天刚从外地开会回来,他不知道天天的事情。&  不说还好,小护士的一番话似乎激起了女人更深的怒意。  &不知道?!这么大个医院治死了人,一句不知道就完事了吗?我们天天送到你们医院,不是说救回来了吗!怎么一眨眼人就没了!你们难道没有责任吗?那个姓鲁的二胡医生,害怕我,躲着不见我。那我逮着谁就是谁!你们今天一定要给个说法!”  她不依不饶,将扯着关山越白大褂的手攥得更紧了,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意外的,女人微微哆嗦了一下。  只见关山越也看着她,黑褐色的眸底不显一丝波澜,但是深邃地好像能看穿她的灵魂。  &请您放手。”关山越开了口,声音不大,穿透力却很强。  这种不怒自威更有震慑力。中年女人一时愣住,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小唐,怎么回事?”关山越稍稍整了一下衣服,微微侧头,向刚才说话的小护士询问。  &关大夫是这样的。我们上周收治了溺水的小患者林乐天。急救车送来的时候呼吸心跳已经停止了。后来抢救了四十多分钟,恢复了生命体征。但是因为溺水时间过久,并发脑水肿和肾功能衰竭。院方尽力施救,可惜小姑娘最后还是没能挺过去,第二天就走了。是鲁大夫给看的……肖大姐来过几次,鲁大夫今天正好请假没来上班……&  &你也知道恢复了生命体征!”肖女士指着小护士大声说道。  &天天抢救过来以后明明已经快要醒了啊!呼吸心跳都有,怎么还会有什么并发症呢?根本就是医疗事故!我苦命的天天……”她边说边哭,瘫坐在了地上,摩挲着女儿的遗像。  相片上的小姑娘大概四五岁,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脸上一点点小雀斑,看起来十分可爱,生前应该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孩子。不过,可能是因为事先知道了她已经不在人世,云海觉得这张相片隐隐泛着冰冷的死气。  事到如今,围观的群众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云海心中有感,丧女之痛确实可怜,可是医生并不是大罗金仙,可以做到绝对的药到病除。有时候人事已尽而天命难违,却非要说成医疗事故,对医院似乎有所不公。  &肖女士,对于天天和您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听完小护士的叙述,关山越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却弯下腰伸出了手,想扶起坐在地上的天天妈妈。  &您有困难我们可以共同解决。如果真有院方责任,我们不会逃避。”  肖女士一下子狠狠打开关山越伸出的右手,抬起哭得已经抽搐了的脸。  &少假惺惺的装好人!天天爸爸死的早,我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到这么大,就在你们这不明不白的没了。跟你们讨个说法还要解剖,掏心掏肺,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关山越收回手,并没有生气。他轻声问身边的小唐, &现在怎么处理的?”  小唐摇摇头,凑过来对他悄悄说:&哎……解决不了。都来第三次了。天天刚出事那会她妈妈就闹得很凶。医院当时就上报了上级卫生行政部门,也调了天天的病历,鲁大夫的治疗完全没有问题。我们对她说,她不信。医院就建议她做遗体解剖,拿着病历和尸检报告,可以带她去医学会鉴定。可是天天妈妈不肯做尸检啊,这都过去一周了,现在孩子也火化了…来了就光闹,也不提赔偿,不像是要讹钱……看她确实挺可怜的,除了随她闹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关山越闻言皱起了眉。麓大附院的管理制度很严格,要求医生将每个患者的病历都写得非常仔细。这不仅仅是对病人负责,也是为了保护本院医生,毕竟现在医闹现象太严重了。一旦发生医疗纠纷,这些齐备在案的治疗手段和用药记录都会成为事故鉴定的有效参考资料。如果再配合48小时以内的尸检报告,更能增加鉴定的准确性。  可是天天妈妈既不信病历,又心疼女儿不肯尸检,难怪事情要陷入僵局。其实说得不留情面一些,就是不讲理。  这场闹剧最终在医院保卫处的介入中结束了。可能是保卫处长一句医闹已经正式入刑的话敲打了她,肖女士渐渐有所收敛。她不再骂人,只是自顾自的抽抽噎噎。围观的人陆续散开,夕阳照在这位母亲瘦弱的身体上,云海觉得天天妈妈刚才浑身的剽悍劲竟然尽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让她深陷其中的,难以自拔的悲伤,让旁观者都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慢慢站起身,颓唐地一个人离开,只留下一道落寞的背影。  关山越一直看着她离去,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给,你的东西。”  关山越收回视线,只见云海已经将他口袋里掉出来的零碎物件,全部捡起来整理好了递到他跟前。  &谢谢。” 关山越紧绷的神情终于柔和了下来。
到麓艺人事科交完体检报告,云海便去附近超市买了些日用品,准备收拾下在麓城的新家。  云海本应住在麓艺提供的教职工宿舍里,可巧他的姑姑姑父就在麓城,早几年楼市好的时候投资了一套LOFT小户型,现下正好空着。这套房子离学校不远,条件却比宿舍强太多。顶层带小阁楼,颇有小资情调。云海每月象征性地交点房租,顺带照看房子,一举多得。因此姑母提出让云海住去她家的时候,他没有考虑太久就答应了。  日头落下,天色依旧亮着,云海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踏进单元门,电梯门正在关闭。不过里面的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再次将门打开。  &谢谢。&云海挤进电梯,赶紧将满手购物袋往地上一放,解放下酸软的手臂。他抬头冲人礼貌地点了点头,表情却定住了。  &好巧。&那人对他说。  黑色短袖polo衫,加上白色的休闲裤,关山越依旧面色淡淡的。也许是没有穿白大褂的缘故,他上去平易近人了许多。并且,腿显得更长了。  &关医生?这么快又见面了。&云海的愣神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脸上便换上了温和的微笑。  &我是上周末搬来的,关医生也住这里吗?&  &嗯,顶楼。&  云海闻言,看了眼电梯按钮面板,果然40层亮着,不得不感叹,无巧不成书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我也是,4010的业主是我姑姑……&  &……&  云海和关山越居住的小区,名叫琼楼玉宇。因为就在学校附近,麓大和麓艺两校的教职工有不少都住在这里。小区只有五栋高楼。每栋建筑都是40层,分五个单元。中间三个是大中户型,两侧是小户型。小户型单元每层只有两户,也就是说,这位住在隔壁的关医生,是云海唯一的邻居。  电梯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云海看着缓缓跳动的楼层数字,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吧。我叫云海,是麓艺新聘的教师,民乐系。&  &关山越,麓大附院胸外主治。&  云海有些惊讶,关山越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竟已经是主治了。  &关医生年轻有为呀。&  云海又想起下午发生的事,忍不住感慨道,&不过做医生也很辛苦吧。治病救人不说,现在的医患关系真是挺难处理的。&  关山越闻言,稍微沉默了一下。  &生死面前少有人能保持冷静,人之常情。&  男人神情肃穆。  &是……&云海叹道,&天天妈妈也很可怜。&  他低下头,不经意间又瞥见了关山越左手臂上的纹身。锯齿状的黑色火焰,扭曲纠缠,好像真的在燃烧,让人很不舒服。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狰狞的图案会出现在关山越身上,一时竟看住不说话了。关山越觉察,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云海正怔怔地盯着他的左臂,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四十层到了。&伴着机械的女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云海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想抓地上的购物袋,却发现已经被尽数提在关山越的手中了。  &走吧。&关山越率先踏出了电梯。  云海想,这个冷面邻居的心还是挺热的。    云海打开家门,套上居家服,换上黑框眼镜,终于放飞了自我。不知道什么毛病,或许是学艺术的通病,云海在外总要维持一副斯斯文文,优雅清新的样子。这样的行为,俗称&装X&。他的脸很干净,眼神很纯真,笑容很温柔。他眉眼弯弯的时候,既使人觉得愉悦,又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忧伤,让人忍不住去探究。总之,云海是那种会让相遇变得很美好的人。  不过一回到家,他就可以放心变回普通的大男孩。他会打游戏,玩VR,抱着很大一包薯片看电视,或者对自己养的那条黑色拉布拉多使坏,当着它的面慢慢嚼下一整条牛肉干。云海其实挺宅的。  随便吃了点东西,云海开始收拾屋子。拉布拉多&图灵&在他脚边撒娇打滚,将一地的购物袋翻得哗哗作响,似乎在翻查有没有买给他的礼物。  &不帮忙还添乱,你作为伟大科学家的矜持呢?&云海打开其中一个袋子,拿出一根狗狗磨牙棒,放进他嘴里。&去边上玩。&  图灵很听话,乐颠颠地叼着小零食撤退了。  云海将卷纸拆开放进卫生间,给新买的滤水壶装上滤芯,又拿出了成套的碗碟。好在姑姑的这套房子里大的家具家电还是齐全的,前两天打扫干净了卫生,加上今天随意购置的一批小物件,倒也像模像样。作为单身汉的新家,更是绰绰有余了。  可能空调的温度设置的太低了,云海觉得有些冷,刚才一阵拆拆弄弄折腾出的薄汗也凉透了,沾得衣服有些湿,不太舒服。他拿起遥控器,想将温度调高些。按了几下向上的箭头键,没有反应。  嗯?遥控器坏了吗?  电池没有问题,遥控器显示屏依旧亮着数字。云海又按了按,显示屏终于有了动静。  25,24,23, 22……意外地,温度竟然不受按键控制,自动下降。数字闪烁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降到了个位数,直到显示屏上只剩一个大大的0。  空调顿时发出轰鸣,机箱一阵抖动,风速到了最大,冷气呼呼地往外吹。  房子空置太久,家电确实会容易出问题。云海又按了按红色的关机键,失败了。他不明所以,只觉得明天还是请人来修一修吧。  叹了口气,云海无奈走到插座边,想用最粗暴的方式让这台进入狂暴状态的机器停止工作。然后,他顿住了。  身边的小茶几上摆着云海的玻璃水杯,那是他刚刚才喝过然后随手放在那里的。只见水杯里的水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  地震了?!云海紧张起来。他仔细感觉了一下,楼层并没有在震动。正纳闷,他看到杯壁上缓缓结起了一层冰霜,直到把波纹也一起冻住。  整个水杯都结冰了……  云海很确定,不久之前,里面的液体还是常温的。  不对劲,再迟钝的人也该发现问题了。  突然,云海觉得浑身冰冷。  从杯子的反射中,他看到了被玻璃花纹分割地四分五裂的自己,和身后一个模糊的影子。  云海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一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看错了?  云海是不信那些的。  如果有人问他的信仰,他会说他相信大自然的力量。如果非要让他加入一个宗教团体,他会毫不犹豫地加入飞天意面神教。就连妈妈送给他说是可以辟邪的黑狗,都被冠上计算机和人工智能之父图灵的大名。云海只信科学,他对自己说。神鬼之说不可信,他安慰自己。  因为害怕,所以不信,绝对不能信。  接着,情况似乎变得更糟糕了些。  如果刚才云海还可以咬着牙转过身,那么现在他却不敢再把头转回去了。  他看见黑狗图灵站在通往阁楼的楼梯边,龇着牙对着他,或者是对着他身后的什么,发出警惕的咕噜声。  突然,电灯滋滋作响,开始闪烁起来。  云海浑身一凛,他的手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慢慢牵住了。这只手僵硬而湿冷,仿佛不是来自人间。  那台空调依旧张着黑洞洞的大口,挂在他后脑勺上方。出风口里传出的,是呼啸的风声,以及,细细的歌声。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 121  他们在跳圆圈舞呀 跳呀跳呀 121  歌声很轻,句尾拖得很长,悠悠地飘进云海耳朵里,清晰无比,好像一根针直接扎进了他的大脑。  电灯完全熄灭了,图灵开始放声大叫。  短短几秒,云海觉得自己已经在不见底的深渊里窒息了很久。他恨不得自己现在立刻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  可是,云海此时很清醒。那只小手抓着他,轻轻摇了摇,似乎在发出邀请。  他手臂颤抖,全身紧绷地站着,保持着半转过身的别扭姿势。  小熊小熊点点头呀 点点头呀 121  小洋娃娃笑起来呀 笑呀笑呀 哈哈哈  小孩子叽咯叽的低笑声在他身边响起。  云海还没有习惯突如其来的黑暗。诡异的风声,歌声,笑声,以及犬吠声在他耳边旋转,云海甚至能听见自己血管结冰的声音。  他想尖叫,想狂奔,想立刻甩开手中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却一点都动不了。他的四周很喧闹,又静地像地狱。他想,此时可能只要他稍有动作,这微妙的平衡便会被打破,更加可怕的事情就会来临。  云海僵立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叮咚& 突然门铃声响起,手中的冰冷触感瞬间消失,云海一下子从恐惧中被拉了回来。  &叮咚& 电灯不知怎么回事,渐次亮了。云海慢慢转过身,空调也恢复了正常。微风吹在身上,虽然仍是制冷模式,却让人感觉是温暖的,仿佛刚才的暴走是他的幻觉。  &叮咚& 图灵安静下来,冲门外摇起了尾巴。  门铃的间隔不长不短,三声之后,云海打开了房门。  关山越……
这是关山越今天第三次见到云海。  青年换下墨青色衬衫,此时正穿着一套灰色短袖袋鼠衫卫衣,质地看上去很柔软。他的头发被吹得有点乱,胸口起伏的频率有些快。除此之外,关山越还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惊魂未定中仿佛还带着一丝意外和欣喜。  &关医生……& 云海开口的时候,手还攥在门把上。  关山越点点头,目光又越过他的头顶,好像很随意地往屋里扫了一圈。  &我听见狗叫。&  &啊……&云海有点尴尬,&实在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图灵平时很乖的,刚才是……&  云海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关山越站着不吱声,他突然反应过来应该请人进去坐坐。  &时间还早,关医生进屋喝口茶吧?&云海笑着,让开了门。&半夜扰民,该向邻居赔罪。&   以及感谢门铃按得非常及时。  &打扰。&关山越没有拒绝。  云海带着关山越在沙发上坐下,泡了两杯雀舌。  屋子里生活气息很浓,灶台上放着云海晚饭吃剩的芝麻汤圆包装盒,地上还有几个空的购物袋。云海大大小小好几个乐器箱,统统靠在墙边,旁边还有几个收好的折叠谱架。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关山越非常确定,不久之前,他在隔壁察觉到了这里不一样的气息。  图灵趴在地上,歪着头,用它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关山越,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你的狗很有灵性。&关山越说。  似乎是听懂了表扬,图灵站起来,趴到关山越脚边,主动把头靠近他的手心。  &……&  云海对自己养的这只冷落主人,讨好客人的小贱狗非常无语。可能它上辈子是只猫吧。  &我妈送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说它可以辟邪。& 云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点恨铁不成钢,&不过它的技能点只加到了贪嘴和撕家上。  关山越摸了摸图灵的头, &云老师不相信鬼神之说?&  云海刚被吓得够呛,听关山越这么一问,鸵鸟心态出来了,立即开启了防御模式。  &看不出关医生还对灵异诡谲之事感兴趣。&云海面上很镇定,&子不语怪力乱神,作为社会主义的人民教师,我自然是不信的。&  他煞有介事地喝了一口茶。  &其实很多鬼怪传说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比如说在紫禁城看见列队的宫女,其实是几百年前的一队人,正好在雷电的夜晚走过涂着四氧化三铁的红色宫墙,被记录了下来。就和我们的录像带差不多的原理。&   云海一本正经的开始了他的走近科学大课堂。关山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再好比西方的吸血鬼,科学研究认为是跟人体中卟啉这种化学物质有关。本来卟啉会和铁元素一起生成铁红素。当身体出了问题,铁红素合成受阻时,卟啉便会大量聚集。如果聚集在皮肤上,就会让人在阳光下痛苦难忍。而缺失的血红素,使人想通过吞食血肉来补充。苍白嗜血怕光的吸血鬼其实只是贫血的卟啉症患者而已。&云海看着关山越,&这方面,关医生应该更有发言权。&  关山越有些莫名,又有些好笑。自己好像不小心碰到了小青年的爆炸点。虽然对方语气依旧温和,却隐隐带点刺。  不过他觉得还是应该继续说下去。  &你看得到吧?&  云海拿着杯子的手一滞,强忍着额角的抽动,&关医生指什么,我不明白。&  &医院撞到你的东西。&  以及我的印记。  云海头皮炸了。今天被那白色雾团撞了一下之后,还没来得及深究,紧接着就发生了医闹事件,他也就把这件事丢开了。  其实关山越说的没错,他从小就能见到一些奇怪的影子。小时候很害怕,怀疑自己脑子坏了。父母带他去做检查,CT, MRI折腾一圈,没有查出任何器质性病变。  后来长大了些,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类似于癔症的心理疾病。可是看过的心理医生都觉得他没有问题,这是个自知力正常,合群且乐于助人的阳光青年。  于是云海就郁闷了。  他想,那么一定只能是现阶段的人类科学尚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了。  &哦!关医生是说阿米巴云雾团吧?&云海恍然大悟道。  关山越愣住,看上去好像正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词的出处。  &这是我对他们的命名,非常形象吧。& 云海说道,&你看这种生物飘飘忽忽,形状不定,就跟阿米巴变形虫一样。没想到关医生也能看到,我们或许可以一起探讨一下。&  关山越开始渐渐能体会艺术家的脑洞深度了。  &也许很多年后,诺贝尔奖获得者会公布他们的新发现。这种生命体的分子结构,种群特征,生殖方式等等都将被揭晓,根本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云海的笑容有点僵,&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这些能看见的,都会成为研究对象呢。&  &来自异次元的访客也说不定哦~呵呵呵……&  关山越彻底服气了,他很想告诉面前这只鸵鸟,对于这种异次元的客人,普通人早就为他们取好了更为通俗的名字,叫做幽灵,或者鬼魂。  不过既然云海不想承认,他也不强人所难。  &有趣的理论。&关山越放下茶杯,便要起身,似乎是准备告辞。  &等等!& 见他要走,云海突然叫住他,接着一阵沉默。   &抱歉关医生,我刚才有些失态了。&云海苦笑,&非常自欺欺人的想法,对不对。&  他有些局促,攥了攥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那个……关医生,你是感觉到什么才过来的吧。&  关山越不置可否。  &屋里有什么吗?&  哦,鸵鸟归鸵鸟,还是明白遇到问题是需要去解决的。  &嗯,阿米巴云雾团。&    
关山越话音刚落,云海脸刷的白了。  多年来,他建立起了一套颇能说服自己的&科学世界观&,而刚才经历的一切,让他不得不对这套漏洞百出的体系产生了根本性的质疑。从这位看上去非常靠谱的关大夫口中得到的确认,云海想,他是相信的。  云海叹了口气。  &关医生不会是白天悬壶济世,晚上除魔卫道的散仙高人吧?&  &我只是比你多知道一点的普通人。&  &也是。开金手指大杀四方,带家族魔印浑身buff的剧情也只会出现在智障小说里。& 短短一会功夫,也不知道云海脑补出了些什么奇怪的剧情。  关山越闻言哑然。  云海坦白, &关医生,我确实给吓得不轻。&  &嗯,能感觉到。&  &……&  &所以它现在在哪,为什么会出现在我……&  云海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沙发震动了起来。  嘻嘻  猝不及防,笑声紧贴着他身侧响起。而沙发上下震动的频率,好像有人正在玩蹦床游戏。  &汪!&图灵叫了声。  云海炸了毛,一跃而起,然后坐在了地上。  说来就来,真是太刺激了……  &别闹。&  关山越略低沉的声音响起,让云海定了定心神。  只见云海刚才坐的沙发上,一团形状不明的白雾漂浮着。  他眨了眨眼,发现白雾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幻化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样子。  &天天!?&云海大叫出声,用眼神询问关山越。  关山越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今天下午刚看过照片,天天的模样他还是记得的。与想象中凄厉可怖的鬼魂不同,天天和照片上几乎没什么区别,只是眉间点了一点红色的美人痣,小嘴也涂得红红的。可能是火化前她妈妈最后给她化的妆。  云海突然有些心酸。  &傻蛋哥哥!& 天天的声音甜甜软软的。  云海第一次听鬼魂说话,有点懵,也不知道她在叫谁。  &傻蛋哥哥!&  这一次他看清了,天天的目光是看向他这里的。  怎么他就是傻蛋了?云海心里不乐意了,小女鬼刚把他吓得半死,现在还满嘴乱叫,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如今的孩子都是这样没大没小的吗。  也许是因为天天看上去完全人畜无害,云海也不那么害怕了。他站起来说道,&我才不是***哥哥。&  天天甩了甩两根麻花小辫子,挺认真地说:&妈妈讲了,边走路边低头看手机报纸的人都是傻蛋。&说完还补充了一句,&会掉进沟里的。&  &……&  云海似乎听见轻笑声,立刻转头去看关山越。发现关医生的表情依旧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端倪。  &你叫天天?&关山越的声音响起,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严肃。  &嗯&。  &你是因为觉得低头走路危险,才吓唬……傻蛋哥哥,提醒他注意?&  云海有点气结。  天天小脑袋直摇,&不是的,天天是乖孩子,才没有吓唬他。我是看他一直劳动,好像很热的样子,就想把空调开大点。&  云海无语了,原来是这样。天天小朋友是好心来着,只是有些发力过猛……  &那你为什么还把灯全灭了呢?我差点心脏病发……&  &空调开太大浪费电呀,妈妈说要节约能源,我就只好关灯啦。&天天笑得很可爱,&就知道傻蛋哥哥会怕黑,我还牵着你的手给你唱歌了呢!天天唱得好不好?&  天呢,云海的心头狂奔过一万只***,庆幸自己以后教的是一帮大孩子,小熊孩子奇怪的脑洞他实在是应付不来。  误会解除,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只听关山越又问,  &天天,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这是一个残忍的问题。  天天似乎并不在意,说道,&那天我和妈妈带着豆豆去公园玩。后来豆豆掉进湖里了,我就去救。&  天天的语气听起来依然很活泼,  &后来我就醒啦,就在医院里。可是大家都看不到我。妈妈一直在哭,我去给她擦眼泪让她不要哭,她也听不到。&  &傻蛋哥哥,我是不是死啦?&天天看着云海,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云海应该是怕鬼的,可是眼前的天天和普通的小女孩根本没有区别,那么天真,那么柔弱,让他一点也害怕不起来。  云海坐到她身边,看她懵懂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辫子,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天天发了一小会儿呆,&我就知道!不然妈妈才不会不理我。妈妈最疼我啦!&  天天的低落并没有持续很久,她又开始像数糖果一样,一件一件说她和妈妈的快乐往事。这些故事里的天天妈妈是一个温柔、明理又自立的女人。云海和关山越静静听着,不忍心打断她。一口气讲了半天,天天终于歇下来,说,&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妈妈呀?&  关山越有些诧异,问天天,&你没有自己去找妈妈?&  &天天有想去找妈妈呀,可是怎么都走不出医院。到处找出口都没有,今天还撞到了傻蛋哥哥。&天天说的很委屈。  &可是你现在在我家里呀?&云海奇道。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想着傻蛋哥哥的脸然后就突然在这里啦。可是其他地方还是去不了的。&天天有点着急,&天天不在妈妈身边,妈妈都变得不像妈妈了,天天想见她,你们带我去好不好?&  肖女士在医院歇斯底里的样子,天天怕是看见了。  她很担心。  关山越闻言,&好。&  天天拍起小手,&谢谢好人叔叔!&  云海一听乐了,看来人总是板着脸真的会显老的。他指着关山越问天天,&为什么他是好人叔叔呢?&  &今天妈妈在地上哭的时候,只有这个叔叔伸手去扶她,当然是好人叔叔啦!&  关山越觉得有点头大,他对云海说,&我有些在意天天妈妈……天天依附你才能行动,一起走一趟?&  云海虽然不知道关山越所谓在意的事是指什么,还是颇为爽快地答应道,&那是自然的。不过这么晚了,要不我先叫辆出租车?&  &我去开车,你带着天天在小区门口等我。&  嗯,把别人都当成和自己一样无车无房无妹子的三无X丝,实在是太蠢了。看着关山越离去的背影,云海暗搓搓地想。  &傻蛋哥哥,我们也走吧!一会儿就能见到妈妈和豆豆啦。&  云海牵起天天的手正准备往外走,突然他问道,&豆豆是谁呀?&  &豆豆是一只白色的小狗,很软很乖的!不像你的这只,好凶!&天天看着他,一脸无邪。  云海垂下眼睛,没有再多说话,他伸手摸了摸天天的头,轻轻关上了门。
第四章 &一会儿见到天天妈妈,我们怎么说呀?& 云海坐在关山越那辆城市SUV的副驾上有些担心,两个大男人大半夜去敲独身女性的门,确实不大合适。而且这位关医生,下午还刚刚被人家狠狠&手撕&过。  &随机应变。&关山越正一只手支着车窗边框,等着红灯。  云海无言,似乎只能是这样了。  据天天讲,她的爸爸在她刚出生没多久就生病去世了,妈妈在花廊菜市场经营了一家水产铺子。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她们家就在菜市场后面的巷子里。果然,地方不难找,20多分钟便到了。车穿过霓虹闪烁的闹市区,驶进了一条窄窄的小路,标牌写着&仁和里&。  &就在前面啦!& 天天兴奋地说。  关山越和云海跟着天天来到家门前。这是一整排小平房中的普通一间,铁质的防盗门防盗窗,门口竖着一根水泥电线杆。屋里没有亮灯。  &妈妈!我回来啦!&明知妈妈听不见,天天还是在门口大声喊起来。  云海叩了叩防盗门,&肖大姐,在家吗?& 无人应答。  他又敲了两下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这么晚了天天妈妈会去哪里?&  关山越摇了摇头,问道,&天天,知不知道妈妈电话?&   &186xxxx6799。妈妈说迷路了要找她就打这个。  &不行,好像关机了。& 云海放下手机。  &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啊?&天天看起来有点伤心。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隔壁的门吱呀一下开了。  &这么晚了,你们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啊?& 只见一位穿着无袖汗衫短裤衩的胖大叔走了出来,脚边还跟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白狗。  &啊,胖李叔叔!还有豆豆!&小狗平安无事,天天很高兴。她对豆豆挥了挥手,又扯扯关山越的衣角,&快问问胖李叔叔我妈妈怎么没在家呀。&  &请问肖女士去了哪里?& 关山越问道。  胖李叔半夜被人吵起来本就有点不乐意,而面前的年轻人,长得虽俊,说话语气却冷冰冰的,问人话也没个笑脸,于是气性上来直接怼了回去。  &大半夜在别人家门前晃来晃去,问这问那,干什么啊!踩点呢?别看我们这小街小巷的,那是警民一条心,治安可好着!小心点!& 说完就要转身关门。  天天听了这话,急得快跺脚了。云海一把把关山越拉到身后,赔笑道,&大叔,打扰到您休息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是肖大姐老家的亲戚,听说她家里出了事。就来看看她。&  然后又指指关山越,&他心情不好,这几天大家都挺难过的……您看我们大老远的过来,总不好白跑一趟。您方便告诉我们肖大姐现在在哪儿吗?&  胖李叔其实是个热心人,又打量着云海,小伙子容貌端正,温言细语的,感觉比刚才那位上道不少,于是火气渐渐消了,开始跟他们唠。  &哦,那你们来得不巧了,小肖刚离开。&  &去哪里了?&云海问。  &回老家了啊。哎……真是苦命人。丈夫死得早,现在女儿也没了。天天这孩子也是太老实,有目击者说她是下湖去捞狗,可狗天生会水啊。她前脚刚下去,后脚狗自己就上岸了,等来救的人冲到湖边上,孩子早就沉下去了。&  云海偷偷看了一眼天天,发现她已经把头低下去了。  &天天刚走的时候,她妈妈发疯似的,整天恨这个恨那个,特别恨这只狗。说不是因为这个**天天也不会死,每天都骂它,我们劝也没用。不过现在好像想通了,晚饭以后她把豆豆送来我家,说是天天最喜欢的狗,托我们好好照顾,她回扬承老家住一段日子。&  原来是正好错过了。  跟胖李叔道完谢,三人只好往回返。  云海看着无精打采的天天,安慰她说,&没事的,傻蛋哥哥学校现在还没有开学,明天可以带你去老家找妈妈。扬承不远的。&  天天轻轻点了点头。  &天天好笨……都是天天的错……& 她的声音又轻又细。  关山越突然停下,说,&不对。&  说完抱起天天就往前跑,云海一下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能跟着一路狂奔回车上。  &天天,你和妈妈去的哪个公园?&关山越问。  &紫金湖。&  关山越皱了皱眉。紫金湖是城边上一片很大的开放公园,公园里分散着数个稍大的水潭和若干小池塘,是很受麓城市民欢迎的夏日纳凉好去处。可现在却有些麻烦了。  &具体什么湖?&  &紫金湖就是紫金湖呀。&天天答道,&好人叔叔,怎么了?&  &没什么,你坐稳。&  关山越嘴上说着没事,却把车开的飞快。此时已经十一点多了,麓城陷入沉睡,马路上车辆几稀,他们一路疾驰,畅通无阻。  云海已经反应过来关山越在怀疑天天妈妈要去紫金湖寻短见。天天正在车上,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讨论这个话题。云海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用报警吗?& 他低低问道。  “我们也只是猜测。& 男人的声音格外低沉。  &据说紫金湖很大,现在天这么黑,我们怎么找呢?难道要符咒寻人,罗盘定位?&  &走得匆忙,没带道具。&  云海惊讶,随口一说,你还真会啊。  关山越接着道,&古人以铜钱问卜,方法简单,行之有效。&  云海一听,&铜钱?那用硬币也行吧?&说着就要翻钱包。  &不用,你手机能不能上网?&  &可以是可以。要做什么?&云海问。  &打开一个起卦的网站。&  云海依言,看着搜索结果里各种乱七八糟排盘占卜的链接,有点头大,&哪一个?&  &随便。&  云海无语,可以这么随意的吗。  &点进去以后呢?有……八字,梅花,紫薇,六爻,奇门……&  &六爻。&  关山越接着说,&还需天天妈妈的信息,知道多少填多少,起卦由天天配合完成。&  天天坐在后面听了半天,好像也懂了一点,&我们是不是在找妈妈呀?&  &嗯,天天,你能过来吗?&云海冲天天招招手。  天天轻飘飘地坐到云海身上,没有一点重量。  云海抱着天天,一起填上了她妈妈的生日和姓名,占事为寻人。  &我们准备好了!&  关山越点头,&天天,你把手放哥哥手上,心里问妈妈在哪里,云老师点确定。&  &好。&  新网页刷出,不知道属于什么年代的Flash色块闪闪烁烁,看上去特别劣质。屏幕中间是左右各六条虚实线,有点像条形码,边上居然还漂浮着十八禁小广告。  云海眼角抽动,指着这个不靠谱的页面说,&这个行不行?要不换个网站重测一次吧?&  &不必。由天天起卦没有问题。准不准要看解卦。&  &那你准不准?&云海又问。  &一般还行。& 
  深夜的紫金湖安静无比,白日里那蒸人的暑气渐渐散去,公园里树影重重,凉风阴阴。肖爱青离开家,颓然地任由她的双脚漫无目的地游荡。等她回过神时 ,已经站在一片潭水前。水面漆黑,没有波澜,像一只黑洞洞的眼睛,有一种直把人吸进潭底的魔力。潭边零星分布着几盏路灯,好像灵前的蜡烛。白色的路灯静静地亮着,微弱的光线照不亮潭水,更照不亮肖爱青那颗已经死寂的心。  关山越行驶到紫金湖范围内,便把车在路边迅速停好,云海将手机递给他。  &怎么样?能看出什么吗?&  只见关山越盯着手机上天书般的汉字和长长短短的线条,沉吟了片刻,然后好像松了一口气,  &元神回头克,气走亥月,午火未克。&  &……方便翻译一下吗?&  &精神状态不佳,当往北方水潮聚阴之处寻,母亲尚安。&  云海一听心也定了一些,又问道, &北方水潮之处是指哪里?&  &啜月潭。&   紫金湖公园,灰色的SUV急急向北驶去,隐入了夜色当中。    肖爱青抬脚,慢慢向前迈去。  一步,她似乎看到天天正蹲在门前逗小狗。  一步,天天捧着小蛋糕,笑着对她说妈妈生日快乐。  一步,她仿佛回到那个可怕的日子,天天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又一步,她看到自己正在抚摸天天的脸,给她画上了最喜欢的美人痣。  &啊……&肖爱青痛苦地大叫,将身体向乌黑的潭中投去。  这时一个人影从侧边蹿出,牢牢抱住肖爱青的腰,和她一起滚在了地上。  云海抱着天天,在他们身后站定,跑得气喘吁吁。  肖爱青抬起头,花了很久才用朦胧的泪眼分辨出来人。扑倒她的是医院的小医生,另一个有些面熟,但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妈妈!&天天在云海怀里扭动着,云海把她轻轻放到地上。  &妈妈,你怎么啦?&天天跑过去抱住肖爱青。  肖爱青现在看不见她,可天天仍然自顾自地用小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天天在这里,妈妈不哭了。&  肖爱青咬着嘴唇,神情绝望又隐忍,让人心碎。  关山越半跪着搀住她,&天天不希望您这样。&  &都是我的错,不是吗?&肖爱青重新低下头。  &她没有责怪您。&关山越轻声说。  后来,从肖爱青断断续续的诉说中,他们听到了一个让人郁结难舒的故事。  那天肖爱青带着天天和豆豆去紫金湖公园玩,小狗在天天脚边欢闹转圈,天天哼起了儿歌,她看着女儿可爱的小脸,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  突然她见到在离他们不是特别远的地方,一位正在锻炼的老人滑到了。他在地上挣扎了几次,爬不起来。老人的身边有一对正在打闹的小情侣,有一位散步的大叔,还有一个拿着相机的学生,不知为什么,他们好像都没有看见他,匆匆离去了。肖爱青嘱咐天天在原地等她,她跑过去,扶起了老人,询问老人有没有受伤。这时候她听到有人尖叫,说有小孩落水了。待她回头看去,再也没有天天的身影……  &天天没了,我根本不敢想像这么好的孩子再也不在了,因为我的过错。&天天妈妈悔恨不已,&我埋怨医院,埋怨路人,埋怨摔倒的老人,甚至去埋怨一只狗……其实我知道,除了我自己,不能怪任何人,我只是不敢面对……&  是的,连天天都会说都是她的错,更不用说一个深爱孩子的母亲了。她打从心底里认为是自己的疏忽害死了最爱的女儿,可她承受不起这样的痛苦。于是这个可怜的女人一改平日里的温柔明理,变得仇恨,发疯,歇斯底里。她指责了所有人。可事实上呢,她去医院闹事又绝口不提赔偿,她对那只直接导致女儿踏入深潭的小狗也只是骂了几句,最后还交给邻居好好照料。因为她知道,她想复仇、想憎恶的对象从来都只有自己。  &天天一个人会冷,会怕。&肖爱青抱着头,&我要去陪她。&  &天天妈妈,扶起老人是美德,并不是过错。&云海说道,&天天的事情,只错在阴差阳错。&  &天天是个好孩子,您也是个好人。只有一个很好的母亲,才能教出那样善良可爱的孩子。请您好好活下去,这才是天天想看到的。&云海的声音很温柔。他和天天相视一笑,&现在,可以请您伸出手吗?&  天天妈妈闻言,木然地伸出了右手。  一,二,三。云海在她手心轻轻点了三下。  点一下,不怕怕。  点两下,乖娃娃。  点三下,天天宝贝爱妈妈。  这是刚才天天所说的诸多小事中的一件。她和妈妈有个暗号,不管两人因为什么问题闹得不开心,点三下手心,都不许生气,不许哭了。  肖爱青猛地抬起头,睁大了双眼。面前的青年正微笑着看着她,他的笑容和天天一样,那么干净,那么纯粹。  &天天…在这里对吗?&肖爱青低低地问。  &只有看您安好,她才能放心离开。&关山越说道。  肖爱青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亮。她点点头,举起手,也在空中轻轻点了三下。  只听她说,&妈妈会好好的。&  紫金湖公园月色朦胧,云影悠悠。天天亲了亲肖爱青的前额,然后朝两个哥哥吐了吐舌头,挥挥手,渐渐消失不见了。    关山越和云海把天天妈妈送回了家。云海坐在车上,半天不说话。  &天天心愿已了。&关山越说道。  &嗯。&  &她妈妈也没事了。&  &我知道。&  &你在想什么?&  &关医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云海说。  &你说。&  &为什么我以前只能看到雾团,现在却能这么清楚地看到天天?&  关山越想了想,说道,&因为你想看,自然能看见。&  &那我还能像以前那样不想吗?&  &大概不行了。&  关山越看了他一眼,发现身边的人脑袋耷拉着,似乎有点泄气。  青年还穿着灰色的居家服,橙色的路灯照在他身上,轮廓模糊,显得格外温暖……    后来,天天妈妈去医院郑重地道了歉,然后带着天天的骨灰和豆豆回了老家,继续经营水产生意,据说做的还挺不错的。  那晚之后,关山越总能听见隔壁云海在惊声尖叫。他实在忍不住去敲开房门,发现云海家里到处都是拆开的游戏包装壳。《寂静岭》,《生化危机》,《零系列》……电脑屏幕上白衣女鬼正张牙舞爪。云海苍白着脸瘫在沙发上,对他摇了摇手中的VR头盔,很艰难地笑着说,&关医生,我在做脱敏训练。&
第二卷 续缘第五章又是一个周末,阳光透过米色纱质窗帘,洒满了整个房间。青年的脸被映得近乎透明,半长的头发乖顺地散在松软的枕头上,睫毛微微颤动着,似是要醒了。果然,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有些迷离,鸟巢状的吊灯从阁楼的天花板垂下,青年躺在床上盯着看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一个新的城市安居一个多星期了。  云海的卧室在阁楼上,这里是整栋楼最高的地方,也是这片区域最高的地方。云海觉得在这里,他的心离天空很近。只要静静躺着,好像就可以远离尘嚣,永远不被打扰。  不过扰乱他心神的东西终于还是来了。图灵盯着已经躺尸半晌的主人,有些看不下去,起身用又软又湿的舌头在他脸上狠狠舔了一圈。  云海吓了一跳,立刻坐了起来。他白了一眼没大没小的宠物,穿好鞋,走下了阁楼。  开放式的厨房整洁明亮,云海坐在小吧台上,慢慢嚼着红豆蛋糕。窗台上一排花花草草被他养的很好,叶片在阳光下透出绿油油的荧光。这样的早晨,真让人流连,也让人觉得,活着真好。  云海洗了手,坐到窗边抱起了琴。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一首曲子,《true love》。旋律非常柔美,指法非常简单,也能非常贴切地描述这样的情景和这样的心情。  云海动了动手指,琴音被他放得很轻,水一般的旋律,如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哎?师兄,你家隔壁有人住了?&  琴声幽幽穿过一道墙,低低地飘进邻居家中。  麓大附院的住院医生罗林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歪在关山越家的靠椅上,声音有气无力。  &嗯。&关山越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是不是麓艺的学生?弹的真好啊!&  一头大波浪的漂亮女医生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罐,喝了一口,又往嘴里丢了几个鸡米花。  &是老师。&  关山越眼角抽动,&陆师姐,罗林,现在是周六早晨8点四十分,请问你们带着炸鸡和啤酒出现在我家的理由?&  &你家近啊。&陆静理所当然地说,&忙活了一晚上,在你这中转一下嘛。&  &你看,这里有啤酒,炸鸡,美人,还有音乐伴奏,人间至乐啊!&  陆静一巴掌拍上关山越的肩膀,一样一样指给他看。这位骨科女大夫爪力惊人,关山越被她拍得差点没站稳。而且他清楚地见到,陆静说到美人的时候,指的是他的脸。  关山越无奈,自己倒了杯水坐下,静静地看这两个人在他家兴风作浪。  &师兄抱歉啊,我实在是扛不住了,歇会儿就走。&罗林的脑袋已经一磕一嗑的,好像随时都能睡着。  关山越自己也是从住院医师做过来的,自然知道24小时在病区待命的辛苦,碰到夜班,连续工作36个小时都很正常。他看着已经精疲力尽的师弟,终于还是去衣橱拿了条毯子给他。  &睡会儿吧。&  &你别管他。这才哪跟哪,小孩子就是需要狠狠C一C才能茁壮成长。&  陆静翘着腿坐在白色沙发上,用唯一没沾上油的小拇指翻着手机知乎。这位女医生的汉子心连带着她的肌肉都已经被成功练就地非常茁壮了……  &最近真累啊,&罗林气若游丝,&还有几个病人情况不好……&  &你是不是又躲起来哭了?&陆静问他。  罗林闭着眼睛,把毛毯盖在脸上,声音闷闷的,&现在我已经不哭了。有时间哭还不如多看些病例,多学点本事。&  关山越看着这个师弟,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有人说医生早已看惯生死。其实这句话不对,应该说是看淡了。医生也是人,面对哀天恸地的阴阳两隔怎能不动容。可他们比普通人更坚强,因为比起追怀死亡,救治活人才更有意义。  生生死死,何其残酷,又何其平常。看见旁人生死时的这番心情,如果换做……  关山越没有再继续想下去,他突然发现罗林有些不对劲。  罗林、陆静两人和他已经相识多年了,关山越对他们非常熟悉,包括他们魂魄的气息。人在极度劳累或者焦虑的时候,灵魂确实会变得不稳固。如果按照中医理论,即是《灵枢》中所说的&神劳则魂魄散,志意乱&。然而,灵魂再如何不稳,也都该是纯粹的。就好比独唱的时候,无论怎么走调,声音忽高忽低,也从来只有一个声音。可是现在,关山越发现罗林的魂魄里存在着不属于他的第二道声音,虽然非常非常微弱。  关山越低头思索。医院本身阴气重,罗林又连番疲劳,确实有可能被什么东西有机可趁。反过来说,他这么困倦,也许那也会是一部分原因。  &罗林。&  &嗯?怎么了师兄。&罗林此时已经是半梦半醒了。  &你最近……&  说话间,门突然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小脑袋伸了进来。  &汪。&  &呀,小越越你养狗了?&陆静用纸巾擦了擦手,一把环住黑狗的脖子,又摸又蹭。  关山越说到一半被打断,再去看时,罗林身上的异样竟已不可察。他忽略掉陆静对他大不敬的称呼,只说了句,&邻居的。&  &啊……刚才来的时候好像忘关门了,我都困傻了。&罗林睁开一只眼,半眯虚着说道。  图灵似乎被柔蔺地实在忍不了了,它挣开陆静的魔爪,蹭到关山越脚边仰头看他,边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关山越和图灵对视了一会儿,伸手从小桌上拿了块原味鸡递给它。图灵摇着尾巴接下,继续期待地看着关山越。关山越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又给它抓了一把鸡米花。图灵这才乐呵呵得吃了起来。  &哈哈,它真有意思。养出来的狗怎么这样啊,你这邻居怕是个吃货吧!&陆静坐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一边掏出手机和图灵合影。  这时候,门先被敲了两下,然后被完全推开了。  清朗悦耳的男声响起, &关医生,实在抱歉!&  云海穿着淡绿色尖领小T恤,戴着金边眼镜,头发打理地好好的,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刚才在换衣服,图灵自己开门跑出来了。&云海抓了抓头 ,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没关系。&关山越说道。  云海见图灵跑到别人家蹭东西,啃鸡块啃得香连头也不抬,正要生气,又发现屋子里还有另外两个人,立刻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是关医生的邻居。&云海的笑颜一向很有杀伤力。  谁知陆静和罗林看着他,异口同声说了句,&男的?!&  云海被问得莫名其妙,为什么关医生的邻居一定要是女的呢……  &我们刚才听到你的琴声,还以为是个女孩子。&罗林解释道。  云海这才明白过来,&抱歉,一早上打扰你们了吧。我以为声音够轻的……&  &好听好听!&陆静看着这个文质彬彬的小青年,母爱开始泛滥,&我们这种过劳死高危职业就需要小天使的琴音来安慰干涸的心灵。&  &谢谢……&云海笑了笑。  这是他第一次进关山越的家。云海稍稍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极简风格,也没什么多余的装饰。最显眼的是一个大书柜,码着满满的书占了一整面墙。书柜侧面悬着一把花纹古朴的黑色弯刀和一把青色长剑。  此时关山越很随意地穿了件黑色T恤坐在沙发上,阳光洒了他一身,露出的手臂肌肉匀称紧实,胸腹被布料包裹住的部分也是线条明晰,显然是经常锻炼的结果。  真的非常帅气。  稍微聊了几句,云海便向关山越和他的两个朋友道了别。他把贪嘴的图灵和它的原味鸡一起锁在了家里,然后就出发去姑姑家请安了。  云海拿上了从家里带来的茶叶,又去附近水果店拎了个果篮,还想再买点什么的时候,发现自己扛不动了。他低头看了看手中捧着的纸盒,有点头大。这是他那号称著名画家的老妈叮嘱他带去姑姑家的油画。云海又仔细确认了下盒子没有破损。倒不是怕装裱好的油画掉出来损坏了,而是怕清奇的画风和题材吓坏路人……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云海觉得今天格外累,腿都有点打飘。  姑姑姑父对他很热情,云海从小懂事乖巧,很讨他们喜欢。如今两位的女儿又在国外念书,就把来到麓城的云海当儿子疼了。午饭过后,云海用自己拙劣的棋艺陪姑父下了几盘围棋,又被留着吃了晚餐,这才拎着一大袋做好的熟食回到家中。
时间已过晚上九点半。  下周一麓艺就要开学了,云海在阁楼上开始整理教案。橙色的灯光很柔和,可他却觉得有些刺眼,也有点困。姑姑家在麓城最东边,今天来回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两次穿城而过,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这种程度的奔波就已经有些承受不住。  云海站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拿上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很快,雾气氤氲而起,水滴从他光洁的脖颈,顺着胸膛,一路滑到他的趾间。热水从花洒不断向外流淌,云海看着水珠弹起再落下,觉得头脑开始变得有点迟钝,似乎快要不知自己在何时何地了。他伸出手晃了晃,有点重影。再抬眼间,一阵眩晕。云海靠着瓷砖墙壁,有些站不住了。  糟糕,也许是生病了……  云海想,绝对不能倒在浴室里。  他胡乱擦了擦身体,套上衣服。可刚打开浴室门,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灯光,客厅,图灵,什么都不见了。  耳边没有一点声音。  云海陷入了一片虚无。  但他仍旧是清醒的。  他试着想要动一动,身体却不受控制。  他觉得自己正僵僵地躺在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  他感觉到手腕脚踝有些金属的冰凉,像是被什么锁住了。  突然,他闻到奇怪的味道。那是草味,泥土味,和带着油漆的木头味。  他的脸,好像贴着什么东西,他能感觉到呼出的空气被挡住又扑回到自己脸上。  他恢复了听觉。有人在哭,唢呐在吹,节奏似是欢快,又似是悲伤。  那声音来自他的上方。  云海浑身发冷。  &滋啦&  尖锐的指甲了划过木头。  &滋啦&  这声音近在他耳旁。  云海不敢动,也动不了。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他的小臂被一只手抚上了,黏腻的感觉让他恶心。  坚硬的东西蹭过他的皮肤,就像露出的掌骨。  忽然,云海闻到一股血腥味和腐臭味。  啪嗒  有水滴掉在脸上。  是血,还是腐烂的体夜?  黑暗中,有个东西离他很近很近。  它张着黑洞洞的口,正对着他的脸。  液体不断流下。  流过他的眼角,鼻尖,顺着唇齿的缝隙,流进了他的嘴里,腥臭的味道填满咽喉。  云海躺在棺材里,承受着无边恐惧。  可他叫不出声,也不能动。  他感到害怕,感到恶心,感到绝望,还有不由自主的彻骨哀痛。  呼吸也被窒住。  云海大睁着眼,但是什么也看不到。  泪流满面……    &云老师!&  有人在叫他。  &云海!&  是谁……  云海动了动眼睛,有光线透了进来。  客厅的顶灯。  这是人间。  云海猛地坐起,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云海颤抖着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不住的喘息。真好,活人的温度,真好,呼吸的感觉……
浴室的灯还亮着。八月末的夜晚已不需要空调。窗户被开了一点点缝,带着些许温度的微风吹了进来。  &关医生……&云海的声音很虚弱。  &你晕倒了。&见云海渐渐平复下来,关山越撤开双手,皱着眉头看他,&图灵过来撞门。&  &汪。&图灵表示它是功臣。  此时青年已经被挪到了沙发上。他刚洗过澡,头发是湿的,衣冠有些不整。被魇住了许久,连眼神都是湿漉漉。因为有点近视,没有镜片遮住的目光微微发散,眼里就像起了一层雾气。刚才一阵喘息,面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以及一片泪痕。  &谢谢……抱歉……&云海似乎还没有从梦魇中完全苏醒,怔怔地呆住了好一会儿。  接着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又慌忙拽了拽歪到一边的衣领,用手抹了把脸。  &已经没事了。&云海挤出一丝笑容。他对关山越说,&谢谢你,关医生。&  关山越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等我一下。&  他转身离去,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条毛巾。  关山越坐回沙发,扶住云海,将毛巾轻轻贴上。  &撞到头了。&  云海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脑勺有一块正火跳跳地疼。他接过毛巾,自己按住。冰块被包裹在柔软的纺织物里,清凉的感觉缓缓释出,安抚了疼痛,也让他清醒了许多。  云海明白,刚才绝对不是纯粹的噩梦,一切感官都太过真实。  &发生什么了?&没等他开口,关山越先主动问了他。  云海定了定神,向关山越讲述了方才的恐怖经历。关山越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关医生,&云海有点后怕,&是那个什么吗?&  &嗯&。  云海扫视一圈家中,&可这次我什么都没有见到……连雾状的也没有。&  &鬼魂不一定都现形,&关山越说,&有时他们附身,与活人共情。&  &共情?Empathy?&云海想起某堂选修课上学过的词。  &与心理学的相似,但不一样。他们通过让媒介体会自身境遇,表达诉求。类似托梦。&关山越告诉他,&媒介的魂魄会排斥入侵者,所以你晕倒了。&  原来如此。现在想来,他确实在梦中感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哀伤情绪。从小父亲就告诉他,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因此虽然他外表看上去并不是很刚硬的,但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哭过。小时候骑自行车摔断了腿,都是咬咬牙忍住不吱声。刚才那样实在太难看了……  云海有些懊恼,又问道,&所以他是来寻求帮助的吗?&  关山越点头,&而且通常会选择亲朋作为媒介。&  &因为亲近的人魂魄会更容易接纳他?便于附身?&  &是。&  云海隐隐有些不安,&关医生的意思是……我的某个亲戚或者朋友在那边过得不好,想让我替他解决问题?&  &也许。或者只是因为你灵感异于常人,容易被选作目标。&  &……&  若是如此,云海觉得自己挺无辜,同时也有点心疼那附身的鬼魂,因为他选的这个媒介除了惊悚之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我这方面比较迟钝,并没领悟到他想要表达什么……关医生灵感更强,也会被经常附身吗?&  &我不会。&  &为什么?&  关山越没回答,反问他,&想知道他找你的原因?&  云海点点头。    黑狗图灵先被请去了隔壁。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灯也全熄了个干净。屋子里黑漆漆的,只剩桌上一支白色蜡烛,发出一点点幽幽的光。  关山越立在桌前,手边摆着好些道具。  &关医生,这是……?&云海站到了楼梯旁边,又不敢距离关山越太远。  &招魂。&烛火摇曳,关山越英挺的俊颜也被照得影影绰绰,气氛诡异神秘。  云海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转而想起前几日关山越解卦的快准狠,这次更是招起了魂。他真的不知道这位邻居到底是什么人了。  &不会有危险。&  关山越说着,将三张追鬼符纸放在桌上,立起黄白两色招魂幡,手中握住一柄铜铃铛。  叮   清脆的铃声响起,关山越眸色深沉,口唇微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云海一个激灵,这铃声仿佛直击到他的心脏。  叮   铃铛摇得非常慢,每一声间隔都有十几秒。云海看到关山越的侧脸在烛光中渐渐变得有点模糊。  叮  烛焰开始呼哧呼哧扭动。  叮  火焰突然旺了起来,冒起了黑烟。  叮  三张追鬼符纸在桌上轻轻浮动了一下,又落了下来。  云海感觉周围有气流在旋转,窗帘鼓鼓而动。他攥紧双手,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什么东西就要来了……  然而,这种异状在持续了一两分钟之后渐渐消失了。烛焰又变回了黄豆大小的稳定光源,暗潮涌动的气旋也无处可寻。  关山越轻轻放下铃铛。  &失败了。&  &那要再来一次吗?&云海问他。  &不必。&关山越盯着烛火,好像在思考,&这个魂魄有问题。&  &怎么说?&  &力量很弱,加强灵息的显魂阵也无法让他现形。&  云海不懂,&灵魂什么时候会力量弱呢?&  &快要魂飞魄散,或被禁锢住了。&关山越说道。  不过,刚才的感觉,似曾相识。关山越想起了早上罗林的异常。  也许这只鬼在附身罗林之后,发现了更合适的对象,那么这位云老师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确实挺倒霉的。  关山越正看着蜡烛沉思,突然觉得四周亮堂起来。一见招魂仪式结束,云海赶紧啪啪啪把家里的照明全部按开,将黑暗连带着他的不安情绪统统赶了出去。屋里又重新温暖起来。  &想让他远离你吗?&关山越问他。  云海没言语,半晌才说,&关医生,可能会很麻烦你。但,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和他沟通一下?&  他笑得勉强,食指无意识地在卷衣服的边边。  关山越意外了。  &虽然很吓人,可他遇到困难了吧?&云海想抓抓脑袋,一伸手却碰到了头上刚撞的包,疼得嘶了一下。  &你说这个魂魄已经很虚弱了,那他也许是有很重要的事放心不下才会来找我。要是可以,还是想听听看他要说什么。&  &有。&  &什么方法?&  &再附身你一次。&  &……&  云海沉默,关山越看着他,也不动声色。  青年摸着下巴,面色有些苦恼,好像正在做思想斗争。片刻之后,只见他扶了扶眼镜,带着略显僵硬的笑容说, &不知大师是否有温柔一点的附身方式可供选择?&  关山越的目光温和起来。  &也有。&  
灯光重新熄灭,蜡烛再次燃起。  一张桌子,两把并排的椅子,笔和纸。  云海看看坐在身边的关山越,再看看面前的东西,有点晕乎乎,这是中学生玩的那个……笔仙吧……  &扶乩,以箕插笔,使两人扶之,或书字于沙中,可通神鬼。&关山越说道。  云海听了,似有所悟,&用纸代替了沙盘。所以这是扶乩的变体,可以请灵附身?&  关山越点头。  他将桃木笔递给云海。这支笔造型特殊,分为三杈,一端为笔,一端他让云海握住,自己则用右手执剩下的那端,将笔尖悬停在纸上。  &不用说点什么吗?&云海回忆上学时班上女生玩笔仙傻傻的样子,&好像还有咒语什么的。&  &不用。&关山越说,&我来招灵,他来后由你发问。&  接着,他闭上了眼睛,左手掐诀,心中默念招魂咒。  云海有点紧张,他死死盯着蜡烛的火焰,感觉着手上的动作。可过了许久仍没有动静,膀子都悬酸了。  忽然,火焰跳了下。一阵针尖扎似的酥麻感缓缓侵入了他的身体,从头脑一直扩散开来,蔓延到他的指尖。云海又觉得眼前开始虚晃了,蜡烛变成了两个,三个……烛光隐入一片茫茫云雾,他的意识好像在渐渐远去。  恍惚间,一道清凌之气涤荡了他的灵台,云海倏然回神。他有些诧异,不知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手指麻麻的感觉仍在,云海没有忘记自己应该做什么。只听他开口问道,&你是谁?&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两人握住的桃木笔微微动了动,开始自动在纸上行走,划出了流畅的线条。  云海的目光随着自己的手,口中念了出来, &B——B——Q&  什么意思,烤肉?  Q的一点刚落,笔尖停住,表示鬼魂的自我介绍结束了。  云海一头雾水,又问,&你为什么而来?&  &M——H&  ……怎么不直接写汉字呢,还是个国际友人吗?  &你是男是女?&  桃木笔画了一道线,接着就不动了。又等了会儿,云海指尖的异样感觉逐渐退去。然后,蜡烛灭了。  &他走了。&关山越睁开眼睛。  好快!  云海几乎绝倒。有一分钟吗……还有这问出的是什么啊……  关山越却很明白,这个魂魄异常虚弱,再附身已是勉强。而云海似乎体质特殊,既吸引魂魄,又对侵入者排斥严重。刚才掐诀为他护持的同时,也让这只鬼更难停留。不过,还是得到了一些线索。  那边云海打开灯,开始解密这几个字母。他煞有介事地一脸专注,看上去还挺专业的。  嗯……BBQ, MH,应该是汉语拼音或是英文单词的缩写。  云海支着额头,仔仔细细想了一圈,他认识的人里似乎并没有名字以BBQ开头的。  至于那个MH……  马航?难道是不幸的空难遇难者心愿未了?  或是Miami Heat……  死了也念念不忘想看比赛的迈阿密热火队球迷?  还是Monster Hunter?  云海一头黑线……这个和BBQ还挺搭。  这位大兄弟该不会是怪物猎人的骨灰玩家,在那边寂寞难耐,想和他切磋上手烤肉的究极技巧吧……  因为自己够宅,所以和他有共鸣?  云海大脑的黑洞已经快可以吞下整个银河系。  关山越坐在旁边,看他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发呆愣神,一会儿又嘴角含笑,表情甚是有趣。  &想到什么了?&  云海回过神,当然不能把这么蠢的想法说出去,于是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问关山越,&他怎么不直接写字啊?&  &来不及。&  &所以用缩写表达更多含义?&  &嗯。&  云海叹了口气,&我什么都没想到。怎么办?&  密码破译失败,面前的人有点垂头丧气。  &明天一起去趟医院。&关山越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被放的很柔。  &去医院?做什么?&云海不明白。  &找罗林。&
 住院部三楼是病人家属食堂。师傅们正在忙碌,一屉一屉的蒸笼热气腾腾,各色粥品豆浆也备得齐全。正是早饭时间,餐桌基本坐满了。林淑芬刷了卡,只从窗口拿了两个包子就往回赶。她今年只有37、8岁,看起来却似乎有50。这个女人面色委顿,头发干枯,再加上睡眠不足,步履也有些蹒跚。一个端着早点的男子与她擦身而过,她脚下一虚,把那人的餐盘碰翻在地,自己也跌坐到了地上,土红色小格子衬衫上被泼满了豆浆。好在现在是夏末,各种饮品做的都只是温热而已。她一个劲地道歉,对方倒还体谅,把她扶了起来,自己又去重新买了份早餐。林淑芬将衣服掸了掸,豆浆已经渗入布料,贴着皮肤黏黏的。她掏掏口袋,想找张纸擦一擦。摸索中,一张红纸从她裤袋中露出一角。林淑芬见到,神色一慌,赶紧将它揣了回去,匆匆走出了食堂。  12楼13床,是她女儿已经住了一个月的地方。此前白碧琴病况越来越严重,每日都非常痛苦。他们辗转了好几个三甲医院,都以白碧琴是终末期癌症为由拒收了,只有这里告诉他们还可以关怀治疗。林淑芬和她丈夫都是普通农民,这几年给女儿治病已经用光了所有积蓄。可现在白碧琴在这世上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无论再花多少钱,她还是希望女儿能够尽可能没有痛苦地离开。  林淑芬回到病房,眼前情景却让她大吃一惊。  &你们做什么!&她对来人大叫。  &小琴不能待在医院里。今天必须出院。&面色黝黑的男人正在草草收拾病房里的东西,&我马上去办手续。&  &我说过我不准!&林淑芬指着他,&我不同意……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出院啊……她是你女儿啊……&  林淑芬眼泪掉了下来。  &你以为我不难过吗!小琴现在回家,一切都还好办……不然出了事你我都担不起!&白碧琴父亲虽也是满脸悲痛,却仍没停下手中动作。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亲戚,竟准备要上前去抬白碧琴。  林淑芬哭叫着上前阻止,揪住碧琴爸爸的衣服又拍又打。边上两床病人的家属见了,想劝一劝,又不明就里,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本是一片安静的病区变得嘈杂起来,医生护士早已听到了动静,李主任带着罗林,一群人齐齐聚到了病房里。  大致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李主任开口道,&办不办出院是你们家属的事,但病房禁止喧哗,请你们出去商量。&  接着,他又看了看床上的人,想了一下说,&以白碧琴现在的情况,我不建议出院。&  这位又高又瘦的李主任,平时对罗林非常凶悍,罗林很怕他,不过此时这番话又让他心下敬佩。像白碧琴这样的病人,一来占用了医院的资源,二来增加科室死亡率,直接影响绩效和年度考核,无论放在哪家医院,都是去则善哉。家属主动提出出院,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面对这个不幸的小姑娘,大家似乎又不约而同地觉得她应该好好地,静静地走完最后一程。  吵嚷声从病房转到了电梯间,在林淑芬的坚决反对下,白碧琴父亲终究还是没能带走女儿。他接了几个电话,领着人离开了。电梯间立刻空了下来。林淑芬拢了拢散乱的枯发,靠在门框上,开始用袖子一下一下擦起眼泪。  &用这个吧。&一包还没开封的纸巾递到了她面前。林淑芬抬头,面前站着两个年轻人,高个子的面色冷峻,另一个言语温柔,神色里透着担忧。  &谢谢。&林淑芬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按住眼睛,转身准备回病房。  &碧琴妈妈,请稍等。&云海叫住她。  林淑芬停住脚步,打量起这两个人。这么英俊出挑的青年,自己对他们并没有印象。  &你们是?&  &我们是白碧琴的朋友。那个……网友。&云海刚才趁乱编了个谎话,&是在一个画画的群里认识的。&  林淑芬眼中有恸色,轻轻点了点头,&是啊,小琴最喜欢画画了。&  &听说她住院了,正好在我们市,就来看看她。&  &谢谢。&林淑芬黯然,&你们刚才也看见了,小琴现在已经……哎……你们回去吧。&  &那个……&云海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  &他昨天梦见白碧琴了。&关山越接过话。  ……这人好直接啊!不过,昨天那样确实也算是梦见了吧。  白碧琴妈妈先是惊讶,后又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只说了个,&哦。&等了会儿,她重新抬头看向他们,问道,&梦见小琴什么了?&  云海见状,斟酌着开口,&我梦见她说还有事情放心不下。有些事……她不大愿意。她也很担心您,想让我们来看看……&  林淑芬眼睛猛然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二人,接着就听她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眼泪又落了下来。    林淑芬回病房照拂了一下白碧琴。她用棉签沾了点水,轻轻擦了擦女儿干燥的嘴唇,又搓了搓她的手。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她便又回到走廊上。关山越和云海正在那里等她。  &这件事本来不该对外人讲的,&林淑芬轻声说,&但是既然小琴找到你们,一定有她的理由。&  林淑芬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红纸,&都是因为这个东西。&  关山越接过,只见其中一张写着一个名字,&卢天柱&,以及这个人的籍贯,生辰和祖先三代姓名。另一张则是洒金纸笺,中间是卢天柱和白碧琴合好的八字,两边书写着&天配良缘宜室宜家&这样的吉祥话。  &合婚庚帖。&关山越说。  &是。&林淑芬点头,&小琴住院以后,就有人来提亲。可是我家小琴这样,还说什么结婚呢,后来才知道是……&  林淑芬接着说,&我不同意,这种事情我们那是有,但也都是旧年头的事了,现在都是火葬的……我不想小琴到了最后还扯上这种东西,我只想她安安心心干干净净地走。&  &对方是什么人?又是怎么找上你们的?&云海问道。  &姓卢的男的是南丰的,已经死了大半年了,快50岁还打的光棍。他们家人听问米婆说未婚下葬的孤鬼是要祸害家族后代的,就非要给他配个姑娘。&林淑芬提起这家人,非常嫌恶。&后来问米婆又说我们村里有姑娘合适,那男的在下面已经看上了。南丰离我们那也不远,他们打听了一下就直接找上了门。&  &问米婆?&云海对这个新名词表示不解。  &走阴的神婆。&关山越解释道。  &可是这种事情也要我们小琴同意啊。&林淑芬表情很痛苦,&那时候小琴已经昏昏沉沉的了,我们跟她说,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就是没有给反应。我就说这亲作不得,至少要小琴自己表态。&  云海点点头,&那现在这样,是您先生的决定吗?&  提起她的丈夫,林淑芬面上又有气色,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摇头无奈道,&他本来也是不同意的。谁知道后来那家人带着问米婆的徒弟,去我们那说道。说小琴这么年轻就……以后会恨会怨,要坑害家里的亲戚和小孩,沾亲的都要倒霉。只有嫁了人,去别人家做了媳妇才能和顺。说了好多这样的鬼话……&林淑芬使劲擦了一把眼泪。  &后来亲戚们就不愿意了,使劲说服他爸要做这门亲。偏巧没多久一个远房的表爷爷发了脑溢血,还有个小孩摔折了腿,正好应了晦气的事。他爸实在被压得没办法,就同意了。男方又塞了二十万当彩礼,直接把神婆算好的合婚帖送了来,还要走了小琴的一根头发说牵线用。要我们等小琴一走,就把她带过去和那男的一起合……&林淑芬捂着嘴说不下去了。  &这实在是……&云海觉得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太荒谬了。  林淑芬呜咽着,泪流满面,&这种钱我们怎么能拿啊!这是卖女儿啊,卖的还是女儿的……&  &所以您先生今天来办手续?&关山越问她。  林淑芬点点头。在医院去世的人会被送去殡仪馆或者在医院太平间停放,日后直接在当地火化,如此一来白碧琴的身体便无法顺利送达男方那里了。  &其实……我也梦见过小琴跟我说她不愿。&林淑芬声音颤抖,&但她爸不信,说小琴还活着,怎么可能会托梦,都是我胡思乱想……&  &刚才我把他们赶回去了,但等小琴一走,那帮亲戚肯定还要来医院闹,来拉人的……要是小琴给他们带走了,我……&  林淑芬哀痛,云海也觉得心里堵得慌,一个将要失去孩子的母亲本就心碎神伤,竟然还要面对这种事情……  &碧琴妈妈,&他温言安慰道,&您先保重自己,好好陪陪碧琴,其他事情可以再想办法的。&  &你们可以帮我吗?&林淑芬突然抓住他,&小琴找你们,是因为你们能帮上忙,对吗?&  云海也不知是不是该点头,倒是关山越开口了,&您希望这件事如何结果?&  林淑芬想了想,攥着衣角慢慢说道,&我想小琴好好离开,火化……然后跟我们回家……&  &我还要退了这门亲,连同他们的彩礼一起。&她看着关山越,&如果你们能帮我的话,我下辈子……&  &不用这样。&关山越打断她。接着他又问,&问米婆要走了一根头发?&  &是啊,说是去阴间牵线用。说什么年轻媳妇会偷人,要头发打了结两人才能栓一起……&林淑芬狠狠地咬着嘴唇。  关山越沉思了一会儿,又用手捻了捻那张合婚庚帖,轻轻嗅了一下。  &问米婆是哪里找的?&他问。  &就是南丰当地的,他们村应该都知道,好像很出名。&  &好,&关山越说,&您在医院陪碧琴,跟我们保持联系。&  留下联系方式,又要走男方联络人的电话和具体地址,关山越和云海向林淑芬道了别。 
   一番折腾,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太阳有些辣。关山越和云海出了住院部大楼,在门口喷泉边的阴凉处坐了下来。  &对不起关医生,又把你牵扯进麻烦事了。&云海把胳膊撑在膝盖上,他一面觉得对关山越过意不去,一面还在对白碧琴母女的感伤中没能出来。  &应该怪罗林。&关山越说。  &也是。&云海扯了扯嘴角,声音轻轻的,&关医生,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身边的人眼角微微向下垂,脑袋也耷拉着,眼神空洞地看着来往行人的鞋子,情绪低落。  &云老师怎么看?&关山越问他。  云海没想到会被反问。他愣了一下,花了点时间稍微理了理头绪,&应该有两件事情要解决。&  &先说说第一件。&  &白碧琴和她妈妈不愿和卢家结亲。可一边是亲戚道德要挟,一边是男方逼迫,她父亲不得不答应了。&  &嗯。&  &这件事有两种解决办法。&云海扶着下巴,&第一种,碧琴****不松口,碧琴走后请殡仪馆立刻带走。男方得不到碧琴身体,迫不得已只好退婚,彩礼收回,互不相欠。但这样难免发生冲突,对双方都不好,亲戚那里也难交代。&  关山越点头赞同。  &其实整件事情究其原因,是男方和碧琴亲属被人蛊惑。他们坚信只有两家结亲,各自亲戚后人才能平安。这么迷信,想用法理道德去说服他们怕是很难。&  云海继续分析道,&可既然他们被人洗了脑,我们也可以再洗一次呀。要是能成功让他们相信,这种违反常理的婚配才是厄运之源,男方主动退婚,亲戚那也没有了压力,问题自然就解决了,这是第二种方法。只是很有难度……&  &怎么说?&  &这种洗脑工作需要巧舌如簧的神棍来做才能让人信服,最好是传销头头那样的……可能的话再加点法术特效,效果更好。&云海看向关山越,眼神无辜,&我是不懂业务的,至于关医生……&  头脑里浮现出关山越戴着墨镜,高举&麻衣神相关铁嘴&招牌的样子……他赶紧拧了一下自己,没有让脑洞继续发展下去。  &很有道理。&关山越点头。  &说说第二件事。&  &问米婆。&  关山越的目光中颇有赞许之意。  &问米婆撺掇男方找人结亲,吓唬两家会有祸事,又让徒弟去做说客,对这件事十分之上心。&云海说,&也许她只是贪图媒人银子,可她还要走了白碧琴的一根头发。关医生刚才听说后似乎有些在意,我想这个问米婆可能也需要调查一下。&  &关医生,我说对了吗?&云海终于展颜一笑。  &嗯。&  有零星水珠从喷泉中溅了出来,它们反射着太阳光,落到云海脸上。关山越看了,觉得好像有些亮眼。他移开目光,拿出手机找到号码,拨了出去。  &是我。帮我个忙。&  ……  几分钟过后,关山越挂了电话。  &关医生,这个电话是打给谁的?&云海问他。  &神棍。&  &那我们现在……&  &去找问米婆。&
周末高速上车不多,也少有行驶较慢的货车板车拦着道,不到下午两点,他们就出了南丰收费站。  南丰镇中心不大,有家象征性的星级旅馆&南丰大饭店&,打着&KUMA&,&H&N&牌号的山寨时装店正大声放着网络流行音乐。街上行人也不是特别多,倒是蹦蹦会时不时地在快车道上疾驰而过。  一过镇中心区域,道路就变得狭窄起来,路况也不大好。水泥路面坑坑洼洼,上面都是黄土,像是经常被渣土车轧过的。马路两侧没什么树木,尘土飞扬,显得特别干燥。云海向外看了看,每隔一段就是村民家自己盖的小楼房,有的很新,有的已经人去楼空,破败得不行了。楼房后面是一片一片的田地,也不知种的是什么作物,绿色的叶片被晒得有些发蔫。  关山越把车停在一处卖纸钱香烛的小店前,两人一同下了车。  小店的老板是个头发半白的小老头。他本是懒洋洋地歪在柜台上,一见来了生意,立刻精神起来。  &二位要买点什么?&  &老板你好,来包熊猫。&云海开始掏钱包,随口说了个听过的香烟牌子。  老板无奈笑道,&小兄弟,我们这小地方,只有中华南京啊。&  &啊……不好意思,那随便来一包吧。&  &你们是不是要打听事啊?&这位店主倒是很明白。  &听说附近有个问米婆。&关山越说。  &哦!你们找魏仙婆啊!有的有的,她很准的。&老板从柜子里摸出一包红南京,说道,&魏仙婆人很好,请鬼问仙都灵。就是太出名了,你们现在去要是没预约,可能见不上啊。&  云海听了一愣,见这问米婆居然还要先预约,业务做得挺专业啊。  &老板,我们有急事想问问她。她住哪里呀?&云海问道。  &你们去碰碰看也成。你看啊,从这里往前开,那个小山坳子看到没?顺着上去一直走到头,有个独栋房子就是了。她和徒弟住山上。&  &十二块钱。&老板很是热心,笑眯眯地把烟递给了云海。  &你抽烟?& 关山越发动汽车。  &啊?&云海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烟,&我不抽的……算是问路费吧。关医生要不要?&  &我也不抽。&  云海笑了笑,随手把香烟塞进了副驾的抽屉里。  与此同时,一辆骚气十足的红色保时捷也驶入了南丰地界,朝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那里的某一户人家,正在筹备着不久之后即将来临的大喜事。    &请13号顾客到202房间。&三十岁上下的小个子男人对着笔记本电脑,按下了回车键,大厅响起电子女声,长条形的显示屏上打出了&13号张小敏&的名字以及她要去的房间号。  &关医生……我们在哪里?村委会办公楼吗?&云海恍恍惚惚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干净明亮的两层楼房,占地面积很大。一楼中央是等待区,摆着三排蓝色的塑料联排座椅,正坐了七八个人。正对面的墙上是大大的电子显示屏,滚动播放着今日黄历和风水小常识。两边墙壁上挂满了客户的致谢锦旗,还贴着一张建筑平面图。云海看了一下,二层有五个房间,其中三个作办公用,201&八字占卜&,202&请灵问仙&,203&红白喜事策划&,还有一个卫生间,俨然是个便民办事机构。  这里是&魏氏咨询策划中心&。  小个子男人从前台站起,满脸笑容地向他们走来。这个人五官寡淡,穿着西装制服,一身装束像是银行的大堂经理,长相还算齐整,就是没什么气场。  &请问二位有预约吗?&  &没……&云海还有些愣神,但很快又摆出微笑,&我们临时决定要来的。&  &二位今天想做什么项目?&男人满脸亲热,一边又不动声色地观察来人。冷脸的那个读不出情绪,文弱的看着倒是单纯得很。  &占卜。&关山越答道。  那人略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请稍等。&只见他走到一边,拎起别在衣领上的小话筒和人讲了几句,随后折返回来。  &魏女士今天的安排已经满了,&他看上去颇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可以挤出时间为二位增加一个日程的。&  &那真是太麻烦了。&云海说。  男人又笑道,&需要追加200元加时费用,占卜根据具体情况,按人次单独收费,二位看可以吗?&  云海一听,惊了。200!占卜还另外收费!这么赚钱,关医生倒是可以搞一搞副业啊……  &没问题。&关山越说,他又看了眼云海,告诉大堂经理,&只有他问。&  一分钟后,云海拿到了写着&20&的排号单,和关山越在等待区的座椅上坐下。  &关医生,为什么是占卜呢?&云海问。  &便宜。&  嗯,加时都是三位数,要是请个灵问个仙,不知道还没到手的第一个月工资够不够的,果然还是关医生经验丰富,云海默默感叹。  &占卜就能看出她有没有问题吗?&  关山越点点头,&应该。&  &一会儿我要问些什么?&  &随便。&  &关医生,我们现金会不会不够……&咨询中心如此气势,云海突然想起自己荷包里只躺着六七张毛爷爷。  关山越似乎并不担心。他指指前台,&那有刷卡机。&  ……    202房间,烟雾缭绕。张小敏坐在一张四方凳上,正看着面前炭盆中舞动的火焰。火焰翻卷着吞噬了几张黄色符纸,燃起袅袅青烟。魏仙婆与她隔着炭盆相对而坐。这位仙婆大约60岁上下,身穿宝蓝色长袖绒面旗袍,胸前挂着一串琉璃珠。面色有点发黄,一头像是染过的乌发高高盘起,梳得油光发亮。  和传说中走阴的神婆风格不同,魏仙婆并没有手舞足蹈、全身抽搐的大动作。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词地唱着小调,有点像在唱戏。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嗓音时而沙哑,时而尖锐,咿咿呀呀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地方的方言,听起来十分古老。唱念中,她的眼睛越睁越大,似乎就要突出眼眶。房间里,青烟卷着歌声,袅袅绕绕。张小敏觉得自己迷蒙混沌,一会儿像是置身于点着火堆的古老山洞,一会儿又仿佛来到空旷的异教祭坛。正迷迷糊糊间,一切动静突然戛然而止,魏仙婆垂下脑袋不再动弹。过了片刻,她再次睁开了双眼。  张小敏呆住了。  烟雾中,她看见亡夫的影像和仙婆的身体重合在了一起。而魏仙婆的眼神也变了,这个眼神她无比熟悉。  &小敏……&低沉粗哑的男声响起。  云海和关山越正说话间,就看着一个妇女被人搀扶着下了楼。她哭得满脸泪痕,嘴里念叨着&菩萨转世,谢谢活神仙&之类之类的。大堂经理走过去告诉她魏神婆刚才特意交代,要给她打八折。张小敏满口感谢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用纸包着的现金。男人接过,放入点钞机点了一遍,机器上显示出大大的&16&。他点点头,接着又叮嘱了张小敏一些后续事宜,赠送了她一道塑封好的保家符,临了还不忘递上一张名片。  &欢迎下次光临,请慢走!&  这服务真是太周到了……完全要变成正规产业了啊。云海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这时候,身边有人戳了戳他,&你们第一次来?&  云海转过头,这个男人贼眉鼠眼,全身透着一股痞劲儿,五官都长得凑在了一处。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云海自己不承认,但其实还是有一点外貌情结的,这张透着王霸之气的猥琐脸让云海有点不大想搭理。  &啊……是啊……&  &你们哪来的?&这个人倒是自来熟。  &麓城。&  &那也不近啊,我是从邱泽来的。&男人一边说一边喝了口矿泉水。  邱泽?那是隔壁省最东边的城市,一路过来怎么也得花上大半天。云海想起刚才进院子的时候,确实看见门口空地上停了好几辆外省的车。看来这个魏仙婆真的是远近有名的。  &你来问什么?&云海有点意外,关山越竟主动跟人搭话了。  &问财运啊!&那人一提起就满脸得意,&这个神婆很厉害,上次她指点了一下,我就拿下了个大项目。这次又有招标,再让她算算。哈哈……&  关山越听了,没再作声。  &你们问什么啊?&似乎排队等号等得非常无聊,这个男人看云海一脸好说话的样子,就逮住他唠了起来。从居家风水讲到美女桃花,滔滔不绝,云海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十几分钟以后,话题越来越偏,他竟要开始跟云海科普全套大保健项目内容了。&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云海脸皮薄,又纯情的很,没听几句耳朵都要红了,无奈选择了尿遁。那人还想说什么,却见关山越看向他,像尊冷面佛,不得已收了声。  夕阳西斜,终于猥琐男也上楼了,等待大厅只剩下了两个人。  &等下不要提白碧琴。&关山越对云海说。  &明白。&  &也不要告诉她你的生辰。&  &好……&这点云海不是很懂,但是听关医生的,应该是没错的。    金童玉女,宝马香车,纸糊的陪嫁和金银堆满院落,宝光璀璨,好不耀眼。三层气派的农家小楼处处张灯结彩,两家人都在此忙碌着。可这半红半白,半喜半哀,又透着说不出的怪异。村民打门口路过,有交头接耳的,有指指点点的,有好奇张望的,各人想法不一,却都不约而同地在等着看几日后的这场热闹戏。  这时,院门被人推开了,众人停下手中的活儿,目光聚焦到了一处。  “哟~“  来人眼中带笑。  ……  
  &二位,魏女士有请。&大堂经理一副收工了的样子,他合上电脑,把人领上楼。一条走廊将二楼房间分隔开来,走道上摆了不少绿色植物,胡桃木的房门上挂着门牌号。三人一路走到了最顶头那间,201。  推开门,只见魏仙婆正端坐在藤制扶椅上。她面前摆着树桩形状的木头小几,上面是一套功夫茶具,香插上檀香明灭,正散发着宁静的气味。小几对面另有两张扶椅,一见就是为关山越和云海准备的。大堂经理对魏仙婆鞠了个躬,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二位请坐。&魏仙婆面相生得有些严厉,但声线却是温润谦和,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如果跟人说这是某个大学的国学老教授,应该也是会有人信的。  魏仙婆不慌不忙地为他们先沏了两杯茶,待她将茶则放回茶筒,方开口说道,&今日是哪位要占卜?&  &是我。&云海开口道。&我要问……&  &不急。&魏仙婆微笑着打断他,&新来的朋友我都会赠送一个八字排盘服务。可以稍微看一下事业姻缘。&  魏仙婆拿出纸笔放在小几上,声音很是和蔼,&把你的生日写下吧,公历就行。&  云海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正在想要怎么回绝,关山越突然抓住他的右手,递给魏仙婆,&给他看看手相吧。&  &啊……是啊,我对看手相比较感兴趣,可不可以把看八字换成这个?&云海笑道。  关医生真是太机智了。  魏仙婆略思索了下,&也行。&说着,她接过云海的手,用食指在他掌纹上细细描摹起来。  &真漂亮的手。&魏仙婆赞道。云海的手指又细又长,因为经常弹琴的缘故,指节柔软灵活,皮肤又细腻的很,确实是一双比女孩子都生得更漂亮的手。  &你的职业跟手有关,也跟艺术有关。&魏仙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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