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我魏征在梦中斩了谁知道我自己在做梦的时候,我都想醒过来,这时候梦中的人非常惊诧,认为我有病,醒来之后却空

【原创】几时华灯梦(般文·无水版)_几时华灯梦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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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几时华灯梦(般文·无水版)
文字版:人在世上,总有一些命中注定。侠岚的命中注定在于守护,只是千百年的岁月流淌,他们早已忘了自己守护的是什么。突兀出现的女孩,笼罩着侠岚和零的苍穹,逆转的侠岚印记,和那来自上古的悲鸣,奏出一曲镇魂之歌。图片版:说明:1.构想非常离谱,一定会被侠岚原剧打脸,不喜误入。2.时间线经过计算加上猜想,请勿深究。3.力求打造不一样的侠岚世界。4.有残酷,有血腥,有人心的黑暗,雷者误入。5.原创人物不算构想的上古侠岚有四五个,但与原著人物关系密切(山鬼谣更甚)。6.BG向,不和原著人物组CP,我的孩纸们都是自给自足的w7.此帖为修改之后,原帖保留作为lz倒乱七八糟产物的地方。8.有云谣,且戏份不少,反云谣者入了就是找喷,谣夕JQ有。9.不喜请喷,各种求指教+++++++++++++++++++++++++++++++++++++++++++++++++++++++++++++++++++++++【自创专有名词介绍】————————————————————————————————————时间表述:【破阵××年——源历××××年——公元××××】破阵××年:因为侠岚原著并未给出确切时间,又不像秦时可以用历史大概推算,于是斗胆用了古代的制度“用皇帝年号”。但是懒得想各种意义神马云云,便直接用了统领的名字作为年号。即:破阵统领上台第一年为“破阵元年”开始算。P我想背过《陈涉世家》的筒子都记得“二世元年七月”这句吧……【知识链接:年号,是中国古代独创发明的产物,除了是用于纪年以外,另外还表示祈福、歌颂和改朝换代。确切地说,中国年号始于周朝的共和时期,约纪元前841年至纪元前828年期间,由周朝宗室召穆公、周定公共同执政,史学家称之为共和执政。但其后周朝的姬姓天王们没有继续延用。所以,年号真正使用的开创制度,当发源于中国汉朝皇帝汉武帝刘彻,从此在中国长达二千年之久的封建王朝一直延用,至中华帝国最后一任皇帝袁世凯,即洪宪皇帝。年号发起于中国古代新皇登基,为了区别上一任皇帝,新皇帝根据自己的思想,起一个新的年号。年号,作为五千年的中华帝国时代中国皇帝的专有产物,伴随着现今文明社会,早已成为历史,但年号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它是中国历史中的精神文化遗产。】源历:此为原创,涉及到剧情暂不透露。目前已知的情报:乃《几时华灯梦》男主百里溪尘所创,与玖宫岭变法有密切关系。公元:如果有可能,我会偶尔抽风写上古侠岚,用的是历史上的背景,于是涉及到年份,皇帝年号实在太多,便取了通用的公元。—————————————————————————————————————————————————【玖宫岭、昧谷布局以及各方势力数量】玖宫岭:地处整个世界的中部偏东南,中土东方,并未接海。并非原著中展现的那么大点地方,而是整个一个“岭”,势力范围是整条山脉以及山脉往西北的方圆五百里。有以九大殿为中心的:正殿、四象侠岚宿舍区,和分布于整个结界内部的训练地点以及有家室的侠岚居所。昧谷:地处整个世界的西南,中土西方,与南疆接壤,但势力未能深入诡秘的南疆。侠岚:集中于玖宫岭,普通世界里有零散的几个出任务的。人数约为一千五百人,其中太极侠岚约三十人,四象侠岚约五百人,其余为两仪侠岚。零:集中于昧谷,普通世界里重零遍及全中土,且昧谷高层并未统计。所有的重零必须听令于五败七魄,五败必须听令于七魄之首,三魂目前隐匿于世。中土·普通人:农耕社会,士农工商皆发达,并无封建制度,有贫富贵贱之分,三六九等之别,有江湖武林打/手、杀/手/、帮/派等。南疆:范围为南部云梦大泽和西南十万大山,南疆人被中土人成为“夷人”,狩猎为生,善用巫蛊之术,诡秘非常。夷人不能被重零附体。西域:范围为西北荒漠和北部草原,西域人被中途人成为“胡人”,游牧为生,善歌舞,善武艺,与中土有贸易往来。胡人不能被重零附体。极北境地:与西域接壤,界限为某山脉。范围为北部一部分和东北。有无人居住暂时不明,及其寒冷,几乎任何生物都无法在极北境地的冬季生存,夏季也只有训练有素的侠岚和武功高强的普通人来。东南沿海:未知区域,智慧奇异物种横行。——————————————————————————————————————————————【封神柱】就是lz给无极之渊那五个柱子起的名字。——————————————————————————————————————————————【××神坠】每个殿一个神坠,且不变动,继承了某个神坠的太极侠岚必须出任某个殿的镇殿使。破阵执政期间丢失三枚神坠,故朱天殿、阳天殿、鸾天殿无神坠为特殊情况(后来钧天的也丢了)。+++++++++++++++++++++++++++++++++++++++++++++++++++++++++++++++++++++++++++++++++++++++++++
【章壹】世外桃源【提示:涉及较多历史知识,看不懂请看最后的注释。此章除了最后都看不出和侠岚有关,但是请一定要看到最后。】红色的夕阳已从两座山和中间渐渐藏起了脸,仍泛着才下的天际划过两三道回巢的鸟影,不紧不慢地在绚丽的画缯上留下轻浅的痕迹。就连穹庐下的层峦叠嶂的群山,似乎也要在这沉闷的节奏里,昏睡过去。在这养的群山中、在这样的黄昏下,急促的马蹄声未免有些太过快活了。铁掌踏在长满青苔的山路上唱出一首热烈的歌。峰回路转间,看得清楚:那是两匹枣红的快马,健壮优美的形体在山间小道上飞奔,兴许是驾驭者技艺高超,如此曲折幽暗的道路,速度竟也是迅疾如风。正是嘉定四年。①天下隐隐有大乱之势,汉人的天下只剩了半壁江山。北方有金、元虎视眈眈;内宁宗甘愿在完颜氏之前以侄自称,奸臣作乱朝廷,党派之争依旧剧烈……“嘉定和议②”之后,大宋又沦为何物?汉人又沦为何物!可恨!可悲!可叹!”巴蜀之地。一条山路上,身着月白儒服的少年一面驾驭着快马,一面嘴中怅恨地念叨着。这后生不过将及弱冠的年纪,眉宇间含着一种苦。这苦,便是当今天下有良知的读书人,差不多都有的家国之苦。少年名为芜扩,字子清,按他家中的规矩,未弱冠是不准取号的。“啊呀,子清哥哥,你又来了!子清哥哥如此心系天下,完全是无用嘛!不然那衙门怎么会咬着你不放?哼,要我看,当今的皇帝那么无能,还不如叫那完颜氏捉了去③!”说话的女孩快了芜扩一个马身,十年刚多了两个个零头的她仍是一副垂髫孩童的稚嫩模样。她以愤愤回复了少年的愤愤,单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摸着腰间的匕首——以她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马上技术实属不易。芜扩重重地叹了一声,道:“你懂什么?圣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本该是死而后已!文正公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几时,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要妄加评论!”几时不以为意地吐了吐舌头,道:“女孩子家家?你也不看看是谁替你砍了那么多蠢猪!不就是那坐在汴州的蠢猪头子同名④嘛,却偏偏要杀你——”她这次连皇帝的敬称都省略了去,显然是很不满。“别这样,这是要掉脑袋的事!君君臣臣,又怎可如此逾越!”芜扩又叹了声。“得了,别拿书房里那套压我,你们这些读书人,光说不用算个屁,那些伟大的言论怎么不拿到战场上去?”“你……唉!自从大宋失了半壁江山,天下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当今皇上虽然签订了屈辱的嘉定和议,但恢复了理学的地位,也还有些成就了。”芜扩仍是叹,却又说不清自己在叹什么了。芜扩家中世世代代都是商人,简直富可敌国。但自古“士农工商”,以读书为贵,农民次之,手工者再次,这商人是最卑贱的。虽然有钱,库藏绫罗绸缎,也是只能穿着麻布衣裳。但到了芜扩爷爷这辈,老爷子毅然散尽家财,买了个很大的官做,芜扩便不再是自由学习算数、交换之道,而是泡在四书五经中了。而几时则是当年老爷子捡回来的流浪儿——老爷子并不是什么慈悲之人,至于为什么带她回来,在老爷子去世后,也就成了不解之谜。她能识字,好武艺,身上带着的匕首造型古朴,而刃却是极好的,看上去来头不浅。刀尖弯曲,不似中原之物。在刀鞘上,用古文字雕镂着“七宿”二字,细细分辨,竟是战国时期韩国的文字——这种文字在秦扫六国、统天下之后已经不再使用,算起来竟是有千年历史。然而刀锋却仍然锋利如新,寒光恰如星辰,想来大约是家传的。但芜扩并不在意几时的身世或是“七宿”的贵重,他只当她是自己的妹妹。胡人占领北方时,太多的家族在逃亡的过程中没落了,也许几时家里只是一个古老而如此没落了的家族。如今芜扩的父亲惹上了其他官宦,自己被抓住了“与天子同名,犯了不讳之罪⑤”的辫子,才照着爷爷的意思,与几时逃向家中祖训上记载的“桃源”。芜扩记得那祖训的意思,说是若是遭了天大的罪孽,便要逃向巴蜀之地,寻得桃花之源,方可保家族安全。正想着,却听到了几时的一声惊呼:“子清哥哥,老爷子说的‘桃源’是不是已经到了?你看那边——”她扬手一指,指向日落之处,果然在余晖的金红光芒下,盛开着粉红的桃花,“果然是到了吧?这白露(PS白露在阳历九月初)都快过了,这花却仍开得这么好!”她兴奋起来了,骑着马高兴地围着一棵参天古树转了两圈。这树至少得有上百年的年龄了,几个人恐怕都抱不住那粗壮的树干。芜扩又叹了口气——仍是不知道在叹什么,道:“这桃花之源,是否真的如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中描写的那样一副天高皇帝远的和乐景象?”几时转了转眼珠,清秀的小脸上笑出了花,道:“管他呢,我总是会保护好子清哥哥的!”芜扩愣了愣,因缺水而干裂的唇边勾出一抹由衷的笑。孩子总还是天真的,总还是干净的。没有成人世界的冷漠隔阂,也没有勾心斗角和盘根错节。这样的纯白,应该是永远延续下去的。芜扩笑了笑,带着些许苦涩:为何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自己跑到这深山之中呢?“小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这深山老林的恐怕是找不到人家了,我们还是勉强着歇息一晚吧,想来桃源也不远了。”多愁善感的少年翻身下马,一边说着,一边细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哦,明白!”几时应道,从马上的包裹里去出狐裘来——先前说过的,芜扩的爷爷是商人出身,这聪明得成精的商人当了官,还怕收不回那几个钱?此时的夕阳已经彻底隐藏在黛色的群山之中了,远处两个山峰之间的缺口中探出一点银色的光晕,青白色的月光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叶子,又和风声以及鸮(PS鸮目的鸟类现在都被叫做猫头鹰)的怪异叫声,和在一起了。丛林之中,霜打的叶子发出簌簌的响声,却并未惊醒熟睡的两人。是的,在这深山老林之后总,两人竟都很快地熟睡了。于是他们就并未看见,那天空中白的发蓝的月亮,如在水中似的,恍惚了一下,发出了诡异的红光。这红光正如厉鬼的眼,充斥着怨恨。于是他们也并未看见,几时腰间的七宿匕首随着红月的出现而光芒大盛,那两个古体文字金光灿灿,照得几时周身如白昼——然而就是这样两人依旧睡得香甜。天上的星星们接收到红月的恶意的光,大部分都黯淡下去,唯独东方七颗星辰竟亮过了北极和北斗,寒芒凌厉如刀剑,与空中红月对抗。这七颗星辰恰如龙角,咽喉,前足,胸,龙心,龙尾,以及摇摆形成旋风的龙尾,正好是一条在天空翻腾的青龙!“苍龙七宿……”几时在梦中嘤咛了一声,像是在噩梦中看到了什么。星辰的光芒和红月的光芒交相辉映,赤、白相互缠绕、渗透,就这么僵持了一会,最后,那红得灼眼的月亮又白了回去,而北斗和北极也小心翼翼地显出了身形,苍龙七宿也重新隐匿到无垠的夜幕中去了。月华依旧照着天下万物,只是似乎不再是青白,而是柔和的乳白了。正如一双母亲的手,柔荑般拂过众生。于是快要掉了的叶子重新抓牢了枝丫,舒展开来,干渴的枝子们也水润起来了。周遭竟是如同时光逆转,从秋天便到了夏日。浓绿的鬼火飘飘忽忽,越发骇人。丛林间的簌簌声越发的大了——两道鬼影窜向了芜扩和几时!一道黑影直直撞进了芜扩的身体,居然就那么消失在他身体上,而另一道本来也打算进入几时的身体,却不知被什么妨碍,只得疑惑得打着转。“谁!”几时终于是醒来了,她眼前的是一只黑乎乎的、头部有一个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圆圈的怪物。“这……是什么东西……”几时震惊地望着眼前的怪物,第一时间抽出了腰间的匕首。环视四周,却发现自家子清哥哥头上却也有了像怪物一样的圆圈,浑身散发着黑气。“子清哥哥!”她担心地叫起来。眼前的少年完全没有了生气,像死人一样沉寂,只是浑身散发着黑气越发明显了。“嘭”怪物头上的圆圈亮起来了,竟发出了一个紫色的光球。几时一侧身,向后一跃,躲开了一击。她喘着粗气,刚刚她站立的地方已经被轰出了凹陷,如果不是她从小习武,所以身手比同龄人敏捷很多,估计真的要被不明不白地打死了。虽然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这东西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几时自责自己居然丧失了警惕性,在这深山老林中竟睡得那么沉!“怎么办……子清哥哥,你快醒醒!”几时不知所措地站在一群怪物中间,将匕首横在胸前,护在躺在地上的子清。终究还是个十二岁的女孩,自然没有那份沉稳去应对这样莫名其妙的状况。怪物逼近了。它慢慢地踱着奇怪的步子靠近她,它们没有再次发动那种光球,而是保持着诡异的行进姿势一步步朝着她走来。明晃晃的圆圈似乎也在嘲笑着年时汐。它们没有面部,但是几时觉得它们在笑,在享受着自己的恐惧和焦急。几时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它们踏着这世上一切罪恶而来。几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芜扩,哪怕付出一切!这正是自己自从被老爷子捡回家,第一次在那聚集园林工艺之精妙的院子里见到那个认真读书的少年时,被老爷子定下的命运!可是,她在紧张地看着四周的时候,完全无法注意到背后的情况,背后芜扩的情况。他头上的圆圈已经和周围的怪物一摸一样了,在他身前,忽然冒出一滩油腻的黑色液体,然后朝她喷出一个光球。那光球其实是零煞。这些几时眼中的怪物,便是零了。而那方才还担心着天下大事的芜扩,已经从傀儡变成了重零,一只彻头彻尾的重零。零煞带着死亡的气息在她背后发出越来越盛的紫光。几时回头了。虽然即使不用看,她的直觉也告诉她,死亡将至。她棕红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炫目得令人不得不闭上眼睛的紫光。于是她闭上了眼睛。时间仿佛静止了。“泽兑鬼尘珠——”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字数:3643】①嘉定四年:公元1211年,在位皇帝为南宋第四个皇帝宋宁宗。②嘉定和议:1206年五月,宋分道进兵。起初从金人手里收复了一些失地,不久,金援兵大量南下,宋大败。1208年,即嘉定元年,双方重定和约,史称“嘉定和议”。③完颜氏:金人皇家姓氏。④同名:宋宁宗名为赵扩,芜扩与其同名。⑤避讳姓名:古代常识。例:赵匡胤(宋朝开国皇帝)登基之后,其弟赵匡美为避讳改名赵光美。
【章贰】烜煌神剑破阵十二年四月,鸾天殿镇殿使左师的学生:太极侠岚山鬼谣,两仪侠岚弋痕夕、云丹,接受秘密任务,赴南疆十万大山取百年前的一侠岚遗留的剑,剑名曰“烜煌”。烜煌剑约三尺,三指宽,轻薄无比,剑面有血红纹路,出鞘之时赤金光芒闪现,竟夹杂着无比精纯的火属性元炁。虽然取剑的任务之中惊险重重,但被三位优秀的侠岚一一化解,顺利为玖宫岭取回此物。玖宫岭到十万大山的路途非常遥远,而这一路他们三人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最多的问题就是和当地夷人语言不通,无法沟通,南疆人又对他们这些中土来的人没有一点善意,于是三位在中土的普通人中几乎无敌的侠岚便屡遭南疆秘术的黑手。大概是开始适应了和南疆夷人作斗争——而非与零对战,他们三人几乎都要忘掉世界上还有种邪恶的生物名叫零,而他们正是为了对抗零而生的侠岚。这是三人四个月来第一次遇上零,而第一次的情况就比之前见过的糟糕太多:黑夜之中,不过十岁出头的女孩跌坐于地,而身旁的男子头上的零印已经完全,明晃晃地发着耀眼而刺目的光芒。三人虽然很快解决了那只畏惧于三人比起它来说强太多的力量想要逃掉的重零,但是其中一人已是被附体了,而且头上的零印已经若隐若现。“回神闪电!”蓝紫发色的青年熟练地喊出一句口诀,双手结印,左手掌心的五瓣气旋发出炫目光芒,他脚下张开一个美丽的图案,而在芜扩头上,却聚集了怀怒未发的雷云。顿时,一道耀眼的闪电打下,正中目标。黑色的浓稠液体在芜扩脚下出现,从中上浮出一只重零。这重零不过刚出现,就被云丹用几个元炁弹再度化为虚无——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这种残忍的生物。然而重零的确从芜扩心境中出来了,但他头上的零印去并未消失。显然,重零在之前已经完成了附体转化。“奇怪,这傀儡还没变成重零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完成转化了?”发动回神闪电的便是鸾天殿的两仪侠岚弋痕夕,他有些奇怪:往日重零适应傀儡的身体还得有点时间,而现在这人还未变成零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却已经无法被回神闪电救回。刚刚发动侠岚术救下几时的白发男子冷哼了一声,正是山鬼谣。“小丫头,这男的这个样子多久了?”山鬼谣挑了挑眉,指了指并未有动作的芜扩,如此问道。“被……救了?”小姑娘喘了口气,似乎是被吓到了,并未回答山鬼谣。几时抬头,打量了一番救了她的人:一个白发的男子,一副凶相,左手中提着一个细长的物体,用白布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一个遮着半边脸的青年,还算温和,只是说的话的确令人奇怪;一个默不作声的美丽女子,一袭碧色衣裳非常奇怪①。心里虽然奇怪这几人眨眼间弄出的阵势和明明能听懂每一个字却不明白意思的句子,但她几时好歹也是读过书的孩子,平复了一下心头的惊恐,手摸向腰间的七宿:她从小便佩戴着这柄匕首,已经养成了刃不离身的习惯,抚摸着凹凸不平的两个篆字,心里总会踏实一些。然而这不摸不要紧,手刚碰到腰间的七宿,几时便吓了一跳——本应该如正常金属般冰冷的两个篆字,如同刚从炼铁炉里拿出来一样灼热,要不是放开的及时,她会被这温度烫伤!——这又是怎么回事?云丹瞧了瞧小女孩慌张的脸色——女人的心总是细腻些——问道:“你没受伤吧?”“没、没有!”几时习武的女子出于好强的性格,很不喜欢别人说她受伤或是别的什么,即使是救命恩人也不行,急忙摇头,从地上一跃而起,似乎要撇清与“受伤”二字的关系。“小丫头,这男的这个样子多长时间了?”山鬼谣看了看如猫被踩了尾巴般从地上蹦起来的女孩,重复了一便刚才的问题,只是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山鬼谣那是什么人?玖宫岭的天才,史上最年轻的太极侠岚,很快也将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镇殿使。他的傲气,说得有文化一些,便是恃才傲物,说的接地气一点,就是天才病。几时察觉到了救命恩人的不耐烦,虽然不屑于书房中的条条框框,可是“知恩图报”四个大字还是随着老爷子的亲口教导,牢牢印在了心上。当初芜家老爷子将她带回芜家的时候,就这么清楚地告诉她:“小丫头片子,记住了,被我救了你就要知恩图报,以后就保护着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吧!”年幼的几时从此深刻地明白了一句话:“一报还一报,得到什么就必然要付出一些别的。”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的几时不再犹豫于眼前三人的奇怪,说出了实情:“不知道,一觉醒来子清哥哥就是这样了,”几时说到这里咬了咬嘴唇,喃喃道,“都怪我,警惕心太差了。”“哦?”山鬼谣似乎察觉了什么,“伸手。”他简单地命令道。既然有两只重零,在两人毫无防备的时候出现,一只附体了那个什么子清;另一只——按照重零的智慧水平——没有道理不附体眼前这个女孩,那么问题只能出现在这个孩子身上。弋痕夕和云丹对视一眼,都听明白了山鬼谣的话外之音,彼此都是多年的伙伴了,自然一下子明白了那位的思维过程。
“干嘛?”几时不解,又看了眼仍躺在地上的芜扩,心头顿时一紧,猛然惊醒:方才都被吓糊涂了,竟忘了芜扩的危及情况!“你们快救救子清哥哥,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对吧!”“……”三人一滞,他们拿不准是否真的要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说出那样残忍的话。看这孩子衣服精致,显然是生活的不错,对这样一个甚至连死亡都不见得明白多少的孩子,如何说得出口:你的亲人已经没救了?最后云丹开口了:“刚才零已经完成了附体转化,他已经是一只彻头彻尾的重零了。”她担忧地看了眼一脸疑惑的几时,这个女孩显然不明白“附体转化”、“重零”是什么意思,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些怪物。 你……节哀。”说着,有些心疼地看着女孩闻言顿时迷惘起来表情,摸了摸几时的头。云丹理解幼时丧亲的痛苦,更理解眼睁睁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被转化成零那种罪恶的东西——尽管这个孩子并不知道零是一种怎样的生物,可是她仍明白了,这是怪物。三年前,十四岁的云丹正是这样眼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因为零的附体,再受到回神闪电的伤害,本就虚弱的身体再度恶化,就生生在云丹的眼前咽气。“云丹……”弋痕夕皱了皱眉,看向云丹,他自然地想到那场令给云丹太大打击的事故。“子清哥哥……是被这怪物杀死了,是吗?”几时问道。但只要她一想到子清可能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她就恐惧地不能自已。“是。”山鬼谣道,看了眼已经不忍再说下去的云丹。 被零所伤的人他们经常见,但是很少见到过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变成重零的。虽然不明白眼前已经变成重零的青年为什么没有变化样子,也没有醒过来。几时眼圈红肿,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她喊了出来:“我不信!他明明还在那里!为什么……他……”她不敢再去说下去。都说小孩子的接受能力是最强的,种种事情变故在一起,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种怪物,已经接受了“能操纵各种法术”的侠岚的存在。但是她唯独不能接受芜扩死去的事实。如果把这个时间点往后再推个十年,如果她正好遇上的是辗迟这个拥有零力的侠岚,那么也许芜扩还有救,但可惜,时间上的事情,向来没有如果。发生的已经发生,一夜之间,就是生死两茫茫。几时并没有三人想象中的哭喊,甚至连眼泪都没有,只是双眼空洞,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只是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喃喃地念叨:“不可能……不可能……”回忆中,那个温和得有些弱气的人的一举一动还崭新得如同刚刚书写在纸上,鲜亮的黑色墨迹。皇城杭州是满眼的大红色,分明是一片张灯结彩的喜气洋洋。灯笼异常光鲜艳丽,满院子的欢乐祥和映衬着红色的装饰似乎要溢出去了。“子清哥哥!你又从宴上跑出来了,小心我告诉老爷子去!”一个清脆带着些小小的鼻音的女孩声音在因为都在宴上而空旷的院子里响起,听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果然是穿着火红色新衣的几时;院子里那棵桃树下的石凳上,坐着的一身红衣,却仍然显出一股水墨之气的芜扩。芜扩抿了口茶,失笑道:“你该是知道的,我不喜欢那种应付。”“好吧,其实我也不喜欢!”几时做了个鬼脸。“当今的天下人,本不应该是有闲心过节……”芜扩皱了皱眉。“什么?”年幼的几时并不晓得这些天下之事,自然无法明白。“没什么……小时一定要快乐。”“子清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我很快乐啊,和子清哥哥还有老爷子天天在一起,我很快乐啊!”“那就好……真好……小时一定要快乐下去,不管我们是否还在。”芜扩喃喃道。记忆的片段一闪而过,让几时从心口一直疼到心灵深处。芜扩对于几时来说到底是什么?毫无疑问,是兄长。虽然这个读书的兄长比习武的几时弱太多,然而就是这样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总是单纯地为了她好,而并非像老爷子那样精明得盘算着什么。他会在院子中那精美的雕花桌子上铺开宣纸,一笔一划,手把手地教几时书写那些前人优美的诗句。他喜欢在树荫下弹琴,几时就丝毫没有形象地趴在草地上,看着他比她自己都要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古琴上灵活地跳动。……几时总说芜扩太胆小,带着几分嫌弃的意思,但是那仍然是如亲兄长一样全力照顾着她的人。一起成长的羁绊,是根本解不开的结,是深入骨髓的习惯。那是……亲人啊!整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不要死啊!不要死啊!求求你,子清哥哥,不要死啊!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山鬼谣皱了皱眉头,心里思量了一下,终于暂时放弃了确认几时是否有侠岚印记的事。这荒郊野岭的十万大山,即使只是边缘,也离中土太远,出于侠岚的正义,估计也得把她送回家去,到时候再说吧。弋痕夕上前正欲劝两句,却被云丹一个眼神拦住了。正在众人陷入沉默之时,山鬼谣手中的白布包着的细长条却突然发出了红光。在场的三个侠岚都能感受到,其上爆发出的火属性元炁。这元炁强大得身为太极侠岚的山鬼谣都不得不松开手,后退两步。“烜煌……”弋痕夕瞬间聚炁,掌心浮现若隐若现的绿色光芒。云丹也马上做出反应,而那边山鬼谣也浑身绷紧,蓄势待发。“早该知道这东西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山鬼谣脸上闪过一丝狠厉,扭头对着两个同伴冷笑,“还记得这东西出鞘时爆发的强大火属性元炁吧?破阵那个老狐狸……”对他非常熟悉的两人自然发觉他眼中燃起的亮光代表着什么——他好奇了,他非常地感兴趣。无论天赋再怎样恐怖,无论实力再怎么强横,终究还只是不过弱冠的血气方刚的青年人,要是连这份兴趣——对于未知的强大的兴趣,都消失了的话,那山鬼谣的心可就真是和他的头发一样老了。“看她——”云丹语气中带上了惊异,指向几时,只见那双本是正常的枣红色的眸子已经要像是经高温烧灼的铁块一样发出明亮的红光。“被蛊惑了?”弋痕夕看了看几时,又看了眼那柄据说是绝世神剑的烜煌,带上了几分厌恶。果然如弋痕夕所言,方才还两腿发软跪倒在地的小姑娘猛然起身,以惊人的弹跳力蹿上空中,伸手握住了白布包裹着的烜煌。霎时间,赤金光芒大作,竟比衣冠冢的出鞘之时还要耀眼!包裹剑身的白布不知何时已经粉碎,化为虚无,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三人都愣了,眼瞧着几时夺了剑,以轻盈地身法落到地上,抽出烜煌,向山鬼谣砍去。动作之行云流水,气势之磅礴浩大,早已远远超出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该有的实力!破阵十二年八月十四,趋近于满月的玉盘嵌在深蓝的天空中。与十万大山相隔万里的南方落梅城,一红发赤瞳男子忽有所感应,心神不宁,举头望月,却是嘴角轻勾,骤然握紧了拳头。——当是时,神剑烜煌,现世!【字数:4406】【注释】①几时眼中的云丹服饰很奇怪:侠岚原著中的男性角色的衣服还有些短打的意思,但是女子的衣服就……辣妈也是,还有点短打的意思,可是辰月、碧婷、云丹、浮丘的服饰对于“规矩”到一定程度的南宋人来说,暴露得已经可以直接被划为最淫荡的女子的行列了。【知识链接:宋以来,受到理学思想的影响,帝王的思想趋于古板,苛刻化。出现了我国著名的三纲五常,这就要求民众去执行和认可。这个时候服装的要求以宽松但要遮住全身,而不能坦胸露乳。以上,来自百度百科。】
【章叁】杀掉!一双真真正正在喷着火舌的眼睛,一柄燃烧起来的利剑。这就是梦中几时所看到的场景。满眼的熊熊烈焰,只有这么一副神异的画面。“这是……什么?”几时才刚刚做出疑问的反应,场景却突然变换了。仍然是满眼的红,然而这次确实血染长街。她认出来了:这是沙场。她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身下跨着千金的战马,身穿赤色甲胄,手持一柄有着血红纹路的三尺青锋,煞是威风凛凛。那人踏着敌人的尸体,疾驰如风,手起剑落,每一次挥动都是一道毁灭的弧线。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勒马,停在了几时面前。仍是看不清那人的的面孔,只隐隐约约觉得这人较为清瘦,和攻击力不成正比。“零,杀了你最重要的人?”开口便是一句不明不白的问话,只不过这轻飘飘的语气反倒是像这人万分确定了一样。几时心里觉得这人太过古怪,非常恐怖,于是并未做声。“杀了零,杀了它们!”幽怨的声音充斥了几时的大脑。几乎是一瞬间,她觉得满眼的红都燃烧起来了,几乎要把她融化。她堕入了血红的深渊。“杀了……零……全部杀掉……”现实。眼前的景象着实有些混乱了。山鬼谣面不改色,冰冷的灰眸直直看向那双亮得不正常的眼睛,迅速抬手一指,银白的元炁夹杂着戾气破空而去。正是山鬼谣的侠岚术“泽兑·鬼尘珠”。这一招虽然算是常规侠岚术,比不得弋痕夕暂有的侠岚术“风巽·千叶翔龙”威力巨大,甚至不如云丹的“泽兑·万藏金针”的麻痹效果有用,但是这么普通的一击若是附上太极侠岚的元炁,就不再简单。更何况,山鬼谣从来不是个吝惜出手力度的人。受到烜煌操控的几时头一偏,躲了过去。这对于一个自由习武的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对于几时,鬼尘珠的威力固然大,但是速度恐怕还比不上箭弩。脚尖轻点在地上,再度发力,正欲向山鬼谣再次攻去,却见烜煌再度光芒大作。“杀了……零……全部杀掉!”被蛊惑的女孩喉咙中发出嘶吼,一转身,竟冲着芜扩而去。手起剑落,赤金的光芒扫过芜扩的咽喉。顿时,零印退散,还存在着芜扩那人类外形的重零顿时化为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渗入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场的三位侠岚都能感受到,他们附近最后的一丝零力反应已经消失了。兴许是感受到了这点,烜煌剑的光芒随同火属性元炁的反应一下子消失,几时脸上也浮现出空洞的迷惘,而不是之前的可怖。她顿了顿,脸上的迷惘也变为了震惊。“我……杀了子清哥哥……变成的怪物!”她哆哆嗦嗦地开口,抬眼看着已经聚过来的三个侠岚,一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恳求着否定的答案。山鬼谣沉默半响,一个手刃打在女孩的脖子上,干脆利落。弋痕夕一惊,看向山鬼谣,“山鬼谣,你……”却在接触到一起长大的伙伴的那双冷然的眼睛时没了声音。弋痕夕的确不如山鬼谣天资卓越,但毕竟已经是两仪侠岚,在玖宫岭生活了八年,执行了无数次任务,自然明白了:山鬼谣认为这个小姑娘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那边云丹没有做出任何异议,只是将几时搂到自己怀里,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云丹觉得自己一定是对眼前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小姑娘产生了类似于“同病相怜”的感情。人心总还是向着自己的,云丹看着这个目睹了亲近之人变成重零,又在那由太多疑问的剑的蛊惑下出手消灭了那只虽然已经成了零但不知为何保持这人类形体的重零,就像看着曾经亲眼看着母亲咽气的自己一般。她不得不承认,女孩在受蛊惑时说出的那句“将零杀干净”的话,的确让自己产生了比较大的情绪波动。那样的孽畜,的确应该全部杀掉,可是……那样的孽畜,却是由人类转化而来。失去了灵魂的人们,依靠着贪婪的恶念,就这样被上天操控着成为徘徊于人间的厉鬼,这样的罪孽……这样的罪孽,的确应该——全部杀掉啊!“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山鬼谣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戏谑在耳边响起,他伸手向微微泛白的东方一指,道,“从这走出五百里,有个小镇。”“没错,按地图来看,那是个中土人在南疆最大的聚集地了。到那里的话,应该能好好休息一下。”弋痕夕接腔。别看弋痕夕实力不如山鬼谣那样耀眼,但他性子里的温润使他做事稳重,出任务时也准备的细致些。云丹默默点了点头,并不开口说一句话。这么多年来的习惯让她很习惯眼前这一对没有血缘却情同手足的兄弟从不同的两个角度把事情考虑周全。这既是她自从母亲死后养成的避世习惯使然,也是现在出于女性天生的母性而把心思放在了眼前可怜的小姑娘身上。她端详着几时:眼前的女孩扎成高高的马尾,作为一个女孩子她的头发实在梳得潦草;一身火红的短打,打扮得也像个男孩子;倒是这张脸的确很圆润,看上去也的确是富人家的孩子;可是一双稚嫩的小手上却长了茧子……“山鬼谣,弋痕夕。”云丹叫住打算找点柴火两位男性,轻轻一扬下巴,把几时紧握的左手手指一根根掰开,将她掌心的五瓣气旋印记展示给两人。弋痕夕点点头,冲着山鬼谣道:“果然不出你所料。这孩子拥有侠岚印记。无怪乎重零附体了那人而她安然无恙。现在怎么办,带她回玖宫岭?”“哼,还能怎样?一个小丫头,一个弱不禁风的男的,跑到蛮子的地盘上,这本来就事有蹊跷。你以为破阵那老头把什么都告诉我们了?”山鬼谣哼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弋痕夕闻言低头皱了皱眉,他向来尊重长辈,平日里最看不惯山鬼谣的就是他这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嘴。只是他心里也清楚,这位他从小压过他一头,不,是好多头的人,还是很有这个资本的。“山鬼谣,你积点口德吧!你的意思是,破阵统领已经预料到烜煌的问题了?”云丹一撇嘴习惯性地出口,倒也习惯了不去计较,把问题拽回到正路上。山鬼谣点了点头,看了眼弋痕夕和云丹,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也对,如果只是取一把普通的剑,破阵统领大可不必用秘密任务,而且南疆离中土如此远,也不该只派三个侠岚,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程度的远征任务的配备至少是一个太极、四个两仪,没准还会带些训练了几个月的四象。而且布置任务的时候说是要秘密出入玖宫岭……如此说来,破阵统领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这把剑,对玖宫岭一定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弋痕夕如此分析道。“连左师都不知道。”山鬼谣突然冒出一句,脸色在才亮了一点的天色下有些莫名地阴森。云丹顿了顿,敏感地感觉出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中有什么不对劲,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山鬼谣又不做声了,在抱着几时的云丹身边半蹲下,伸手从她右手取出烜煌。“嗡”一声剑鸣,烜煌发出一阵红色元炁,竟组成了结界一样的东西,阻挡了山鬼谣的手。他动了动嘴角,聚起元炁,再次尝试,却仍然被阻挡。这次他感觉出来了,这元炁虽不强,但是反抗的程度随着他的力度增加而增加。云丹在一旁,也试了遍,仍然是这个结果。三人又是一阵沉默。直到弋痕夕小声惊叹了一句:“简直,像有生命一样啊。”云丹点点头表示赞同,轻声说:“我记得很多传说中,都说一件有灵性的器物,是会认主的。看来这个情况的确存在,而且……这剑莫不成存在着精魄一类的东西?”“得了吧,云丹,这都是骗小孩的。”山鬼谣不屑道,心里却是开始认真地琢磨起来。弋痕夕取出火折子,点燃所剩不多的篝火,也盯着几时手中的烜煌看。火光凄厉地歌唱,开辟出光亮,噼里啪啦的火星四射间只断断续续地响起几时的喃喃:“杀了……零……”显然是那剑的蛊惑仍有残留影响。天,已然亮了。【字数:2847】
【章肆】何谓侠岚山鬼谣这手劲的确够足,弋痕夕背着他从他们这晚所在的树林一直走到五百里开外的小镇,竟睡得跟死人一样,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甚至弋痕夕开玩笑地说,山鬼谣你别是把人家打死了。山鬼谣自然不可能真把人家小姑娘打死,不过他这一击本来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道,其实他们都没感觉出来,这一路上,几时腰间的七宿和“不肯离开几时”的烜煌都在发烫。几时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嗯……你,是谁?”几时睁开眼睛就是云丹一张秀而不媚、清而不寒的脸。几时心道自己方才那一觉浑浑噩噩,而再之前似乎经历了很多了不得的事情。黑夜、怪物、光圈、三色光芒和炽热的触感在眼前模糊成一片……“这是哪?”几时克制着头的胀痛,小心翼翼地问眼前看起来有些冷淡的女人。云丹眉毛不宜察觉地挑动了一下,暗衬难不成这孩子竟忘了她被烜煌操控时的所作所为了?这倒也是个好事,嘴上却道:“这里是客栈,你被零袭击了,我们救了你。”为了节约开支,也为了照顾小姑娘,四人睡在一间较为宽敞的客房里,云丹躺在几时旁边,山鬼谣和弋痕夕两个大男人睡外间。此时山鬼谣弋痕夕听到动静都撩开帘子进到里间,恰巧听到了几时的问话。弋痕夕皱了皱眉,倒是山鬼谣脸色一点没变,饶有兴趣地看着几时。几时被盯得发毛,不自觉地往云丹身后退了一点,嘴上却不敢示弱道:“零?袭击?还有你们看到子清哥哥了吗?就是一个身着月白衣服,十八九岁的男的……”“死了,被零杀死的。”山鬼谣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几时的话,“要我详细描述吗?”几时蓦地瞪大眼睛,摇头道:“这不可能!你骗我!”云丹瞪了眼冷漠到冷酷的山鬼谣,显然是不满于他的直接,却又仔细一想,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只好作罢,顺着话茬接下去:“我们很抱歉,你的亲人已经……回天乏术。”云丹一双如玉般凉的手——她一直体温偏低——抚上小姑娘冒汗的额头。她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小姑娘的悲痛,最后实在心疼,便把她搂到怀里,柔声安慰:“哭吧,想哭就哭吧。”几时便真的哭了起来。最初是嘤咛如蚊虫,用小女孩特有的柔嫩嗓音低低啜泣;然后逐渐变得绵长、悠远起来,似是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到了最后就变成了嚎啕大哭,扯着嗓子要把一切委屈、不平、惊恐吼出来。她哭了很长时间。不知为何,几时对于这个消息带来的悲戚接受得很自然,几乎没有真正的怀疑。这兴许是因为那段记忆被不知名的力量抹去,但并未抹去情感仍在,于是记忆的确是段空白,但这种心情是连续的罢。以上都是山鬼谣被小女孩哭得心烦时心里的计算。他实在算不得什么心肠软的人,且愈是长大愈是冷漠,若用我们现在的词汇来说,小时候的那是“傲娇”,现在可真就是“闷骚”到家了。几时的声音延续了很长时间,几乎要把她为数不多的人生全哭进去了。然后她停止了。几时手又不自觉的向腰间的七宿抹去,却空无一物。“我的武器呢?”声音里是稚嫩的倔强。弋痕夕无奈,指了指床头的一剑一匕首,眼看着几时迫不及待地将七宿重新放回腰间,又对着已经没了白布包裹的烜煌露出不解——却透着渴望是神色,不禁失笑道:“这把剑,现在是你的。它——嗯,大概是认主了。”即使弋痕夕长了十七年也从未碰过剑这种东西,但他能看出这烜煌的确是一把很好的剑了,就凭那是破阵统领亲自点名要三个鸾天殿的侠岚在保密情况下取回它就可见一斑。从小姑娘手上的薄茧,随身佩戴的精美匕首来看,弋痕夕无比肯定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对冷兵器绝对比他们三人了解的多得多。几时听完他的话,一张还带着泪痕的脸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狂喜,又被悲伤压制下去,伸手拿了剑,稍做动作,烜煌无比精美的剑刃就暴露在空气中。“所以说……零到底是什么啊?”几时突然发问,盯着烜煌血红的纹路发呆。
山鬼谣和云丹都转脸看向弋痕夕。弋痕夕知道这是要他来解释的意思,只是那两人眼中的“我看好你哟”的神色让他有些不自在。天知道为什么这两位同伴遇上这种事一定要找自己?他认命地开口:“伸出你的左手看看。你和我一样,拥有这个印记,你也和我一样,拥有可以成为一名侠岚,驱逐零,守护世人的资格。”几时听话地伸出左手,另一只手摸了摸这个深色的印记,道:“守护世人的资格?我还以为这是血统印记什么的呢,我娘也有。”几时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五岁之前的记忆,找寻母亲那模糊的面容,却发现她只能依稀记得母亲抚摸着她的“胎记”和她将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山鬼谣那边与云丹对视一眼。虽然父母不是侠岚但孩子是侠岚的情况也数不胜数,但只要是父母双方任意一人有侠岚印记,孩子也不出意料的会拥有这个五瓣气旋,至少玖宫岭的史料上只记载了一个反例。这个反例嘛,原因的确是未解之谜,不过本人山鬼谣、弋痕夕、云丹三人都见过,然后云丹总说,那种莫名其妙的人是侠岚才怪。弋痕夕接着说道:“那么你的母亲很可能也是一名侠岚。很久以前,邪恶的零曾经侵入世间……”“我知道的哟!叫——穹奇,对,就是穹奇!”几时叫道,记忆中的音节脱口而出。弋痕夕愣了愣,随即想到这孩子的母亲也拥有侠岚印记的问题,顺着她的话说:“对,是叫穹奇。”“等等,”山鬼谣忽然打断弋痕夕的“科普”教育,“你母亲在哪?你又怎么会跑到十万大山里?你对零了解多少?”这是他一直想问却没机会问的。“十万大山?你们这么称呼蜀地吗?我母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死了,死于金人之手。”几时的眼睛里迸发出仇恨,随即又暗淡下去,“子清哥哥是我最后的家人了……”是啊,最后的。老爷子已经去世了,芜扩的父亲也上了刑场,如今芜扩也被零所杀害,几时虽年幼,却清楚自己已经孤身一人了。“零……我只知道,它杀了子清哥哥!”几时蓦地抬眸,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又隐隐浮现出泪光,却被生生忍了下来,“侠岚是吗?我要成为侠岚,我要杀了它们,把它们杀干净!”三人听得这由仇恨引起的,掷地有声的誓言,却不由得恍惚了一下,想起了各种成为侠岚的原因。云丹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是一名侠岚,身为普通人的母亲一直向她讲述着侠岚的伟大,于是就那么顺理成章地去了玖宫岭。弋痕夕想来不禁失笑,那时作为小乞丐的自己仅仅是为了能吃饱饭的理由,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条注定充满荆棘的路。山鬼谣仔细琢磨了下,当时自己是想要变强吧。是了,他想拥有一个更精彩的人生,一个脱离街头巷尾,脱离偷、抢,脱离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无聊命运。即使这种人生,比普通人的生涯,背负着更多,也沉重更多。想来,他们之中竟是谁也没有眼前这姑娘的冲动最“简单有效”。这个小姑娘,是单纯地仇恨零,想要杀了它们。弋痕夕心里微叹,嘴上却道:“你真的决定了么?侠岚的道路艰辛异常,不是你想当然的那么简单的。这样吧,如果你真的愿意成为侠岚,等你长大一点就来玖宫岭吧,我们现在先送你回家。你家在哪里?”几时眨了眨眼,脸上写满了黯然:“老爷子已经去世了,父亲大人上了刑场,”她顿了顿,她是被当做芜家的小姐养大的,虽然一直没有亲切的叫芜扩的父亲“爹”,但一直是以“父亲”称呼的,“子清哥哥也死了……我不能回家,回家会被皇帝杀头的。”弋痕夕愣了愣问道:“皇帝?那是什么?”几时闻声惊诧地抬头,道:“你……不知道皇帝?开什么玩笑!”弋痕夕仍然摇摇头,转过脸来看云丹和山鬼谣,那两人流露出不解的神色。几时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但是却完全笑不出来,她干巴巴地抽动着嘴角。纵是几时不怎么喜欢读书,但至少受着芜扩的影响,加上动身寻找“桃源”的时候,芜扩天天在几时耳朵边上背诵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于是多多少少记起了一些。想到芜扩,几时的心情不免有难受了一些,十二岁的小姑娘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心累”,她简直想要拔剑自刎随子清哥哥去了。——天高皇帝远。几时正在那被震惊到无以复加,殊不知那边三个侠岚心里也奇怪:所谓“皇帝”到底什么?为什么要杀这么一个小姑娘?普通人的世界的确有江湖党派之争,但是看她那意思如果回到原来的地方马上就会被杀……云丹看了眼山鬼谣和弋痕夕,小声道:“如果是被人追杀的话,还不如带回玖宫岭,总归是救人一命。普通人的江湖纷争,其实不亚于我们和零的战斗,甚至更残忍。”云丹不是桃源镇长大的,她在进入玖宫岭之前一直生活在一个很繁华的城里,也亲眼见过一个组织吞噬另一个组织的残酷。几时揉揉头,道:“总之,我想跟着你们,让我跟着你们吧!侠岚什么的,我想当,因为,我想要杀掉零——全部杀掉!”三人下意识地看向几时的眼睛,果不其然,三人都敏锐地捕捉到几时眼中又闪过一道猩红的流光,漂亮,却致命。弋痕夕扶额轻叹,道:“我们先跟玖宫岭联系一下吧……”山鬼谣却很高兴似的微微一哂道:“不用了,结果都是一样。”弋痕夕、云丹一听,顿时明白了:烜煌现在是离不开几时了,而在山鬼谣的推测中这把剑对玖宫岭有着极重大的意义,那么结果只能是一纸命令——将几时带回玖宫岭。估计就算她没有侠岚印记也必须到玖宫岭,更何况这孩子本来就拥有侠岚印记。“也罢。”弋痕夕点点头,不再召唤海东青。而那边云丹露出一丝笑意,安慰性地拍拍几时的肩膀,问:“别担心,玖宫岭是每一个侠岚的家。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云丹,这是山鬼谣和弋痕夕。”她指了指那两位。小姑娘点点头,在床上蜷缩起来,点点头道:“我叫几时。”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还有更多的秘密在前方充满荆棘道路等待着她。也许,她会像钥匙一样截开一个个秘密的锁链,亦或是,迷失在那个迷宫里。这是,她既定的命运。【字数:3725】
【章伍】墨竹岚枫已是深冬时节,然而这落梅城却是越发繁华。街头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这落梅城最繁荣的时节便是穷冬烈风的腊月,因为梅花在这个时节,开得才漂亮。想象一下吧,当六角型的雪花飘落,远处的山脉,近处的房屋,全都是银白色的,而在这一片茫茫之中,几点殷红猛地映入你的眼帘,煞是扎眼,却又觉得你的头脑顿时被刺激了,单调的白中那一枝红梅,分外妖娆。落梅城历史悠久,本是一个小镇,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约是因为小镇中处处长着红梅而吸引文人墨客吧——这小镇住进了很多“风骚之人”,而那些慕名而来的其他人也是渐渐聚集,形成了这个以琴棋书画为尚的独特城市。既然是以独特的文化闻名,书香门第自然不少,百里溪尘就是这么一个书香门第——不过,以后大概就不算了,母亲的怪病几乎耗光了家里本就还算殷实的家底,但母亲终究是死去了。祸不单行,父亲也因为过量的工作、生活的压力和母亲逝去压垮了他,也随妻西去。十四岁的百里溪尘站在自己已经萧条了的院子里,只有书房窗前的几丛翠竹依然碧绿,尖尖的叶子直挺挺地将叶端刺向四周。他轻轻叹了口气,抚摸了下手中的梨花木制的首饰盒上细细用阴刻雕着的牡丹花,似是下定了决心,决然转身,猛然间惨白的衣袂翻起漂亮的弧度。这盒子是母亲最喜欢的首饰盒,里面装着些母亲的嫁妆。为了能下葬父亲,百里溪尘只是拣了一只母亲生前最爱戴着,又有的簪子随身带着,剩下的统统要当了去。快步至城西那家当铺,一路穿过一片和乐景象,而百里溪尘却一身素白孝服,精致的眉宇间因为父母的去世和生计的问题染上忧愁。他抬眼看了看落梅城唯一一家开在城西的当铺,神色未有丝毫变化。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当铺了,自然知道这里的老板的信誉有多么好。百里溪尘抬眼看了看那漂亮的两个手写篆字“岚枫阁”,已经几乎瘦弱得像只剩骨头一样的手指,眷恋地在手中的梨花木的盒子上拂过,抬脚跨过那颇有些年代的门槛,进入了岚枫当铺。当铺店面非常深,往里走,除了门口透出的日光,只有飘忽不定的红烛作为唯一的光源。摇摇摆摆的烛火之下,隐约能看见一滴红泪挂在朱红的烛身上。百里溪尘说不上喜欢这种氛围,他总觉得这铺子太晦暗了,弥漫着一种刻骨的寒凉。不过他也没太在意,毕竟人家的铺子,用不上他说什么。径自朝那陈旧的柜台走去。不出意料,老板坐在那红木的柜台后面,手上端了杯茶,氤氲的白雾照得他犹如身处仙境。岁月在他那带着懒散的微笑的脸上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俊俏得不似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反倒如二九芳华的消瘦女子一般,脸型削尖。听闻百里溪尘的脚步声,猛然睁开眼睛,一双丹凤眼微微吊起,漆黑的眸子看不到底,深邃地仿佛是万丈深渊。暗红色的长发如火焰的蛇般蜿蜒在他背后,却被朱红色的衣袍抓住,把它们熄灭。这老板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他近乎妖艳的容颜,谁也说不清的来历,一度另一些别有用心的富人踏破了岚枫的门槛。只可惜百里溪尘几乎“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对老板的认识仅仅停留在外貌和良好的信誉上。老板目光接触到一身丧服的百里溪尘,唇角翻动了一下,有什么话要冲口而出,却又生生停住,站起身来,丝绸的衣服顺势滑落,红色的料子闪出一种媚惑的光晕。“百里溪尘,好久不见。”他轻柔地说到。百里溪尘点点头,他这些日子因为每况愈下的家境,已经是很频繁地进出这里了。他伸手,将那首饰盒放在柜台上,抬头看着老板,示意他要当了这些。老板伸手轻轻弹了弹首饰盒的盖子,道:“梨花木吗,料子倒是好料子,加上是陈年的成色, 合落梅城的口味,价钱会比一般地方高些呢。”老板扫了眼首饰盒盖和盒身接缝处那用黄铜做的锁,看上去极其复杂,镂空的部分即是装饰,也是防止它人随便打开的锁。“这锁我从来没见过,自己设计的?”又是那种明明是感兴趣的意思却也带着淡薄的问话。百里溪尘点点头,回答道:“是。先父对机关颇有些研究。”老板脸色依旧是死水一潭,没有任何表情波动,“打开给我看看。如果没猜错,里面还有些东西吧?”“嗯。”百里溪尘轻声应了声,两只手都放在锁上,手指犹如飞龙般灵动地在那繁复华美的锁上翻飞,只是眨眼地功夫,锁“啪嗒”一声,竟如一朵盛开的花般缓缓张开,细细一瞧,竟是一朵盛开的月季。
“啧……”老板忽的发出一声慨叹,目光停留在百里溪尘的左手掌心上。百里溪尘被那一声惊了一下,正欲开口问道,却察觉到老板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上。他自是明白自己掌心有什么,那是一个极其规则的胎记,五瓣右旋①的图案。百里溪尘不禁疑惑,莫非这个很罕见的胎记意味着什么,才引得老板的近似于惊呼的那声?老板轻笑了下,道:“你可知道这个印记意味着什么?”百里溪尘心道果然,这个胎记意味着什么,而且他注意到老板说这是印记,而非胎记。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知。还请老板指教。”老板皱着眉毛——似乎用颦蹙这个词更准确——沉默在不大的铺子里蔓延,溢满了两人的耳朵,他们只能听到火焰轻轻摇摆之声,就连门外街上偶尔传入的喧嚣,也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飞跃屏障而来。“这是侠岚印记,”老板最终开口,“这个世上有一种人,他们拥有天赋,当然天赋的背后是责任……”老板开始慢慢叙述,那些有关侠岚、零、玖宫岭、穹奇、上古侠岚的故事。他脸上显出一种回忆的怅惘却淡然的少见神情。百里溪尘认真地听着,脸上本来的愁容已经逐渐变成了惊异。“侠岚……”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出现频率最多的词汇,收在白袖中的手紧紧攥了起来,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手背上越发突兀。“所以,决定吧,”老板顿了顿,“要不要去成为侠岚,要不要发觉自己的天赋,要不要肩负起守护世人的责任,要不要面对残酷的战斗,要不要通过这份危险换来生存——”老板停了下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射入百里溪尘的眼睛。百里溪尘听罢,便苦笑了一下,道:“我没有选择的,这是唯一的生存之路。”以他的自尊,自然不可肯做乞丐或是别的什么难以启齿的职业,他自小身体又弱,就连体力活他也干不了多少。而卖书画又不是长远之际,更何况他还需要继续学习,能有一处地方如老板描述中玖宫岭那般的地方让他住宿学习是最好不过的了。老板从鼻腔伸出发出一声冷哼,道:“你确实没有选择呢……”说罢有低头,好看的薄唇轻轻动了两下,百里溪尘却是没有听见什么话语。百里溪尘带着几分沉重看着老板,就像在等他定夺。沉默越发惬意地舒展着它的藤蔓,肆虐在当铺里。当铺的门不知何事被关上了,这让百里溪尘从脚底生出一种冰冷森然,看着老板暗红如血的长发,他突然生出一种直觉——这老板背后沉淀着许多残酷鲜血。老板目光沉了一阵子,抬眼看看百里溪尘,从用玄金色的线绣了一只浑身浴火的鸟的袖子里抖落出一张泛黄的纸,飘飘忽忽,竟精准地落在百里溪尘面前,让人生出一种错觉——有只隐形的手将其摆放在百里溪尘面前。百里溪尘仔细一看,原来是张地图,并将线路用蓝黑色的墨迹详细勾勒出从落梅城到一个名叫做桃源山的地方。“玖宫岭就在桃源山上,不过要找到它,就要看你自己了。这东西我收下了,”老板瞥了眼首饰盒,从身后架上不知何处,抽出一叠纸,放在百里溪尘面前,“带着交子②总是比贵重的东西好。”他若无其事地收起目光,低头看了看捧在手中的茶,却是已经凉了。百里溪尘点点头,隐隐觉得这事决定地太过仓促了,但着实是给自己指了条明路。“在下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百里溪尘沉吟了一下,终于是问出了口。“你说便是。”老板目光不动,将那凉茶放下了。“先生也是侠岚?”“不是。”几乎是和上一句问题连起来的回答,让百里溪尘怔了下:这和老板平常的说话方式不一样。老板平常说话都斯条慢理的,而这一句明显是心情有了波动,才有些着急。老板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道:“一个见不得光的嗅探罢了。时候不早了……”聪明如他,自幼遍观群书又有着极好的头脑的百里溪尘又怎会听不出老板的话外之意?他知道老板这是要送客的意思。听出了那句“见不得光”中包含的自嘲,百里溪尘自然不好再说,双手捧了那一叠交子,没有数,便颌首以道别,作了个揖,穿过幽深的铺子,退出了岚枫当铺。最后只听得老板一声幽幽的嗓音穿过深邃的铺子飘到他耳朵里:“缜密的心思和丰富的知识是你最大的财富啊。”这话听得百里溪尘有些不明所以,却因为那奇异的气氛,脚步只是停了下,便跨门而出。百里溪尘在落梅城停留了三月,将父亲下葬了,一边守孝,一边打理那些书和衣物。父母的衣物统统卖去较贫穷的南城去,自己也只留了一件常服,准备换下这身全白的丧服。书定然要细细挑选,百里溪尘拣了些必须要随身翻看的书,又拣了些派兵布阵的兵法书,加起来也不过十几本。他觉得既然是无时无刻的残酷战斗,这种东西会有大用处的。老板最后那句话,确实深深印刻在了他脑海中。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三个月一晃而过。已换上常服的百里溪尘依然一身白衣飘飘,只是袖口领口都有了天蓝的纹路,一头青丝因为即将到来的长行而用最廉价的白色布条把发梢末端系了起来。他深深看着方才卖给别人的宅子,装潢早已经颓唐了,只有院子里那郁郁葱葱的翠竹仍然精神地耸立着它们箭般的叶子。一切的一切都要道别了。百里溪尘活动了一下因为书箱的沉重——其中有近二十本书和衣物,以及父母留作纪念的遗物——而酸疼的肩膀,快步走出了落梅城。他没有去看老板。他总觉得那老板深沉得是个可怕的人。正月十五已经过了有一阵子了,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屋檐上凝结的冰柱也融化了,顺着灰瓦滴落,轻轻敲在石板上。百里溪尘明白自己正在向命运挑战。他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似乎就已经被推上了这条注定的路。“其实人生本就由太多的冒险组成的。只是有的棋,下的凶险太过了。”老板依旧坐在他的岚枫当铺里,一头暗红长发,一身朱红长衣,仿佛要融进这昏暗的店面。他忽然笑了,仿若红色月季盛开,妖娆中带着血色的艳丽。——百里溪尘,你可知道,你是这落梅城千百年来出的第一个侠岚。①五瓣右旋:真正的侠岚印记是五瓣左旋,这里百里溪尘有些特殊,作为本文的伏笔存在。②交子:发行于北宋于仁宗天圣元年(1023年)的货币,曾作为官方法定的货币流通,称作“官交子”,在四川境内流通近80年。“交子”是我国最早由政府正式发行的纸币,也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的纸币,比美国(1692年)、法国(1716年)等西方国家发行纸币要早六七百年。【字数:3923】
【章陆】故人十万大山果然离玖宫岭遥远至极,三位从玖宫岭出发的侠岚外带一个身上有蹊跷的小姑娘摇摇晃晃行了两月,才不过走进了中土最繁华的东部区域。头顶的太阳像个元炁弹似的,白晃晃的,却并不热,只是冬日的暖阳有些刺眼罢了。“所以说啊,你们为什么不骑马啊!真不敢相信你们就是这么一路跑过来的!”几时手搭凉棚状看着不见一丝白云的天空,抱怨着路途的遥远。此时的几时已经完全从一系列的变故中缓过来了,也恢复了小孩子天真烂漫的本性,当然这个“本性”放到几时身上来讲就多了一份顽皮。云丹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很贵的,虽然玖宫岭提供任务经费,但是光是几个月的住宿和伙食就要花去不少钱的。”她也欣慰于这个叫做几时的小姑娘的恢复能力,至少现在从她身上已经看不出两月前脆弱的神情了。人啊,一旦找到目标,活下去还是很容易的,因为处于动物的本能,总还是向往生命的。在变故之前,几时的世界里只有芜家上上下下那么几个人,她也并不在意家国天下,在她的意识里,谁是皇帝不是问题,这个皇帝干的事对自己对家人好不好才是重点。变故之后,她可谓是没有一丝牵绊,最初的那些日子里,她总会从噩梦中惊醒——或是干脆睡不着觉。迷惘,找不到出路,看不到前方。现在有个人告诉她,她有特殊的天赋,有那个能力去守护世人、去和那些曾经剥夺她最后亲人生命的怪物战斗,她便自然有了目标。若说先开始她经常喃喃自语“把零全部杀掉”是出于烜煌的蛊惑的话,那么随着进入中土,目睹三位侠岚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出手解决祸害人间的零,现在的她可谓是真正的对零厌恶至极,且坚定了要为了与邪恶对抗献出生命的意志。毕竟,那是杀掉她亲人的,罪孽。“好了,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吃午餐吧,顺便补充一下干粮。”弋痕夕同样对几时孩子气的神色露出了笑容。山鬼谣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做了最后的决定。四人行至集市,在一个卖面食的小摊上坐下。围绕着摊主的临时厨房的几张桌子上已经有些人了,暖冬下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显然让他们很舒坦,有些人一边往嘴里送口小菜一边和同来的人谈天说地,有些人独自坐着,细细品味着其实品质并不太好的浊酒,时不时拣两颗下酒的茴香豆,也别有一番滋味。这般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却是让三位侠岚看得有些欣慰。守护神坠,守护玖宫岭,守护人类与邪念对抗的阵营,从而守护世人,这就是侠岚的意义所在。山鬼谣、弋痕夕和云丹都清楚,他们守护着的,就是这片天空下,人们的生命,人们的生活,人们的幸福。几时还小,并不理解,奇怪地看着三人脸上浮现出的几瞬的恍惚,挠了挠头,问道:“你们怎么了?发现什么了?”“他们啊,大概是心有所感哟——”旁桌的一个青年转过头来,朝着几时大大咧咧的笑着接腔。这青年人有一头散乱的棕发,全然不像山鬼谣和弋痕夕那般梳理得整整齐齐,额前垂着的头发底下在微风中隐约能看见一道伤疤;一身做工精致的米色短打,显得有些矛盾,让几时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是贫穷还是富有。整个人看起来散漫极了,散发出一种和年龄不符的颓废。几时皱了皱眉,觉得这人偷听人家说话实在可恶,于是便回过去一句:“关你什么事!”那青年又嘿嘿一笑,并不在意几时的不礼貌,而是转过脸来看着山鬼谣,慢悠悠吐出一句:“啊,山鬼谣,那么久不见,你这小子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哥哥我可是很伤心的!”一语既出,几时震惊。这个人、这个人居然敢惹山鬼谣!两个月的相处,她可是知道这位给人感觉就很致命阴冷的刚及弱冠之年的男人有多不好惹,那绝对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啊!山鬼谣本来就阴沉的面色在青年吐出那句话的时候更加阴沉了,手一抬,一碗滚烫的面汤就朝着青年扣过去。几时在看出来这一招不仅仅是把碗扔过去,还带着一股力道,同时她还注意到那边弋痕夕和云丹都露出一种“又来了又来了”的无奈表情,从而推断出这个青年应该是三位都认识的人。青年不慌不忙,毫无惧色,连看都没看,准去地接住了汤碗,并手臂一抖,卸去了那股力道。山鬼谣倒是笑了一下,道:“落秋,的确好久不见。”被称作落秋的青年又咧开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而显得有些傻气的笑容,道:“啊,山鬼谣,你可是越长越着急啊,明明当年的少年还挺清秀的,怎么成了这副鬼气森森的样子?你看看人家弋痕夕,倒是越长越漂亮了……还有啊,云丹美女,见到你我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弋痕夕捂住脸摇了摇头,心里有一种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人的冲动,嘴上还是好脾气地应道:“用漂亮这个词真的没问题吗?”而云丹的脸色已经快和山鬼谣媲美了,冷冷地瞥了眼落秋,没做声。
“怎么,离开玖宫岭混得挺好?”山鬼谣不动声色地掐断了明显还想搭讪的落秋的话头,抬眸看着他,眉宇间却含着几分真诚。落秋摆摆手,笑道:“好,好得很。本来嘛,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就不该出现在玖宫岭,现在手下也有些势力了,怎么,要不要我请你们吃一顿?”“落秋,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弋痕夕委婉地拒绝道。“是,是,你们这些侠岚,一天天的就知道任务任务任务,一点意思也没有!”落秋显然不抱什么希望,眼珠转了转也就作罢,“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别告诉我她也是来任务的,不然破阵那老头也太丧心病狂了!”“你别把注意打到几时身上。”云丹立马回了一句,拉过不明所以的几时,一副护犊子的神情。“与你无关。”山鬼谣冷哼了一声,抬眼直视这落秋一双淡灰色的眼睛。落秋也安静下来了,面带微笑,眼神却变得严肃无比,与山鬼谣的视线对接。这是一场较量。山鬼谣浑身的气势瞬间暴涨,身为金属性侠岚的云丹可以轻易地感受到他元炁流动的加速,整个人比平常更加凌厉了;而那边身为普通人的落秋却不那么容易感知了,只有同样身为普通习武者的几时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虽然面带微笑,然而眼神却是无比认真,简直就像是……狩猎的野兽一样。这并不是说几时的敏感度如何高,只是弋痕夕和云丹从小成长在对元炁高效利用的玖宫岭,早已习惯依赖元炁,这一点连天才山鬼谣都不例外;而几时却是作为普通人习武至今,虽然尚且年幼,可是武功的底子却比初入玖宫岭还什么都不是的山鬼谣弋痕夕云丹三人好得多,所以一下子就能对落秋的实力估摸个大概。“这个男人,是何等的强大……”几时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扣弄着七宿的柄。这个男人显然没有动杀意,但是杀气已然侧漏。这个人,和山鬼谣他们根本不一样!这个人手上,绝对染了鲜血!山鬼谣只是单纯的强大和性格的凌厉罢了,更别提还没什么气势的弋痕夕和云丹了。但是——“这个人,是可以笑着杀人的男人。”几时抿了抿嘴唇,无比认真地说了一句话。谁知落秋听了这话,刚才的认真却全都收敛在了眸子里,气势陡然一落,笑道:“哈哈,小姑娘,算你有些本事。”说罢,又转头对山鬼谣说,“这小姑娘你可要好好看着,此子定非池中之物!”山鬼谣也收起了浑身的凛然,冲着几时挑了挑眉,目光却落在她背后的烜煌上,答道:“不用你提醒。”那边弋痕夕云丹几时看不出来,其实这两人已经较量过无数次了,全都是平分秋色。“哈哈哈哈——”落秋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山鬼谣,你小子也成长不少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像我一雪前耻?”“不敢当。我还会更强,毕竟你只是普通人而我有元炁护体。”山鬼谣不带感情波动地回应,话里有话,他还是有些不甘的。落秋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深谙玖宫岭实情的普通人。他出生在玖宫岭,本应该向其他孩子一样去侠岚序,然后成为侠岚,但是意外出现了——他竟成为了玖宫岭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出生在玖宫岭却并未拥有侠岚印记的婴儿。玖宫岭是实力为上的,因为拥有越强的实力代表着可以与越多、越强的零对抗,也就可以守护更多,于是就会受到更多的认可和尊敬。像落秋这种根本不可能成为侠岚的人,自然是不受人待见的。少年的身上总是会有那么一股名为“叛逆”的劲,少年落秋想着既然不可能拥有元炁、修习侠岚术,那么就在武技上争口气好了。如此,少年时的他在平辈人中武技无人能敌。于是,本来就比他小了四岁的山鬼谣拽着同殿的云丹和弋痕夕上门来挑战时被揍了一顿,由此四人便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落秋在十七岁那年,离开了玖宫岭,至此杳无音信,谁知今日竟在这里遇上了。落秋显然预料到了山鬼谣的反应,不由得无奈地笑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变啊,还是那个性子。”“哼,你倒是变了很多。”山鬼谣接嘴道,“你们三个,吃完了吗?”这一句话问得毫无礼貌且突兀,但是众人都明白山鬼谣这是给落秋下了逐客令了。“唉,逐客就逐客吧,催人家吃饭干什么,我走我走,打扰你们任务是我不对……”落秋摇摇头,站起身来潇潇洒洒毫不留恋地走了。山鬼谣不为所动,扫视了弋痕夕云丹几时一眼,端过免费的茶水来呷了一口。那三人一阵沉默,最后只听得几时一句炸毛似的叫喊:“这就走了!”然后山鬼谣忽然浮现一个得逞的笑,紧接着弋痕夕云丹也笑了。云丹把小几时搂到自己怀里,笑道:“这就是他啊!”几时那个时候还太小,不能理解山鬼谣和落秋这种来自性格上的共同,来自灵魂里的默契。命运有的时候很神奇,偏偏就是一个玖宫岭的天才和一个玖宫岭的废材之间,有着名为“强者”的共鸣。落秋离开一行四人之后,立刻转身拐进了巷子里。这正是一处沿街林立着无数奇奇怪怪的小铺子的地方,这些铺子无一例外,露在外面的只有店名,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里面的情况。这个巷子里,进行的是或肮脏或隐秘的交易。落秋显然是这里的老顾客了,矫健的步伐在石板上竟没发出多大的声音,简直像猫一样,他直奔一间狭窄昏暗且破旧的店面,迅速闪身进入,又谨慎地把看上去已经风烛残年的老木门拉上。他看着面前大概三十五六的蓝发男人,再次露出标志性的笑容:“你真的不打算见见你的后辈?”“罢了,我要干的事,连破阵统领都极力反对。”男人叹了口气,道。“已经得到那个男人的消息了,在南方的落梅城。你真的打算带着孩子一块?”“又不是什么战斗,只是一步险棋罢了。”“随你吧……我先走了。”“多谢。”里间的小院里传来一个男孩叫父亲的声音,蓝发男人脸上严肃的表情便瞬间化为乌有,道了一声谢,进里面去了。而落秋也摇摇头,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小铺子。【字数:3990】
落秋番外【零】这是一个屌丝越来越屌的故事。如果出生在玖宫岭的男孩没有侠岚印记,事情会变得怎么样?侠岚不是圣人。落秋的确是心理非常不健康地长大了。出生在玖宫岭而没有侠岚印记的少年在十五岁怎么生日那天跑到普通人的世界了。当他看过人间繁华与另类的残酷,回到玖宫岭又会怎样?他笑了,普通人的本事可不比侠岚少,也许更甚。【上】落秋出生的时候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有一双还算恩爱的父母,两个哥哥。不过他也并不是很普通,他出生在玖宫岭,这本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但是他的左手掌心空空如也,没有侠岚印记。一个出生在玖宫岭的男婴注定无法成为侠岚——这可是前所未闻。这种事连玖宫岭高层都注意到了。毕竟是否让这个直接去孩子去褪忆林消除记忆是个问题。但是无缘无故剥夺一个孩子被父母养大的权利这种极其不人道的做法是不被玖宫岭认可的,最后均天殿一纸文书:让这个孩子长到十五岁然后下山做嗅探。落秋从很小就知道,他和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他没有侠岚印记,注定无法成为像他身边的人一样的侠岚——那些为守护正义而战的大英雄。年幼的他并不甘心,他同其他同龄人一样,在侠岚序努力地修炼武技,甚至比别人更努力。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差别意识渐渐增强,他意识到了他与他人的不同——甚至低人一等。而这让他痛苦万分且烦躁不已。慢慢的,他将自己和所有侠岚隔离开了,他开始不回家。他知道父母对自己是爱护的,甚至是怜惜的。这种保护远远超过他们对他那天赋很好的——新生的妹妹。自十岁之后,他经常在父母小心翼翼地“怜惜”着自己的时候,阴着一张脸,骂骂咧咧道:“老子又不是千金大小姐!”他摔下两句难听的粗口,离开那个满是侠岚的家。——去他妈的见鬼的呵护!落秋把自己放逐到玖宫岭边缘,那些无人的地带,饿了吃野果,渴了喝山泉。无所事事地望着头顶变幻莫测的柔软白云一整天,晚上看着漫天繁星,听着叶子在风中摩擦的奏鸣曲,慢慢地入睡。出于幼年的习惯,他仍练习着武技:复杂的地形中那些百十年的树木、嶙峋的怪石、分不清深浅的水池是他最好的教练。他有的是本事,足以让任何一个侠岚找不到他本人。不过,他有一个固定的秘密基地——事实上也不是秘密,到底是玖宫岭,侠岚的天地。那里背靠陡峭的山崖,前有水塘,隐藏在按照自然的密码成长的密林中。马蜂窝、毒荆棘,都是他的防御机关,给敢于前来找他嘲笑他的人一个厉害的教训。落秋就这么平凡而又不平凡地长大了。这天落秋格外地烦躁,因为当天亮之时,他就十五岁了,要去当什么狗屁嗅探——他凭什么给那个死老头子干活?正在他烦得眉毛都要被皱掉了的时候,他的秘密基地来了三个不速之客。天刚朦朦亮,晨雾给落秋的客人蒙上了一层漂亮的薄霜。是三个小鬼,不过十二三岁——显然落秋忽略了他自己也才不过十五岁。落秋动了一下鼻头,将嘴中的草叶吐出来,仗着良好的视力,他看到了这样的三个人:为首的那个一脸神气,得意扬扬,就像他已经把落秋这个“玖宫岭混混”打得落花流水了似的。身后跟着的那个男孩看上去窝窝囊囊的,就跟谁打了他一顿似的,胆怯地四处张望——这小子是在找他?最后的那个小姑娘看上去不像个打架的货,而且一张挺好看的小脸都皱在一起,气鼓鼓的。嗯,不会是被那两个男孩拽过来的吧?好吧那就不打他了,毕竟是女孩子嘛。他们腰间都挂着明晃晃的侠岚碟,那三个该死的铁片似乎都在耀武扬威。呵,还是个天赋挺好的小混蛋。落秋记得一般新进四象侠岚都是十五六岁的。很好,又来一个找打的小混蛋。落秋习惯性地忽略了“窝囊废”和“生气姑娘”。“喂,出来,我是找你打架的!”领头的那人抱臂环胸,昂首挺胸,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落秋自顾自地笑了笑,从隐藏在一棵千年古树上的树屋里跳下来。“小鬼,你找我?”落秋微微低头,完美地利用了身高差。“你是落秋?”“我是落秋。”“听说你很强。”“啧,强个屁,老子可是弱势群体!”落秋自嘲般地伸出左手,亮了亮空空如也的掌心。那边的小姑娘翻了个白眼,一双黑白分明瞳孔中还带着那么点灿金的眼直直地看向他,分明是在说:玖宫岭混混,就你还弱者?还有你听到他说你强之后明明很高兴吧!“哼,我不用元炁和你打!”那男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置辩的声音。落秋咧开嘴笑了:“切,小鬼头还有点骨气!”那边的男孩也扬起嘴角,道:“我是山鬼谣!这个是我的小跟班,弋痕夕。”山鬼谣指了指那个“窝囊废”。“我不是你的跟班!”弋痕夕气愤地鼓起了腮帮子。山鬼谣轻蔑地看了眼弋痕夕,又指向“生气姑娘”,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喏,这个是云丹,是我的另一个……”也许是想说“另一个小跟班”,话到一半,却被云丹瞪了一眼,“是我的同学,老头子派来监视我的!
落秋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忽然不复存在,神色间尽是阴厉:“找我打架,可是要做好心理准备的啊,小混蛋!”“我不用元炁赢你也没问题!”山鬼谣回应到,他理应是有这个自信的,因为他的武技也从来没在同代人中输过。两人如猫科动物般弓起身子,一双还属于少年青涩的手紧握成拳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弋痕夕有种现在就叫好的冲动——这才是男子汉的打架!传说中的玖宫岭混混和那些被山鬼谣瞬间解决的人果然不一样!山鬼谣先出的拳,这一拳威风凛凛,倒是一点保留实力的意思都没有。拳风袭来,势不可挡!落秋毫不紧张,瞳孔骤缩,精神已全部集中在了山鬼谣挥出的一拳上。——落秋,是个对打架极认真的人。“喝!”他爆喝一声,完美地接住了山鬼谣的拳头。本就处于青春期,十三岁和十五岁的体型差距是巨大的,落秋的手完全包裹住了山鬼谣拳头。他反手一扣,打算将山鬼谣撂倒在地,不料山鬼谣急中生智,右腿扫出踢向落秋的小腿前侧。落秋急忙跳起,顺势带起山鬼谣的身体,左膝朝着山鬼谣露出来的腹部撞去。山鬼谣侧身躲过,在空中翻滚,再次踢出右腿,防御落秋攻过来的左腿。捡段截说,数回合下来,就连云丹也不禁热血沸腾起来,终于在山鬼谣挥拳打向落秋胸口时被落秋一把接住,凭借体型体力优势把山鬼谣按倒在地,骑在他身上。“小混蛋,还挺难对付,不过你输了!”落秋喘匀了气,伸手恶作剧似的掐了掐山鬼谣还青涩得能捏出水来的脸。“……”山鬼谣被人如此压在身下,却没有丝毫恼色。这在云丹眼中是非常奇怪的,但弋痕夕却是有些明白山鬼谣的心情了。他和山鬼谣都是在巷口街头长大的孤儿,打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那种男孩的义气告诉他们——输了就是输了,只要是正大光明地胜利者,都会受到尊敬。“总有一天我会在武技上打败你。”山鬼谣如此说道。弋痕夕恍惚间看见了自己在山鬼谣脚底下,如习惯般喊出:“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击败你!”这就是对于强者的宣誓。暂时的失败者对于胜利者的宣誓!这,是强者的宣誓!落秋牵了牵嘴角,心情突然不悦起来,抬手一拳揍在山鬼谣肚子上。“你干嘛!”云丹出声阻止。“小混蛋,你们的身体都会被元炁慢慢强化你不明白吗!你丫就是一天杀的天才病!你们不是侠岚吗,侠岚的天职不是干掉零吗?你跟我这个普通人搅和什么啊!胜利与失败,和你们这些被上天选中的人有个屁关系啊!你们生下来他妈就胜利的!尤其是你小子,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被全玖宫岭称道的天才中的天才对吧!”落秋所有的愤怒都被调动起来,又往山鬼谣身上打了一拳。他出生以来巨大的自卑和愤怒都因为眼前事事争第一也确实都是顶尖的山鬼谣引燃了。“——老子啊,他妈的早就想揍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混蛋了!”一拳。两拳。三拳。十二岁的少年在十五岁的少年的愤怒之拳下确实毫无还手之力。“够了!”是云丹。她上前一步,越过还在为眼前景象所震惊的弋痕夕,脸色铁青地看着落秋,“不要把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发泄在一个人身上!而且,玖宫岭没有愧对你!”落秋听了下来,阴沉地看了眼云丹,深色怪异,喃喃地念叨:“没有愧对?没有?没有?”落秋脑中闪过无数片段,那些异样的眼神、鬼鬼祟祟的风言风语……“没有愧对个屁!”落秋大吼。如果云丹生在现代,她一定会对落秋甩过去一句“中二病”。“既然那么恨玖宫岭,你倒是走出去啊!吃的喝的都是玖宫岭内的东西,你倒是走出结界自力更生去啊!”云丹厌恶地说道,声音冰冷如千年不化的冰川。晨曦初晓,绚灿的太阳带着黑白交接之时特有的鸭蛋红洒在云丹漂亮的脸上,掩饰了她脸上那因为愤怒而通红的颜色。云丹想落秋一定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类了——明明有滋有味地活着,却好像全玖宫岭都欠他似的。比起这种程度的无理取闹,山鬼谣的那些小顽皮、小霸道几乎称得上可爱了!落秋被“生气姑娘”这一句句生气的话震地愣了愣,好像思考了一会,忽然笑了。“你说的没错,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是该出去的!”他一拍脑袋,放开山鬼谣。没错!自己为什么要呆在玖宫岭?为什么要禁锢在狭小的天地里?不过区区一座玖宫岭,他为何还要以为这里有山有水有树林?傻透了!他应该是志在四方的男子汉!嗅探?哼,早该和那群老混蛋扯破脸皮了!没错,今天自己终于十五岁了!是大人了!他理应该出去闯荡的!我要出去!去普通人的世界!在玖宫岭他落秋是败类,但在普通人的世界,他完全可以功成名就有存在感和成就感!出去!出去!出去!去普通人的世界!“哎呀妈呀妹子!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他妈的怎么跟老顽固们似的死蠢了!”落秋被自己的念头感动到了,他兴奋地冲过来拍拍云丹的肩膀,一张快要长开的俊脸上溢满了笑容。“我是要云游四方的男人!嘿嘿嘿嘿,小混蛋,下次想找我都困难了!”落秋把山鬼谣从地上拉起来,还好心地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山、云、弋三人均不明白眼前刚刚还愤怒无比的“玖宫岭混混”变得如此兴奋。“神经病。”云丹嘟囔了一句,并未太纠结于一溜烟跑远了的落秋,看向了被揍得不轻的同伴。“喂!落秋——”山鬼谣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落秋的背影大喊,“等我们能执行远距离任务的时候,你一定要让你的名字响彻普通人的世界!”落秋奔跑在通往玖宫岭出口的林间,忽然听到风中传来山鬼谣一声吼,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明明打了人家,但人家还不计较,反而鼓励自己。“刚刚真是对不起啊!如果遇到,我一定好好报答你!我和你约定好了啊!”“哦!——这是男子汉的约定!我会成为侠岚最强的!男子汉的约定,谁也不会反悔吧!”“绝——对——不——会——”弋痕夕和云丹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把话题上升到“男子汉”、“约定”这种看上去很严肃的词语上,产生出一种“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觉得好厉害”的感觉。落秋跑远了。山鬼谣没事人似的,心情很好地把风鸣子叼在嘴里,吹出不成调的曲子。云丹瞧了眼山鬼谣和弋痕夕,确认这两个人不会再搞出什么乱子,轻哼了一声,踏着满地的金红会鸾天殿去了。弋痕夕默默地看着山鬼谣,又默默地望向落秋跑远的方向,突然明悟了——这两个人的世界有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交点,他们身上似乎有一点相同之处,但又有太多的不同,总之就是不可思议的共鸣。山鬼谣明白了落秋的意思,他知道:玖宫岭混混要销声匿迹了,一个向着临时决定——又似乎做好觉悟为这个决定前进的男子汉走向了普通人的世界。落秋是如此渴望着山鬼谣曾经努力挣脱的世界,那个被山鬼谣认为是弱者的世界。那一年风吹过的那个秋天早晨,两个还不太懂事的熊孩子定下了他们以为他们会为其努力一生的约定。当然,诸位看客都明白,之后的山鬼谣并不是为了自己而努力,他背负了更多的东西。也许落秋是幸运的,他接触着侠岚和零那个充满着奇迹的世界,但并没有背负着那过于庞大的因果。但他也是不幸的,他一点也不了解,普通人的世界里,有太多隐秘的辛酸和黑暗,否则重零又怎会从被附体的人类中产生呢?
【下】(有血腥有黑暗慎入) 不知“和平”为何物的人类,和不知“杀戮”为何物的人类,价值观是不同的。 十六岁的落秋躺在血污里,闭上眼睛装死。味觉和嗅觉都已经染上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一年前逃离的玖宫岭的大道理来了。“侠岚的意义在于守护:守护同伴,守护神坠,守护玖宫岭,守护世人。”可是,我的父母们啊,我的兄妹们啊,你们这些侠岚们可否知道,你们守护的世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离开桃源山越远,人类的劣根性就暴露得越多。从桃源镇的民风淳朴,到现在的这个被山贼屠尽的村子,简直是一个仙境一个地府。手持武器的砍杀赤手空拳的,身材高大的蹂躏着体态娇小的,男人玷污着女人,壮年欺辱着老年,垂髫孩童鄙视着黄发老者……强者,践踏着弱者。 三百七十一条人命,如残花落地,转瞬间失去踪影。 刚刚……发生了什么啊!谁来告诉他,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罪恶之地,杀戮之都!怨灵早已将血泪埋入泥土,不相信善意,不相信同情,不相信人类的感情。因为这里已将一切人类的道德伦理抛弃。 ——天知道这个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的人会如此疯狂?不,他们不能被称作是人类,他们比零还可怕!他们,他们不过是—— “野兽——”落秋颤抖着从血泊中站起身子,喉咙嘶哑,只是低低地、用尽全力地咬牙切齿。 侠岚算得了什么,玖宫岭算得了什么,你们守护的天下不过就是这样肮脏堕落龌龊令人作呕!零算得了什么,昧谷算得了什么,杀人不见血的你们真正见过孕育你们的恶念吗? 收留流浪至此的自己的一家四口早已化作肉块、肉泥、肉酱,三百七十一个尸体支离破碎地散落在村子的大场子上,堆成人山,血流成河,无法辨认,连安葬都无法办到。 老杨。男。四十一岁。收留落秋家的男主人。经常和落秋一块下地干活和打猎。 孟氏。女。四十四岁。收留落秋家的女主人。把落秋当做儿子来疼。 杨龙。男。十九岁。收留落秋家的儿子。落秋最好的哥们。 杨环儿。女。十五岁。收留落秋家的女儿。与落秋两情相悦。 张大爷。男。六十六岁。村长。曾说过要亲自主持落秋与杨环儿的婚礼。 老吴头。男。五十七岁。村里见识最广的流浪人。经常给孩子们、年轻人讲故事。 李大嫂。女。四十七岁。村长的妻子。促成了落秋对杨环儿的表白。 杨二嫂。女。三十七岁。豆腐坊的老板娘。是老杨的本家。喜好调戏落秋。 …… 仿佛白纸黑字,三百七十一个人,三百七十一个名字,三百七十一个记忆的片段,在落秋脑海中缓缓滚动,沉重而庄严。 那是,三百七十一条人命啊。 不过两天的功夫怎么就全都,变作了毫无生气的肉体。 他落秋又为什么活着啊,为什么不和大家一块去死啊! 对啊……为什么? 因为记忆中那个女孩腹部被剑贯穿,无力地躺在他怀里时,笑着跟她说:“落秋,你一定要活下去啊,替所有死去的人好好活着……咳咳……落秋,不要因为我,我们而憎恨。人……是绝对不能活在憎恨里的。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我们的秘密,请千万,不要憎恨任何人啊……落秋。”语罢,体寒,瞳孔散去,如已经是飘渺的生命。 什么都没有了。 杨环儿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姑娘,淡淡妆,浅浅笑,身上有着泥土的新鲜和艾蒿的中药味。杨环儿时落秋挚爱之人,她告诉他,不要憎恨,请活下去。 落秋浑浑噩噩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开始将村子里所有的尸体托到广场上,整齐地排列。 一桶猪油,一支火把,一坛浊酒。一个少年,一声走好,一把眼泪。 这就是三百七十一个活生生的人的结局。 落秋离开了,去时眼中倒映火光残留眸中,背后熊熊烈火烧尽了悲苦。 “环儿,你放心,我不会憎恨这个世界的。但是,血债血偿,那些土匪我一定会回一个不留地,为你们做祭品。我不会让你们死得不明不白的,绝对。” 他立下了人生中第二个誓言。不再是冲动,不再是一腔热血,有的只是无限的心痛。无法用语言表达这三百七十一条人命对于日后建立了中土最可怕的情报组织的年轻人是何等重量,落秋自己在拼了命的在名为“罪恶之地,杀戮之都”的地域里厮杀了五年后,也只能告诉自己,那是最黑暗而最刻骨的一笔。 五年后,不再是少年,而是一个弱冠年纪的二十一岁年轻男人的落秋,开始游历四方,寻找伙伴。 两年后,二十三岁的落秋在旅途中平静了自己的内心,铅华洗尽。他在中土的江湖中几乎是个传说,传说的不是他个人的实力,更多的是他的情报网。落秋之后想起来,也许只是自己的伙伴格外靠谱吧,他想,自己就是个疯子。从世外桃源的玖宫岭跑出来,跑到那个罪孽深重的土地上,接近那个被时间长河掩埋的真相,而这个真相又把他指引回了玖宫岭。 既然是疯子,何不笑一笑,了结一切? 很多年后,落秋对着自己的养女如此讲着故事,并不怕女儿吓着。 他给自己的养女取名“掠影”,取意为“掠影浮世众生”。 【落秋番外·完】【共计字数:6438】
【章柒】别怕这里是中土最繁华的地带,而这城又是最繁华的一个城,而这城里的客栈,自然在城中最靠近中心的地方。一行四人已至中土,还有一月脚程就能回到玖宫岭。虽然玖宫岭经费有限,但他们正处于一个有宵禁的城池,所以不能露宿街头,只好寻了个客栈。说起来这事也是他们疏忽,三个侠岚都不知道还有宵禁这么一说,而几时虽然知道宵禁的概念,却完全不能理解这里为什么宵禁①。于是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暮薄西山,城门已关了。因为宵禁,夜晚的城池完全静了下来,只有渐渐冷下来的寒风在呜呜地嚎叫。快冬天了……云丹想。她躺在几时外侧,而已经睡下的小姑娘显然正在做噩梦,满身是汗,手却是冰凉的。两月有余的行程,三人早已知道几时常做噩梦,只是小姑娘被问及内容就拒绝回答,所以他们只能猜测还是烜煌的问题。云丹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要拿毛巾给几时擦汗。只是这动作还没进行到一半,一声“啊!”就打破了夜的寂静。几时明显是被吓醒了,直挺挺地坐起来,眼神迷茫了一会才恢复正常。“云丹姐,吵醒了你了?”几时抱歉地挠了挠头。“没有,我还没睡。”云丹递过去湿毛巾。“谢谢……”几时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几乎要把夜晚照亮,“云丹姐最好了!”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呢?云丹问自己。大概是自己和两个同伴已经很难见到这么纯粹的笑了——虽然这是逞强,但是的确非常真挚。不知何时,山鬼谣变得越来越沉默,一点也不像年少时的嚣张;不知何时,弋痕夕学会了模式化的微笑,已经不会冲着山鬼谣叫一定会超越你;不知何时,她自己学会了冰冷,把所有的心思细细地包裹。这或许就是长大明明眼前的女孩只比自己小六岁,但几时还是个“小孩”,而云丹是一个已经过了笈礼的女子。说起来……云丹回忆起自己的成长,不也就在两年前,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她看着眼前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的女孩,很容易就捕捉到了脆弱和逞强。“别怕。”她这么直接说了出来。“我没有。”几时就像预料中的一样回答。“听故事吗?”云丹又冒出了一句。“嗯。”几时不解,抬头看着云丹在夜中迷糊不清的脸,有一丝对云丹讲故事的期待。于是,在夜的静谧中,在云丹泠然的声音中,几时听到了一个她有生以来听到的,最真实的、最动听的故事:
【出生在玖宫岭,父母都是侠岚,能在侠岚序学习的孩子并不太多。毕竟,侠岚没有太多的时间谈婚论嫁,更没有太多的时间十月怀胎。我出生于一个离桃源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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