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明明说好100块的的只洗澡,为什么来了一次又一次,恐怕我是唯一一个因做这种事腰受伤的人吧!

《君莫思归续——似是故人来》
作者:洛儿殷【魅力女孩自顾自美丽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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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思归续——似是故人来》
作者:洛儿殷
文案: 我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你,你莞尔的一笑,初见就成了结局。你存在我的记忆里,像每天升起的日月星辰,陪我睡去,陪我醒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吗?我紧张到不敢看你,甚至不敢抬头,就像今天。你的笑容一点都没变,连嘴角微微牵起的弧度,都熟悉地令我想哭。你幸福吗,忘记我,你幸福吗?这个城市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带着爱的回忆在生活,思归,心却无处可归。没有你的人生,我还能归向何处?忆过往,杯中凉。空有余生温存,难医隔岁情殇。PS此续集亦可独立来看,不过看过上部后再看会更好些哦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边缘恋歌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搜索关键字:主角:即墨思归,苏曼 ┃ 配角:凌渺飒,纪予臻,秦霜华,仲夏,初夏,林雪,纪予雅 ┃ 其它:君莫思归续
☆、第一章回家路上,哥哥打过电话来,小侄子出生了。健康强壮的宝宝,欢天喜地来到人世间。
地铁里信号很糟,断续听到哥哥的声音,初为人父的喜悦掩盖不了对我流离在外的担忧。“下班了吧?自己买点好的吃,要注意身体,知道吗?”
“我会的,别担心我。”只字不提妈妈,看来仍是郁结在心。尤其小侄子的出生,许是更让她联想到我可能孤苦无依的未来。
如此,不提也罢。
回去小区,意外发现订的自行车送到了。要知道在一线城市,工作地点又不算太远的话,自行车可是上班族的最佳交通工具,意味着我再也不用忍受地铁的沙丁鱼罐头折磨。
“漫漫,我回来了!”进门,弯身换鞋,漫漫迎面扑来,围着打转。“知道啦,带你出去。”都说松鼠犬智商不高情商很高,看来不假。当初更名只用了一晚便成功,我几乎夸它神犬,后来才知,只要态度温柔,叫它张三李四它都会跑来。
漫漫,漫漫,如长路,如心事,如我唯一的亲人与陪伴。牵好绳子下楼,不远处,奶茶店的小妹大声招呼:“小姐姐,你又遛狗呀?”
因为经常光顾而熟识,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爱交朋友,又嘴甜心细,不似我,眼老气横秋,心千疮百孔。
戴黑框眼镜,扎高马尾,趿懒人鞋,每晚一杯草莓味奶茶风雨无阻,如我这般的客人,想来要不记得也很难。
“还是草莓味?小姐姐,你老喝一个味道的不腻吗?”
怎会呢。是那女人惯喜欢的味道,入骨般清晰。草莓味的蛋挞与奶茶,柠檬味的漱口水,Issey Miyake的睡莲清香。我是个没什么挑剔的人,更不喜新厌旧,只要习惯了一种味道就会一直迷恋下去。
我安静微笑,她了然点头。递给我奶茶便去逗弄漫漫,“乖狗狗,来,叫一声,乖狗狗。”片刻,放弃起身。“它好乖呀,怎么逗都不叫。”
漫漫跟我久了,也渐渐染上些宅女子的小毛病,骄傲的小嘴紧紧闭着,见到再多热闹也不爱吠叫。倒衬了我入骨的寂寞。
“小姐姐,你男朋友很忙吧,怎么每天都只见你一个人?”
我错愕扬眉,她许是误解,忙又道:“忙着挣钱吧,这么贵的房子一般人可买不起哦。”
目前住的房子是仲夏找的,她一个亲戚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最初以为不过是普通居屋,谁知竟是近两百平的小豪宅,装修俱全,华丽又典雅。
“房子空着也是空,你就当帮忙看房子呗。”不容我拒绝,仲夏坚持要我入住,房租却不肯收。
“至少,物业水电必须我自己负责。否则我立刻搬走,自己找房子。”旁人或许根本不缺这点小钱,我也只是想让自己住得安心。
眼下这小姑娘明显是误会了,拿我当作时下流行的金丝鸟,被人养在此处藏了娇。
“房子是租的,我也没有男朋友。”
“怎么会?”
喝完奶茶,我牵着漫漫回家。
随她信不信吧。
夏季总是夜得极晚,近八点钟,天色仍是微亮。电脑上敲敲打打半天才想起肚子的需求,幸好,街角有家24小时便利店。
“还是小鸡炖蘑菇?”店员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婶,热爱聊天,记性也好,见过三次以上便认你做了熟客,十分热情。
点点头,看她麻利地取出便当,放进微波炉加热。
等待的时间里我习惯性放空,直到叮一声响,抬眼,进来一个瘦高身材的女孩子。背一个黑色的背包,摩托车的头盔还戴在头上,几步走到我身边。
“给我那个西兰花的。”
“这里加热吃还是带走?”
“带走。”女孩伸手在裤兜里掏了几下,顿一顿,又换另个裤兜掏摸。
“算了不要了。”
前后最多十几秒,那女孩便转身离开了柜台,步履匆匆。
“出门买饭都能忘记带钱,你们年轻人哦。”大婶宽容地笑笑,取出我的餐盒,“小心烫。”
“谢谢。”取出钱包付账,眸光滞留的地方,是熟悉的笑靥如雾。真可悲,相恋两年,竟粗心得不曾留下一张合影。那女人对拍照无感,许也是性子谨慎,我只好偶尔偷拍,再悄悄影印出来。
指尖无端胶着,眉目如画早已不在,旧日情深隔了滔滔岁月,山水在望,却再未相逢。
吃完,回去家中,临睡前总喜欢零碎地逛些网站,时事新闻乱看一番。五年前注册的博客一度断更,却在和她分开后再次写了起来。先哲说得没错,痛苦才是灵感的源泉,而幸福会令人忘乎所以。
从第一夜到现在,已近七百篇,我给它们编一个分类:一千零一夜。仲夏曾好奇询问,是不是写满一千零一夜之后就会放弃?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会怎样呢?我已不再年轻,灵魂更见苍老。不过是抓着青春的尾巴最后任性一把。从来都知,那女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漫漫窝在脚边睡态安详。
第六百八十六夜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这一场千里跋涉,仿佛刚刚开始,又仿佛已经结束。
你离开了,留下了我自己,守着一段被抛弃的过去。你不会看到这些为你而生的文字,那些我难以释怀的旧事,于你却不过只是些往事,在那个猩红的夏夜里结伴死去。
我的生日,从此成了爱的祭日。
我时常在想,若人生当真只如初见,该有多好?不必面对分离时的难堪与苦痛,只需品咂初见时的好感与懵懂。是否,你也会认同?
如果有天我们在都市的人潮中相逢,如果那时候我选择了退缩,请你,请你一定要喊我。记忆鲜活而时光却长出死亡的花朵,我怕我记得的你再不是现在的你,而这些,多么令人绝望。
 ☆、第二章工作已近两月,仍是没太大头绪。说是实习律师,其实就是打杂,每天早早过去将公共办公区先打扫一遍,然后做些打印文件、发传真之类的琐碎工作,从中积累经验,以挨过实习期,拿到真正的律师牌照。
托仲夏的福,我不必浪费光阴到处投递简历,一来就顺利进入了秦霜华的事务所实习。秦霜华此人,我其实只在很久前见过一次,对她的印象仍停留在“林雪那一群人”里。
“华姐跟小雪可不一样。”仲夏特意强调。
当然不一样,我想。林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而秦霜华却是台面上打拼的女强人。一个女人,能在藏龙卧虎的S市挣出如此身家,如何不令人敬服。
“即墨,你过来一下!”
“即墨,给我把这几份文件复印一下。”
“即墨,来给我发份传真!”
我忙到陀螺转,正遇上人事主管何静从茶水间出来。“又是罗律叫你弄的吧?”她不以为然,“你叫别的实习生也帮帮手,别老一个人做。”
“没事的何姐,做得多学得多。”
“你这个小孩倒是老实,太老实。”笑,她摇摇头。“罗律可是个老油子,要是肯收你做徒弟也算了。回头我帮你说说。”
许是仲夏对秦霜华有过嘱托,抑或自身性格谦恭,总之,这位长相慈和的大姐对我印象不错,颇有照拂之心。
“谢谢何姐!”我也笑,摆摆手,“我去做事了。”
“即墨,你过来下。”还没坐热板凳,罗律又过来敲我桌子。“咳,给我搞几份文件,我有事出去。”
罗律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发话时总习惯先咳嗽一声。他的秘书请了产假,他便俨然将我当作替补秘书使用了。
进了办公室,他自眼镜后看看我,问:“之前看你简历,你有BEC证书?”
“嗯。”大学课业轻松,当时很多同学都自学过一些课程,我便选了商务英语。对语言始终是较多学习兴趣的,四六级考完,便去考了商务英语BEC证书。
“那好,把这几份文件用英文列一个清单。”
一沓文件被推到眼前,我伸手接了。是个上市项目,粗略翻翻有七八家公司的资料。“什么时候要?”
“尽快吧,最好能明天。”他又丢来一份样板文件。“就按这个格式做,每份文件都要列明名称,发布时间、单位。别弄错了。”
“好的。”
一整天便在马不停蹄地赶文件中度过。啃着抽屉里已经放软的饼干奋力赶工,谢天谢地,总算在壁钟走到十点前完成了工作。
锁门,回家。路过24小时便利店,忙停车进去。“给我一份这个。”多年肠胃病饿不起,再累也得吃饭。
“小姑娘,你加班到现在啊?”
“是啊。”
坐在一边吃饭,大门又开了,竟是几天前偶遇的女孩再次走了进来。仍是头盔也不摘径直开口:“给我一份这个。”然后,照旧的摸兜动作,左边摸完换右边。
大婶笑笑,眼底无不是淡淡的感慨,这粗心的姑娘,看来又忘记带钱了。
“我请你吧。”我喊住她。
她愣住,隔着头盔看我,不说话。
我也愣住。这种毫无动机地好意只是脱口而出,可别人会不会误会?
社会跟以前不同了,如我小时候,一条巷子里谁家做了好吃的,巷头巷尾的孩子都可以去吃一口。这种朴实的热情放到现在,却有些不合时宜了。
“谢谢。”她忽然开口,隔着头盔看不清表情。手指自裤兜里捻出一张钞票,“今天带了。”
怔住。原来她也记得那天?
吃完便当走人,到得家中已经十点过半,忙碌一天,我只想快些洗漱歇下。
给漫漫的食盆添了口粮,又添了水,拿颗会叫的玩具球便逗得它兴致高涨,前跑后跳,蹭我一手口水。
真是容易满足,像我。
起身去到盥洗间,开了热水。近视的度数仿佛又加深了,摘了眼镜,竟连空气也觉朦朦胧胧。也难怪,这一年多几乎读完了寻常人一辈子的书,散光再加深一点,从此月亮就是一个半了。
扑了水在面上,真解乏。对镜怔忡,想拿毛巾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覆在了镜面,然后,魔障般细细划出二字。
“苏曼”。这烧灼我魂灵的名字,渐渐凝成一个人像,竟是初见时的惊艳,明眸皓齿,妍妩撩人。带着初见时的韶光,如天际金芒乍现,打开鸿蒙初开的懵懂与彷徨。
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轻哼。滚滚红尘,这是首相当喜爱的老歌,近来尤其愿听。每个有心事的人,大约,都能从这样的歌里找到自我。
片刻,人像终究模糊。字体渐渐流失了,收笔处像凝了两颗硕大的泪珠,狼狈下落。
狠狠心挥手擦尽了一切。眼泪赶在水滴之前更快汇聚在下颚,再瑟得滴落池中。
涟漪阵阵,无端惊扰,一池伤春。
翌日去到公司,罗律拿了我做好的文件入里,不到半小时。
“照我修改的再重新整理出来。”他把文件递给我。
我接过去一看,就见昨夜我列好的清单被他大刀阔斧改得面目全非,不由很是尴尬。
见我站着没动,他看我一眼:“还有问题?”
“没。”我赶紧出去。那文件他改过的地方不仅详细注解了参考法规,还从法律角度分析对比了各种投资方案的利弊,比起我原先死板生硬地照本宣科,这样一份资料,无疑绝对可以更实用地提供给客户最大的参考价值。
我照着他修改的重新打好文件,经他确认无误后给客户传了过去。想起何静玩笑式的提议,不由心动,若罗律真能收了我做徒弟且该多好。比起这样每天打杂瞎忙,有师傅带着跑案子长经验,成长何止事倍功半!
想找机会问问,又羞于启口。所里像我一样实习的有五六个,个个资历都老过我。
 ☆、第三章下午闲下了,无事反而心慌,便找了卷宗看着。罗律忽然行色匆匆出来:“即墨,我有点事要出去,有个客户预约了三点,她来了你给我招呼下。”
“哦,好的。”
“不要给我打电话。走了。”
我十分不解,坐下便听隔座的小李嘀咕:“肯定又是跟法官打牌去了。”
小魏马上接话:“高院的那个地中海吧?每次开案子都这样,吃完原告吃被告,什么打牌,就是送钱去呗。”
“那也是人家有钱送。罗律师接个案子随随便便就十几万,那还是少的。再说小钱不出,大钱难进,不摆平法官,怎么赢官司?”小李拍拍我的肩,笑得意味深长。“即墨,罗律师挺看重你,有前途啊。”
中国目前的法律制度其实是打着大陆法系口号的社会主义特殊法系,没有陪审团系统,这使得一件案子的量刑上法官的权限很大。我也不是第一天进社会,不会不明白这种交换规则,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只是笑笑:“我是新人嘛,多做点事是应该的。”
小李没趣地缩回身子。虽是同事,平时交流却并不多,他们几个自成一党,我向来独来独往。
并非刻意离群,只是心淡,对任何情感关系都提不上心。同事交际,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我没有兴趣。
罗律的客户准时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王女士,是罗律师的老客户,因丈夫婚外情要办离婚。没见到罗律师有些不满,也不肯与我多说,我只好按规矩问了情况,简单做了记录,收了她提供的抓奸证据——私游照、床照若干,不堪入目。
虽无实战经验,不过过错方证据明显,这样的离婚案大抵都能胜诉。
送走王女士,去茶水间喝茶,遇上宁致远。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宁静以致远”,这名字,很有特点。
见我拿出茶叶,他笑凑过杯子,“也给我点?”
宁致远阳光爱笑,有些自来熟,却不算惹人厌。我给了他茶叶,他闻一闻,表情夸张:“好香。”
笑笑,没什么聊天的*。我抱着杯子欲走,却被他喊住:“即墨,那个……”
“什么事?”我只是惫于交际,却非冷漠无情,也见不得别人难以企口的模样。“你说。”
他正色望我,片刻道:“你别多想,我就是想提醒你,别跟罗律师走太近。”
走太近?什么意思?
他摆摆手,“总之你相信我就对了。我在所里一年多了,有些事,我比你清楚。”
“谢谢。”不知说什么,只好委婉道谢。走太近?最近也只会是师傅跟徒弟的关系罢了,何况八字还没一撇。这人,真爱瞎操心。
临下班,接到罗律电话,让我去华庭会所找他,带上盛世集团的文件。
打车去到华庭会所。“怎么这么慢。”罗律师埋怨,接过文件。
我刚要转身。“小罗,这是你新秘书?”一个看起来温和正派的中年男子笑问。
罗律师笑道:“哦,是我新带的小苗子,底子不错,人也聪明。”看我仍是站着,堆了笑,努努嘴:“即墨,不忙走,来,坐。对了,这位是高院的曹法官。”
“曹法官您好。”我忙低头行礼,规矩坐好。偷眼看他,微胖,谢顶,他就是那天小李说的高院的地中海法官?
“即墨?是叫这个名字还是复姓即墨?”
曹法官很有兴趣的样子,我只好解释:“复姓即墨,我叫即墨思归。”
“呵呵,这个姓倒是不常见。名字不错,书香气十足嘛。”曹法官端起茶杯。
“谢谢曹法官夸奖。”
“呵呵,我就是喜欢看见新丁们朝气蓬勃的样子,好好努力,将来为律法事业多作贡献,国家需要你们这些人才啊。”
曹法官一看便是官场高人,法官私下约见当案律师,又打牌又吃回扣,当面却说着这样的漂亮话,滴水不漏。
我只好漂亮回去:“以后还要请曹法官多多关照。”
“哪里哪里。”曹法官笑眯了眼,却看也没看文件一眼。放下茶杯,“好了,今天不早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罗律师一怔,陪笑:“晚上不去了?我都订好地方了。”
曹法官却摆摆手。“不了,改天你来找我,我们再谈。”
“什么,改天?可我这都……”罗律欲言又止,一脸不甘。
曹法官道:“小罗啊,不是我说你,当律师也这么久了,还想一口吃出个胖子?这么大的案子,这一半天能说得清楚明白吗?”
“是是是,是我糊涂了。”罗律忙改了口风,恭敬给他送了出去。“那咱们改天再约,那文件,您先收着?”
曹法官这才满意点头,接过文件。“我回去看看吧。”
“会开车吗?”
出了华庭会所,罗律师把车钥匙丢了过来。“那正好,送我回龙华苑。哎,年纪大了不服不行,才一瓶洋酒就倒了。”
“罗律,你们不是喝的茶吗?”
“哪儿能呢,先上的酒,干掉了两瓶83年的拉菲,这都是出我的血啊。案子要是拿不下来,我还得倒贴钱。”
“罗律,我看了文件,感觉咱们胜算很大,对方公司拖欠了三年多的货款,就算宣告破产,我们也可以申请冻结对方公司法人的其他资产来还债。为什么你这么担心?”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的疑问。
“你这就是愣头话了。冻结资产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对方公司法人另外注册的公司不在大陆境内,要申请,里头还牵涉很多问题。管辖权首先要解决。一个山头有一个山头的规矩,被对方拿住了就可以使绊子。”
“我明白了。”怪不得这案子拖了一年多迟迟判不下来。
“明白了吧?”罗律嘿嘿笑着,“你是个聪明姑娘,好好做,这案子要是吃下了,不用何主任开口,以后我带你。”
罗律的承诺令我十分振奋。“谢谢罗律!”
☆、第四章近来天气反复,嗓子不舒服,例会的时候没忍住咳了几声,中午吃饭,一瓶止咳糖浆忽然放在面前。
我咬着筷子,宁致远正收回手去。“吃完饭喝点药。”语气熟络温暖,仿佛多年老友。
我推了回去,“谢谢,不用了。”
“即墨,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们啊?”在我面前坐下,他端正看我。“喊你吃饭你也不去,每次都自己吃盒饭。”
“没有啊,我们是同事。”同事之间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总觉得你挺特别的,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活泼阳光才对。可你总是冷冰冰的。”
“即墨,我们交个朋友吧,我也算是师兄,挺,挺喜欢你的。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
大中午的,不看卷宗也可以睡个午觉,我可没兴致跟一个男人走内心戏。匆匆合上饭盒,“我吃完了,去那边趴会。回见。”
宁致远不甘心的表情落在眼底,只觉无聊。这种因好奇而生的关注,我早过了小姑娘的虚荣,更何况,心已是荒地。
临下班前接到仲夏的邀约,不出所料仍是请酒。来S市不过两月,被她以各种明目约去喝酒次数已不下十次。我只能喟叹,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花天虽不至于,酒地倒真不虚。
“非去不可吗……”
“一定要来哟。华姐从美国回来了,今晚是给她办趴。你不是一直想当面谢谢她?”
这下倒真被堵了嘴。喝酒我是没兴趣,可秦霜华的面子却是非给不可。谁叫我承了人家这样大的情?
打了车,很快到达今晚的目的地,一家名叫“Waiting”的酒吧。我曾在一部玄幻色彩的老港剧里见过这名字,当时很是惊艳,却不知两街之隔竟真真有这样一个所在。
报了仲夏名字,被服务生引着一路向里,越往里走越觉误入了盘丝洞。劲爆的音乐,斑斓的冰灯,美女如云,连端着酒盘的侍应生都个个高挑纤细,帅气欺人。
“小姐,里边请。”
走进一个豪华卡座,抬眼便见正中央沙发上斜坐一个气度高华的女人,大约三十五六的年纪,端一杯红酒散漫地晃着。左手边坐着初夏,右手边一位女子身处暗处,看不清面容。
“华姐!”仲夏拉着我,“都见过的,不用介绍了吧?”
我恭敬上前。“华姐您好。”
秦霜华微微一笑。“你好。”
优雅的微笑震慑了我。上次见面,我与她界限分明无心打量,不似此次。她的容貌是相当精致且耐看的,气质端庄高华,五官像极了一个我很喜欢的女演员,俞飞鸿。并非美艳不可方物,谈笑间却轻易夺人眼目。
我诚恳开口:“一直以来蒙华姐照顾,没有机会当面言谢。”
“太客气了。怎么样,做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谢谢华姐关心。”
“思归,坐。”见我仍是站着,仲夏伸手拉我。
这一坐下,正与暗处那女子对上面。容姗姗!我警惕起来,怎么她也在?那次被林雪设计陷害,容姗姗便是灌我喝酒之人。
秦霜华微微一笑。“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姗姗,你敬思归一杯。”
容姗姗斟了酒来。秦霜华的面子不好驳,我只得伸手接了。
她咯咯笑着:“小美人,我先干为敬。放心,这杯酒没有加料。”
“姗姗,你正经点!”仲夏看不过眼,“思归现在是我的朋友,你要尊重她!”
未免气氛闹僵,我一饮而尽。又满上一杯。“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容小姐,这杯我敬你。”
容姗姗愣住了。秦霜华慵慵一笑。“心胸广阔才能广结善缘。姗姗,你要学着点。”
不一会,有侍应过来放下两瓶红酒,果盘,一应特色小吃。“华姐,安小姐,容小姐,这是我们老板请你们的,几位美女请慢用。”
挨近时我惯性躲了身子避让,那侍应见我脸生,笑问:“这位美女以前怎么没见过,第一次来玩?”
我有些不自在,嗯一声便不再理会。
“很少出来玩吧?”秦霜华笑问。
“嗯,很少。”我老实点头。
“呵呵,Vanessa不光吃独食,还很护食。”却不想秦霜华也加入了调侃队列,“其实偶尔出来玩玩也不错,年轻人嘛。”
蓦然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尽管已过去近两年时间,铜墙铁壁包裹起的心仍是裂开一道口子,虽然细小,已足够伤人。心底走马灯般闪过几许片段,或晨曦中,或细雨里,那女人与我牵手并肩,湛眸一笑,清妩动人。
只是转眼便已人去楼空,曾经的护佑,变成昨日陌路之殇。
酒饮多了,难免内急。我独自去往洗手间,出来时,却撞见容姗姗在门口抽烟。虽是刚才借酒解仇,可要心中全无芥蒂却也是不可能,我绕过她准备离开,未料,她却忽然开口。“我要是你,我就不会留在这里。”
我只当不曾听见,抬腿再走,她便明喊:“即墨思归,你都没有自尊心的吗?”转脸看她,烟雾缭绕中,一张红唇轻快蠕动。“Vanessa已经嫁人了,而且我听说,她根本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你留在这,有意义吗?”
“她没嫁人,她只是订婚。”我冷静回答。“至于我留下有无意义,想必不需你来操心。”
“我可懒得替你操心,只是觉得可笑。”容姗姗吐一口烟雾,走近几步,眯眼看我。“我就是看不出你有什么了不起,值得Vanessa另眼相看,连仲夏——都当你是朋友!”
“所以我们永远不会是朋友,因为,你看不出我有什么了不起。”
我想我的回答应该激怒了她,她的脸色变了:“你不可能赢的,别说我没告诉你,小雪也回来了。她对Vanessa……呵呵,向来是志在必得。”
心底一震。林雪她回来了?她不是嫁去香港了吗?
仿佛看出了我的迟疑,容姗姗又道:“Vanessa的性子我太清楚了,什么都想要个公平嘛,当年小雪背叛她,所以她找了你。你自己想想,她们在一起多久,跟你才多久?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赢?”
纵然不甘,却仍哑口无言。心头渐渐苦涩,是啊,跟我才多久,不到两年的光阴,巨大落差的对比让我连嫉妒都显得那么没底气。
“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容姗姗熄灭了烟蒂,冷冷一笑。“小雪离婚了,你不知道吧?呵呵,不管是小雪还是夏睿庭,总之,Vanessa是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了。哈哈。”
☆、第五章更甚前次的冲击,我脚步虚浮,险些后退一步。林雪她为了苏曼……离婚了?
不想让敌意之人欣赏我的痛苦与徘徊,待要转身离开,却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你们在做什么?”仲夏警惕地看着容姗姗,“姗姗,我可警告过你,不准再欺负思归。”
容姗姗冷哼一声,扭头便走。
“思归?”
“我们只是聊天。”我打破僵局。
“真的?”仲夏却并不尽信,“要是她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别藏着。”
“真的。”我微笑,“关于,我是否值得做你朋友的聊天。”
仲夏笑了。许是已有了些许醉意,她脚步略有虚浮,眼神却异常透亮。“思归,你知道吗?你至情至性,感情专一,还那么勇敢。在你身上,我学到许多。不用管别人说什么,你是我的朋友,我说值得就值得。”顿一顿,她拉住我的手。“我想,Vanessa对你,一定也是这样。”
淡淡一句,却几乎激出我隐忍多时的泪。仲夏,知我如她,是在这场前途渺茫的追爱旅途中我唯一的支持者,能得友如她,又何尝不是我的幸运?
回去席间坐好。
“思归太闷了,要常喊她出来坐坐。”拍拍我,仲夏大声道。“变成书呆子就不好玩了。”
我心知她是故意说给谁听,只好附和笑笑。
“做律师这行,专业是一方面,良好的社交也很重要。专业决定你能不能走这条路,而人际关系决定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秦霜华举起酒杯向我示意。
“谢谢华姐教导。”我忙捧了酒杯敬上。
“思归,我们华姐可是本地最有名的美女律师,身兼中美两国法律学博士学位,你以后跟着她可有得学了。”
被仲夏的话惊了惊,竟是如此厉害!
“你听丫头胡说。我?半退休了已经。”
商界女强人又多了大律师的光辉,我对秦霜华的敬慕更重几分。“华姐是打什么官司的?”
“华姐是律师界的万金油,什么官司都能打!”仲夏为秦霜华续了酒,大笑。
秦霜华宽容地睨她一眼,嗔道:“听她胡说。术业有专攻,万金油?那反倒是绣花枕头了。”
是这个道理。我连连点头。
秦霜华又道:“近些年接手的多是些经济案。你呢,主修的什么?”
“哦,大学时主修的民商。”
“挺好。”她微微一笑,“好好做,年轻人,前途无量。”
席间琐碎的闲谈,推杯换盏,因有着仲夏这个淘气包,气氛终归是热得到位。可不知是否我多心,仲夏与初夏的态度却分明透着些怪异。仲夏忽而话痨,忽而大杯灌酒,初夏却自顾自与容姗姗玩骰子,本是亲亲密密的姐妹俩,半小时里竟没有正面说上一句话。
九点多的时候秦霜华接了个电话离开,容姗姗随后离去。席间便只余了我与仲夏初夏姐妹。
“要不我们也走吧,我想早点回去看看书。”
“好,走吧。”仲夏明显喝高了,眼睛亮得发光。摇摇晃晃就来拉我,“我先送你回家。”
“别了,我自己打车走,你千万不准开车知道吗?”醉成这样还开车,这是想上新闻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初夏蓦地一把拽住她,抢过钥匙扔给我。“车子你开回去,明天我让她找你取车。”
“你干吗?放开我!放手!”仲夏使劲挣扎,却头重脚轻栽倒在沙发上。
“你一个人可以吗?”
“废话。”
我这才看见卡座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彪形大汉,说话间已经俯身过来。“二小姐,得罪了。”
老鹰捉小鸡般,轻轻松松便将仲夏抱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一叠声的呼喊被音乐盖住多半,我皱眉看着仲夏就这样被带走,忍不住喊:“初夏。”
“有事就说。”初夏挑眉看我,一脸不耐。
要怎么说呢。我看着躺在大汉怀中较小柔弱的仲夏,泪痕在冰灯闪烁下如此显眼,初夏眼又不盲。
“仲夏好像不开心。就这样。”
“哼。”初夏转开脸去,一贯的傲慢中终究是掺杂了些许不安。
“我先走了。”
仲夏的GranCabrio小跑车实在太过高调,我担心超速不敢开快,竟被三四个骑摩托的年轻人吹了一路的口哨,并三番四次超车在我车前X路线骚扰,配合无间。
“美女!嗨,美女,下来聊聊啊?”其中一个甚至飞快掠过,车子自我车头险险擦过,几乎撞上。
我吓到,立刻踩了刹车。
“哟呼!”始作俑者兴奋地吹起口哨,三四辆摩托围着我开始跑圈。
我只能强作镇定:“你们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哇,报警,好害怕!”尖锐地笑,然后将摩托声开到更大,雷鸣般震耳欲聋。
又一个尖着嗓子大喊:“美女,我就是警察,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怎么办怎么办!头一次遇到这种失控场面,手足无措。
“胡狼,就你那点水平还好意思出来泡妞?”
刺眼的灯光骤闪,一辆摩托停在身后。雌音明显,车手却是个女人。
双臂环抱靠着车子站定,路灯将她身影拉得很长。“上次摔得还不够惨?”
“死三八你别太过分了!”一个小平头挥舞着拳头,“上次赛车分明是你耍诈,要不是最后你挤那一下,我哥他会撞上去吗!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哥几个非砸了你的车不可!”
“有本事就砸。”
“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揍你!”
“够胆子就揍。”
“好了。”貌似头头的那位终于发话了。“Musa,上次的亏我认了,一码归一码,下周的比赛,还希望你能准时来。”
“这才像句人话么。”
“不过,现在的事似乎就与你无关了吧?”
“胡哥,我这可是为你好。”她笑,“你正在骚扰的这位,可是位大律师。你不怕转脸告得你倾家荡产?”
“你真是律师?”
我骑虎难下,只好死撑。“你们再不走,明天就等着收律师函吧。”
“哥,别听这女人瞎掰扯!”
“闭嘴!”胡狼看看我,又看看她。“好,既然是你朋友,我给你面子。我们走。”
“算你狠!”小平头开出不远一个甩尾,恶狠狠比中指。“有种你以后都别输!”
不过片刻,人烟散尽。
“刚才的事,多谢你了。”我惊魂未定,颤声道谢。
头盔摘了下来,很自然地左右甩甩头发。昏黄的路灯下一双清透的黑瞳迎面撞来,眉毛修饰地利落飞扬。
她略比我高些,皮肤雪白,夜风中夹着头盔的样子帅气漂亮。
“是你?”我想起来了,那晚在便利店忘记带钱的女孩。应该就是她吧。
无须刻意记住,只因她辨识度太高。
她扬眉,疏朗一笑。“是我。”
☆、第六章意外遮掩不住,这样想来,我与她还真算有缘。
“你的车?”
看一眼给我惹来如此麻烦的GranCabrio,深感无奈。“不是,是我朋友的。”
“男朋友?”她笑。
几乎是本能地反驳:“当然不是!”
“哦,那是女朋友。”
“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我也笑了。“是好朋友。”
“女的好朋友,我没说错什么呀。”她的眼睛夜色中熙熙发亮。“车子不错,不过,不太适合你的气质。”
“呵呵,当然不适合,我的气质最适合自行车。”
“说什么呢。”她被逗乐了,“我是指,这车太高调了。而你,是个低调的人。”
明明只是第二次见。我对她好感上升,“对了,你刚才怎么会想到说我是律师?”
“你不是吗?我上次看到你的胸牌,你在律师楼工作。”
“那你一定少看了两个字。实习。”原来是工作证出卖了我。
“哈,有什么关系呢。”她耸耸肩,笑。
我其实很讨厌中国人学外国人做这种耸肩的动作,明明不是那个语言环境,也没有共通的民族幽默,硬生生模仿过来便总觉有些不伦不类。可不知为何这个动作由她做来却没有一点做作之感,就如她方才甩头的动作一般自然、利落。
“你的名字很特别,看一眼就记住了。”
“特别奇怪是吗?”
她又笑了。她一定是个很爱笑的人。“不,是特别特别。”
夜风飒飒,面对初初相识的陌生人,终究是不善言辞,“我,得回去了。”我指指腕上的表。
“OK,走了。”她了然地点头,跨上摩托,戴上头盔。
还来不及再次道谢,她却已然发动了车子,摆摆手,轰一声消失于视野中。
真是率性的女子,率性得令人艳羡。
那晚回到家里我才想起忘记问她的名字,在这偌大而冷漠的城市里,短短几天内被我三次遇上的人,总可以归结到缘分那一栏里去。
只好安慰自己,若真是有缘,总会再遇见的。
每晚再困再累也要坚持去做的事,打开电脑,泡一杯浓茶,静静回顾年来的点点滴滴,抑或当日所感。
第六百九十五夜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不被祝福的恋情,没有结果的思念,就算知道这些,可我还是无法忘记与你有关的一切。熟悉的香味,疼痛的触觉,所有因你而生的苦涩酸甜,冷暖情仇。是否,你还记得?
往事斑驳,心已生尘,愈是擦拭愈见模糊。得而无望,舍又不忍。
心事就像夏日里疯长的野草,早已将我缠绕窒息。外头的万家灯火,不堪应付的俗世种种,刺得我心脏生疼。可我无处倾诉,只能在深夜里尽诉于这些黑白的文字。
窗外,那么多的情爱正在发芽,而我们的种子,却被遗忘在时光的罅隙里了吗?
心中这一处位置,除你再无旁人跻身。为什么,能舍得离去,让这位置从此虚悬,落灰、尘封?
何时才能与你,执手相对,岁月静好。不再是此刻,忽尔惊怯,忽尔心酸。
下午一直心绪不宁,眼皮狂跳,头也有些眩晕。许是雨天之故吧,每逢着阴雨天,我总要头疼一番。
好容易挨到下班时间,宁致远拦在电梯口:“晚上大家去钱柜玩,一起吧。”
直接地拒绝。“不了,我要回家。”
迈进电梯,他跟了进来,不依不饶:“来吧,即墨,大家都来,就差你了。”
另外几人纷纷帮腔:“哎呀即墨,今天大师兄生日,就惦记请你了,这点面子还不给啊。”
太阳穴忽然一阵痉挛,疼得我几乎眼前一黑。
“你怎么了?”
宁致远伸手扶我,被我推开。“生日快乐,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你们尽兴。”
气场顿冷,所幸电梯也到底了,我深吸口气走了出去,却正碰上罗律迎面而来。“即墨!正找你呢,晚上没事吧?跟我去趟华庭?”
我急于摆脱宁致远的邀约,便顺势答应:“没事,我跟你去。”
罗律扭头便走:“文件都在我车里,走吧。”
抬眼,正对上宁致远意味深长的眼神,及其他人意有所指的冷场。我懒去理会,跟了罗律去停车场取车。
“那老家伙,精得跟狐狸一样,不见兔子不撒鹰!”罗律骂骂咧咧上了车,看我一眼,“会打牌吧?”
“会一点。”老家过年时兄弟姐妹偶尔会一起玩几圈,我基本是负责出冲放炮的。
“认识牌就行。”罗律拍拍我的肩,“晚上一起玩几圈,你什么都别管,就盯着那老家伙,他要什么牌喂什么牌,输多少都不怕,我报销。”
我只好硬着头皮应了。罗律又道:“等下见了老家伙,嘴巴甜一点,陪得他高兴了,官司才能稳。”
见我沉默不语,他许也意识到说过头了,忙道:“这件官司搞掂,我一准收你做徒弟。以后,你就跟着我跑官司,师傅吃干的不会让你喝稀的。”
“谢谢罗律。”
“我看那曹官挺喜欢你,官司成不成,就看你的了。千万别让我失望。”罗律话里透着莫名怪异,脸上却是笑嘻嘻地。
话说着就轻浮了。我心中不舒服,然而却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与他争辩。他有他的处世之道,而我只需要他能带我出道,又何必对别人的做法多作干预呢?横竖不过是陪打牌,从前做销售,为了单子陪酒陪唱的事也不是没做过。
不踩底线就行。
很快,车子便开到了华庭,曹法官一早到了,正和一位长相艳丽的高挑女子打保龄。罗律迎上去,几句寒暄,转眼便拉开了一桌牌局。烟酒送了上来,又进来两名女子一人一侧贴着曹法官坐下,左手边点烟,右手边喂酒。*堕落的糜烂样,不忍多看。我牢记罗律嘱咐,曹法官碰万子我不敢打条子,就算听了张也尽管拆牌喂他,不到两小时,曹法官面前已经堆了厚厚几沓子钞票,至少五六万。我倒不心疼,只是罗律的脸色越来越白,终于忍不住借口如厕离开。
罗律前脚走开,曹法官却也起身走了,只余我呆坐不知所措。正自不安,罗律却回来了,脸色难看,也不看我便径直走到我面前放下一叠钞票:“即墨,我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一会,你再陪曹法官玩一会,等下到楼下房间找我。”
 ☆、第七章我只好点头答应。点烟那女子替代了罗律的位置,一圈没打完,曹法官便接了个电话走了,剩我们三人正面面相觑。又过几分钟,罗律的电话打了过来。“即墨,来1209号房间找我。”
尽管心有诧异,我仍是听命去了。找到1209房间,敲门,开门的竟是曹法官!
“我找罗律师。”隐隐有些不安,却抓不住重点,只好说出来意。
曹法官笑得怪异,侧身示意我进去,我却不知哪里来的直觉,硬生生站在门口只是不动,陪着笑:“曹法官,罗律师在里面吗?”
曹法官的脸色暗了暗,“他不在。”
“谢谢曹法官。”我转身欲走,却蓦地被抓住手臂。“你干什么!”
曹法官狐疑地打量我,低声道:“罗秉良没跟你说清楚?”
“他说让我到1209号房找他。”我挣开他的手,镇声道。
“那不就对了。”他呵呵地笑,手又抓了上来。“别装天真了,你肯来就表示你同意。你们这些小女孩我见多啦,表面上多清高似的,骨子里还不都是一样?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回头告诉小罗,你好好陪我一晚,这案子,我给你十拿九稳。”
我登时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罗律只是找我来和你们打牌,我不懂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手!你放开我!”
曹法官脸色登时挂不住了,我的叫喊引起路过服务生的注意,他不便动手,只好黑面警告:“你们合伙耍我是不是?告诉你,搞得我不开心,你们一个官司也别想赢!”说完恶狠狠甩开我,伸手拿出手机打电话。
我如释重负,扭头便跑,冲到电梯口时被人一把抓住:“站住!我的姑奶奶哎,你可把我害惨了!”
竟是罗律!
他手里还攥着手机,边接听边将我拉出电梯。“是,是,怎么会呢?这是误会,真太误会了。怪我没说清楚,您别见怪,她年纪小不懂事,是,您等我跟她说清楚。”
挂了电话,他怒冲冲瞪着我,“即墨,你怎么回事啊?得罪曹法官,你不想干了是吧?”
我回瞪着他,声音打着颤,怒气汹涌难遏:“我是实习律师,不是妓女!”
罗律眼睛一冷,冷嘲之意顿生:“妓女?什么妓女能值这个价?”他伸出五指晃一晃,“我叫你来,就是要你哄他高兴,车上答应得好好的,临了翻脸撂挑子,你懂不懂规矩?”
不等我开口,他又骂:“我见你是个聪明人,费心给你介绍曹法官认识,为你铺路,你却不识好歹!还实习律师,我呸!没我提携,你就回去打打文件算了,想当律师,你够格么?”
我气得脸色通红:“就是你这种人搅混了律师这个行业!”
“别装纯了,你再三地贴着我,不就是想让我带你出道么?现在给你机会,你倒一哭二闹立牌坊了。一句话,干还是不干,我没时间跟你磨叽。”罗律掏出一沓子钱,“要不是老家伙就好你这口,五万能找多少个妓女?你还真别高看了自己。想当律师,这点牺牲都做不出,就是让你当了,也没个长久!”
我一把将那叠钱打落在地,“人渣!”急怒之下,心脏几乎破腔而出,我气到无法言语,强忍眼泪扭头便走,却不慎撞到电梯旁的盆栽,“嘶——”好痛!膝盖大抵是青紫了。
“真是蠢货!”罗律师气急败坏地跺脚,转身便走。我强忍剧痛挪进电梯,门方合上,一拳便狠狠锤了上去。这平白遭来的一番羞辱令我身痛心痛,更是为了自己先前的妥协不堪。为了更快成功,我将自己变作了素日最厌憎的人,明知不对,仍纵容自己跟着罗律师见法官,陪打牌……因此遭遇这番羞辱。我咬着牙,牙根锐疼。
我根本不值得同情,我就是活该!
心中苦痛难安,电梯却终是叮一声开了。我蹒跚挪出,怎能预料,更大的刺激就要迎面砸来。
“这次回来呆几天?伯母的身体好些了吧。”
一道熟悉的男声竟毫无准备地响起。身体瞬间僵硬,这个人……
拼命地深呼吸,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后脑袭来的阵阵刺疼与眩晕。不要,不要是她……
“妈妈的病本就是心病,无所谓好或不好。”
“小曼,你不必过于担心了,我倒是觉得,只要你过得好,伯母自然什么病都好了。”
“也许吧。不管怎样,睿庭,谢谢你。”
头嗡得一声,接下来,眼前的一切便都模糊了。
是了,就是这个声音了。
就是这个声音,这个女人。这个曾陪伴我两年的光阴,让我生,又让我死的女人。
我曾在睡梦中无数次与她重逢,醒来发现已经哭湿了枕头。接近病态的迷恋,凭她一纸单薄相片,纵然寒冬都可以流淌暖意。
无数次幻想过未来的某天会在何种情境与她相遇,能勇敢面对她一无所知的双眸,含笑点头,说一句“你好”。
可无论怎么幻想,无论怎么期待,我也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在这样不堪的情况下,蓦然,与她重逢。
“呵,这种事也要谢,那以后你要谢的可多了。慢点,这边。”
夏睿庭的声音如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在我的脖颈上缠绕蔓延,几乎窒息。我猛然回头,正看到她清瘦的背影,乌发如云,雪色衬衣,烟青色的半裙,线条极美的一双小腿。被夏睿庭搂着,很快隐没在电梯中。
残影碎落在脚边,我尝到唇上溢出的血腥味。刚才那样受辱都忍住不哭的我,终于是眼中一潮,某种*的液体,夺眶而出。
不知是怎样走出去的,仰脸望去,雨势竟成瓢泼,一脚踩下,飞珠溅玉。
雨水还是泪水,再分不清。风乍起,发丝覆了满脸,冲进雨幕,闷头奔跑,想要自暴自弃的心思便如同汹涌暴涨的洪水,在猝不及防之际淹没了身心。我只能一直奔跑。如苦行僧一般的执念,如果一直不停下来,反倒有一种累极心安的救赎,可一旦放松,那些过往的恩怨情仇便如跗骨之蛆乘虚而入。下个沉沦的,是心。
☆、第八章“即墨!即墨!”有声音似在唤我,我无心理会,只是狂奔。
砰砰砰,有更形急促的脚步撵了上来,强硬地拽住我,然后,递来一方晴空。“是不是罗律师欺负你了?是不是?”
宁致远满头满脸的雨水,使劲拉我到了路边。“我早跟你说要你离他远些,他就是个流氓律师,你偏不听!”
“是啊,我是活该,所以你不要管我。”我挣开他,拦一辆出租便走。
宁致远追了过来,“我送你回家!”
我锁上车门,“谢谢,不用。”
“即墨,别这么拒人千里!”他急切喊着,身上淋得精湿。“我只是想关心你!”
眼泪大颗大颗跌出眼眶,我眼前发黑,胸口刺痛,几乎无法呼吸。关心,关心!我最想要的关心,那个人,为什么不再给予?!不管受多大委屈,只要那个人,那双手,那道眼神能给我慰藉,我便能焕生无限力量,能绝地重生。可现在,她却偎依在他人怀抱,留我独自泪流!
报了住址,车瞬间开走。昏昏沉沉靠着车窗,任凭手机响了又响,最后,索性按了关机。
不知昏沉多久,车子停了,司机的声音嗡嗡传来,苍蝇般烦人。我摸出钱包,分不清钱币数值,胡乱抓一把递去,然后下车。
“小姐,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司机好心询问,我摆摆手,此刻对自己的绝望与厌弃已到极致,纵便死在路边也不愿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与施舍。既然最想要的关心得不到,其他的,我还稀罕什么?
淋着雨慢慢走进小区,再走进楼中。打开房门顾不得兴奋跳跃的漫漫,摸进卧室便倒进床里,被子紧紧盖住了头。
不知昏睡了多久,晕迷中,隐隐听到似有人轻喊:“即墨思归,你还好吗?”
我想我大概是发烧了,竟出现幻听。这里谁也不认得我,又怎会有人喊我名字?因为缺水,嘴唇干裂,一张口便察觉一阵撕裂的痛,熟悉的甜腥味一点点渗入口中。
“说话?你还好吗?”
是……那女孩?眼前隐隐浮现出一张神采飞扬的脸,肤色雪白,一双眼睛,却是黑得彻底。像极了水晶杯子里的黑葡萄。
我艰难启口,却只发出一道意义不明的音节:“嗯……”
“是我,Musa。你不要害怕。你好像发烧了,家里有退烧药吗?”
隐约听见她温声的询问,似乎是是答了有。窸窸窣窣地,不一会,嘴里便给塞进了药丸似的东西,灌一口温水。“咽下去没?”
咳!药丸没咽下去,水倒是呛了出来。我开始排斥,牙关紧咬。
鼻子被捏住了,跟着紧咬的牙关被生生顶开,杯沿挤了进来,温热的水流一点点注入口中。
咕咚。可算是咽进去了。
“你可真难伺候啊。”
迷迷糊糊睁开了眼,面前一个细瘦的身影渐渐摇晃不定,最后定格的竟是不久前见到的那雪色衣裳,烟青色半裙。一双柔白的小腿,线条极美。
“苏曼,苏曼……”
被我揪住衣角,那身影跌了下来,柔软的床榻顿时陷进去一片。“喂——”
苏曼的脸就在眼前,眼泪姗姗来迟,却跌落得恰如其分。我看到苏曼眼底浓浓的情意,又热又烫。
拼了毕生气力去环抱住她,仗着脑中一团烈火翻滚,双臂也成了烙铁。
苏曼被我抱住,眼底尽是水流般的温柔。“我好想你,好想你……”雪白的颈子上有轻轻鼓动的脉搏,我红了眼,一口咬了上去。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要离开我?”
她低声喊痛,蓦地抬手反将我压在了身下。同时,一个冰凉入骨的袋子覆在了我的额头,将我脑中的燥热瞬间降到冰点。
“你烧糊涂了。”清冽的嗓音,不同于一贯熟悉的低哑。“我可不是那个什么苏……苏什么来着。”
“别哭啦。睡吧,睡醒就好了……”
退烧药里的瞌睡成分发挥效用了,额头上的冰袋又太过舒服。睁开眼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头好昏啊……我摇摇晃晃坐起身,伸手去摸床头的小灯。啪一声响,房间忽然大亮。“你醒啦?”
眼睛一时接受不了强光的刺激,我捂着眼,好一会才能勉强视物。发长将将及肩,肤色雪白,一双黑瞳深如极夜,嘴唇微微抿着,略薄,看着倔性无比。
我这才反应过来:“是你?”
她微微一笑,“是我。”
与那晚一模一样的对话,此刻却平添尴尬与紧张。
“你、你怎么会在我家?”
她走了过来。“气色好多了。怎么会突然发这么严重的烧?”
“别管我发不发烧,我问你,你怎么会在我家?你怎么进来的?”随着她越发的走近,我竟慌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才好。
“你房门大开请我进来的,你忘了?”
“不可能。”住处是我的基本*,与她不过萍水相逢,我怎么可能请她来家里?
“真的,你房门没关,我问你我能不能进来,你也没有say no啊。”
“别开玩笑了好吗?”我头疼欲裂,抬眼,却看到她雪白的脖子上一处深红色的痕迹。
怔住,好像想起了什么……
“哈,”她笑望着我,表情有些许促狭。“即墨思归,你想起来了?”
“没。”我使劲摇头,“你该走了。”
“真是忘恩负义,要不是我在路上看到你,失魂落魄的,不放心跟上来看看,你现在被贼搬走了都说不定。”
气鼓鼓的模样令我不由心生歉意,看她转身便往外走,我竟无意识地跟了出去。
“干吗?以为送我出门我就会消气吗?”她的手扶在门上,扭身看我。
我不知所措。“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撞入耳中,这雨势绵密,倒仿佛没有停下的意思了。
她转脸看我。“你小腿碰伤了,我给你检查过,不算严重,敷敷药应该能好。回去休息吧,别胡乱走动了。”
似是关怀,表情却平静到几乎冷淡。我怔忡望她,这才想起她或许不方便回家。“下这么大雨,你可以留宿在这里的。”客房仲夏偶尔会来住,倒是一直干净着。
静静看我片刻。
“不啦。”微微一笑,她开了门。“我得独处一下。嗯,好好想一想!”
独处?想一想?玄关处的灯光惨白,一不留意又看到了她脖颈上那一处深红。我脑中一炸,竟是将昏乱中那一幕给彻底记了起来。
我竟然……将她当作了苏曼?!
☆、第九章呆呆伫立半晌,才蓦地醒悟,我又忘记问询她的名姓。隐隐记得别人似唤她“Musa”?是她的英文名?
去盥洗间洗脸,眼泪却赶在水滴之前更快汇聚在下颚,再瑟得滴落池中。涟漪阵阵,如被投入石子的心湖。被破裂的疼痛,终究抵不过搅乱心事的茫然。
打开笔记本,荧光屏倒映我惨白的脸。像所有爱自虐的人格一样,习惯在深夜记录下自己心痛的点滴。
第六百九十七夜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友人口中断续听到你的消息,诸如,已经回国,诸如,已经订婚。人们看我的眼神复杂难明,同情中透着了然。我告诉自己,我不在乎,因为太在乎,所以不在乎。放逐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就已经切断了所有退路。可是,所有的心里建设与备战都敌不过狼狈中看你的那眼,创痛,心悸,眼泪无法遏制,只能放任。
知道吗,我今天遇见你了。擦肩而过却无法互道珍重的痛,从前我不懂得,只当写字的家伙们尽都矫情太过,以至于写出那样折磨人心的文字,诸如: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至如今,我当真与你擦肩,才知那痛原来并不夸张。苏曼,我们是不是也回不去了?我看到你在那人怀抱,静和安然,对比之下,我却是如此地幼稚与失败,一如从前。终究,我真是不配拥有你的,是不是?
急性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日我照常上班,宁致远一见我便迎了上来。“即墨。”
“宁致远。”我坦然迎视他热切的眼神。“我这人,悟性不高,以后有什么话你跟我直说最好。不管怎样,昨天谢谢你。”
他眼前一亮,不可思议般将我上下一阵打量。“你,你可算是给点回应了。你再不理我,我真当你是石头做的了。”
我微微一笑,去自己位置坐下,他跟了过来,低声道:“罗律师那边,你不要担心,如果他敢找你麻烦,我替你作证,我们举报他。”
我苦笑道:“无凭无据,怎么举报?”当时事发匆忙,一没录音二无摄像,举报不成反会被他反咬一口,只道是我求提拔不成,故意诬陷,岂不是自找麻烦?
“以前有个师姐,就是这样吃了他的亏。后来事情暴露,他把责任都推了那师姐身上,推了一干二净,那师姐哑巴吃黄连,所里呆不下去了,个个戳她脊梁骨,她只能辞职走了。”宁致远道,“当时他一重用你,我就担心会这样,没想到,真被我担心中了。”
我不想再提起这件事,连想都不愿再想起。倘若是从前的我,也许会急怒攻心选择辞职拒绝与那人渣共事,可如今,我绝不会如此冲动。我亦有错,错在丢失原则,所以我绝不能再错误地选择辞职逃避,他越是辱蔑我,我越要在他眼皮底下做事,成功给他看!
罗律师也是聪明人,自然不会明着与我交恶,然而私底下却免不了给我难堪,以报复我坏了他巴结曹法官计划的冤孽。诸如,故意给我安排许多杂活,反复打印文件、发传真,消耗我的光阴与耐心。我也不恼,将他吩咐一一做好,做到令他无从挑剔,叫我加班我便加班,得了空,便猛翻卷宗琢磨,虽然疲累,却能冲淡心底无从着落的妄念,更加脚踏实地起来。
这期间,宁致远对我的殷勤愈发明显了起来,整日里不是送吃便是送喝,我返还无效,只好请女同事们替我享用。他也不在意,仍是日复一日地买些小玩意塞我抽屉,愁得我每日打开抽屉都是一番精神折磨。
一日到班,他神神秘秘递来一张字条,末了,红脸退走。我只心里一咯噔,不会是……那什么吧?怕什么来什么,展开字条,上书一行清秀小字:即墨思归,你说要我下次对你有什么话直说最好,我思前想后,你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决定请你共进午餐,如无异议,午休时,对面餐厅见。
我将字条丢进脚边的垃圾桶,忙翻了卷宗在看,掩饰内心的不安。去,还是不去?去的话,倘若他要是吃饭时说出一堆云里雾里的话来,我自然竹本无心,若生硬拒绝,难免伤人。不去?万一别人只是好意与我培养友情,我岂不是自虑过多,反显小家子气。
几番思虑,我终是决定赴约,天下无强作的买卖,真要是我预想中最糟糕的情节,大不了就硬着头皮面对,说得委婉些也便是了。
越是不想时间过去时间偏就走得极快,眨眼间午休便至,我瞅见宁致远先行走了出去,这才慢慢收拾好卷宗,赶去赴约。
一进餐厅便见他正昂首张望,见我露面,喜形于色。“我正担心你不会来呢。”
我尴尬笑笑,与他找了地方坐好,抢先道:“怎么会呢。于情于理我也该请你吃顿饭的。”
他一怔,片刻笑道:“那不成,这顿饭说好我请的。”
我可不想。这顿他若是请了,基于任何理由我都得回请一顿,这样吃来吃去,何时是个头。忙道:“宁师兄,我想答谢你,这顿饭不让我请,不是要让我一直于心不安吗?”
果然,他迟疑了,喃喃自语:“话虽如此……”
“就这么决定吧。”我拿过菜单开始点餐。
“即墨,我,我想……”
“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要不你来点菜吧。”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把菜单递到他面前。
“呃,你拿主意就好,我都随意,随意的。”腼腆地摆摆手,他又将菜单推还给我。“即墨,我,我想问你,你有男朋友吗?”
我捏菜单的手指僵住了,一时竟无从答起。
许是我的沉默给了他鼓励,他又道:“即墨,我挺欣赏你的,如果你愿意,可不可以……”
“不可以。”尽管事先在脑海里预演了各种委婉的版本,关键时刻,我仍是凭着直觉反应说了这世间最生硬的三个字。宁致远怔忡失落的表情落入眼底,心底有一丝丝愧疚,更多却是如释重负——说透了也好。
 ☆、第十章“我有……朋友了。”脑中叫嚣,口中却不得不含混。纵然如此利落摒弃了“男”,却终究不能磊落地说出那“女”字。左手中指上赫然的一点晶亮,我举到他的眼前。“这是她送我的戒指。”
“你们订婚了?”宁致远似是惊吓到了,看看我手上的戒指,又看看我。一脸不敢置信。
“算是吧。”我笑得甜蜜,甜蜜中是他人无法洞察的苦涩。“师兄,我并不想让你误会,只因这是我的私事,所以没对任何人提起。”
“没关系,我知道了,这不怪你,怪我自己,我……我……”宁致远脸色红红白白,语无伦次,蓦地站起身来。“我有点不舒服,不吃了,下次,下次再请我吧。对不起,我鲁莽了!”
望着他逃命般转身离去,除了长叹一声,我却也无话可说。
“哟,看不出来,你都订婚了?”一道熟悉的声线蓦地传来,我一惊,听声音竟然便在身后。
“是你?”很无奈,似乎每次见她,我都只能有这一句开场白。
“嗨,美女,拼个桌子?”她俏皮地笑,话音未落,人已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你总说那一句,我只好改改词,不然,也太无聊。”
我被她逗笑。“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又是这句话?”她笑,“即墨思归,你这人,无趣透了。”
我附和点头,“嗯,我也觉得自己很无趣。那么, What brings you here?”
她哑然失笑,片刻道:“路过这边,肚子饿了,进来吃点东西。”
对上她的笑,莫名心虚。跳过脸直接看向脖颈,那灼眼的痕迹基本消了,这才稍稍心安。“你来这附近办事?”
“不是,约了个朋友,在那边楼里。”
“哦,那不打扰你。”
“还早。”她好整以暇看我,眼神几乎洞穿我的慌乱。“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怕我啊。”
“哪有啊。”
“没有就好。”她笑,看看腕表,“时间还早,我请你吃点东西?”
我指指桌上的菜单。“谢谢,可我已经点过餐了。”
“好吧,现在重来一遍。时间还早,不如你请我吃点东西?”
笑容灿烂,隐隐似有动摇人心的力量。她的眼睛,我竟不敢久看。只好嗫嚅:“这没问题。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呵呵,我早吃过了,逗你呢。”她笑着摇头,眸光流转,忽而定格。“明天我要跟胡狼比赛,胡狼记得吗,就那天骚扰你的家伙。怎样,要不要来?”
“你又要赛车?不能不去吗?”我是真心不喜这类高速运动,总觉太过敷衍生命。
“当然不行,话都放出去了,不去多没面子。知道你不喜欢看赛车,这样吧,要是我赢了,我请你吃饭?”
“那你要输了呢?”
“我要是输了,你请我!”
“即墨大律师,好歹我对你也有救命之恩。”
语气轻松,眸光清澈,我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更兼被她那声大律师喊得细胞颤抖寒毛跳舞。只好竖起食指。“加一个条件。”
“你说。”她眼睛骤亮,孩子气地翘起了一侧嘴角。
“不管输赢,我都请你吃饭,不过,你可千万别喊我什么大律师,行不行?”这要被别人听到,羞臊死了。
她痛快点头,打一个响指。“成交。”
距离那次醉酒已过去多日,仲夏可算是来找我拿车了。不是亲自来拿,而是电话求救:“我喝多了,你来waiting陪我……”
急急忙忙开车赶了过去,就见面前几上已经堆满瓶瓶杯杯,仲夏歪倒一边,长发覆了眉眼。“仲夏?醒醒,醒醒。”亏得是此处常客,老板交代了人在一旁照应,才不致烂醉招人手脚,吃下大亏。
见我赶到,她半睁眼看我,哑哑而笑。“还是你最好。一叫,就来啦。”
“说什么傻话呢。”我抽了纸为她擦净脸上的酒污,见她形容黯淡,眼瞳凝殇,心中已然明了。很不想问出口,却终是无法视而不见。“你又和初夏吵架了是不是?”
我于朋友之道,忠诚贯彻始终。可以安静听取别人的心事,却并不流露好奇。仲夏会选择找我倾诉,正因我是个绝佳的树洞,那些难以企口的心事,你选择向我倾诉,我便绝对守口如瓶。
仲夏有一个秘密,在我之前,她未曾和任何人说起。她一直暗恋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初夏,说是暗恋或许并不完全合宜,但至少,她对初夏有着极强的依恋感与独占欲,总是悖离了最简单的姐妹情谊。
“说什么吵架呢,她?她要肯跟我吵架,都算好了。”仲夏咬着牙,“你知道我最恨她什么?你知道的吧,呵,永远是那么冷漠,好像我对她来说,真的只是个妹妹,无关紧要的妹妹。我连过问都没有资格!”
“到底怎么了,和我说说好么?”毕竟大了她两年的时岁,何况仲夏,这个善良热情的女孩子,我是真心地关心她。
不同于以往小打小闹,这次的别扭,似是真闹大了。
“她要订婚了。姑妈说,都安排好啦,婚事是爷爷亲口同意的,等对方手上的项目忙完,就回国举办仪式。思归,这些话,我只能和你说了,其他人都不听我的,初夏不理我,连Vanessa都叫我想开点,不要闹了!”
我怔住了。是么,苏曼她,也在劝别人放弃呢。很难坚持的感情吧,可是再难,只要两人同心,有什么坎终究是不能跨越?心尖又痛了起来,这种心理上的疼痛,或许早远远大过生理上的病痛。我不是西施不是黛玉,却仍是因她成了这种回忆剧痛症候群患者,一早判定,病入膏肓。
“我和Vanessa也吵架了。”仲夏抽泣起来,“她说的话,我听着特别生气,她自己把你忘了,就来叫我也忘记自己的感情。我才不要,我、我不是她那么懦弱!”她说着,蓦地抬头望我,停顿几秒方涩涩开口:“对不起啊,我不该在你面前讲Vanessa……”
这傻姑娘,自己的天都要塌了,还惦记着别人家的屋顶。
“没关系的仲夏,她不是见不得光的回忆,在我心里,那段感情永远光明正大,不怕提起。”
“思归,你……你变勇敢了。”仲夏揉揉眼,泪珠染上手背,灯影下剔透无双。“可我,却连以前的你,都不如。你和Vanessa至少在一起过,可我跟她,连开始都没有,就要永远结束了。太可笑了。”
“仲夏,你真的,这么爱初夏吗?还是你只是舍不得她嫁人,不甘心她离开?”
“连你也怀疑我吗?!”仲夏瞬间受伤了。“思归!”
“我没有怀疑你。”我慌忙解释。“我是希望你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接下来,该怎么做。仲夏,现在回家睡一觉,或者睡不着干脆去找初夏谈谈,这两件事你随便做一样都比躲在酒吧里酗酒有用。”
“找她谈?”仲夏眼底骤亮,却又转瞬即灭。“有什么用,她什么都听姑妈的。和Vanessa一样!”
“傻丫头,连我都看得出来,初夏是在乎你的。”初夏与仲夏性子迥异,冷漠,少言寡语,唯独只对在意的几个人能和颜悦色,而那几人里,仲夏显然是她最紧张在意的。
“在乎我为什么还要答应订婚?”
“也许,为了保护你吧。”几乎是瞬间,脑中闪过那女人魔咒般的声音:“思归,我要保护你。”
“我不需要这种保护!”稚嫩而本能的反驳,连语气都似极了那时候的我。
脑中一热,我竟想也不想便道:“那就去找她,把你的心里话都说给她知道!就算,她拒绝了你,她还是选择结婚,至少你没有遗憾了,仲夏,我不想你以后都留有遗憾,像我一样,想起来就疼,很疼。”
我太激进了,我也把仲夏与初夏的事情想得太简单,我忽略了她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于情于理,都比我与苏曼之间,鸿沟更深。
 ☆、第十一章在我一时激动的鼓动下,仲夏抓着我的手臂站起来,竟像瞬间充足了能量的超人一样,一路横冲直闯出了酒吧,指挥我开车去到初夏住处。
“真的不用我陪你吗?”看着她一脸借酒发作的冲劲,我不禁有了些许姗姗来迟的后怕。万一初夏对仲夏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该多受伤呢……
“不用,你回去吧。”仲夏摆摆手,冲我灿灿一笑,眼神异常透亮与冷静。“车子你还开走好了。”
“车子不用了吧,我打车回去就好。”我可不想再开这酷炫跑车,以免招惹麻烦。
“那好。再联系!”
想打车回家,却半天也没等到一辆空车。正后悔不该拒绝仲夏提议的时候,嘀嘀嘀一阵响,我被突然响起的喇叭声吓了一跳,疾转身去看,一辆眼熟的摩托正靠边停下。“怎么,搭不上车?”
声音已被大脑自动判定为熟识。“Musa?”好奇怪,这么大的城市,却是在哪儿都能遇见她。
“记忆不错。”她微微一笑,摘下头盔信手丢向我。“我顺路,载你吧。”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头盔,有些迟疑。再等等?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可不想拖到十二点才能到家。坐她的车?一想到那天摩托男们飞车骚扰我的样子,便从内心深处涌现十成惧意。摩托这东西……太惊险了。
“这个点儿难打车。”她好整以暇看我。“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稍后可以付我车资。”
“这个可以有。”顿时被她逗乐,想想,自己胆子也确实小了些,她毕竟是女孩子,开车终归不会像男人一样霸道胡来。把头盔递还给她,“你开车,头盔你用吧。”
她便笑得怪异。“还是你用,我怕你后悔。”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我不解其意,坚持将头盔还她。一来,开车者更需要挡风,二来,那头盔是她惯用,满满都是她的味道,如此贴面佩戴,总觉有些不妥。
她也不与我争,让我上车坐稳便嗖一声窜出,心理与生理都完全没准备好的我差点一仰身掉下车,从此交代在此处。吓得我死死揪住了她腰上衣服。
车子开出去不到一分钟,我就知道方才她怪笑的含义了。她的车速是极快的,在车流中依仗车体小的优势横穿竖插,一路超车。夜风本不算大,却因车速的缘故瑞丽的和风生生凛冽了起来。她束发,而我今天是散着的,发丝被风鼓起再抽打在脸上,如此反复,暴风骤雨般抽得我脸无完肤,要不是戴着眼镜,只怕当场就要盲掉。
“停停停!”不喊不足以明志了这是。身前她哈哈大笑,车身一扭,有惊无险地靠边停了下来。我脸痛得*辣,也不知毁容与否,赶紧求救:“头盔给我吧,我后悔了。”
“你第一次坐摩托?”她笑得不行,头盔递给我,“这点常识都没有。”
我赶紧戴了上去,声音顿时翁翁。“可不是第一次吗,这也太吓人。疼死我了。”
重新上车,这次好多了,除了时快时慢令我心跳加速偶尔还来个车身倾斜给我吓得全身僵直之外,基本算是有惊无险。小区快到了,我催她停车,认真要付她车资,这次换她愣住,然后笑了。“真给啊?”
“我随便说说的啊。”她接过头盔戴上。
“你随便说我可没随便听啊。”我也较上劲了,无端受人好处于心不安,这么远人家给你送回来,不算辛苦,油钱也得给了不是?
正在争论,突然响起一阵音乐声,时尚动感的音乐震得我精神一凛——什么声音?!
细听,却是拎包里里传来的。我蓦然醒悟,糟糕,难道是误把仲夏的手机装回来了?在waiting时帮仲夏收拾摊散的物什,她寻不到手机让我打给她看看,然后我把手机给装混了?那我的手机岂不是在仲夏包里!或许这个电话就是她打过来找我的呢。我忙掏出手机,拇指正要滑到接听,目光却瞬间定格,然后,再也无法抽离。
“Vanessa”,清清楚楚的名字在屏幕闪动,仲夏贴心地设置了照片提示,我看到那夺目的清妩女子,长发如旧,黑眸如旧,眼底的平静淡然一如旧,眨眼,便惊起我蛰伏许久的旧痛。
只是多犹豫了几秒,那电话便挂断了。神经绷得极紧,拇指几乎僵硬,在显示已挂断的同时,身体蓦地一抽,瞬间便如被掏空了魂灵一般虚脱起来。
Musa若有所思地望我,我回望于她,“朋友的手机,拿错了。”说完,自己也觉得茫然。这番多余的解释,到底是为了说与谁听?
Musa淡淡地一笑,却令我无端惶然了起来。她其实于我只是一个稍稍熟悉了的陌生人吧,我又何必多说这一句?倒仿佛是为了自己无处投奔的情绪找个出口,为自己的懦弱与退缩找个理由——呐,不是我不接,而是拿错了朋友的手机,不便接听。
Musa先行走了,轰一声绝尘而去,剩我一人在小区口站着。夜已深沉,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格外萧条。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哭,可是握着手机,看着那清楚的联系人名字和挂断的标识,眼泪根本控制不住,来势汹汹。
“要是再打来,再打来我就接了。”喃喃自语,梦魇般。苏曼,你是没有办法抗拒的诱惑,是再怎样努力怎样进步怎样长大都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是哪怕明知看一眼就会眼盲也愿余生灰白换你一眼绽放的花朵,是就算明知吃了立刻死去也会忍不住含入口中的珍果。要怎么和思念对抗呢?爱你的心从来没有变,只是在时光的磨练下学会了遮掩,只是再好的伪装,也胜不过暗夜凄凉,夜,终究令人脆弱,令人失去担当。
我盼望手机响起,又害怕响起,反复的纠结中,手机,终于还是响了起来。
深呼吸,按了接听。
“仲夏?你现在在哪里?”
那熟悉到入骨的声音透过电流,轻而易举地击破了我的防备。强忍着哽咽,我稳住气息。多想不顾一切问出那句“我是思归,即墨思归。苏曼,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可胸口几番刺痛,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痛痒难辨的:“我……不是仲夏。
☆、第十二章彼端沉默了,也许是几秒,也许是更久。她的沉默给了我莫名的鼓励,亦或许是不必当面以对,就不会被她冷漠的眼神击溃,让我有足够的勇气说出想说的话。
靠在路灯上,仰脸看玻璃灯罩下振翅飞腾的蛾子们,一次次地飞撞又一次次失败,撞得头破血流,也仍是没有改变它们的选择。光,它们毕生的追求,只是光。
“仲夏去了初夏那里,手机被我拿错了。”眼泪急雨一般顺颊而下,我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地平稳。一字一字,说着她想知道的信息。“我听说你们吵架了,我也相信你劝她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很爱初夏,是你不知道的。就像,我很爱你,是你曾知道的。”
“如果,你已经知道我是谁,就叫我一声,好吗?如果,你还是不知道,那么,你挂断吧。”
心跳声声声入耳,像等待被判刑的罪囚,屏住了气息只为等待那一声宣判,或生,或死。
隐隐,好似听到一声轻叹,极尽优柔却意味不明。我咬着手背,生怕自己会失去自控喊出那声:苏曼,救救我。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大脑因为缺氧已感到阵阵发晕,我才意识到,电话,挂断了。
果然,还是这样子啊……
腿腹疲软,刚才那场命定的审判里耗费了太多的气力,渐渐感觉有些站立不住,索性便在路灯下坐了下去。
“给。”一瓶啤酒蓦地递到面前,抬眼,却是Musa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
我摇头,“不了,谢谢。”
她若有所思看我,将啤酒放在地上,在我身侧也坐了下来。
“Musa,你为什么喜欢赛车?”脑中的昏热渐次宁定,思绪也一点点恢复了。看看她沉默的侧脸,我忽然很想和她聊天。
她不答,反问我:“你为什么要做律师?”
“我想成功,想变得强大。”仔细想想,会选择重新研读法律,也是因为它是我最能抓住的浮木了吧。大学四年不算成功却也不曾荒废,只因着对母亲*的不满才刻意不想从事这行。
“做律师,就等于强大?”眼底明显的不以为然,Musa开了一罐啤酒,似是想起了什么,摇摇头,仰脖将一罐啤酒尽数灌下。
“凌华不是那么好进的,朋友介绍?”她忽然问。
我点头。“嗯。”
她笑笑,忽而回转了话题:“赛车,可以让我忘记所有不快,享受大脑一片空白的快感。越快的速度,大脑就需要越高的纯净度。”
“我不想大脑一片空白。”苦笑,那些回忆,是我现有的人生中最珍贵的宝贝,就算是上了奈何桥,我也不愿饮下孟婆汤。苦与乐,冷暖自知。幸与悲,因果自择。
“带着那么多负面的东西,能成功吗?”她忽而冷笑,捏一捏空了的罐子,站起身用力一抛,啪一声响,正正砸进了路边的垃圾箱。“想成功,坐在这哭可没用。你见过哪个成功的律师会像你这样?”
“律师也是人,人生而有情,为何不能释放?”忍不住辩解。
“有情无欲,注定失败。情深无用,欲重可成。情要收,欲却要放,从来没有人教过你吗?”她开了一瓶啤酒,认真递过。“最后一瓶,再不要没了。”
情要收,欲要放?情与欲,难道不是相辅相成的?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接过酒,这次,我没有拒绝。“我想我这辈子也做不到忘情绝爱。你说得对,有情无欲,注定失败,可有欲而无情,却又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呢?”
“会争辩了,嗯,看来恢复得不错。”她拍拍裤子,“情不必灭,欲不可忍,看你怎么找到平衡点。做律师和做人一样,只有生死线,没有是非黑白。你的想法,不够圆融。”
饮一口苦涩的泡沫,味觉的蔓延却远不止舌根。“你说的,我都懂。欲,我有,我缺的是能力,达成自己*的能力。简单地说,我真没用。”
她似笑非笑看我颓靡暴弃,我迎向她的眸光,路灯下,一如初见时的清瞳,黑得那么通透。“不试试,谁知道呢。”丢一句莫名的话,她摆摆手。“我得回去睡觉了,你好好想想。”
末了,又添一句。“明天见。”
我举举啤酒,由衷感激。“谢谢你,Musa。”
第七百零五夜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销。
童年看剧,白蛇替青蛇向张公子心中注入的十个大字,让年仅十二的我已经泪流满面。彼时,连爱是什么都不懂,就这样懵懂地痛了起来。
向来是害怕被人遗忘的。尤其那人还是我一生挚爱。
有缘无分,不如彻底无缘,倒避开了这一番试炼。不曾遇到,不曾见过美好,便能守着波澜不惊的人生,找个不爱也不讨厌的人,凑合过下去。
可如今,要我如何是好?
一得一失之间,佳期不再,人已隔年。
这一生,究竟是我负了你,还是你负了我?
打了电话过去自己手机,无人接听,只好给仲夏留言告知电话拿错的事情。
翌日下午,仲夏过来了。面色苍白,戴一副硕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给,手机。”
看这情形,似乎与初夏昨晚的交谈并不顺利。我心底暗暗忧心,却不敢多问,未料她却主动说道:“昨晚姑妈也在那,我什么也没说。思归,我约了初夏,还有Vanessa,晚上你也来。”一副决绝模样,仿佛是下定决心摊牌了。
“晚上我有事。”我想起Musa的约,何况,见了她又能如何?昨晚的电话还不能够说明一切吗。
仲夏诧异扬眉,“你不想见她?”
抬起头,我重重咬一咬舌尖,蛰痛感令我灼热的大脑瞬间降至冰点。此时此刻,我需要这样的冷静。“我还没准备好。”
“你要准备什么?思归,你别期待值太高,Vanessa她还是没有记起你的。”
心知肚明,仍是止不住一疼。“我知道,她不记得我,即墨思归从名字到人到声音她删除地干干净净,碎片都没留。”
“思归,你的勇气呢?”她不以为然地劝我。“你昨天还劝我要勇敢,你自己却不想面对吗?”
“我昨晚已经面对了。”我摇头,苦笑,舌尖犯苦。“昨晚,她打电话找你,我接了电话。苏曼她完全不知道我是谁。你觉得,我现在见了她,还有意义吗?对不起,我想收拾下心情。”
“哈,她就装吧。我才不信她能把你忘了,忘得这么干净!”仲夏忽然激动起来,“不行,你今天一定要和我一起去,你有朋友吗?一起带过去,刺激刺激她也好!我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
“仲夏,你……”我被她的态度急转惊住了,“没必要这样吧。”
“思归,你还不明白吗?你是勇敢,可你却总是在等总是在等!你昨天还要我主动摊牌,你自己为什么却做不到?Vanessa这两年没有交过任何女朋友,和夏睿庭订婚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心里有数,她不是因为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看,她根本是记得你的,只是不想贸然见你!”
我被她说得心动,却仍是不敢尽信。“仲夏,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测……”
“是不是,你试下不就知道了?”
我承认我没出息地动心了,昨晚Musa的话加上现在仲夏的刺激,让我顿生了一股意念。是啊,失望再多一次也不过是失望,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第十三章我想找Musa商量是否可以延迟饭约,这才想起虽然认识不少时日,我却一直没想起来要过她的电话。无奈,只好被动等她来找。
仲夏说了晚上见面的地点,不出所料,仍是waiting。“和我一起过去吧。什么朋友啊这么重要?回头打个招呼就好了啊。”
关于这点,我很坚持。平生最恨被人放鸽子,做人要将心比心。
见我坚持,仲夏只好先行离去。六点半,我收拾好文件下楼去等,约莫十几分钟的模样,隔着马路听到几下急促的喇叭声,我疾步跑了过去。“Musa?”
她摘下头盔,莞尔。“我更愿意你叫我渺飒。”
“飘渺的渺,飒爽的飒?”认识那么久,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不出所料,和她本人一样,是个辨识度很高的名字。我在心底描摹它们的笔画,是两个很漂亮的字呢。
“聪明。”帅气车手的行头再次登场。待我走近身前,她笑着将头盔扣了过来,“戴上。”
“比赛结果如何?”隔着头盔,声音有些瓮翁。
“你猜?”
“赢了。”我笃定地说。
“呀,大律师,你可真聪明。”
她看着我笑,那笑容太纯粹,我也忍不住笑了。“你忘记我的条件了?”
“哈,下不为例。”
“你满脸都写着了,瞎子才看不出来。”我摘下头盔递还给她。
她顿时警惕地看我。“干吗?”
“渺飒,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有些赧然,毕竟与她有诺在先。“晚上我有个很重要的约会,可以明天再请你吃饭吗?”
她松了口气:“哦,就这事儿啊,我还以为你要反悔呢。”
我大喜:“你答应了?”
她点点头,“欠我两顿。”
“……”我无语。“说起来,你不是说赢了你请我的吗?”
“哈,刚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明天请我吃饭。”她笑,忽问:“你约了人?要我送你吗?”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打车去的。”
“现在可是下班高峰,车子堵出几里地咯。”她挤眉弄眼地笑,拍拍宝贝座驾。“走吧,反正我也没计划,看看你去哪儿,能不能顺道玩。”
我被她的疏朗大方感动了,非但不计较我爽约之事,反而这样体己帮衬于我,虽是认识不久,却仿佛是知交故友般亲切关怀呢。
摩托虽然很可怕,但不得不承认作为时速较快的交通工具,它比汽车好用多了。不受堵车影响,我竟然是和提前二十分钟出发的仲夏同时到了waiting门口。
刺眼的车头灯直打过来,晃得我眼前一黑,差点摔下车。渺飒倒是淡定,停好车,随我一同看向打开车门出来的仲夏。
“思归,你怎么这么快?”仲夏明显惊住了。
“一个朋友送我来的。”想想,应该介绍一下她们认识。“对了,这是——”
怎知我方转身,仲夏便蓦地惊呼:“Musa?!”
我顿时怔住。怎么,她们认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仲夏完全忽视了我,直直走到渺飒面前。“前几天和华姐喝酒,还说起你在国外呢。”
什么,秦霜华跟她也认识?我是彻底懵了,难道,渺飒竟然也是和仲夏她们一个圈子里的人?
渺飒双臂环抱,靠在车上,闻言悠悠一笑。“流放回来,有什么好声张的?”
“Musa,你……”我忍不住开口,“你和仲夏她们认识?”
她这才笑笑。“啊。”
“你怎么一直没告诉我啊。”
“你也没问过我啊。”她耸耸肩。
仲夏恍然大悟,“思归,你之前说的朋友,就是Musa?”
我无声点头。她蓦地笑了起来。“那正好,Musa,晚上一起喝酒。”
“我无所谓。”看看我,又看看仲夏,她好整以暇地收起车钥匙。
我察觉仲夏的用意,有些不安。“仲夏,不必要吧。”
“必要。”仲夏不理我多说,招呼了Musa便先行走了进去。
我只好紧步跟上。“Musa。”喊住她,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迟疑半晌。“算了……”要怎么说?仲夏想让你帮我刺激下苏曼?且不说我并不想这样,再其次,苏曼若是真不记得我,这样做又岂非实在多此一举?
进了酒吧,仲夏一早订好了包间。
隔着玻璃看到里面灯光幽糜,我在门口却迟疑了,举步不定,还是Musa拉了我一把才闷头进入。短短几步路,于我,实是咫尺万里。生怕脚步太重,惊碎了美梦一场。又恨不得脚步太重,好惊醒与她那些甜美的过往。荡气回肠两情相悦的过往,曾互许终生,追风浮浪。
可下一秒,苏曼终结了我的纠结。乌亮的发丝在灯光下如有雾生。目光一个兜转,却是定在了渺飒身上,然后,微笑。“仲夏说你也来了,我还当她说笑。没想到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仍是那样完美而无懈可击的微笑,嘴角微微勾起,烟波如雾,冷静却不冷淡。
我心头遽痛,满腔苦楚冲至喉头,却是生生哽住,无话可说。只能怔怔望她。
许是被我的注视惊扰,她随后看我一眼,目光沉静淡然,波澜不惊。就像,看到了这世上任一个陌生人,入了眼,却不曾走心。
身旁,渺飒打破了沉默。“Vanessa,好久不见。那天在华庭见到你,我也以为是认错人了。”
苏曼错愕扬眉,“那天你也在?”
华庭?我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华庭会所?就是我被罗律跟曹法官羞辱的那天,渺飒也在?!
渺飒接过仲夏递来的酒,懒懒开口,说出的,却是让我恨不得寻缝而入的懊恼事来。
“是啊,我也在。本来是约个朋友打球,结果,却意外围观了一场好戏。”她忽而望我,浅浅一笑,烟波似泛着水汽,云山雾绕。“真没出息,遇到流氓律师掴两掌就是,哭有什么用?”
眸光温软,却如一道惊雷直劈魂灵。“你……你都看到了?”这合该尘封销毁的记忆,硬生生被她挖了出来展于人前,还是我最不希望知晓此事的人。心头又气又羞,几乎语无伦次。
“你喊那么大声,想看不到也很难吧。”渺飒应着我的话,人却是看向了苏曼。
我随之望去,苏曼的脸色雪白,眼瞳却是一径地黯了下去。嘴唇动了一动,却终是没有说出话来。倒是仲夏快速接口:“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流氓律师?思归你被谁欺负了?”
心头如揣着一盆煮沸的水,在仲夏一叠声的追问下终于倾覆,将自己烫得狼狈不堪。我咬牙转头。“不想再提。”
“告诉我到底是谁?是凌华的人吗?思归,你怎么老是藏着掖着,谁欺负你你说出来,我不让他回老家卖咸鸭蛋,我就不姓安。”仲夏生性仗义,闻听我遭遇了恶事,直嚷嚷要替我报仇。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渺飒淡淡一句,令我感激莫名。“仲夏,谢谢你的好意,不是我不识好歹,可这件事我真不想再提,掀起来,丢丑的不只是那个人,我自己更是百口莫辩。吃一堑长一智就好,无谓得理不饶。”
初夏一径沉默着,此时忽然开口:“Musa,你这次回来没有告诉华姐?”
“没。”晃晃酒杯,渺飒看看周围,提议。“干喝太没劲了,不如来玩游戏?”
此间各人,苏曼与渺飒我不清楚,可我与仲夏、初夏三人,大约都是心事重重。闻听建议,仲夏一口答应,其余两人却是不置可否。我只好问渺飒:“玩什么?”
“酒吧游戏还能玩什么。真心话吧。”渺飒打开一副牌,随手洗洗,放好。“规则都清楚的吧?有不清楚的赶紧问,我来科普。”
我偷眼瞧向另外三人。初夏面无表情,仲夏兴致勃勃,而苏曼,却是一径地沉静,眼底无波。完全,猜不出她心底的念头。
  ☆、第十四章“没人问就是都会咯?”渺飒打个响指,“OK,那抽牌吧。A最小,K最大。鬼牌直接过关。”
渺飒先抽了一张,扭脸看我,我只好随便抽了一张,仲夏与初夏也随之抽好。轮到苏曼了,我偷眼看她,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微微眨动,在眼底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端坐的姿势,沉静的眼神,思考时微微支颐的习惯动作,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而温暖。就是这样一个曾在我命中浓墨重彩登场的人,怎么也想不通,当初那么爱,如今又怎会,说忘就忘。又怎能,说放就放。
“可以不玩吗?”她微笑拒绝。
“Vanessa!”仲夏先行不满。“大家都玩才有意思,你怕什么?”
苏曼沉默不语。我最是见不得她为难模样的,条件反射般开口:“我替她吧。”
“思归!”仲夏抬手敲我一记,“笨死了你!”眼中是深深的恨铁不成钢。“不行,必须参加。Vanessa,你要是不敢玩,就说明你心虚。”
仲夏似是铁了心了,死拉活拽地要苏曼加入游戏,并巧妙地调整好座位,苏曼正正地便坐在了我身边。
挨住她的那一瞬,我全身一震,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软软的一次碰触牢牢牵引住。她的手臂软极了,让我想起旧日那无数次亲昵时肆无忌惮的拥抱与触摸。回忆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伤感。
看苏曼抽完牌,仲夏嚷着一起亮牌,我翻了自己的一看,一张3。懵了,3这么小,看来是要垫底。
其余三人也亮了牌面,没想到渺飒竟然抽中A,我顿时大松一气,安全了。
仲夏的牌面最大,按照规则,她可以向输家提出任何问题,输家拒绝回答的话,就需要接受赢家指定的惩罚。仲夏首战告捷,十分开心,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并不算刁钻,大约刚开场,只是热热身。渺飒想也不想便点头。“有。”
这样就算过关了。第二局开始,抽完牌,各自亮出,这次牌面最大的,换成了渺飒。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只是垫底的人,货真价实成了我。渺飒笑盈盈望我,“你喜欢的人,在这个房间里吗?”
我很讶异渺飒会问我这个问题。如果刁钻些,大可直接问我喜欢人的名字,为何特定问是不是在这个房间里呢?
“如果不回答,就要接受惩罚咯。”渺飒笑,眸光自我脸上盈盈一绕。
咬咬牙,我点头。“在。”说罢,偷眼看坐在身侧的苏曼,却撞上她亦深深望我一眼,只是眨眼间,眼底已然几种情绪流转,快得我完全抓捏不住,更是猜不通透。
“OK,过关。”渺飒又开始洗牌。这次抽下来,最大牌面的又是仲夏,最小牌面的却成了初夏。
仲夏可逮着机会了,直接发问:“你最在乎的人是我,还是姑妈?”
一屋子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被这问题给雷到了。这问题,还不如直接问仲夏爱不爱她吧。果然初夏一脸无语加无奈的表情,半晌,恶狠狠道:“我妈。”
仲夏气到了,恨恨灌一杯酒,脸色又红又白。
第四局,这次,终于我赢了,初夏仍继续上一局的衰运,我看到仲夏频频投来的眼神示意,只好硬着头皮问:“你是不是一定要订婚?”
初夏沉默了,我看到仲夏握着酒杯的手指已然发白,就连苏曼,也微微侧脸看了过来。
片刻,初夏道:“我接受惩罚。”
我大失所望,本想借此替仲夏问出点希望,结果却给自己招了难题。“那,那你自罚一杯吧。”
“你们问的问题都太弱了,惩罚也不带劲。”渺飒忍不住评价。“玩大点吧。罚酒什么的也好意思算惩罚?”
我顿觉心虚,赶紧催促下一局。抽完牌,牌面一亮,我懵了,最小的是苏曼。
这次的赢家是仲夏。我看着她骤然发亮的眸子,心底一紧。“你最爱的人是谁?不准回答你妈。”
果然啊……本能而立刻地去看苏曼,她脸色未变,眸光却若有若无微晃。片刻,她幽幽道:“现在,没什么最爱之人,也没资格爱谁。”
一语既出,大家都怔住了。第一句说出的时候,我仿佛瞬间跌落了无间地狱,而后她又添上的第二句话却让我更生了心痛。苏曼,是说不管你是否还记得我,对爱情,你已经不再希冀了吗?哀莫大于心死,而对我,却是哀莫大于心不死!
初夏微微地沉默,似也在品砸刚才苏曼的回答,半晌方才讷讷。“好吧,算你过关。”她的眼神对上我的,一双无奈,一对酸涩。互相挤个笑容给对方,也算共勉。
再次抽牌,亮牌。赢的还是仲夏,输的,却是渺飒。
“你第一次是和谁?”仲夏大概是情绪不佳,问的问题开始有重量了,渺飒成了第一个牺牲者。
果然,渺飒面露郁卒,“放弃吧。”
“真的放弃?”仲夏眼睛大亮,“放弃的话,你要在我们四个人中选一个人,嗯,kiss!对,还得是法式的!”
什么?我惊呆了,不用玩得这么大吧!放眼去看其他四人,结果却都是一脸的平静,好似只有我一人在大惊小怪。
渺飒白她一眼,却不见慌张,神态自若地左顾右盼起来。“选谁好呢。”
肯定不是我不是我。我暗暗庆幸,这屋中她交情最浅的应是我了,选谁也不会选我。可是,也千万不要选苏曼啊!
正在我内心翻腾之时,一只手却蓦地伸过将我拉了起身,什么都来不及反应,身体已被渺飒迫到了墙角。她倾身凑了过来,温热的吐息扫过我的脸颊,阵阵发烫。
我这才意识到,她选了我。
直觉地抵抗,“喂——”开玩笑的吧,那么多人不选你非要选我?
“真心还是假意,难道你不想看看吗?”
渺飒的声音丝丝钻入耳畔,极轻极轻的,却像掺了冰碴子的冷风,吹得我昏热的脑中顿时清醒。只一怔忡的当口,一双温软的唇瓣已然贴了上来。先是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随即抽离。
“哇!”仲夏尖叫起来,“这样就算糊弄啦,要深吻,深吻!”
渺飒微微一笑,再次覆了上来。区别于上一次,这次她是深深地吻了过来,那陌生的气息与濡湿感瞬间刺激了我,不可以!脑中一处清明催着身体快些挣脱,与苏曼以外的人,怎么可以亲密如斯?而这亲吻所带来的也没有丝毫的甜蜜与幸福,只觉无比反感与难受!
在我发力挣脱之前,一只温软的手掌蓦地拉住了我,微一用力便将我拉出渺飒的桎梏。
望清楚面前那波澜惊现的一双黑瞳,我几乎咬碎了牙也没能忍住眼泪瞬间地奔涌。苏曼!
苏曼拉着我的手腕,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冰冷陌生,却是充盈着说不出的无奈与心疼。如被一把冰锥只插心窝,我望着她,全身痛到不能自抑,眼泪更是滚滚而下。嗫嚅半晌,竟连她的名字也是呼喊不出。
所有人都怔住了,无边的静谧笼罩而来,几乎听得到彼此的心跳与呼吸。苏曼慢慢地松了手,却被我一把抓住,死死握在掌心,十指相对,血脉相闻。
“你赢了。”苏曼揉一揉额头,不无怨怼地看着仲夏。“只是在那桩事上,你还是不要冲动,仲夏,你……太孩子气了。”
末了,将场面彻底抛下,她回望与我。“跟我先走。”
 ☆、第十五章我与苏曼,一前一后离开了waiting。她走得并不算快,高跟鞋轻轻敲击地砖的声音未见纷乱,竟莫名动听。
一直走到停车场,我混沌的大脑仍是没能完全消化这突来的惊喜,与她微微保持着一步之遥,直到她拉开了车门,转身望住我。“上车。”
与声音一同出来的,是无法忽视的轻叹。眼睛又酸了起来,揉揉鼻梁,我坐进了副驾。
苏曼没有发动车子,只是锁了车门与我安静相对。车灯未开,车里便只借了停车场些许惨淡的白光,她清润的脸颊隐在了逆光里,微微可见眼睫轻轻颤动。
她不说话,我便也只能沉默。装在手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三餐一宿,也共一双,到底会是谁?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台下你望,台上我做,你想做的戏。前事故人,忘忧的你,可曾记得起?欢喜伤悲,老病生死,说不上传奇,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梅艳芳深沉寂寥的音色,夜幕下竟格外动人。我怔怔听着,竟忘记接听。她亦怔怔听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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