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劳动合同范本开会我离席算劳动自离吗,我听老板口气有点不讲理就不听他开会生气走了,老板借口把我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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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以后自动返回  十二年前,伽蓝初遇江少陵,当时的他已是商学院大四学生。  凉意袭人的秋,伽蓝坐在台阶上绘制商学院建筑物,殊不知江少陵已入画:林荫大道,英俊男子穿着白衬衫,沿途有女生红着脸叫他的名字。男子回眸望去,薄唇轻抿,眼神冷漠,隐隐夹杂着一丝嫌恶……  伽蓝低头上色,唇角微微扬起——  校报登:商学院榜首江少陵,姿容佼佼,咫尺窥探,惊艳绝伦。  十二年后,伽蓝身为江少陵的妻子,此时的他已是商界巨富。  纽约酒会盛宴,伽蓝隐身在宾客之中平静无波地审视着她的夫:宴会焦点处,青年富商西装革履,期间有名媛红着脸与他打招呼。男子移眸望去,薄唇微勾,眼神看似有情,却又隐隐夹杂着一丝无情。  伽蓝悄悄离场,心绪百念皆灰——  媒体登:华裔富商江少陵,经商嗅觉敏锐,假以时日财富值定可凌驾在其岳父之上。  他是江少陵,冷静克制,婚后看似薄情寡欲,实则爱妻成魔。  她是伽蓝,自小天赋异禀,婚后却如钢丝游走,备受煎熬。  2014年春节将至,正值江少陵和伽蓝婚后一年半,但有关于他和她的故事却要从这一年春节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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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纽约:烟火寻常,斑驳如故  日,星期四,美国纽约。  纽约,这座名列全球第二大城市的“机遇之都”,它在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阴天、雨天和大雪天之后,终于在中国传统春节前一日中雪转晴。  对于这座金融大城来说,向来不缺少奇景奇观——  当纹身师在各个街区精心雕琢他人皮肤,试图创造出他人眼中的那份独一无二;当灵媒在八十大街附近深度催眠抑郁症患者,试图解决心理疑难杂症;当街头音乐家站在人行道上不知疲倦地吹奏着萨克斯,试图解决三餐温饱......沈家成员又在做些什么呢?  华裔富商沈家明早晨乘坐湾流G650私人飞机前往棕榈泉,只为和两位商友打一场酣畅淋漓的高尔夫。  情人苏薇在下午两点零一刻来到了闻名世界的第一购物天堂第五大街,短短一小时,她逛了不下八家顶级品牌店,拿着一张钯金卡随心所欲的大肆挥霍。  独生女沈慈刚结束一场异国旅行,此刻正在返回纽约的飞机上,明亮的机舱里有上佳干红,空姐服务周到,断断续续为沈慈续了六次杯,最后忍不住感慨女乘客好酒量。  女婿江少陵……  这一日黄昏,江少陵不曾因公事出没于华尔街,更不曾因应酬现身曼哈顿。他在天气放晴的1月尾声,难得推掉繁忙工作,于时代广场下车,迎着夕阳慢步前行,随从保镖郑睿紧随其后。  这里是时代广场,七彩霓虹绚烂闪烁,各大屏幕依次播放着电视节目、新闻快讯和当代流行乐,当江少陵在行人中寂静穿梭,这一刻惊艳行人眼球的,何止一个时代广场!  江少陵长得很好看,“好看”无关恭维,甚至用“完美”来形容他的颜值也不为过。当这个身高1米85,拥有精致比例身材的男人穿着黑色中长呢外套,站在时代广场大街仰望上空时,这样的颜,即便是天涯窥探,也足以在日后被人一眼认出。  在纽约某些特定地点,比如华尔街,中央公园,或是时代广场,偶尔能看到有一种原本栖息于悬崖的老鹰在纽约上空盘旋,它们像是最高贵的战士悠闲地巡视着这座城。此刻数鹰出动,江少陵望鹰出神,殊不知姿容惊世,摄人心魂,致使行人纷纷侧目。  夕阳归家,数只飞鹰在时代广场盘旋片刻,忽然凌空而下,如飙风般掠过江少陵头顶上空,朝东南方向疾飞而去。  东南方,正是沈家庄园所在。  深夜11点,当沈家庄园被黑夜无情吞噬,当巨鹰攀附在沈家庄园一角蛰伏不动,同样在暗夜里蛰伏不动的,还有一个江少陵。  明日便是春节,沈家大家长沈家明虽然自小生活在美国,却极为看重中国习俗。一句“春节本是合家团圆日”,足以让沈家成员齐聚归巢。  这个时间段,沈家明早已从棕榈泉返家,也许此刻正搂着苏薇安然入睡;沈慈更是在深夜时分抵达沈家,据说沈慈回来时满身酒气,在洗手间大吐一场后,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回房睡觉去了。  唯有江少陵,他从黄昏6点到深夜11点,整整五个小时,推开所有工作,在这段时间里他都做了些什么呢?他用了两小时逛商场,用了两小时回私宅江水墅处理家务,另外一小时……  他在沈家庄园附近足足停留了一小时,他在等,等里面“那盏灯”熄灭,更在等那个“她”入睡于梦中……这一晚,江少陵迟归,仅惊动了数名门卫和守夜大管家。  江少陵上了二楼,打开起居室,触目一片漆黑。卧室在起居室西南角,咫尺之近,他在门外却驻足了长达一分钟,最后开门入室,卧室大灯休眠,只留一盏睡眠灯在漆黑中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沈慈背对着他,睡得正熟。他一步步走近,虽无法看清她的睡容,却看到了她披散在枕上的长发,浓密之余却难抵发色寂寞......  再来说说沈慈。醉酒空腹作祟,沈慈睡得并不安稳,数分钟前有脚步声欺近床畔,她或许不察,但身上被子移动,却足以惊醒她了。  沈慈醒了,同她一起苏醒的,还有一把常年埋葬在枕头之下的斯密斯威森M-10左轮手枪。  初春夜,当沈慈骤然坐起,手势疾快地取出枕下手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江少陵时,朦胧的睡眠灯将夫妻两人的面容刻画成了静止不动的惊悚画作,画面极其诡异。  他和她夫妻一年半,但夫妻情在这一刻竟是如此薄弱。  即便目睹床畔之人是江少陵,沈慈握枪姿势依然如旧,她懒懒地注视着江少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数秒前,沈慈睡中被子滑落,江少陵弯腰帮妻盖被,本是夫妻温情事,不料惊醒沈慈,短短一秒已有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死机乍现时,江少陵的双手甚至还温存地贴放在被子上。  江少陵不惊也不躲,他的无波,再加上沈慈的熟练漠然,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样的情形早已在夫妻之间上演了千百遍。  江少陵目光没有在沈慈脸上过多停留,更不曾出言讽刺妻子有本事一枪打死他,他无视那把虎视眈眈的死亡之枪,慢慢地站起身,就那么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卧室。  夫妻久别再见,竟是无话。  室内再次被沉寂充斥,沈慈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把手枪放在枕头之下,重新躺下入睡。这次她入睡时间很快,最重要的是:一觉天明。  未曾被她“注意”的床头柜上,有一只泛着七彩名钻的首饰盒,它在30日深夜被江少陵悄然安放,却在31日清晨被沈家佣人在垃圾桶里找到。  佣人打开,那是一枚蓝钻古董胸针,市值几十万美金。佣人私下咋舌:sylvia挥霍败家,这辈子怕是治不好了。  没有人知道,这枚蓝钻古董胸针,曾在30日夜晚八点被江少陵购得。在此之前,从不逛商场的他,却极为罕见的花费了两个小时来为妻子选购春节礼物,但被妻子沈慈丢弃,短短两秒足矣。  至于盒中物,沈慈无心知,也终究再无所知。  翌日清晨,纽约阳光微露端倪,因为太过温和,所以未能穿透云层,天色格外阴暗。这天是日,中国春节。  在阴霾湿冷的天幕笼罩下,沈家庄园散发出它独有的冷艳气质。这是一座美如宫殿的豪华庄园,当应季小鸟飞过沈家数栋建筑群,飞过沈家网球场,最后停落在佣人房顶上,殊不知此时此刻正是佣人最为忙碌的时间段。  沈家庄园大管家名字叫马修,他是一位看起来有些严厉,不苟言笑的英国人,迄今为止他已负责沈家日常运转长达十六年,深得沈家明信任。  这天清晨,沈家工作人员看似都在井然有序地忙碌着,谁曾想庄园偏南侧的厨房里却是好一番惊心动魄。春节期间,沈家菜单皆是大管家马修一手操办,有关于菜肴安排,马修分别征询过沈家成员:沈家明口味偏淡,素食为主;苏薇口味偏甜,南方菜居多;江少陵对饭菜并不挑剔,各菜适宜;唯有沈慈……  昨晚沈慈回国,马修见她醉意醺醺,就把询问菜品的事挪到了今天清晨。谁知清晨时间段,马修尚未去见沈慈,沈慈就派她的保镖陆离送来了她的早餐食材。  那是一个捕蛇笼子,笼子里装着一条眼镜蛇。那眼镜蛇还活着,虽无法再咬人渗出毒液,但杀气却很重,马修近前查看时,眼镜蛇似是被激怒一般,蛇身前段竖起,颈部两侧膨胀,近乎仇恨地“瞪着”马修,发出“呼呼”声,怵得马修后背生凉,呼吸骤停。  沈慈要吃蛇羹,并且指明要吃眼镜蛇蛇羹。马修看着那条瘆人无比的眼镜蛇,极其隐忍地咬了咬牙,再次无比确定:sylvia,她根本就是一个大变态。  她叫沈慈,英文名字:sylvia。  父亲当初为她取名“沈慈”,源自《说文》解析:慈,爱也。  女孩子取名“慈”,心怀慈善是好事,但对于熟识她的人来说,“沈慈”这个名字更像是一种讽刺。如果闲暇时归类她的缺点,怕是两箩筐也装不完。  她的心理医生陶艾琳教授曾说过,在沈慈身上有着极其明显的“黑暗三性格”特征:自我中心(自恋者)、热爱冒险刺激且心狠手辣(心理变态者)、善于撒谎喜将人玩弄于股掌(权谋者)。  医学调查显示,黑暗性格分数越高,异性缘就越好。通常“黑暗三性格”多是坏男人为代表人物,偏偏被沈慈玩得炉火纯青,是曾有一度被她玩得炉火纯青,至于现在......据说,现在的她已有所收敛。  清晨六点左右,沈慈正在一楼书房挨训。训斥她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他有一张温和的脸庞,源于经商,眉目精明而又警觉,他今天情绪压制的还不错,虽然是在兴师问罪,好在并未发火。  差不多十分钟之前,佣人唤沈慈下楼见父亲,当时的她早有预知挨训是必然,但来到书房却发现父亲的训斥焦点与她之前设想“三罪”逐一不符。  第一罪:她原本任职美国知名大学脑研究院,但她却在日,未曾知会父亲,更不曾知会江少陵,毅然决绝地选择了离职。  第二罪:叙利亚境内战火纷飞,文化遗产损毁惨重。离职后,她于日离开纽约,明知叙利亚国内局势持续动荡,可还是选择了一次为时27天的冒险之旅。  第三罪:昨天晚上,她醉酒归家,父亲怕是会有意见。  抹杀前三罪,她从父亲丢给她的数张照片里看到了她的“第四罪”,背景是帕尔米拉,女主角是她,男主角是林宣。  其中两张照片阐述的是同一件事情:帕尔米拉古城遗址凯旋门。那天游客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她仰脸望着凯旋门,肩上披着一件超大式的波西米亚风围巾,围巾下摆触及地面,再加上一头长发未经梳理,所以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看起来很是邋遢。她正在观景,身后却有人忽然用中文唤了她一声“沈慈”,她下意识转身,于是看到了互不往来多年的林宣,同时也迎来了林宣的一巴掌。林宣这一巴掌毫无征兆,脚下不稳的她不小心踩到了围巾下摆,当场狼狈摔倒。林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风尘仆仆赶往帕尔米拉,似乎只是手痒难耐,只为一巴掌而来。  后面几张照片所要阐述的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她和林宣住在帕尔米拉同一家酒店里,晨起吃饭时,林宣和服务生说话,她在邻桌听他鼻音很重,猜他应该感冒了。饭还没吃完,她就去了酒店厨房,凭借记忆里的中药偏方,用葱白、生姜片和红糖亲自煮了一碗汤,给林宣端了过去......  尚在进食的林宣,看也不看那碗汤,仅是薄唇开启:“端走——”  沈慈看着他,没有端汤离开的打算。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她记忆中温淡平和的林哥哥竟用手背挥落了那碗汤。碗碎了,汤也流了一地,林宣笑意泛嘲,拿起餐巾拭手,“沈慈,你确定你没往汤里投毒下药吗?”  他的话言犹在耳,冰冷之余,似有憎恨积压,郁结难舒。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蹲下身体捡拾着碎碗片,偷拍那人技术不错,至少精准的捕捉到了她的笑意难撑……  她的每日行踪都在他人的掌控之内,她却不能发火,还要微笑面对,谁让那个“他人”是沈家明,是她的父亲呢?  沈家明喜欢喝茶,专业习茶几十载,泡茶手艺在同辈富豪中可谓是无人能及。这天清晨,书房茶香浓郁,沈家明坐在椅子上冲好第一道茶,一边烫杯,一边开口询问沈慈:“婚后,你和林宣还有联系?”  “没有。”沈慈再次低头翻看了一遍那几张照片,越看越悲愤,偷拍那人八成是和她有仇,把她拍得这么丑,害她骤然浮起销毁冲动。  没有联系?  关于信任值,沈家明有一位常年VIP拒绝往来户,那就是他的女儿沈慈。只要是沈慈说出口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管沈慈说什么,沈家明都会习惯性保持怀疑态度,并在真伪之间介于中立,如同此刻。  沈家明持壶倒茶,顺着沈慈话音问:“既然没有联系,那他忽然跑到叙利亚寻你,又是为什么?”沈慈呼吸一顿,她抬头看着父亲,茶倒好了,父亲正在观色察形,品茶举动极为讲究,喜茶者多能修身养性,偏偏父亲素爱话里藏刀。  “我不知道。”沈慈声音很平静。  不知道?  沈家明端杯闻香,扯了一下唇,似是笑了:“叙利亚战火纷飞,林宣找到你之后,迎面就是一巴掌。我自认为这一巴掌打得很解气,不顾及自己或是他人安危,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活该被打?”  这种人?哪种人?今天是中国春节,沈慈没有恶言相向的打算,她走向碎纸机,将手中几张照片放到进纸口处,按下开始按钮后,方才笑着说:“爸爸,对自己的女儿如此咄咄相逼,真的好吗?”  沈慈的话并不影响沈家明,他啜汤赏味,表情依旧,语气却颇为锐利:“sylvia,身为人妻,你必须承认你失败透顶,江少陵对你已是处处忍让,不要再试图挑战他的底线,否则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的婚姻。”  沈家明说这话时,沈慈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窗户半开,她站的地方又是风口,清晨冷风袭面,刮得她眼睛生疼,沉默了片刻,沈慈看着窗外平静开口:“如果我已打算结束我的婚姻呢?”  她声音不大,但她知道书房内的沈家明听到了,就连路过窗外的某人也听到了。  那茶原本润喉回甘,却让沈家明难得皱了眉,谈话间一直没有正视沈慈一眼的他,终于侧眸朝她望去,这一望方才察觉窗外有人,沈家明顿时有了火气,手中茶碗更是被他“啪”的一声按在了桌上。  沈家明书房与周边环境互通,步行百米便是一栋私人图书馆,窗外伫立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图书馆取了两本书路过这里的江少陵。  身处欧美大国,帅哥型男可谓是满大街都是,但像江少陵这么英俊的亚洲男人,若是明星、模特倒也罢了,但作为一名商人,这等容貌无疑是凤毛麟角。  如今他就这样醒目地站在窗外草坪上,似乎就连笔挺的白衬衫也能在瞬间迷人心思,只可惜他虽拥有令人惊艳的容貌,但这天清晨却因纽约天空太过阴沉,所以连带他本人也是寒气逼人。  沈慈关上窗,从头到尾她都不曾看向江少陵,但她知道江少陵在看她,就那么一直看着她……  书房里,沈慈无视沈家明隐隐显露的怒气,径直朝门口走去。  “你是故意的?”身后传来父亲隐忍克制的不悦声。  她的手已经放在门把上,闻言转过身看着父亲,这一次她没笑:“不,我是认真的。”  这天早晨,沈慈刚回到卧室就接到了一通电话,陶艾琳来电,说是有事情找她。沈慈拨打内线给马修,吩咐马修备车,她要出门。  马修言语间有些犹豫:“可不可以延缓出门时间?我的意思是等吃完早餐您再出门,沈先生一向看重团圆餐,如果他知道您要出门的话,怕是会不高兴。”  是免提音,马修地地道道的伦敦腔在室内久久徘徊不散,沈慈保持沉默,她正在换衣服。  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默,马修心知沈慈脾气,不敢再规劝。  清晨雾气很重,沈慈戴着墨镜走出沈家主宅,她穿藏蓝色中长款大毛领收腰呢大衣,腰带松系,里配素色大衣裙,衣裙前后不规则,面料触及黑色长筒靴,翩然而至。罕见的名媛范,出没于薄雾中,竟美得如梦似幻。  马修办事效率极好,早已安排车辆停在草坪不远处,有男子西装革履,外配一件黑大衣,伫立在车身旁,颇像是一幅画。  是陆离。  沈慈走近车身时,陆离已经打开了后车门,沈慈却绕过车头,直接打开了驾驶座车门,并抛给了陆离一句话:“今天你不随我出门。”  陆离倒也没多说什么,关上了后车门。他跟随沈慈一年多,自是知晓她的某些
惯,比如说:她若独自开车出门,多半是去见陶艾琳,而他不愿拂逆她的意。婚前,名媛sylvia被父亲监视多年,婚后命运加倍,一边是父亲,一边是丈夫,她在双重监视之下,早已与自由绝缘。其实她心知肚明,就算他不跟随左右,她的行踪依然被她父亲和丈夫牢牢地掌控在手,除非......除非她愿意花心思甩开那些跟踪者。  沈慈离开后,马修站在一旁询问陆离:“蛇羹怎么处理?”
  “温着吧!”陆离正说着话,手机却适时响了起来,那是一条手机短信,只有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二楼书房。”  源于那串无比熟悉的手机号码,陆离下意识转过身子,遥望二楼某间书房,那里窗帘闭合,但也许......也许早有一双眼睛隐藏在窗帘之后,正以无比冷锐的姿态打量着他,亦或是打量着早已远去的沈慈。  马修私底下总是称呼沈慈是一个大变态,但说到变态,又有几人知,楼上那个成年富商才是真正的心理变态。  清晨6:45分,沈家早餐开席在即,江少陵却在二楼书房里暴露出人性中的凶残面,顺手抡起办公桌上的咖啡杯无比精准地朝陆离砸了过去。  咖啡杯被江少陵砸过来时,陆离刚走进书房不过五秒,虽然下意识躲避咖啡杯,但额头上还是传来了一阵剧痛,与此同时数张照片被江少陵甩了过来,陆离尚未反应过来,属于江少陵的阴戾声已如冰锥一般,带着杀伐之气,狠狠地扎进了陆离的听觉神经:“如果不是我派人暗中盯着,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照片掉落在地,陆离弯腰捡起,此时陆离额头已出血,血珠一滴接一滴地砸落在被折揉过的照片上——  背景是叙利亚帕尔米拉某酒店。餐厅里,林宣低头用餐,混血五官棱角分明,眼神优雅孤傲,良好的家世和生活品质通过用餐细节展露无遗。沈慈坐在林宣的右后侧餐桌上,用餐途中数次悄悄打量林宣……  鲜血模糊了陆离的眼睛,顺势屏蔽了他的心惊和复杂,更是在无形中染红了林宣和沈慈黑白相间的头发。  是的,林宣和沈慈虽然都是黑发,但黑发中却都或多或少的掺杂着白头发,看起来时尚而又前卫,只不过一个是短发,一个是长发;一个是漂染而成,一个却是劳心用脑,过度消耗所致。  头发颜色一致,不知情的人十有八九会误以为两人是情侣,其实林宣和沈慈原本......  “帕尔米拉酒店,他们当时所有的谈话内容,复述一遍给我听。”书房内,突如其来的清淡嗓音生生斩断了陆离的思绪,陆离左眼已花,他抬起眸子仅用右眼注视着江少陵。此时的江少陵虽不复先前凶残暴戾,但当江少陵坐在办公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血流半脸时,那般麻木冷漠,竟看得他心中直发毛。  这个青年富商,他的英俊已是亚洲男子少有,他的财富足以让他站在食物链顶端,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生赢家,他可以一步步斩获他的事业王国,却无法斩获沈慈唇间一抹笑,哪怕是一分笑。  眼下看似是伤了陆离,但施暴者呢?这个施暴者铁石心肠,冷漠凶残,他的愤怒究竟是来源于醋意和嫉恨,还是来源于内心最深处蠢蠢欲动的落寞和悲凉?  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陆离只是在这一刻深深地意识到:江少陵由爱先生忧,由忧再生怖,江少陵对沈慈常年累月的求而不得,导致了他在情感世界里的病态扭曲,长此以往,江少陵不成疯,必成魔......  晨间用餐时,沈家明不见沈慈踪影,又得知她早已开车出门,若是往年发生这种事,他多半会亲自打电话喊她回来,但这日沈家明却觉得她不在也好,若是她在,有些话他怕是难以在餐桌上问出口。  “sylvia早晨在书房里说的话,我想听听你是什么想法?”沈家明问的是江少陵。  沈家明问这话时,佣人已在他的示意下被马修遣退。彼时沈家明坐主位,江少陵和苏薇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侧,当他问出这番话时,苏薇因为不明情况,所以抬起眸子,把疑惑的目光落定在了对面男子身上。  男子英俊,沈家明开口前,他正翻看着报纸,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餐,听了沈家明的话,他的表情多少有些无动于衷。  许是角度原因,苏薇眼里的江少陵,他的眉眼姿态看似心平气和,偏又带着几分紧绷和冷然。  沈家明正在等他回话。  江少陵翻开一页报纸,游览金融快讯间隙,终于回了一句话给沈家明:“小慈酒未醒,容易说胡话,您没必要放在心上。”  沈家明拿着刀叉分切着盘中煎蛋,吃了大半,这才开口:“少陵,你在回避我的问题。”显然江少陵的回复,沈家明并不满意。  闻言,江少陵笑了,他合上报纸抬起头,目光直视沈家明:“爸,您所谓的问题,在我看来,根本就称不上是问题。‘江少陵’三个字出现在小慈的配偶栏里,如果不是丈夫,就只能是亡夫。”  至于离婚变前夫,她做梦。  此话一出,沈家明情绪未见起伏,似是在预料之内。情绪外露的那个人是苏薇,她通过江少陵的话隐隐猜到了什么,反倒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才会看着江少陵忘了收回视线。  “薇薇?”  这时,沈家明唤了苏薇一声,苏薇受了惊,仓促移眸看向沈家明,只见沈家明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眼眸微有光华浮动,他笑着说:“别发愣,用完早餐,陪我出去见几个朋友。”  陶艾琳把约会地点定在了中国城,位于皇后区的法拉盛。  沈慈停好车,步行前往目的地。避开节假日,缅街已是人来人往,更何况还是春节期间。一路上沈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接踵摩肩是必然,等她终于奔赴“旺角28”,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  “旺角28”食客向来是络绎不绝,陶艾琳在二楼。  陶艾琳今年36岁,祖籍广东,美籍华人,著名心理学家。陶艾琳素爱中国菜,自“旺角28”开业以来一直是这里的常客。沈慈开车途中,陶艾琳已通过电话征询过她的早餐意见,所以沈慈上楼看到陶艾琳时,早餐已全部上桌。  应是等她无聊,陶艾琳正低头翻看着杂志,并没有察觉到她已近前。沈慈难得恶作剧,站在陶艾琳身后,然后慢慢弯腰轻飘飘地叫了她一声:“艾琳——”  陶艾琳明显是受了惊,浑身哆嗦了一下,回头看向罪魁祸首竟是气笑不得。  沈慈轻轻地笑,走到陶艾琳对面坐下:“心理学家都像你这么胆小吗?”  “科学家都像你这么调皮吗?”陶艾琳没好气的回击她,顺手把手中杂志丢在了餐桌上。  沈慈随手翻阅着那本杂志,问陶艾琳:“刚才在看什么,那么专注?”  陶艾琳拿起杯子,喝水时瞟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她的话。其实也无需回应,因为看杂志的那个人是沈慈,虽然沈慈翻阅杂志速度很快,但陶艾琳很清楚,杂志里重要的讯息怕是早已储存在她的大脑记忆库里……  那是一本金融杂志,沈慈来“旺角28”的时候,陶艾琳正盯着杂志里的一位亚洲男子反复探究。  图片里的青年男子,容貌太过英俊,眸色泛凉,虽孤绝,却格外有魅力。  他是江少陵,在美经商多年,虽是亿万富翁,却因从不接受私人采访,所以有关于他的一切,外界多是来源于听说。  听说他毕业于中国高等学府,2006年由他重组建立的互联网交流平台令他在23岁的年纪里一跃成为互联网黑马,2007年成为新锐年轻富豪之一。  2008年,江少陵互联网事业已趋于成熟化,他却在这一年11月出人意料的舍弃中国市场,只身前往美国重头来过。  2009年,江少陵因将John Anderson的软件公司推上市,一夜成名纽约华尔街。  2010年,江少陵赢得超级富豪沈家明赏识,顺利成为沈家明座上宾,协助沈家明收购诺亚公司,这是一起建立在环环相扣上面的交易骗局,江少陵和沈家明在收购事件上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阴险和狡诈。同年,江少陵成为沈家明旗下股东之一,接管诺亚,自此时常出入沈家庄园。  2011年10份,江少陵与沈家明联合创立legend电讯公司,并于2012年上市。  2012年7月初,江少陵与沈家明独生女沈慈结婚,婚讯震惊商界。  2013年年初,江少陵独自创立未世集团,通过并购中小型企业再一次闻名商界,逐渐成为企业并购杀手。  2013年年末,legend电讯公司成立两年后,江少陵折算手中股份,以42亿美元高价卖给岳父沈家明,紧接着清算股份,卸职诺亚,正式脱离沈家明家族企业。正在外界对沈、江二人是否闹僵、众说纷纭之际,沈家明和江少陵却多次公开露面邀约打球,直接用行动粉碎了外界不实传闻。  2013年至2014年,未世集团厚积薄发,旗下高端品牌实现多样化,旗下软件公司更是借助之前名气成为美国最知名科技公司之一。  2014年年初,据权威杂志保守估计,江少陵净资产至少在百亿美元左右。这一年,江少陵不过31岁,但他却靠着自己的商业头脑,从中国到纽约,一步步白手起家,虽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他收获成功却是不争的事实,偏偏这样一个国民级老公富商,却成了沈慈丈夫,怎不令人唏嘘感叹?  同性善妒,也难怪时常有人私下腹诽沈慈好命:沈慈有父沈家明,有夫江少陵,命运何其不公平?  命运真的很不公平吗?  二楼餐厅里,邻桌有几位女性同胞正在打量沈慈黑白相间的长发,有小女孩满是艳羡,指给同桌朋友看,并用中文小声说:“头发染成这样很特别,我也想染。”  陶艾琳放下水杯,看着沈慈与众不同的长发,心里很不是滋味。  多年前的某一个春日黄昏,纽约市一家中式茶餐厅里,林宣带着沈慈姗姗来迟。当时的沈慈从远处迈步走来,仿佛大病初愈,漆黑的眼眸落在陶艾琳身上时略显飘散,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心不在焉的她,却奇异般的撩人心弦,致使陶艾琳在长达八年的时间里,对沈慈这个女人又爱又恨。似是一种魔咒,无力挣脱。  那是2006年,沈慈癔症频发,林宣带沈慈来找她之前,据悉沈慈已心狠手辣地攻击过好几个心理治疗师。  林宣带沈慈来找陶艾琳,是经过沈家明默许同意的。和沈慈医患关系维持八年以上,被陶艾琳视为孽缘一场;八年来为了保护沈慈隐私,不管是沈家明还是林宣,一直把防护措施做到了滴水不露,至于陶艾琳......  陶艾琳和林宣是同校好友,沈慈因为林宣关系间接认识陶艾琳,后来与之趣味相投,私下来往频繁,倒也不足为奇。  2006年,沈慈只有19岁,陶艾琳初见她的时候,她已有白发生,并非先天遗传,据林宣说沈慈是丧母伤心所致。到了2014年的今天,沈慈27岁,但她已是长发半白......陶艾琳不再看她的发,舀了一碗汤递给沈慈:“冬季滋补炖汤,特意给你叫的,快趁热喝。”  沈慈将杂志推还给陶艾琳,顺势接过汤碗:“你最近嗜好不错,怎么会对金融杂志感兴趣?”  陶艾琳半开玩笑:“这本杂志是我一大早在缅街上买的,正所谓爱屋及乌,我这么爱你,自然要多关注一下情敌动向。”  沈慈喝着汤,微笑不语。基于林宣的关系,陶艾琳一直不喜江少陵,不仅不出席她的婚宴,甚至有接近一年的时间里视她如陌路。但聪明如陶艾琳,心里虽排斥江少陵,却从不会当着沈慈的面吐槽江少陵的任何不是。似是一种默契,沈慈从不向陶艾琳提及江少陵,陶艾琳也从不过问沈慈的婚后生活……  吃饭间隙,陶艾琳开口问:“听说你已经离开脑研究院,对于未来职业规划,你有什么打算?”  沈慈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离开脑研究院。”  “你知道的,有很多事,我虽好奇,但我永远都不会过问你为什么,除非你愿意告诉我,否则我不会张这个口。”说着,陶艾琳使用手中筷子敲了敲水杯壁,催促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近期可能不会再出去工作,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外出旅行,闲暇时读书看报,如果条件合适的话,可能会多参加一些公益活动。”说到这里,沈慈抬头迎视陶艾琳,再度笑了笑:“艾琳,我很忙的。”  陶艾琳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沈博士未来生活清闲潇洒,我等凡夫俗子可谓是望尘莫及。”  陶艾琳在戏谑沈慈,沈慈不理,惦念晨间陶艾琳在电话里的欲言又止,切入正题道:“你在电话里说有事找我,什么事?”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医院,纯粹是一时冲动,事后想反悔,你已经出门了。沈先生一向注重春节,我就这么把你叫出来,实在是不应该。”  陶艾琳在避重就轻,沈慈却听出了重点,“大清早去医院?”  陶艾琳放下筷子,略作斟酌,最终还是说:“上个星期,林宣重感冒多日却一直不吃药,再加上疲劳过度,最终引发肺炎住院,至今还在医院里躺着。”  沈慈很沉默,因为她嘴里有食物。陶艾琳不再说话,她在等沈慈吃完嘴里食物,然后开口说话,随便说些什么都可以,至少不该这般无动于衷。  但......  沈慈的下一筷子已经落在了某一道广东小吃上。  这就是沈慈。  陶艾琳把玩着水杯,淡淡地说:“半个月前,林宣来我家做客,看到了你邮寄给我的明信片,获知你在叙利亚。我猜想他可能会去叙利亚找你……”陶艾琳停了话,沉默了片刻才又说:“sylvia,我本不该评价你的感情或是你的婚姻。江少陵对你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林宣对你怎么样,我却是再清楚不过了。2012年,你舍弃林宣,选择江少陵,对于林宣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你和林宣当年为什么分手,我不过问;至于你们在叙利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我更加不会过问;但今天我看着你逐年增多的白头发,忽然想替病房里的林宣问你一句话:现在的你,觉得自己幸福吗?开心吗?”  当时是纽约时间上午8:40分,“旺角28”二楼餐厅里,沈慈终于停止进食,她静静地注视着陶艾琳,目光里闪烁着温柔的波光,她说:“艾琳,抛开你我私交,身为我的心理医生,你曾见证过我太多次的阴暗面……”说到这里,她垂眸笑了笑,淡淡地道出了一个事实,即使她知道这个事实一旦道出口,势必会造成她和陶艾琳之间的友情出现裂口,可她还是说了。  沈慈说:“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的好朋友陶艾琳虽然说我和林宣是良配,但我的心理医生陶艾琳却觉得我太过病态,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和林宣在一起。”  沈慈话虽平静,却宛如惊雷之声,瞬间震得陶艾琳丧失了所有反应,脸上更是血色尽失,徒留苍白。  1月31日,沈慈手机关机,早晨出门时撇下保镖陆离,一直到了晚餐时间都不见其影。  江少陵找到她的时候,她早已在Standard酒店顶层和几位欧美男模喝得酩酊大醉。  她枕在一位外籍男模的腿上睡着了,身上甚至还盖着男模的西装外套;男模单臂搂着她的腰身,正靠坐在沙发上醉酒小憩......  灯光照耀下,江少陵紧抿着唇,漆黑的眼眸因为进驻了几分隐晦光线,所以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彼时男模睡意正浓,手臂忽然被一股大力甩到了一旁,男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不待看清来人是谁,迎面就有黑物兜头罩来,紧接着男模腿上一轻,等男模扯下罩头黑物,方才察觉那是他的西装外套,至于酒友sylvia......  男模抬眸朝出口望去,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位黑发男子比例完美的背影,而被他抱着离开的女子,恰恰是醉酒未醒的sylvia。  纽约到了深夜九点,高楼大厦七彩霓虹闪烁,各大街区繁华交融。这是一座光怪陆离的金融大城,同时也是一座纸醉金迷的不夜城,伴随着数辆豪车座驾从错综复杂的街角飞驰而过,保镖郑睿无意中瞥了一眼后车座,竟是吓得噤若寒蝉。  后车座里,沈慈被江少陵搂抱在怀,宛如父辈照看熟睡幼女一般,本是温情之举,偏偏江少陵的手指正以无比扭曲的姿势贴放在沈慈的脖颈上,那姿势分明是......  江少陵是想亲手掐死沈慈吗?  对于江少陵来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想要掐死沈慈了。只要他狠下心,终结沈慈呼吸,似乎只是分分钟的事,但每当他想掐死她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蛰伏经年的剧痛狠狠地蚕食着他的五脏六腑,导致他手指痉挛,无从下手,犹如此刻。  副驾驶座位上,郑睿松开冒着虚汗的手心,一场婚内蓄意谋杀,宛如海水般潮起潮落,郑睿再次偷偷瞄了一眼后车座,神情复杂,不知是在庆幸江先生悬崖勒马,还是被江先生前后不一的举动绞杀的心绪迷乱。  作为商人,相信没有人会质疑江少陵是一位深谋远虑的霸权成功者。但作为沈慈丈夫,江少陵却是一个在挫败中游走,时常将自己置身于分裂边缘的男人......  再说青年富商江少陵,他在放弃杀妻举动之后,抬手轻轻地抚摸着沈慈的脖颈肌肤。许是觉得有些痒,沈慈动了一下睡姿,把脸更深的埋在江少陵的怀里……  郑睿偷窥到的江少陵,只见他闭目养神地靠着后车座,虽面无表情,令人觉得有些捉摸不透,但就是这样一个漫不经心的他,却把沈慈抱得很紧。如此疼妻,仿佛之前谋杀恶行,只是郑睿的一场夜间错觉。  凌晨时分,寒风乍起,沈慈在睡梦中似是听到有人踩着高跟鞋正在卧室里走动,她在昏沉的意识里缓缓睁开眼,卧室光线昏暗,仿佛被浓墨晕染,分外阴沉。  没有人,更不曾有高跟鞋走动声,是错觉,亦是幻听。  宿醉头痛,沈慈闭上眼睛,试图重新入睡,却感觉脖颈肌肤被人轻轻触碰,刹那间竟是冰寒彻骨,沈慈猝然睁开眼睛的同时,已被人用力地掐住了脖子……  沈慈呼吸艰涩,她在昏沉的光线里直视行凶者,她虽看不清行凶者面容,却清楚的窥探到行凶者穿着一袭黑色绣花旗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并在脑后挽了一个髻,用木簪斜插着。  如此优雅端庄,却又如此心狠手辣。  幽暗一角,行凶者不曾察觉沈慈在被她扼住呼吸的同时,早已伸手探向枕头底下,枕头底下放置着一把斯密斯威森M-10左轮手枪,只要沈慈取出手枪,直接对着行凶者扣动扳机,行凶者必死无疑。  此时,行凶者手背上青筋暴凸而出,森冷的杀意迫使沈慈无法呼吸……  沈慈手势顿了一下,她改变主意了。既然对方杀机这么浓,她如果不陪对方玩玩,就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弃用手枪,沈慈在呼吸阻断的情况下迅速地移动上半身,对方受惊一瞬,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的发髻已被沈慈一把抓住,她在大惊之下想要反扑,谁料却被沈慈抢先一步利用双膝将她反压在床,而沈慈更是快速地抽出了她的发髻木簪,并在她开口想要说话时,伸出右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唇。  床榻上,旗袍女子狼狈地趴伏在床褥间,沈慈穿着格子睡衣半跪在她的背上,右手捂住她的唇,左手手持木簪,属于木簪尖利的簪头直指旗袍女子脆弱的脖颈。  “你说,我手里这根木簪究竟能不能刺穿你的颈部?”沈慈俯下身体,并凑近旗袍女子耳边,轻声细语道:“要不,我们试试?”  冷清压抑的卧室内,旗袍女子闷哼几声,无法言语,灼热的呼吸急促不安地喷洒在沈慈的右手手指和手背上,她看不到沈慈的表情,沈慈自是也看不到她的,也无心看……  床铺间,伴随着一根木簪缓缓穿透旗袍女子的脖颈,殷红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不仅将褥被染得繁花似锦,跳跃的颜色更是冲击着死者因为恐惧而圆睁的眼神,宛如两团熊熊燃烧的大火,地狱之火。  洗手间有水流声哗啦啦作响,浓浓的鲜血在水流的冲击下,打着旋儿转瞬间消失不见,沈慈有条不紊的清洗着染血手指,因为不喜血腥味,她还多涂了两遍香皂,直到手指清洗干净,她才拿起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镜子里,女子面容阴森,眸中杀意未退,她盯着镜子里的女子看了一会儿,随后抬手探向左眼角,那是死者的鲜血,无意中喷在了她的眼角,她抬手一抹,鲜红的血液在她脸上顿时被拉长,看起来异常香艳。  香艳?  沈慈被这个词汇给逗笑了,洗完脸走出洗手间,卧室内血腥味刺鼻,她扫了一眼床上的死尸,漆黑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嫌恶。  晦气。  沈慈将死尸拖拽到床边,正准备一脚把她踹到床下时,却鬼使神差地打开床头灯,借助朦胧的光线俯下身子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死尸面容。那面容原本很陌生,死者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她也不觉得害怕,但那面容仿佛会流动一般,竟越看越熟悉,越看越……  沈慈遭受震惊,忽然直起身倒退了好几步,背部紧紧地贴着墙壁,呼吸骤停,似是怕惊扰到地上那具死尸一般。  沈慈全身发凉,后背甚至攒升出一阵密密麻麻的冷汗,强烈的恐惧催生沈慈从噩梦中惊醒,床头灯浅照,房间摆设隐藏在光影里,虽然轮廓不清,却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这是她在沈家的婚房,她一个人的婚房。  床铺上没有鲜血,没有死尸,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仅仅是来源于她的噩梦。  梦中梦。  沈慈呼吸又慢又轻,漆黑的眼神里先是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就归于平静,低头查看腕表时间,有几缕白发垂落眼前,沈慈晃了一下神。  凌晨三点左右。惯性使然,每次醉酒,她都通常会在凌晨三、四点警觉苏醒。  适才梦境栩栩如生,死者睁着血红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还在眼前,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卧室虽有茶水,想必早已生凉。这个时间段,沈慈无心惊动佣人,干脆掀开被子下了床。  离开卧室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身后无人,无死尸,是梦,她没有杀人......
  二楼起居室包括一间卧室、两间书房、一间茶话室以及健身房。沈慈和江少陵自结婚以后就一直分房睡,好在沈家起居室里房间多,至今沈家明还没发现异常。  茶话室热水需要现烧,沈慈嫌麻烦,直接去了一楼。  她先是在茶水室倒了一杯温水,随后拿着水杯去了后院独立厨房。她选的路径并不好走,属于鹅卵石小道,周遭灌木伫立,在光线略显昏暗的夜色中略显狰狞。  去厨房,源于沈慈有些饿,打算找一些食物填饱肚子,谁曾想还没走进厨房,就看到有人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是一位穿着黑色睡袍的亚洲男子,那样的身形与容貌,除了是江少陵还能是谁?  还要去厨房吗?  沈慈犹豫瞬间,没想到这个时间段厨房里竟然还有人。就在江少陵走出厨房不久,有一位穿着白色睡袍的女子已快步追了上来,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江少陵的腰,而江少陵也因为女子突如其来的举动步伐明显一滞,碗盘摆放在托盘上更是因此晃动了一下。  凌晨三点天色还很暗,厨房周围镭射灯光闪烁,江少陵和苏薇仿佛披了一层朦胧的彩光。  沈慈下意识隐身暗处,大概觉得窥探不好,紧接着背过身去。距离有些远,她听不到江少陵和苏薇的对话,也看不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但她却在转身那一秒,目光无意中捕捉到了一个人。  那是位于一楼的某一个房间,室内光线黑暗,却有一道黑影伫立在窗前,那人的表情沈慈看不到,但当一束镭射灯光扫过窗户时,沈慈分明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  那个房间是父亲的卧室,那个人......  沈慈握紧手中水杯,是父亲。  父亲有没有看到她,她不知道,但她清楚的意识到,父亲在凌晨时分正将自己置身于旁观者的角度,宛如看戏一般注视着他的小情人和他的女婿。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异常的?是今天凌晨,还是更早之前?  镭射灯光消退,窗帘闭合的瞬间,那道黑影也在骤然间消失了。  二月寒风刺骨,沈家隐身景观之中,宛如一座旧时宫殿......是的,沈家是宫殿,一座用金钱堆砌而出的豪华囚笼。  而她,沈慈。年轻时被父召回纽约,仿佛还是昨日,但她却在2014年凌晨时分忽然惊觉,多年来她所拼命持有的那份清醒,不过是为了成就生父眼里的一场冷眼旁观。  卧室门开着,沈慈不见踪影,江少陵端着托盘在卧室里站了几秒,随后离开卧室,敲了敲沈慈的书房门。
  书房没锁,江少陵推门走了进去,他之前敲门似乎只是为了提醒沈慈,他会进来。  沈慈书房很大,但颜色单一,紫檀家具为主,整整两面墙上塞满了书籍,办公桌很整洁,除了放置着一个脑颅模型和一个人脑模型之外,还分立着两台已经停止运行状态的电脑。  江少陵走进书房时,沈慈正背对着他盘腿坐在宽大的飘窗上。窗户大开,夜风卷动着她黑白相间的长发,有关于她的白发,她固执的不做任何处理,任它逐年增多。女子爱美,偏她顶着一头与众不同的发色,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淡然,那样的心境仿佛早已如死水般无波无澜,静默得近乎可怕。  江少陵把夜宵摆放在桌上,短暂沉默后,方才低沉开口:“今天晚上有一个小型华人聚餐,都是一些商友,吃完饭我们一起回江水墅。”  这样的语气,无关商量,分明是敲定计划安排。  身后无声。  江少陵不报期待,也就不存在失望,但......  “既然是商友聚餐,我就不去了。”书房内忽然响起沈慈的回复声,虽然清冷,却惊住了江少陵。  他有些发懵,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之间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血液里奔腾而过。  从2012年开始,她就不曾同他说过一句话,但这天凌晨,她却开口说话了,仿佛只是来源于他的一场幻听。  昨夜醉酒,至今还没清醒吗?  喉咙发紧的他,心不在焉地摸了摸睡袍口袋,这时候如果能有一支烟就好了,窗外一阵寒风迎面吹来,不仅吹灭了他的念想,也成功唤回了他的理智:看来,他是真的犯了糊涂,从不抽烟的他,睡袍口袋里怎么可能会有烟?  “我晚上回来接你。”说话间,他已走近沈慈,并关上了窗户。  沈慈单手撑着飘窗,扭转身子跳了下去,许是疲于说话,发音极为僵硬:“不必麻烦,陆离会开车送我回江水墅。”  江少陵面色不变,望着窗外暗夜眸子却深了几分,他背对着沈慈,再次重复先前话语,低沉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化解的偏执和霸道:“我晚上回来接你。”  华人注重春节,春节期间免不了会有大大小小的聚餐邀约。诸如此类的应酬,婉拒也要视人而定,若是推不掉,就只能无奈赴约,好比2月1日清晨连早饭都没吃就要乘车离开的沈家明。  大家长要离开,沈家成员和以马修为主的十几位家佣自是要放下手头工作出门送一送。
  家明座驾停在草坪场附近,与此同时不远处还停放着两辆全黑座驾,江少陵的男助理宋文昊和保镖郑睿正站在车身旁浅声说话,显然是等候已久。  沈家明问江少陵:“你要出门?”  “最近事情比较多。”江少陵很忙,就在春节前几日,他飞加拿大,是为一桩生意;紧接着飞伦敦,是为了一场会议。即便是春节期间,却也只能偷得几时浮闲,一旦触及工作,快节奏的生活模式于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他这个春节注定要在忙碌中度过,清晨有一个重要会议要开,时间安排比较紧,出门是必然。  他看了一眼身旁,沈慈这日一如既往的邋遢,送沈家明出门前,她正穿着运动服在健身房里跑步,后来马修上来唤她,念及外面太冷,这才临时取了一件毛呢大衣穿在外面,所以配套衣服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  沈家上下对此早已
,所以一个个颇为淡定,江少陵收回视线,也适时压下了唇角那道薄薄的上扬弧线,他向沈家明提及晚上会带沈慈一起回江水墅。沈家明倒也没有反对,却在快走出草坪场时丢了一句话给沈慈:“Sylvia,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演变成一个酒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慈没有应声,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沈家明不察,紧接着告诫女儿:“还有,像涉险叙利亚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这次回应沈家明的,不仅仅是沈慈的沉默,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几乎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奇葩女儿。  实在是太邋遢了。  只见沈慈抬起右脚,她刚才应该是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否则也不会伸手从右脚鞋底上“抠出”一个物体来。
  那是一只被沈慈踩得面目全非,流露着绿色液体的毛毛虫。  沈慈也不嫌脏,原地蹲下身体,把毛毛虫的尸体放到了一旁的草地上,然后开始拔草挖坑……  有几位家佣离得近,瞬间石化。  马修更是面色发青,站在一旁犹豫着是否要加入“神经病”行列。  视线中,沈慈把那只被她踩死的毛毛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小坑里,掩埋之后,青草覆盖,随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免其罪,息虫怨......  兴许是寒风呼啸,室外气温太低,以至于马修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个不停。再看沈家成员各人反应:沈家明眉头直打结,似是不忍再看,寒着一张脸扭头就走;苏薇一向笑容亲和,但这日笑容却有些僵滞;至于江少陵......  马修看向江少陵的时候,江少陵已经
  马修看向江少陵的时候,江少陵已经迈步朝座驾走去,所以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可以理解,摊上这么一个脑回路与众不同的奇葩妻子,搁谁都觉得难堪。  丢人啊!  这日,马修没有看到江少陵的表情,但他的秘书和他的保镖却都看到了:他们江先生不仅嘴角有着突如其来的笑意,就连冷漠的眉眼间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像这样的微笑,仅被他们几个大男人目睹实在是浪费,若是女子看了,必定会沦陷在这样的微笑里,简直是帅得直喷血。  宋文昊为江少陵打开后车门,顺带瞥了一眼郑睿,饱含质疑。昨天晚上郑睿给他打电话,忧虑江先生差点掐死沈慈,但今天…….  郑睿是在耍他吗?  面对宋文昊的质疑,郑睿却是百口似乎是越来越严重了。  正是早餐时间段,目送沈、江两人离去,马修便带着佣人回屋忙碌去了,一时之间只有沈慈、苏薇和陆离还留在草坪上。  适才人多,陆离又走在后面,所以沈慈并没有看到他,如今见他额头上贴着纱布,沈慈眸色暗了一下,看着陆离正欲开口,却听苏薇淡淡发问:“你要和少陵离婚,这事是真是假?”  离婚?  陆离看向沈慈,表情诧异。  沈慈没有回应苏薇,径直朝后院走去,陆离紧随其后。  “额头怎么回事?”沈慈开口问他。  ‘昨天出门见朋友,朋友开车马虎,不小心出了场小车祸。”陆离语气真诚,但撒起谎来毕竟是有些心虚,偏偏沈慈还那么直盯盯地看着他,陆离怕她看出端倪,刚想避开她的目光,谁料苏薇“帮”他救了场
  身后,苏薇音色发凉:“伽蓝,当年你已经有了林宣,为什么还要祸害江少陵?投个好胎就代表你可以肆意抢人心头好吗?”  不知是不是那个“心头好”逗笑了沈慈,她的嘴角隐有笑意,若是以她几年前的性子,她怕是会驳斥苏薇几句,定不让她爸爸这位小情人赢了嘴仗,但她自离职以来,没事看看佛经,内心平静,每日清欢自寻,至于那些俗人俗念,她的大脑早已形成了过滤系统。她有耳朵,耳力也很灵光,但有些话,她听不见啊!  陆离心境不及沈慈,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人唤沈慈为“伽蓝”。  哪个“伽蓝”?  陆离的思绪,沈慈看不到,也摸不着,她并没有在陆离是否撒谎的问题上过多打转。沿途花园里种植着十几棵桃花树,她慢吞吞地走着路,似是家常浅聊:“陆离,你不能一直做我保镖。”  陆离皱眉:“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沈慈笑着摇头:“我是觉得你跟着我实在是有些可惜……”沈慈不说了,因为她看到陆离将脸别到一旁,摆明了是因她的话有了坏情绪,却又不能发出来,所以只能自己生闷气。  沈慈不以为意,沉默了片刻,半开玩笑道:“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不喜欢听,可以直接无视,但如果私底下偷偷骂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一时之间,陆离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索性放缓脚步跟在她身后,什么也不说了。  前方女子步伐极其缓慢,那样的龟速,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太太。  犹记得2012年初冬,他随一批保镖前去江水墅应聘,起初管家肖玟并没有注意到他,但那天沈慈临时回来取文件,见肖玟正在应聘保镖,仅是扫视一眼就向主宅走去,但不知为何,她在走了几步之后,又踱步回来。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了他面前,那么精准的步伐,若是说两人之间不认识,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但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沈慈,有别于其她豪门千金,他在沈慈身上完全查询不到“优雅”这个词汇,除了发色另类之外,她还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  殊不知,他在打量沈慈的时候,沈慈也在打量他,当时的他还不曾意识到,沈慈的“垂青”已在无形中帮他获取了一份薪水高昂的工作。  沈慈那天仿佛是心血来潮,仅是上前看了他几秒就离开了,害得肖玟来回看了他好几眼,似是好奇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二十几位保镖,沈慈唯独注意到了他,就连他本人也觉得很莫名。当天他就搬进了江水墅,黄昏肖玟带他去见江先生。
  江先生刚从公司回来,正在客房更衣室里换衣服,肖玟带着他站在更衣室外,他当时还有些奇怪,江少陵和沈慈不是刚结婚吗?怎么不住在一起?难道富豪结婚后流行分房睡?  容不得他多想,因为江少陵已经换了一身家居装走了出来。在此之前,他早已通过杂志目睹过他们这位华人之光,他虽知晓江少陵的容貌十分英俊,但亲眼看到,还是觉得对方简直是帅得没天理。  江少陵走出更衣室,背对着他们倒了一杯水,然后问肖玟:“就是他?”  “是,他叫陆离。”肖玟碰了碰他手臂,示意他回话。  他礼貌开口:“江先生。”  江少陵转身看他,当时江少陵单手插在裤袋里,右手拿着水杯本已送到了唇边,却在打量他的时候有了片刻停顿。  当江少陵不笑不语的时候,鲜少有人能够直视江少陵的目光长达五秒以上,就连他也不例外。那天他虽不清楚江少陵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打量他,但他清楚的记得,肖玟私底下对他的告诫之语,细算下来可以归类为四点。  第一:保证江太太安全。  第二:只要江太太离开脑研究院,有关于她的出行和一日活动都要事无巨细的汇报给江先生。  第三:江先生重隐私,所以不管随行保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能私自外传。  第四:不要太过亲近江太太。  起初他还如实汇报沈慈一日行踪,但后来......后来有很多事渐渐不受他控制,于是对江少陵开始有了欺瞒......  纽约天气阴沉,伴随着寒风袭面,数朵桃花从枝头坠落,缓缓飘落在泥土之上,前方沈慈正在俯身捡花瓣,陆离无意识蹙了眉,沈大小姐刚刚才埋葬了毛毛虫,难道现如今打算效仿林黛玉葬花吗?  这日,陆离看到的只是沈慈的背影,他又怎知沈慈俯身捡起几朵桃花瓣,心里想的却是:万物使然,盛极必衰,花如此,人亦如此。  正在闻桃花香味的成年女子,嘴角虽有笑意,欢欣却很难觅,不知何时已将桃花捻碎,花汁瞬间濡湿指尖……  晨间会议开到中午,江少陵移步曼哈顿用餐,除了前菜之外,主菜和甜点他未动分毫。在这里他和一家上市老总交谈数小时,并在离开时敲定了一份合作案;下午三点零一刻,宋文昊带着两位年轻创业者走进他的办公室。这两位年轻小伙子自发研究出一款地图程序,一个星期前他们拨通未世前台电话,表明合作意向。他吩咐宋文昊跟进数天后,觉得地图程序存在着一定的市场前景,正在考虑投资合作......  晚上出席华人聚会,衣香鬓影,中西语言合璧,春节气氛晕染之下,处处可见欢声笑语。  执杯浅谈,彼此说着滴水不露的话,关系不亲不疏。记忆里似有少女曾对他说过:“商人应酬,若是交心还好;若是一屋子的人都带着虚假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每一句话都需要再三思量,长此以往怕是会未老先衰。”  如今他再想起这番话,明亮的酒杯映照出他漆黑的眼眸,以至于眸光缓缓流动,恍似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似水流年。
  晚餐食物琳琅满目,他在这晚却没有一丁点胃口,置身酒会不过半小时,却已经是他第八次低头查看腕表时间了。  侍者端着托盘从旁经过时,他把手中酒杯放在了上面,谁料悄悄离开时又被几个不识趣的华商堵了个正着,于是说与听之间,状态完全是一派心不在焉......  这晚,江少陵走出酒宴场,郑睿在外守着,大概没想到江少陵会这么快就结束宴席,把黑大衣递给江少陵的同时,连忙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抓紧时间取车。  上车的时候,司机问后座男子:“江先生,是要回沈家吗?”  “百老汇。”男子声音清淡,低头把玩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组手机号码,没有姓名,虽然常年存在手机里,却有接近两年的时间再也没有被他拨打过,如今……他依然没有按下那个拨打键。  这晚,沈慈没有留在沈家等江少陵。午后她去图书馆看书至黄昏,出来时有些饿,就在大街上买了一块美式披萨,分了半块给陆离。陆离见她吃完后饿意不减,放下尚未吃完的披萨,起身买了一份椒盐卷饼递给她,她这才有了饱意。  “我最近是不是胖了?”她倒也不嫌疼,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陆离微笑不语。她离开脑研究院是好事,至少她的胃口比以前好了许多。  晚上去百老汇看歌舞剧,剧目很经典:妈妈咪呀(Mamma Mia)。这部音乐剧被评为百老汇最轻快的歌舞剧,前不久主演们还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通过舞台把快乐传递给大家,现场观众更是受舞台气氛感染,随着主演又唱又跳,仿佛只要他们愿意,快乐就永远也不会消失。但伴随着落幕,演员退场,观众离席,原来所有的欢快都会有戛然而止的瞬间。  沈慈离开时,几次回望空荡荡的舞台,陆离以为她没有看过瘾,轻声对她说:“如果喜欢,下次我再陪您一起过来看。”  她低头微笑,却不再回望身后。陆离怎会知道,她看《妈妈咪呀》的次数高达数十次,如此长情,以前没少被林宣和陶艾琳取笑。  她在美国最亲近的两个人,如今一个早已视她如陌路,另一个因她昨天直白真相,想必已经与她有了隔阂……
  她知道,《妈妈咪呀》她不会再看。  剧场外,霓虹灯眼花缭乱,周围设施总会让人迷失其中,肤色各异的人正在街道上行走,这些人里也许有人是亿万富翁,也许有人是好莱坞明星,也许有人是......  巨型霓虹灯下,有一位亚洲男子穿着黑大衣正站在门口查看着散场观众,眼角轮廓清冽,出色的外貌吸引着来回行人,有女观众胆子大,结伴上前希望能够合影,但被他拒绝了。  再然后,他看到了沈慈,情绪没有波动,也不见欢喜,但看着她时目光却极为专注,仿佛所有的语言互动全都交付给了一个眼神。  纽约这晚风很大,沈慈走出剧场只觉得冷意袭身,她交代陆离开车去沈家,将她的行李带回江水墅。  她正说着话,已有衣服覆在肩头。  那是江少陵的黑大衣,衣服尚有余温,很温暖。  她转眸看他,脸颊蹭着大衣衣领,却只看到他修长的背影。座驾停在时代广场附近,他步伐不快,但每走几步就会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  对于沈慈来说,走在她前面的青年男子,他过早便已看透世间冷暖,来到纽约不久便沦陷在全球金融危机大风暴之中,若没有几分圆滑世故,亦或是算计和才情,他不可能在华尔街来去自如,更不可能一步步成为投资高手。  她和他虽是夫妻,但他们在日常生活和精神领域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婚后她也从未依赖过他。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和他只是同住一屋檐的陌生人。相处无声,除了静默,还是静默。她静默……但今天凌晨,她亲眼目睹到了来自于父亲的残酷,最终还是打破了这份静默。结婚一年零七个月,她和他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对话,但因生疏太久,所以私下交谈时语言似乎成了奢侈品。  上车的时候,他转脸问她:“吃晚饭了吗?”  “嗯。”  她和他对谈加起来只有这么两句,再然后彼此沉默,竟是半程无话。倒是他电话不断,先是接了几个华商电话,后来通过手机和宋助理沟通明日行程安排。  沈慈望着窗外,玻璃上隐隐映照出江少陵英俊的侧脸轮廓,男子眉眼冷漠......  从2013年开始,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市场开始被禁欲系男神当道,他们通常颜值高,性情却很高冷,非凡尘男女能够轻易触摸。  坐在她身旁的这位男子,尽管私底下难以相处,但魅力早已成精。  手机那头,宋文昊不知说了什么话,江少陵倾听片刻拿开手机,轻声征询她的意见:“明天会有几位下属前去江水墅,如果你不喜......”  “不影响,我在楼上活动,如果下楼,可以从后门出入。”她的声音偏淡,却惊住了副驾驶座位上的郑睿。  先前沈慈“嗯”了一声,郑睿已有些心绪不稳,如今又听她对江先生说这么长的话,内心可谓是波澜起伏。  后座那两位经年无话,也难怪郑睿会受惊了。再看他们江先生,手持电话回复宋文昊时,岂是一般的不动声色?  《孙子兵法》有云:胸藏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后座那两位经年无话,也难怪郑睿会受惊了。再看他们江先生,手持电话回复宋文昊时,岂是一般的不动声色?  《孙子兵法》有云:胸藏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他家江先生若是生在古代,定是一国良将。  郑睿佩服。  这晚,江少陵结束通话之后,宋助理纳闷自语:老板今日说话有些慢,有些轻,总之感觉很微妙……  深夜九点,汽车驶进江水墅。江水墅是江少陵和沈慈的婚居所在地,依山傍水,偏离都市,唯有万木葱茏。  夜间归家,华人管家肖玟早已带领数名工作人员等待在外,远远看到江少陵和沈慈一前一后下车,肖玟已快步迎了上来。名义上,沈慈是江水墅女主人,但江水墅上下心知肚明,沈慈只当这里是临时旅馆,婚后忙于工作,入住这里的时间屈指可数,加起来怕是不超三个月,对江水墅园景关注度更是为零。但这天晚上,沈慈下车不久却驻步不前,她望着主宅前院某一角,开口询问肖玟:“那里什么时候新换了两棵树?”  江水墅占地2公顷,作为一座观赏性很高的别墅,江水墅四季草木繁多,所以别墅内外究竟栽种了多少棵树木怕是定期前来维护园景的花匠也说不太清楚,可如今……  肖玟收起讶异,回复沈慈:“今年冬天冷,半个月前有两棵橘子树被冻死,所以花匠才会另换了两棵石榴树,寓意富贵祥兆,多子多福。”  富贵祥兆?  沈慈避开“多子多福”不谈,而是绕过园景大草坪,前往主宅时瞥了一眼肖玟:“儿时,曾有老人家提起过,前院不适合种植石榴树,据说女鬼王化身后通常会寄生在石榴树下,否则也不会死在石榴裙下’这一说了。”  还有这一说?  “……”肖玟愕然,下意识朝江先生望去。前院灯光通明,狗吠声不绝于耳,江少陵站在沈慈身后不远处,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偏脸看着那两棵石榴树,唇角弧线微微上扬。  肖玟发现了,江先生今天心情不错。  此时,沈慈已率先走进主宅,肖玟看着江少陵懊悔认错:“江先生,我没想到石榴树还有这层寓意,实在是抱歉。”  江少陵目光移向主宅,沈慈身影早已隐没室内,她平日里喜欢捉弄人,告诉肖玟女鬼王寄生石榴树,无非是为了吓唬肖玟,品性虽恶劣,倒也不打紧,由着她吧……  进屋时,江少陵吩咐肖玟:“今天晚上找人把树移走,不要拖到明天早晨。”
  入职江水墅四年,肖玟还没见过有哪个男人对妻子可以做到如江先生这般细致入微。犹记得1月30日,沈慈抵达纽约当晚,江先生曾特意回了一趟江水墅,有关于二楼起居室卫生,也是他一人所为,未曾假手他人。江先生如此温情,奈何她家女主人婚后一心扑在实验室,间接冷淡了江先生,也难怪家佣暗中腹诽女主人智商虽高,情商却有待提高......  二楼主卧室通风良好,吹进室内偏寒,沈慈关上窗,拉上窗帘后转身去浴室洗澡,经过卧床时,她看了一眼全新的床上用品,棉麻八件套,颜色素净,是那个人的一贯风格……  日深夜,江水墅二楼主卧浴室里,沈慈打开水龙头,捧着冷水接连洗了好几把脸,伴随着哗啦啦地水流声,冷水积蓄一池,她双手撑着盥洗台,低头看着池水时,有水珠沿着她的脸部轮廓一滴滴地砸落在池水之中。  她轻声询问自己:“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未世各部门老总,每个月初都会聚在一起交流彼此手头项目,如果时间宽裕,也许还会根据当时金融局势抒发各自观点。中国人过春节,外籍老总受周遭华人熏陶,前来江水墅面见大老板,手提礼品登门在先,使用蹩脚中文礼貌拜年在后,主宅内外好不热闹。  沈慈这日起床很早,在卧室里吃完食物,就再也没有下过楼。  楼上和楼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江少陵聆听下属交谈时,思绪并不集中,偶尔会无意识望着楼梯口,有几位机警老总觉察到,面面相觑一眼,却不敢吭声。  临近11点,伴随着谈话结束,江少陵合上电脑,示意佣人送几位下属出门。肖玟带着一位佣人走过来清理桌面,江少陵开口问她:“太太在楼上做什么?”肖玟说:“太太好像在后院照看狼青。”  那只狗还活着?
  江少陵嘴角隐有笑意,眸色却生寒,拿着手头文件,直接上楼去了......  江水墅后院有一条狼青公犬,是由狼和狼犬杂交而成,形状似狼。肩高85cm,三角眼,毛色铁青。狼青犬没有昵称,沈慈喂养它长达七年之久,多是直呼“狼青”二字,久而久之“狼青”也就成了它的名字。  对于江水墅工作人员来说,狼青是一条看似凶猛,实则极其容易驯化,而又忠实护主的灵性犬,但与此同时,它的攻击性和警觉性也非常高。  江水墅上下都知道,江先生从不出入后院,极其厌恶狼青犬;而狼青似乎也对江先生有着很深的敌意。有几次沈慈牵着狼青出现在前院,狼青竟冲着江先生狂叫不止,江先生面上不说什么,但在某次关门上车时,甩门声极重,似是泄愤一般。  沈慈自上个月离开纽约之后,狼青就一直食欲不振,前些时候还生了一次病,至今已有两日没有进食。  这天临近中午,沈慈蹲在地上搅拌着狗粮,被撤去狗链的狼青卧在一旁无精打采地看着她。  狼青聪明护主,主人若是对它态度冷淡,它或许会有所情绪,但当沈慈把狗粮放在它面前时,狼青却是瞬间忘了先前不快,撒娇一般的蹭了蹭沈慈脖颈。  沈慈蹲在那里,狼青吃食时,她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声音异常温淡:“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不如找机会把你还给林宣,你说好不好?”  狼青无忧,听她在说话,先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抵挡不住狗粮诱惑,那般狼吞虎咽,似是生怕狗粮会忽然间消失不见。  沈慈轻轻一笑,不再说话,这日纽约天气格外阴沉,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雪?  中午时分,沈慈回到卧室,先是洗了把手,随后又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直到肖玟前来唤她下楼用餐。  沈慈下楼的时候,江少陵正站在客厅里讲电话。  “史蒂夫先生,您要明白,交易本质和不等价交换是对等关系。我们是文明人,文明人要学会讲文明话,但您如今像泼妇一样在电话里大吼大叫,难免有失修养,同时也与您形象不符,您觉得呢?”男子英文发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冷嘲,以及恃强凌弱,也许还带着几分独裁之下的人情冷漠。  楼梯口近在咫尺,沈慈脚步未停,很快就出现在客厅与餐厅的交接口。史蒂夫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源于声音很大,沈慈想不听见都很难,她微微皱眉,事情显而易见,那位史蒂夫先生应是在交易过程中被江少陵逼压的山穷水尽,否则对方也不至于如此失控。  面对咒骂声,江少陵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要不我们改天再谈?您今天情绪很糟糕,多少有点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江少陵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在转身时看到了沈慈,不仅僵了唇角的那一抹冷笑,也连带皱了眉。  沈慈朝餐厅走去。餐厅里,佣人早已摆菜上桌,是很地道的中国餐食。  用餐数分钟,江少陵结束通话走了过来。她并未抬头看他,她用餐一向专注,但这天却有些心不在焉。  对面,江少陵夹了菜放进她的碗里,她微不可察地紧了紧筷子。  那菜,沈慈没吃。她放下手中筷子,迟疑了片刻,然后抬眸看着江少陵:“那天早晨,我对爸爸说,我已经打算放弃我的婚姻,不是玩笑话,我是认真的。”  她说这话时,江少陵正在低头吃饭,食物尚未咀嚼完就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受罪的是喉咙,疼的却是他的心。很多年了,他的心口总是会隐隐作痛,她不同他说话,他痛;她说话,他更痛……  对于沈慈来说,江少陵一派风平浪静,不仅充耳不闻她的话,甚至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交付给了席间食物。  沈慈不再看他,靠着椅背迟迟不语,也许有些话连她自己都没想好该怎么说出口,但她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她说:“江先生,我们离婚吧!”  不知是那声“江先生”惹怒了江少陵,还是那声“离婚”刺痛了他,他克制着忽然蹿升而出的怒气,皱眉唤了声:“肖玟——”  肖玟在厨房里应了一声,因厨师还在盛汤,她急着端过去,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到餐厅里去。  餐厅气压向来很低,但这日却是从未有过的低。  沈慈只当自己没有觉察出他的怒气,接着说:“我们可以签订一份离婚协议,即使是离婚,我也不会分走你的财产,至于我父亲那边……”  “肖玟——”这已经是江少陵第二次喊肖玟的名字了,除了声音很大之外,他特有的压迫感更是渗进了他凛冽的语调之间,那声音谁听谁害怕。  沈慈面色如常,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江少陵,他已停止进餐,显然他用餐的好兴致全都被她破坏殆尽,许是心火难压,他端起面前的水杯一口气竟喝了大半杯。  沈慈语气不变:“我会亲自对爸爸……”  这一次,江少陵没忍住,他倏地站了起来,手中水杯更是被他狠狠地砸在了餐桌上,伴随着“砰”的一声响,不仅几盘菜色混淆,餐盘碎裂,菜汁更是溅了沈慈一脸。  沈慈这日穿着式样简单的白衬衫,菜汁溅落在衬衫上尤为明显,她却没有清理的打算,而是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少陵,眸色很黑,也很沉。  从厨房匆匆赶来的肖玟,目睹到这一幕,当即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她在江水墅工作多年,几时见江先生发过这么大的火气?而且还是当着沈慈的面......  肖玟很快就回过神,误以为江先生之所以发火,是因为她迟迟不来餐厅,正打算开口道歉,却见江少陵的双眸仿佛被乌云覆盖,阴沉得近乎可怕。  “别忘了你的身份,身为江水墅管家,我叫你的时候,你要在。”江少陵字音咬得很重,堪比正在燃烧的火炭,瞬间逼出了肖玟满手心的汗。  肖玟的道歉声注定要卡在她的喉咙里,因为江少陵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餐厅。  沈慈抽出餐巾擦拭脸上菜汁,肖玟连忙上前帮忙,却被沈慈阻止。起身时,她对肖玟说:“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们江先生不是在冲你发火,这事与你无关。”  肖玟沉默不语,她的忐忑不安并未因沈慈的话有所缓和,反倒认为沈慈是在有意宽慰她。
  看来这次,她是真的闯了大祸。  自那天中午沈慈与江少陵不欢而散,她的一日三餐多是在卧室里进行,避开吃饭时间,她和江少陵虽然同住一屋檐,但已有好几日都未曾再碰面。  这几日,纽约被冰雪覆盖,2月3日是雨夹雪;2月4日是大雪转阴;2月5日又是阴转雨夹雪。  面对持续低迷的坏天气,沈慈情绪未受影响,她每天早睡早起,合理安排一日生活,偶尔去后院和狼青说说话,倒也不觉乏味。  2月6日晨间醒来,纽约终于不再有风雪,但寒风呼啸,连带天空也是一片灰蒙色。  肖玟昨天留意过天气预报,上楼告诉沈慈,今天可能会下冰雨。  上午九点左右,纽约上空开始下起了小冰粒,在房屋建筑上声声作响,当时沈慈正独自一人坐在暗无天日的影音室里看电影,那是几部并不卖座的文艺片,基于情节过于沉闷,她在观影途中倦怠而眠,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后来被一通电话吵醒,查看时间,竟已临近中午。  是父亲打来的电话。  “少陵回国,你为什么不随他一起回去?”父亲应该是在酒局上,背景音很嘈杂,但他的声音,他的每一字每一句,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几分钟以后,她结束了通话,随后在餐厅里找到肖玟,沉默了两秒才开口问:“你家先生去哪儿了?”  肖玟显然也在状况之外:“我也不是很清楚,江先生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江水墅了。”  餐厅里,沈慈紧握手机不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去找陆离,就说我有事找他。”  2月6日下午,JFK候机室里,沈慈趴在椅子扶手上一动也不动,周遭喧嚣入耳,唯有她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一个自闭的孩子,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两个小时以前,陆离去卧室见她,她当时正在收拾衣服,侧过脸看着他说:“你去订机票,我要回国。”  这天下午,沈慈在呼啸的机舱里沉沉入睡。这一觉,她睡得时间有些长,后半夜醒来,乘客大都在安睡,机舱里寂静无比,身旁陆离开着小灯正在看书,察觉她已苏醒,连忙合上书籍,压低声音问:“要喝水吗?”  “不用。”沈慈调整好座椅,随即打开了个人电视,陆离见她如此,不再多话,而是重新打开书籍,安静地看着书。  沈慈看电视,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思绪并不集中,所以余光中第N次捕捉到某人正在偷看她时,忍不住笑了笑:“额头伤势看起来很严重,消炎药带了吗?”  陆离目光离开书籍,转眸看着沈慈:“带了。”
  “我记得你是国内警校毕业,江先生拿东西砸你,不知道避开吗?”沈慈注意力还在电视上,出口话语却惊住了陆离。  她怎么会知道他额头上的伤与江先生有关?  陆离还没来得及消化沈慈的话,就又听沈慈淡淡陈述道:“2012年初冬,江先生指派你成为我的保镖,说好听点是保护,说难听点是监视。依我的性格,断不可能受制于人,于是我开始披着友好外衣,一点点地催生你叛变江先生。每一次江先生出手伤你,其实我都知……”  “太太——”  陆离心绪大乱,仓促出声制止沈慈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乱,不是因为沈慈操纵他,利用他,而是......她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沈慈洞悉陆离思绪,关上个人电视,目光还算温软地看着陆离,“距离故土近了,忽然间很想对身边人说一次真心话,刚好你又在我身边。”说到这里,她对陆离笑了笑:“有些话,我只说一次,我对你好,无关善意,只为利己操控你。”  陆离眼眸暗沉,锁眉看着她不说话。  沈慈却不再看他,她调整好座椅,拉高毛毯闭眼躺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似叹似笑道:“陆离,看清楚我的本性,不值。”  沈慈笑音略显冰凉,听在陆离耳中如梦似幻,他在心里悄悄默念“不值”两个字,值不值得,她说了不算......  第二章  杏花村:重拾碎片,莫负流年  阔别多年再回S市,它的待客方式极为热情,舷窗外天气晴好,唯一的遗憾是:已是下午五点半,阳光虽在,但温度已退。  下飞机后,沈慈将行李交给陆离,然后去了一趟洗手间。镜子里的她,因为睡眠不足,面容很憔悴,她接连掬了好几把水洗脸,试图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  临近黄昏,距离目的地,他们还有很长路段要走。陆离原想去S市租辆汽车,沈慈却无心进市,走出机场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陆离只能作罢。  车上,陆离报出目的地,司机觉得路程太远,再加上地址很偏僻,起初并不愿意拉他们过去,直到陆离出了双倍价钱,司机这才不甚情愿地松了口:“我没去过那里,先说好,只拉你们到镇上。真要下村的话,我多半会迷路,摸不回来。”  司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陆离担心沈慈不悦,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靠着后座,已经戴上了眼罩和耳机......  对于沈慈来说,S市曾经一度装满了她的过往和回忆,但她这日重回故土,却没有丝毫缅怀之意,反倒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期间服务区停了两次车。第一次停车的时候,她下车吃了晚饭,一杯泡面+一根火腿肠,吃完后回到车上继续睡;第二次停车的时候,陆离询问她是否下车,奈何贪睡如她,明知应该去一趟洗手间,却因舍不得苏醒,于是选择放任生理需要不管不顾。  结果一个小时后,她从梦中被憋醒,打量窗外,沿途路灯将高速公路点缀成了一条白色银河。出租车飞快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停车是不可能了,貌似数小时之内很难再出现服务区,那就忍忍吧。  这一忍,沈慈竟从深夜一直忍到了凌晨。憋尿讲究技巧,沈慈在后座不断调整着坐姿,别提有多难受。好在路况很好,否则她怕是要名声不保。  沈慈和陆离提着行李置身于南方小镇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出租车司机还要开车赶回S市,接过酬劳,将两人撂在大街上就直接开车走了。
  空荡荡的大街上,沈慈步伐很快,并来回注视着街道两侧,陆离隐隐觉察到了什么,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提着行李默默帮她留意周遭。  不知走过了几条街,好不容易在巷子里找到了一间小公厕,谁知里面的照明灯却是坏的,好在还有手机照明,倒不至于抹黑入厕,寸步难行。  沈慈虽然忍功一流,但因憋得时间太久,再加上凌晨万物俱籁,以至于“水声”颇为醒耳。陆离站在公厕外摸了摸鼻子,最后决定提着行李走远一些……  “陆离?”  厕所内,沈慈出声唤停陆离,陆离只好提着行李返身回去:“我在。”  此时,“水声”依旧,沈慈兴致不错,小便之余,倒是跟陆离唠起了生理常识:“你我都是尘世男女,解小便发出点声音,应该很正常吧?”  “……正常。”陆离耳朵有些发红。  沈慈似是笑了,接着问:“哗啦啦水声清脆悦耳,不好听吗?”  这一次,红的是陆离的脸,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言不由衷道:“还行。”  沈大千金毫无羞耻心,从不知晓“脸”为何物,陆离早已司空见惯,所以他脸红,纯粹是替沈大千金脸红。  陆离清了清嗓子,寻了个借口道:“太太,我去巷口看看郑睿有没有开车过来?”  “嗯,去吧!”沈慈没阻拦。  沈慈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小村落,距离镇上还有几十公里。沈慈从公厕出来时,陆离正站在路旁打车,沈慈双臂环胸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察觉出了端倪,问陆离:“郑睿不来了吗?”  陆离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道出实情,说起谎来还算镇定:“郑睿今天忙,脱不开身。”  沈慈不再说话。她这次来,事先并没有给江少陵打过招呼,其实又何必说?就算父亲不告知江少陵,她身边不是还有一个陆离吗?所以她这次回国,江少陵又怎会不知?这里是江少陵故居小镇,她又是第一次来,所谓人生地不熟,按理说江少陵不是应该派郑睿亲自过来接他们吗?  再说陆离,他这次随沈慈回国,确实有意将行踪报告给江先生,但江先生不接电话,所以只能打电话给郑睿。陆离曾在出租车上估算什么时候会抵达小镇,郑睿也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准时开车过来,但数分钟之后,郑睿却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那条短信,陆离没有留意,直到刚才在巷口久等不见郑睿,掏出手机准备给郑睿打电话,这才看到……  这时,街道上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陆离暗松了一口气,打开后车门示意沈慈先上车,沈慈却朝他伸出了手心:“手机给我。”  陆离片刻迟疑,却又心知沈慈脾气,只好把手机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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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慈拿着陆离手机摆弄了几下,很快就找到了郑睿几分钟前发给陆离的一条短信:“陆离,江先生不许我去镇上接你和太太,要不你们在镇上打辆出租车过来,快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村口接你们。”  沈慈也不见生气,盯着短信只笑不语。  司机见他们迟迟不上车,开口问:“两位还要坐车吗?”  “抱歉,不坐了。”手机还给陆离,沈慈笑着说:“陆离,找旅馆,睡觉。”  这是一座南方小镇,因为周边旅游景点甚少,所以想要在镇上找到一家舒适酒店几乎很难。退而求其次,陆离在手机上查找了镇上几家旅馆,沈慈发挥懒惰本性,就近选了一家旅馆入住。  事实证明,沈慈刚走进旅馆就有些后悔。这家旅馆有些年头了,不仅设施老旧,就连房间里的床褥也是透着一股霉味。  陆离想换旅馆,沈慈却不愿再继续折腾。为了来到这里,她和陆离已奔走一天两夜,此刻已是凌晨1:45分,再过不久天就会亮,无非是将就几小时,她还没那么娇气。  “如果有事您叫我,我在隔壁。”陆离帮她调好空调温度,这才提着行李离开。  沈慈睡前洗脸刷牙,跨国奔赴陌生小镇,紧接着凌晨时分被人放鸽子,她虽看似平静,刷牙力道却很重,以至于吐出牙膏泡沫时还能依稀看到鲜血……  凌晨两点左右,沈慈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和衣而眠,仅在身上盖了一件厚外套。入睡前,她趴在床上,窗外满天星斗,十分耀眼夺目,她忽然想起她的十八岁,有一个男人曾送给她一条白金项链,吊坠是一颗水晶蓝星星,她很喜欢那条项链,但她却在十九岁那年把它给弄丢了。发现项链不见的时候,她在卧室地板上坐了一整夜,有一股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悲凉感将她折磨的溃不成军.....
  沈慈睡着了,梦里场景混乱,有时置身于纽约,有时却置身于S市,后来她看到了多年前的他和她,那个男人对她说:“蓝蓝,距离南方小镇不远有一个小村庄,我从小在那里长大,夜间虽然少了霓虹灯闪烁,但星星却是格外的多,很适合作画。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回去看看?”  国内这天是日凌晨两点,郑睿从杏花村村口回来时,惊讶的发现江先生这个时间段竟然还没睡。  院子里光线昏暗,除了几棵歪脖子杏花树,就是数不尽的杂草,鬼屋一个,但他们江先生却看出了乐趣,要不然怎会在凌晨两点站在院子里看风景?  江少陵见郑睿一个人回来,虽然什么也没说,却无意识皱了眉。  其实郑睿是很想笑的,但他不敢。他前不久给陆离打了电话,却被告知他家太太入宿镇上旅馆,凌晨不会再过来,至于明天……未知。  “江先生,太太已经在镇上住下了。我听陆离话语间的意思,太太睡醒后可能会直接坐车去机场,应该不会再过来。”郑睿说着,偷偷瞄了一眼江少陵,奈何他家江先生根本就不在意江太太去留问题,但他显然已经无心再“观景”,无动于衷地走进主屋睡觉去了。  郑睿也不敢多话,回到偏房刚躺下,就听外面有人踢了两下门。这处院子是江家故居,很多年都不曾再住人,如今大门紧锁,只有江先生和他住在这里,踢门人是谁,可想而知。  郑睿连忙起床,打开门就见江少陵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英俊的面容隐藏在昏暗的光线里,表情虽然看不真切,语气却异常清晰坚定:“天亮,你开车去镇上......”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是觉得天亮去镇上有些迟,于是又改口道:“你先睡上三个小时,凌晨五点就开车过去。”
  郑睿担心沈慈不配合,见江少陵已转身离开,连忙问:“如果太太不愿随我回来呢?”  “如果?”  江少陵回头看向郑睿,也许是错觉,郑睿竟觉得刹那间寒意刺骨。  识时务者为俊杰,郑睿点头:“我明白了,没有如果。”  因为时差,沈慈在旅馆里只睡了三个小时左右。凌晨五点,陆离还在隔壁熟睡,沈慈独自一人走出了旅馆。  南方季节,气候总归有些反复无常,沈慈入睡前还能看到满天星辰,结果一出门,却发现小镇阴着一张脸,情绪不是一般的糟。  小镇商铺很多,但因时间还早,很多商铺还没开门做生意,街道上也没有什么人。晨间闲逛,沈慈并没有什么目的性,只是在经过镇小学和镇中学的时候停留了片刻,她站在校门口,抓着铁门朝里面看,看门的是一位老爷子,大概是觉得她行径可疑,于是走出来问:“你找谁?”  “不找谁,我就随便看看。”看看不犯法吧?话虽如此,沈慈毕竟是有着几分眼力劲,识趣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一眼镇中学。老爷子皱着眉,隔着大铁门一个劲地盯着她看,看样子是把她当成了坏人。  沈慈移开眸子,不再回望。  临近七点的时候,沈慈几乎将小镇转了个遍,此时天已大亮,有些商铺已开了门。她出来时没带手机,再看小镇上方已是乌云密布,于是加快了脚步,她原想返回旅馆,谁料还没走出一条狭窄小巷,就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无奈之下只好钻进一家早餐店避雨。
  早餐店虽小,环境卫生却很干净。沈慈点了一碗营养粥,又要了一笼小蒸饺,念及外面在下雨,所以她用餐速度很慢。不过是半小时而已,前一秒还哭哭啼啼的小镇,下一秒却忽然止了泪,瞬间晴空万里,沈慈被这样的怪天气折腾的无话可说……  沈慈不知道的是,郑睿清晨六点抵达旅馆,先是见了陆离,随后两人一起去见沈慈,却发现房间无人。  郑睿直接将矛头对准陆离:“人呢?”  陆离怎么可能知道?  沈慈回到旅馆时,郑睿和陆离已经找了她一个多小时,期间江少陵打来了数次电话,郑睿每每接听都会吓得心思胆颤,如今见沈慈左臂弯里抱着一束白菊花,右手提着一袋早餐出现在他的面前,郑睿差点没哭出来。  来之前,郑睿还担心沈慈难缠,不会轻易随他离开,但当沈慈抱着白菊花出现在他的面前时,郑睿忽然在想:此女如此豁达,睡一觉恩怨尽消,反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慈瞥了一眼郑睿,又看了一眼停在旅馆外的那辆黑色座驾,似笑非笑道:“郑睿,你跑错地方了吧?”  心知沈慈还有情绪,郑睿连忙赔着笑脸道:“太太,是江先生的意思。”  沈慈不再多说什么,将带回来的早餐无声递给陆离,上楼收拾行李去了。  目睹此景,郑睿微微皱眉,见沈慈消失在楼梯口,他压低声音提醒陆离:“陆离,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太太平时对你有10分的好,你最起码要藏匿11分,最好永远也别让江先生知道这些事,否则......”
  郑睿没有把话说全,他抬头看了一眼陆离额头上正在结痂的伤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有些话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清楚。面对沈慈,江先生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旅馆一楼,陆离低头看着手中的早餐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想起机舱里她曾说过的话,真话她只说一次,所以回归现实,清晨帮他买早餐,又是一场收买和利用的开始?  陆离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她和他,怎不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郑睿开车离开小镇前,曾在药店门口停车。下车前,他转脸看着沈慈,向她淡淡解释:“太太,早晨的时候我和江先生通电话,发现他鼻音很重,应该是晨间受了凉,我去药店帮他买一些感冒药。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后座无声。  陆离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虽没回望沈慈,却通过后视镜悄悄地打量着她:青年女子素颜朝天,她这日未束发,黑白相间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抱着白菊花坐在后座上,尽管眉眼冷漠,但在她的身上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这种魔力,江少陵有,沈慈也有;前者是绝佳相貌,后者是醒目气质。  江少陵生病,沈慈看似漠不关心,但郑睿下车后,她却望着那家药店,失神看了许久、许久......  S市是金融大城,到了2014年,S市管辖的各大县级市发展迅速,就连物产丰富的自然村也是变化惊人。  一路上,民居建筑堪比欧美乡村别墅,水泥路直通各大村落,不少村口更是自带路灯和监控设施。  通往杏花村的道路虽然弯弯曲曲,路况却很好,远离繁华热闹的纽约市,避开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S市,沈慈初到这里,望着蓝蓝的天,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再看数只春鸟从高空飞过,沿途风景对于沈慈来说,都是猝然不及的暖暖惊喜。  快要抵达桃花村,已是上午十点左右。沈慈的目光被窗外杏花林所牵引,二月正是杏花肆意绽放的季节,触目所望,漫山遍野的杏花几乎包围了整个村庄,就连田野间也能看到层层叠叠的杏花树,这个小村落取名“杏花村”,倒也是名副其实。
  这时,正在开车的郑睿,忽然开口道了声:“江先生?”  沈慈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透过挡风玻璃,果然看到了江少陵。  这日阳光很温暖,江少陵穿着羊毛衫、黑色长裤和黑色休闲皮鞋正站在村口和一位村民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余光中看到郑睿开车过来,他的表情多少有些无动于衷,谈话间已和村民离开了村口。  那个时候郑睿已停车,沈慈坐在车里无语片刻,吩咐陆离先随郑睿安置行李,至于她……她抱着白菊花下了车。  杏花村不算太大,到了2014年居住人口不过十几户,家家户户皆是一模一样的小别墅,道路两旁伫立着一排排路灯,绿化带和矮灌木处处可见,如此一来,路况难免有些错综复杂,沈慈第一次来这里,抱着白菊花亦步亦趋地跟着江少陵,唯恐自己会迷路。  沈慈正前方,村民虽和江少陵说着话,却频频回望沈慈,见她一直跟着他们,村民停下脚步,转身问沈慈:“姑娘,你找谁?”  沈慈微笑不语,她在看江少陵。男子身姿挺拔修长,英俊的面容却消瘦了不少,虽然身处故宅村落,冷峻的眉眼间却依稀可以窥探出几分拿云之志。  “陈叔,不是外人,她是我太太。”江少陵没有看她,他的发音极为平稳,闻听者只觉安定。  当然,如果可以忽略他的鼻音,这样的声音无疑很好听。  那位名唤“陈叔”的村民,听说沈慈是江少陵的太太,警惕心顿消,立马缓和了脸色,埋怨江少陵也不早点说,害他差点闹了个大笑话。  说话间,陈叔一直盯着沈慈看。江少陵毕竟是晚辈,村民又是看着他长大,忽然听说眼前这位女子是他太太,难免会升起窥探之心,可恰恰是这份窥探,导致江少陵眸子生寒,再见陈叔正拿奇怪的眼神盯着沈慈半白的长发看,江少陵心下一沉,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位置,竟巧妙地遮挡住了陈叔的视线。  他瞥了一眼沈慈怀里的白菊花,明知故问:“你来杏花村做什么?”  “祭拜苏姨。”沈慈不跟他一般计较,谈及“苏姨”心事重了一些。  江少陵抿唇沉默了两秒,方才说:“你苏姨在江家客堂里放着,这条路不通江家。”  沈慈愣了一下:“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江少陵眸色很深,就那么盯着沈慈看了一会儿,再开口,话语简洁:“后山。”  去后山做什么?  沈慈还没问出口,就见陈叔从江少陵身后走了出来,陈叔笑着解惑:“少陵爷爷奶奶都在后山……”  “既然来了,就随我一起去后山看看吧!”江少陵竟生生打断了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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