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有高血压必须吃药吗,朋友叫她不要吃药,这样朋友有责任吗 她现在脑溢血,住院,不能说话了。她家里人责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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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爱入骨髓
  才知一切幸福
  全是她施舍的香格里拉
  从我们相识已有十二年,四千三百八十三天,十万五千一百九十二个小时,六百三十一万一千五百二十分钟。你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是你瞧,我那么清醒,白天是年轻有为的业界精英,晚上回到只有我们两个的房子里疼爱你,只有我们俩,这么美好。那么多年来我从未这么清醒过,认真地做着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可你总是在骂我,残忍地提醒我:和你在一起的那些甜蜜时光的确是我一个人在做梦。
  A市市郊偏僻的别墅区,环境清幽,依山傍水,冬暖夏凉,是有钱人的度假胜地。
  现在的天气既不太冷也不太热,并不是度假的时节,却有一处产业已经有人入住了。白天没有人出入,训练有素的保卫看死了前后门。一直到晚上,通常是标准下班时间,会有同一部外型低调的名车驶入院门,随着“哐当”一声铁门关闭,这寂静的屋子才算“生动”起来。
  到了要休息的钟点,别墅里固定会响起女人的尖叫声,吵杂的砸东西的声响,持续的时间并不太长,外面的保卫们也如同石雕一般毫不动容。不要说此时别墅周围没有其他人居住,就算是有又好奇的,查阅业主的来历也仅仅只有两个字罢了:匿名。
  十九点五十分,若不是下班高峰期堵车二十分钟,他还可以更早些回来。
  中途接了商业伙伴一个电话,邀请他出席饭局,冷淡地拒绝掉了,不管什么没有比回家再重要的事。
  “少爷,”守在大门两边的保镖必恭必敬地报备道,“今天一切正常。”
  “午饭?”
  “没有,”实际上他们并不能强迫里面那个女人吃饭。
  男人只冷冷地瞥了一眼,伸出手仔细地整整西装,让自己看上去更完美一些。
  其实站在门前的男人有一张相当好看的脸,即使是身为一个男人被称作“漂亮”也不为过,但是他那站在平均身高一米八的保镖之间也不逊色的身形和凛冽倨傲的气势绝对不会让人觉得他过于女气,更多时候,他是一个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让人惊叹的存在。
  现在的他有一点紧张,整理好衣服之后起了一个阻止下人帮他开门的手势,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那上面的任何一把都可以让小偷们干一票就退休养老,却很有违和感地用一个质量拙劣外表丑陋的钥匙圈扣在一起。他挑出卡在门锁上刷了一下,接着熟练地按下密码,事先摆出一个温柔无害的笑容,才轻轻地推开门,对里面轻唤道:
  “美丽,我回来了。”
  从第一天迎面飞过来的水果盘,到今天,已经不会有任何声音回应他了。
  或者,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那回应应该是什么——姓孔的,你为什么不去死!?
  如果你愿意,我希望把这个美梦做到我们老死。我知道你是个嘴硬的胆小鬼,所以我一定会比你活得久一点点。你却不知道我比你还怕孤单,如果你比我早一步离去,我真的会很没出息地马上跟你一起。你说对了,在你面前我是没有尊严的,和你初遇时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如果你离开我纵然坐拥再多财富和权利我仍然感觉一无所有,所以我什么都给你了。
  可能我是把你宠坏,你说好了,我们不应该再互相折磨,结束吧,就自做主张地把做着白头到老美梦的我唤醒。
  我是真心想恨你的。
  她抬手关上莲蓬头,擦干头发,用浴巾把身体裹好才走到镜子前,伸手擦拭蒙了雾气的镜面,终于映出还泛着湿气的,三十岁女人的脸。
  怎么看怎么看,都不是可以让男人过于执着的相貌。都说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但是外包装一拆,还是会原形必露。
  不是不知道真正的美女应该长什么样子,从身边的朋友们看来,如段龙阳那样魔鬼身材前凸后翘,一双桃花眼流转间夺人心魄,或是像明日那型的,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仪态大方,随便一个站姿都如模特走秀,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不过女人再美又有什么用?美人总是层出不穷的。他喜欢二十岁的你,不一定也喜欢三十岁的你,等女人到了四十岁,当年说爱你的那个人眼睛还是盯着二十岁的年轻女孩的。
  张美丽是一个打骨子里固执到死的人,对待婚姻她过早看透,从此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
  她不能用自己的观点干预别人的生活,那么她至少可以制止悲剧在她的人生继续发展下去,时机一到,她对自己的丈夫喊了暂停。
  指尖按在镜面上,那里的皮肤上印着一个暗红痕迹。再往下一点,胸口上的情况更严重。张美丽皱了皱眉,索性唰地一下拉开浴巾看个清楚,不单是腰腹,甚至连大腿内侧都有。膝盖两边有青紫的淤痕,按下去还会感到疼痛,造成这样的原因她羞于对别人启口,但是每个夜晚被他掐住双腿用力掰开的不堪回忆还是让她咬牙低骂了一句:“Shit!”
  世上有那么多值得诅咒的事情,金融危机,股市狂跌,恐怖组织,分裂势力,第三者登堂入室睡你的男人打你的小孩,寒窗苦读十二年答题卡忘填准考号,现在还要加上一条,要求离婚老公不肯还把她软禁起来!
  更衣室里一大半挂着她的衣服,都是他从家里搬过来的。对于一个活动范围只有这三层小楼的人来说,这些该死的不管是定制还是品牌的昂贵物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
  即便如此她还是挑了一件穿上,情绪暴躁到爆发的临界点,没有足够的耐心把它撑下来,使劲一拽排列整齐的衣服哗啦啦倒了一片。张美丽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无情地踩过设计师们的结晶。
  晚上孔明回来的时候她正抱着膝坐在沙发上机械地换台,从低俗的“不孕不育到XX医院”到声嘶力竭的“表面有金真的有金仅售XXX元”,对自结婚以来千篇一律的“我回来了”置若罔闻。
  事实上现在她连不理他的权利都没有,他叫她吃她就得吃,他叫她睡她就得睡,她要洗澡得防着他贴过来,她想安静一下却必须时时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情话,她翻遍整间房子要求一盒邦士杰结果被他灌下一大堆补品以防她肾虚——他妈的她过得比小姐还要兢兢业业。
  男人走过来很轻松地就把她抱起来坐在腿上,黝黑的眼眸深情地看着她,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问道:“中午怎么又不吃饭?我叫人送来的饭不好吃吗?”
  不饿为什么要吃?她不是在闹别扭,再怎么愤怒她也不是会亏待自己的那类人,但她确实没有进食的欲望。
  “要不是我中午赶不回来……”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忧伤地说,“你这样子,我们的宝宝营养怎么够呢?你自己消化都不好了,还这么不小心。”
  又开始发病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把手放上去:“肯定已经有了,好高兴啊……”他一手搂住她,一只手伸进衣服里抚弄她光滑的后背,上半身紧紧地贴在一起,有点兴奋地摇晃着,好象下一秒就会有小baby蹦出来似的。
  他该去看心理医生而不是把她关起来,他又没长了透视眼怎么就能透过现象看到里面是否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尽管住在这里的日子里她过得比从前加起来的所有还淫*荡,而且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这样日操夜弄不知节制,她会受孕是迟早的事。
  在背后单纯抚摸的手渐渐有变得色情的趋势,她终于放弃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张口分散他的注意力:“我饿了。”
  “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他低头盯着她半天没有得到回答,好脾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走开。
  吃完饭她忙不迭地又回到沙发上蹲好,孔明洗好碗走过来对她说:“我们洗澡吧。”
  “我洗过了,”她把双手放在胸前防备地看着他。
  男人明显带着失望走了,她却为提前洗澡时间的明智举动得意不已。
  等他洗完澡回来,照例把头靠在她腿上,环抱着她的腰,脸磨蹭着她的小腹,很乖顺的样子。
  只有她知道他这是在为下面的大餐做磨牙准备。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她不知道多少次这么问他。
  他的动作一顿,随即把她抱得更紧,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走?这样不是很好吗?”
  到底哪里好!?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已经失踪大半个月了,就算没有人找我,但是我爸那里!……”她哽了一下,没有办法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好继续不知疲倦地劝说着,“你关得了我一时,却不能把我一辈子关在这里!离婚,小孩,不管什么事,我们都可以慢慢商量,你让我走,我们好好谈不可以吗?”
  他根本不听她的话,只是一味地抱着她摇头,嘴上直说着:“不要,不要。”
  “孔明,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对你我从来就没有认真过,如果不是你妈我根本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这样强迫我是没有用的……”她的嘴突然被人用手大力捂住,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我……你……真的……”
  “才不是呢,”他死死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出更多伤人心的话来,“我知道你逗我呢。你老是骗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他的眼珠神经质地转动着,只有疯子才会抖动着这么厉害。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她惊叫一声咬了一口他的手,慌张地想要逃开。
  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从后面一把抱住张美丽的腰,把她从下往上提起来,在她耳边低声说:“美丽,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她当然清楚这里的“睡觉”不比一般意义的“睡觉”,孔大律师像磕了药似的夜夜发情,而她不想奉陪。
  “孔明!我不想睡觉,我还要看电视!”她挣扎着想下来。
  “不可以,”他执拗着,换了个姿势把她扛在肩上,“你不睡,我们的宝宝要睡,你要听话。”
  “该死!见鬼!混帐!你去死!你这个畜生你这个沙猪你这个强*奸犯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女人的尖叫准时地响起来,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骂了些什么,四肢拼命地挣动着,床头刚换上的新台灯又摔得粉碎,床上的被子搅得一团乱,男人优雅的脸颊被抓出两条血痕。
  到底只是女性的力量,张牙舞爪的反抗中外衣被毫无悬念地扒离身体,肢体交缠中男人的两瞳早就被点了一把火,沉重地喘息着耐心不足地“撕啦”一把,丝绸制的内衣就被撕成两片。
  孔明一只胳膊抵着张美丽的下颚,压住她脖子,一只手大力撑开她的腿,残酷地、一点一点地进入。她像一条死鱼,搏斗中还没来得及换口气气管就被压制住,木然地瞪着天花板,全身的知觉都集中在下半身,感受他一寸寸地打开自己的身体,想着就这么死了吧一切就都结束了。
  尘埃落定的刹那她已精疲力尽,大张着嘴迫切地需求着新鲜空气,他这才放开她的脖子,嘴唇猛地凑过来堵住她的嘴。
  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在一起那么多年对彼此的身体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她抬手勾上他的脖子抢夺他肺里的氧气,咽下唾沫的声音被男人接下来的动作撞得支离破碎。
  不管怎样的适应在他释放的那一刻她还是绝望得要死,她想要彻彻底底脱离他的道路逐渐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气息平息下来之后她任他把自己的身体清理干净,孔明把她带到自己怀里,递了一颗药到嘴边:“吃药了。”
  她的摇头拒绝抗议无效,他把药和水含在口里,手扼住她的下巴,嘴对着嘴喂下去。
  “我要喝牛奶,”她有气无力地拉着他的衣领要求道。
  男人刚走出卧室,张美丽立马拉出床底下的废纸篓,手指伸进口腔里催吐,把安眠药吐了出来,揉了两团纸进去掩盖好。
  等她睡下,听到他出去打了个电话,然后拿了一台照相机进来“咔嚓咔嚓”地拍起来。
  她心里一惊,摸了摸身上的被子,不知道他要拍什么。抬了眼皮偷看,只见他正在仔细地拍地上一堆狼藉,台灯的碎片,水杯的玻璃碎屑,墙上的水渍,扔在地上的枕头等等。
  过了一段时间他走出房间下楼,这时候她昏昏欲睡,眼皮快抬不起来了。
  有人在扒她的上眼皮,眼前刺眼的灯光一闪。然后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她的胸口,孔明在旁边说:“你轻一点,她睡着了。”
  “令夫人……心跳过快……情绪激动,破坏力……有力证据……压力大……”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她听得模模糊糊,“介于她母亲……家族史……精神病证明……”
  送走了医生以后,孔明掀开被子躺上床,额头抵着额头,扳着她的手指头数:“你看那,我们在一起都有一个十二年了,恩……所以还要有第二个,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的。你说男孩好还是女孩好?我什么都好的。可是要取什么名字好呢?没关系,等生出来我们一起慢慢想……”他的脸靠着她的,黏黏的,带着暖暖的潮湿,他喃喃地低声说道,“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第二天早上,张美丽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睁开眼看着身边安然入睡着的男人,纵然比初见时成熟了的脸,和同龄人比起来还是显得年轻些,特别是睡着的模样,像孩子一样甜蜜和无忧无虑。她伸出手划过他左眼角下的淡痣,突然一阵疼痛。
  眼前这个人,认真起来自己根本斗不过。如果他真的掌握了子虚乌有的证据让医生开出那种见鬼的精神问题的鉴定,那么她在法律上可以被指定为无行为能力者,她所说的任何话都可能被无视。
  她做错了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床头柜上放着削水果的小军刀,她拿起来打开,刀尖在初阳的照映下发出凌人的光芒。
  如果当年没有遇见这个人,她张美丽也许永远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在最普通的家庭里,有着单纯美好的小幸福。
  由于她的父亲和他的母亲所造成的罪孽,他们从一开始就隔阂着最大的恨意,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他的错。
  但是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就要从相遇开始啦.
  “她是谁?”
  手上提着包的女生问道。高三的时候学校放十一长假,就是本地人但因为家和学校隔得远所以住校的张美丽临时改变主意回了家,却在家里意外地看到甚少露面的父亲。
  在父亲的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两人举止亲昵。那女人看起来颇为年轻,脸也还很漂亮。张美丽指着她:“她是谁?”
  “这是夏阿姨,是爸爸的……朋友,”张成新,这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是这么说的。
  她只感到一股气血直冲头顶,冷笑数声,什么也说不出来。
  知道父亲有外遇是半年前的事情了。这个男人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孩,在她面前接情人的电话不遮不掩,那柔情蜜意的语气当场让她翻倒了胃。
  但她还是装着天真懵懂的样子,什么也没说。
  对于作为家庭主妇的妈妈,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了几句。心思单纯的母亲没有起疑心,她也就不再揭穿。
  张美丽以为自己在保护这个家庭,保护妈妈,保护即将面临高考的自己,因为她不想在高三的时候让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对于父亲张成新,她冷眼瞧着,打心里鄙夷着,等他用用他作为成年人的智商情商自控力,等他自己玩够了、想通了,浪子回头。
  她以为张成新作为一个生意人,孰对孰错,孰轻孰重,应该还是掂量得出来的。
  结果,事实摆在眼前,他越走越远,回不来了。
  “妈妈呢?”先不管这个女人,她想知道母亲在哪里。
  母亲徐默更令人担忧,那是个敏感的、缺乏自保能力的柔弱女子,她年轻时候跟着张成新私奔,从此和家人再没有联系。身体不好,精神经常衰弱,她甚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所以经常出去打麻将,这就造成了张美丽长年一个人在家,独立性比同龄人强些。
  现在家里凭空多出来一个气势咄咄逼人的女人,那么妈妈在哪里?也许是被爸爸气走了,也许是被这女人赶走了。
  张美丽的拳头捏了起来。
  “你妈……”张成新皱眉,想上前把女儿拉近些,被她狠狠甩开,“你妈有点事,现在不在家。”
  “她在哪?”她不依不饶。
  “美丽,现在天太晚了,”张成新宽慰般地,“明天爸爸带你去看好不好?”
  她不需要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她不是小孩子了!张美丽在心中尖叫。
  手抖了几抖,心想既然他知道妈妈在哪,那就应该没什么大事。现在他们两个人,她一个人,审时度势不能硬来。
  一肚子不甘心,气愤地拎起提包上楼。
  现在看见这两人就恶心。
  “美丽……”张成新犹豫的喊声被她抛在后面。
  这栋两层楼的小别墅是高二的时候,父亲做生意赚了钱买的。二楼只有她一个人住,主卧室和偏小点的书房一右一左,由于刚住进来的时候卧室里卫生间管道出了问题要改,她回家就暂住那个较小的书房,住习惯了也就没有特别想搬。
  张美丽刚走上楼梯就看见二楼走廊的灯亮着,一般到了晚上只有她会上楼开灯,不禁满腹疑惑,心里打起了小鼓。
  把提包放进左边的书房,正要关门一个人静一静,看见对面大卧室的门如往常一样关着,更是有种说不出口的不安,听到有熟悉的脚步上楼的声音,她神使鬼差地就去开对面的门。
  扭了两下,平时一扭就开的门把手现在一点也不合作,她心下一凉,抓着门把手拼命地摇门。
  张成新跟上楼就看见女儿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连忙上前:“美丽啊……”
  “滚!”不知哪来的勇气,她转头对亲生父亲吼了一嗓子,死命地拍门,“里面是谁?给我出来!不出来我就砸门了!”
  夏雪情跟在张成新后面上来,看见张美丽这架势吓白了脸。
  张成新要拉女儿,没提防被她一拐子打到,这一下力气也不小,弯着腰竟然半天没站起来。
  张美丽拍着门,背后站着两个敌人,前面又不知将要面对谁,越来越绝望,却顾不上害怕。
  正当她伏在门上捶门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没主意就向前倒去。她没时间看清眼前站着的高高瘦瘦的东西是人是鬼,挥舞着爪子只想抓住一个着力点。
  还真让她抓到了,硬硬的感觉,透过白衬衫男生单薄的肩胛骨传来暖暖的体温。
  惊慌地抬头,正对上一双黝黑的眼睛。
  纤长的美貌少年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她。
  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这是什么长相!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还没有流行日式美人纤细华丽的模样,却一点也不妨碍他的好看,但对于特别偏好年纪稍长浓眉大眼类型的张美丽,生生被眼前的少年骇了一跳。
  七分像那个陌生女人,尚处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体格仍然十分明显,扶在门框上的衬衫袖口里露出骨骼分明的白皙手腕,微微迷起的左眼角下一颗淡淡的痣竟增添了几分诡异。
  她被这股冰冷的气息逼得倒退一步,他那酷似那女人的长相更是让她立刻有一种消化不良的感觉。
  恶心的人一个就够了,一下还冒出俩来!
  “他是谁!?”气到声音都在颤抖,她觉得那么一瞬间她的世界全都变了,她不知道她是否还能把这个男人称为“父亲”。
  搞外遇搞到家里来,妈妈下落不明,情人倒像个女主人,甚至还带进一个男孩儿住进她家!那么下一步是怎样?是不是要把她也赶出去!?
  休想!休想!
  她真想立刻把父亲的脑子揪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少了怎样一根筋才让他做出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不要说在大人的世界里这叫不理智,就连她,让同学朋友们知道了都觉得丢人!
  这个女人是她的耻辱,这个男生,更是耻辱中的耻辱。
  她怒极,双眼发红,咬牙切齿要吃人的样子,手指抖个不停,执拗地指着少年一字一顿地问:“他 是 谁!?”
  什么乖宝宝?听话懂事的女儿?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忍他很久不发飙还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捏。
  张成新虽与徐默没有感情了,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却是百般疼爱的,此时见她脸上发怒,那皱紧的眉毛和不停颤抖的嘴唇却显得格外委屈,一阵心痛,上前要拉她,想慢慢跟她说。
  “别碰我!”恶心,说不出的恶心,这是她的父亲么?是她从小就想寻求的那种理想型男人么?如果连自己的父亲都做不到好男人的榜样,如何让她对男人有信心?世界上的男人,都是这么恶心的么?
  一个是她已认不出的所谓“父亲”,一个是冷眼旁观似笑非笑的女人,一个是持续面无表情气场冰冷的少年,没有一个会站在她这边,都在看她笑话。她大喊大闹,她激动悲愤,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笑话而已,只是个不听话不懂事的小女孩无理取闹,只要像小猫小狗一样哄哄就好,她的想法,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他不就是这样想的么?他之前没跟她打过招呼就让外人住到家里来,不就是抱定了她会无条件接受,无条件认命的认知么?
  目光在眼前几个人中慢慢扫过,抓着楼梯扶手的指关节捏得发白,她咬紧牙关不让委屈的呜咽漏出来,扭头奔下楼。
  一分一秒也不要待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不行!
  手指刚接触门锁忽地停止。为什么是她走?她走了让他们三个快快乐乐地在她的家里生活下去?妈妈不在家,难道她也要走出这个家门,岂不是正合了他们心意?
  再说,她虽已成年,但还没有能力养活自己,若是为了赌气一走了之,学习怎么办?怎么生活?她正是快要面临人生最大挑战的时候啊!
  不能,谁离开这里她也不能离开,为了妈妈,为了自己,她也不可能把自己家让给两个外人!
  这么一想,她又气势汹汹地跑上楼,迎面一把撞开正要追她的张成新,指着走出房门的冷俊男生厉声说道:“这个卧室本是我的,凭什么让个来路不明的杂种住?我不管,让他给我搬出去!”
  那男生正要下楼,目不斜视,仿佛发生的一切都同他毫无关系,听闻“杂种”二字,意外地抬起眼瞄了她一眼,又木着一张脸走下楼梯。
  张美丽虽不是善类,从小也算知书达礼,家教也好,骂脏话是万万不会的,此刻正在气头上的她却是什么难听挑什么说,说出“杂种”这样难听的词汇也让自己心下一惊,感觉污秽不堪,表面上还硬是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
  夏雪情在边上一听情人的女儿这么说自己儿子,顿觉万分委屈,眼睛刷地就泛红了,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地不住望着张成新。
  张美丽梗着脖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瞪着自己的爸爸用眼神示威,好象在说:你要不同意我就跟你没完!
  张成新帮哪边都不是,夹在中间十分为难,做夹心饼干的滋味也不好受。
  他三步两步跨上楼,拉住女儿把她往书房拉,张美丽也想跟他说清楚,就由着他把自己拉进去。
  关上门,他拉过女儿的手,好声好气地说:“美丽啊,爸爸和阿姨的以后再跟你解释,爸爸也知道把阿姨带进家来是不妥,阿姨一开始也不肯,说要在外租房子住。。。”
  “那就让她滚出去!”张美丽坚决甩开男人那熟悉的大手。
  “你听爸爸说,要是阿姨住到外面去,爸爸就总要两头跑,万一你回家难免照应不到,不如住一起……”
  怎么会这么天真!?张美丽快被气晕!打小,她在家的时候难得能见到他,现在有了情人又拿不能照顾她这套搬出来做说辞,男人想帮自己说话,都是这么前言不搭后语满口扯谎的吗?
  “那你也一起滚出去!”她气得声音都在抖,“我不稀罕你照顾!”
  张成新滞了一滞,鼻子也发酸,他没想到从小就疼爱的女儿对他说出这种话,忍下心中酸楚,又劝她:“夏阿姨她……从来没过过好日子,一直孤儿寡母的,一手把儿子拉扯大。那个男孩,也很听话懂事,和你是一届的,比你小一岁,成绩也很好,他学校离我们家近,在我们家去学校比较方便……你就当……可怜他们母子俩……”
  谁来可怜我!?谁来可怜妈妈!?张美丽眼前一花,头晕,想说什么又很无力。
  “你也当……可怜爸爸……”张成新搬出亲情政策,红着眼看着她。
  心里冷笑一声,这能怪谁?怪那个第三者?一个巴掌拍不响。怪爸爸?她就是再恨,也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至于那个陌生少年,她知道与他无关,他的母亲和谁好也不是他能控制范围之内,硬是迁怒于他太不讲理了,但是她还是很讨厌他。
  深吸一口气,她缓了缓:“明天带我去见妈妈。”
  “好好,”张成新见女儿口气有所缓和,忙不迭答应。
  “让那男的搬出我的卧室,他住哪儿不关我事,”她争取自己的权利。
  虽然让那个男孩住进大卧室是夏雪情的主意,张成新也急忙应了,又安抚她道:“你看,现在晚了,你东西又不少,搬也要好一会儿,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张美丽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走到门边把门打开,把站在门外不知在干什么的夏雪情吓了一跳,她手一摆,礼貌地说:“请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张成新慢慢走出去,伸出手还想摸她的头,被她厌恶地闪开,他长叹了一口气,伤心地下楼了。
  夏雪情急忙跟在他后面,临走还惊惶地看了张美丽一眼,后者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狠狠地摔上门。
  脱力地坐在床上,难过,却没有想哭的欲望,反而对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事感到无比可笑。纵然那个女人再美,难道抵得过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十几年的情谊?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龌龊!?
  她突然对所谓爱情有了一种大彻大悟,心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像是一下被掏空了。
  过了一会儿张成新敲她的房门,叫她吃饭。
  她心力绞悴,想说话也觉得吃力,半天才慢吞吞地说:“我不想吃。”
  “你好歹吃点,”张成新许是感到愧疚,从来没对她这么温柔。
  “我不想吃,”她只重复这句话。
  门口半饷没有声响,片刻后他又来敲门:“美丽啊,开下门,爸爸给你盛了点粥,你好歹喝一点。”
  她不耐烦地几大步跨过去大力打开门,正要用最恶毒的语言刺激这个烦人的男人,却一眼看到门对面正要进房间的少年。
  那男生显然也听到她的开门声,也没有在意,转身关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清清楚楚从他那冷漠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负面情绪,他好象对她这种反抗行为有种打心里的不屑。
  打心里的觉得她不知好歹。
  “哼,我没你们那么好胃口,不想让我把它泼了就赶快拿走,别恶心我了,”她大大地冷哼一声,恶质地扯出一个笑容,不怀好意地观察着父亲脸上的表情。
  伤害她的人,她绝对会百倍地伤害回来。她有信心不断地伤害眼前这个男人,因为她知道她有必胜的筹码,自己是他唯一的亲生女儿,他爱她。
  看着父亲失望地走下楼的背影,她的心却越来越冷,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二楼的走廊尽头是一间小卫生间,她住在书房就在那里洗澡。当晚她习惯性地换好睡衣出来回房间,走到房间门口突然有些慌张,不安地看向对面紧闭的门。
  这里面,毕竟住着一个男生啊。
  看着自己身上的短袖短裤小睡衣,她赶紧回到书房。
  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又一阵不平涌上心头。凭什么是她一个人在这不安?难道应该感到别扭的不是他?他占了她的房间,占了本该属于她的床,还能睡得心安理得。
  不亏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母子俩脸皮一样厚。
  她第一天回来,就这么老老实实待着也显得太没有战斗力了,今天不给个下马威以后说不定让他们爬到头顶上去!
  张美丽是个言出必行的行动派,这么想着就被子一掀,枕头放被子里一卷裹起来,轻手轻脚走出书房,悄悄走到对面,一扭门把手,竟然开了!
  可能是刚回来的大闹让他知晓好歹了,知道本应该是她的房间所以没有反锁。
  还是第一次进男生房间,她有点怕万一迎面撞上会尴尬,又给自己打气,这是她家,她房间,该感到尴尬的应该是他,不是自己!
  夹紧了手下的被子,昂首挺胸大模大样走进去,摆出最傲慢的眼神打算正面PK那不要脸的外来入侵者,却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原本应该在的少年不见踪影。
  天助她也!想了不许多,她直奔向床,一脚把床上铺好的被子踢到地上去,枕头掀开,自己躺上去,飞快地盖好被子,眼睛闭得紧紧的,大气也不敢出。
  今天就是有天王老子来,也休想把她从这个床上拖下来!
  第一次进男生房间,第一次睡男生睡过的床,但是她丝毫没有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害羞上,她要的就是不能让他们如愿,就是要闹得鸡飞狗跳。
  最好闹到这小白脸哭着喊娘,好让她借机再闹一场,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她揪着被子,头埋到枕头里,静静地听房里的动静。
  虽然原来的被子枕头都被她踢到地上,但是身下的床单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肥皂香气,顺着身体与被子的空隙透出来,钻进她的呼吸道里。
  正紧张着,突然卧室里自带的卫生间门打开了,她心里吓了一跳“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连忙闭紧了眼睛装睡,等着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白皙的少年因为刚洗过澡脸上还泛着粉红,湿答答的头发垂在两颊边,黝黑的眼眸罩上一层雾气,让那种冷漠的气息减弱了不少,薄薄的嘴唇红润水嫩,显得娇艳欲滴,分外可口。
  可惜了张美丽没见着此情此景,若是见着了,也会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生得如此漂亮,实在是有违天理,着实令人生厌。
  她屏住呼吸,感觉到潮湿的水蒸气离她越来越近,全身立即进入高度警戒状态,那人在她边上停留了一下,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脚步声又离她越来越远。
  张美丽正猜想着他准备怎么对付她,房门被轻轻打开,那人走出门,复又把门关起来。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斗不过她,搬救兵去了。
  她闭着眼又躺了一会儿,防止他突然杀个回马枪,然后一骨碌坐起来,得意地想下一步该怎么闹腾。
  目光飘到地上,却是吃了一惊。地上乱七八糟的被子枕头都没有了,全被那人拿走了。
  乖乖给她让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的儿子,会不声不响给她挪窝!?
  又坐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看来这人是真的没去搬救兵。张美丽坐在本该属于自己的床上倒有些失望,本来准备好的满腹怨气没地儿发泄,看他也算识相又觉得自己是胜了,舒坦了些。这么一紧一松,没有吃晚饭的空腹小声地叫了起来。她本来想忍一忍撑过这阵子,明天再说,胃反而越来越不听话地叫唤起来,一声比一声大,抗议不已。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张美丽饿着,睡又睡不着,坐起躺下好几次,纠结不已。想原来,只要她喊饿,吃的东西妈妈都是送到嘴边,现在饿了竟然没有人管,任她自生自灭。
  虽然她童年时家人不常管她,等她上了中学也知道要多关心着点。她人乖,上的是市里有名的重点学校十中,成绩在班里前几名,自然要什么给什么。她也理所当然把自己当小孩养着,当小姐惯着。一夜之间要强迫她变成大人,有着不甘心,不情愿。
  一想到是谁害她这么惨,她满脸阴霾,觉得委屈又哭不出来,要哭不哭,想想自己的家庭变成这样,自嘲般地笑又扯不起嘴角,心情沉重,却无可奈何。
  没办法,吃饱了才有力气斗争,她可不想明天有气无力地面对家里这帮丑恶的人,让他们看了笑话。于是张美丽下了床,打开门,有意无意看了下对面紧闭的书房门,走下楼去。
  一楼客厅里关着灯,张成新和夏雪情已经回房了,张美丽眼前一片漆黑。由于别墅区位于市郊,车辆少路灯远,不像市中心常年灯火通明,等她的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也不太看清房里的物事。
  她对自己家自然是非常熟悉,绕过各种障碍物走进厨房。张美丽没有开灯怕让人发现她偷偷下来找东西吃,肚子事小,面子事大,她晚上还仗义严词说她不想吃东西,这时候下来不是自己打自己巴掌么?
  张美丽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哪知越喝越饿,无奈之下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几盘剩菜,她厌恶地撇了撇嘴,恨不得立刻把这些东西全部倒掉!
  行动派想到做到,把那些菜全部都倒进垃圾筒里,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冰箱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更是失落。
  想到妈妈在家的时候,冰箱总是满满的,饭菜也弄得很可口,也没见父亲常回家吃饭。她妈妈都这么好了,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要她。她承认那个姓夏的女人比妈妈好看,难道只有美女才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吗?
  老色鬼!她恨恨地关上冰箱门,肚子还在持之以恒地抗议。她想了想,披了件外套就出去了。
  别墅区有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张美丽性格再怎么剽悍,总归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女孩子该有的毛病她没少几样,心情不好就爱购物,七七八八拿了不少东西,沉甸甸地提回家。
  回到家她摸索到客厅的沙发,靠着沙发扶手坐下来,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面包拆开就啃。
  啃着啃着觉得不对劲,屁股底下好象有软软的东西硌着,没平时坐得平坦,好象还高了些。
  她方才在想事情没怎么注意,觉得奇怪就伸手往屁股下面一摸,想把硌人的东西拖出来,不拖不要紧,一拖一惊,还好大一块软软的……棉制品?
  被子?
  张美丽不是傻子,一下就猜出手里是什么东西,这么想着又不自觉地往外一拖,沙发那头竟然还动了一下。
  她这边正诧异不已,一楼主卧室的房间门开了,穿着真丝睡衣俨然女主人样子的夏雪情打着哈欠出来,可能是要去厨房喝水,在半路上顺手按了一把客厅大吊灯的开关,屋子里顿时一片明亮!
  张美丽习惯黑暗的眼睛被灯光照得睁不开,还没等她眯着的眼睛完全张大,夏雪情的高分贝尖叫就响遍了整座小别墅。
  张成新急急忙忙从卧室冲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张美丽的手里还揪着莫名其妙出现在沙发上的被子,和沙发另一边微微抬起头的木头脸少年大眼瞪小眼。
  “我的明明怎么会睡在沙发上?”刚才还叫得挺大声,看见张成新出来夏雪情的眼睛刷地就红了,一脸的痛不欲生,“虽然这孩子从小就苦,我作为妈妈也没给过他什么好的,但是什么时候让他睡过沙发?我为他掏心掏肺的,就是我睡也不能让他睡啊……呜呜呜呜……”
  张美丽听得一阵头皮发麻,心想睡沙发还要人命了?以前她家住老房子的时候就客厅里有电视,她爸还经常睡沙发上看睡着了呢,又不是让他睡狗窝至于这副受了什么大委屈的模样?
  张成新安抚着情人,转向他们问道:“孔明,你房间不是在楼上吗?怎么睡到下面来了?”
  孔明?忒怪的名字!张美丽向他看去,看他怎么说。
  依旧是面部肌肉坏死,孔明漠然地摇了摇头。
  张成新又问女儿:“美丽,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睡在书房吗?”
  “切,”她哼一声,“我在自己家的沙发上吃点东西有什么不对?我怎么知道有人睡这儿。”
  “再说了,”她慢悠悠地说,“我可不会睡书房,书房不舒服,我搬到对面睡去了。至于这个人。。。”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
  答案已经一目了然,张美丽抢了孔明的床,他只好睡到楼下沙发上去。
  张美丽心想,书房里空着的床他自己不去睡,怨不得谁。
  夏雪情眼泪掉得更欢,那时候环珠正热播,张美丽瞅着这婆娘比紫薇还入戏,心里感叹小三也不是人人当得的,泪腺得发达呀!
  “明明,跟妈妈上楼去,卧室被别人占了,妈带你睡书房,你委屈点……呜呜呜呜……”
  张美丽差点没煽这女人,她睡书房就不委屈了?还在这指桑骂槐说她的不是!又不是把她宝贝儿子奸了哭得跟死了人似的。死色鬼啥眼神带回这么个极品。
  越想越是为自己妈妈抱不平,她还就偏不走了,今天把面子撑足了她也要撑到他们离开这房间,这是她自己家,她想睡哪睡哪,想坐哪坐哪,还轮不到外人说话。
  夏雪情去拉儿子,拽了几下没拽起来,少年摇摇头,抽出自己白皙漂亮的手臂,把被子拉拉好,头一转埋进被子里继续睡自己的。
  他还挺识相,知道书房全是她的东西不肯去。张美丽白了鼓鼓的被子两眼,也坚决不肯走。
  夏雪情站边上哭了一会儿,没得到任何反应,张成新看到女儿倔强示威的眼神也没办法,拉着她进了屋。
  客厅又是一片漆黑。
  看他们走了,张美丽身子一动不动,拿起面包继续啃,边啃边想事情,边啃咀嚼声越大。面包吃完,又掏出一根香蕉,剥了皮继续“吧唧吧唧”地吃。香蕉吃完,是脆皮花生,吃着花生还不够,“嘶”地打开瓶雪碧就“咕嘟咕嘟”地灌。花生吃一半扔着,拆了包瓜子磕——那股子认真劲,慢慢地磕了个把小时客厅里“喀哒喀哒”的声音就没停过。
  她睡不着别人也甭想睡,她想了想妈妈,恨了会儿爸爸,盘算下以后该怎么整这不要脸二人组,然后又想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琐碎事。
  直到身边传来细微平稳的呼吸声,她惊讶地转过脸去,虽然看不清他,却感觉到他已经睡着了。
  这个人大脑缺根筋?这样都能睡?她嘴含几颗小杨梅”吸溜吸溜“地忿忿不平地想着。
  话说回来,到现在这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过,该不会是一哑巴吧?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好象很好蹂躏的样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孔大律师还能麻烦您赏脸讲句话唱个小曲儿给爷。。。啊不给您未来娘子听个响儿?(冰山男立刻柔情似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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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呢,希望已经完结了,不要是个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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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嘛,简直是,不停的就把这三章重复贴着,典型的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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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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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个深坑啊,,,,,,,,,,,我等好久就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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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美丽觉得自己快疯了!
  当她看到在医院里的母亲时。
  先是她爸疯了,再是她妈疯了,她也要疯了!
  眼前的女人完全不认识她,准确地说,她谁也不认识,张美丽去拉她的时候被狠狠地抓了一把,手臂上立刻出现了几道血痕。
  “妈,妈,妈……”她看着徐默暴躁地发癫,传来的那种怪异的尖叫让她头脑发涨,喃喃地喊了好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白色墙壁,被单,全都在摇晃,不停地摇晃,她双腿直发软,内心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
  徐默一边发狂一边含糊地说自己没有女儿,没有丈夫,什么也没有,挥舞着手阻止别人靠近她。
  张美丽失语,茫然地被闻声扑上来的医生护士挡开,看着昔日熟悉的母亲时痴笑时狂叫,疯疯癫癫,手舞足蹈,然后被两个护士压住,拽紧膀子,医生把注射器刺入,慢慢推进。
  没有了……没有了……她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这是会做可口饭菜的妈妈?这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妈妈?这是会快快乐乐出门和朋友们打麻将,赢钱会给她塞钱,输钱会唠叨整晚隔天就忘掉的妈妈?
  小时候她是有过不满,心里会埋怨,也觉得别人的妈妈比较自己的称职,此刻她什么都忘了,她只要原来那个正常的徐默,即使她永远泡在牌桌上,即使她再也不做好吃的饭菜给她,即使她天天打她骂她。
  是不是,是不是身为小孩就如此无力,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她甚至连一气之下离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做不到!
  张美丽站在边上艰难地喘息,半天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走出去,靠着墙支撑自己,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她怕得发抖,抖得无可遏制。
  她原以为还有妈妈可以做她的同盟军,母女俩共同渡过难关,但是现在,好象,只剩她一个人了……
  好象她一瞬间被所有人抛弃了……
  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生活对她太残酷,原先的平衡像是一下子塌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张成新见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心地追出来,拉着张美丽解释。
  “爸爸和妈妈是协议离婚,房子也分给了你妈,当时你妈也没什么异常。但是……后来有一次我回家拿东西,就看到她这样子……”
  “爸爸也不想这样,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子,要是我事先知道会这样……”
  张美丽眼神空洞,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进去,漠然地甩开他,自己往外走。
  “美丽,你要相信爸爸……”张成新不知她要去哪,焦急地拉住她。
  她猛地回头,用一种离奇愤怒的声音吼道:“你不是我爸爸!我没有你这种爸爸!”
  吼完,她用力推他一把,转身逃离。
  张成新被推得一愣,等他跟着追出去,她早已不见踪影。
  晚上十一点,张家客厅里还亮着灯,张成新坐在沙发上焦躁不安,等不到张美丽的电话,最后说要报警。
  守在一旁的夏雪情忙说失踪时间不满二十四小时不能报警。
  张成新还是想再出去找找,就披了衣服要出门。
  夏雪情拦住他,她现在很怕张成新和那女孩独处,那女孩对她的排斥显而易见,万一他们在她不知道的情况达成什么共识,吃亏可是她。
  她宽慰地笑着,温柔地安慰他:“你放心,她也这么大的人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我们的事……想必她是一时难接受,在外面一个人想想清楚,你不要在意我,好好跟她说,你女儿肯定懂事的。”
  见张成新还是一脸担忧,夏雪情就出主意让自己的儿子帮忙出去找。
  “这么晚了,不太好吧?”张成新也不能让一个男孩大半夜出门找人。
  “没什么不好的,我的明明就是书读得多,都快看傻了,他现在肯定还没睡,出去走走放松下也好,我去跟他说,你就在家等电话吧,”夏雪情说。
  张成新想想也对,万一有个什么事,他不在家接不到女儿电话也不放心,又坐下来。
  夏雪情推开书房的门,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孔明还在做习题。
  “明明,”她露出满足的表情,轻手轻脚走过去,慈爱地说,“妈妈拜托你个事好么?”
  少年抬起漂亮的脸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夏雪情好声好气地对他说张成新的女儿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大人留在家等电话,让他帮忙出去找找。
  孔明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站起来要下去。
  她拉住他:“明明,你在附近转两圈就好,不要跑太远,快去快回。”
  少年又是点点头,静静地走下楼。
  其实他也不用走太远,张美丽正坐在家门口不远处的路坎子上,啃方便面。
  啃几口,再喝口矿泉水。
  她是从很远的医院走回来的,一路上想了不少事,把以后会有的,可能有的各种情况想周全了,心也定了些,才感到饿。
  现在的她,除了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双眼肿得像两桃子,坐在路边的姿势像个民工,看起来总体上还是不错的。
  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她的抗打击能力是一流的。
  徐默还清醒那时候,有时候也会说她是个冷血的小孩,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样子。
  其实,也不是冷血吧,在她达成目标之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恨吗?恨到骨子里。
  恨父亲的绝情,恨母亲的软弱,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恨极了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
  就像是,她原先计划好人生被别人控制了,强迫扭成别的形状,她对这种人,恨入心肺,恨入骨髓。
  现在她要做的事情不是一时义气和父亲断绝关系,离家出走,或者整天沉溺于自己的不幸无法自拔。她没能力养自己,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要考好大学,平平安安毕业,找一份满意的工作。
  等到她能自立的那个时候,这笔帐,她会一个一个算回来。
  在这之前,她绝不可能和父亲彻底翻脸,一闹翻,受伤害最大的是自己。
  更何况,她不可能把父亲的财产白白让给别人,凭什么给两个不相干的人?一旦放手,她会生生把父亲推给别人,也顺便把钱推给别人。
  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她一分一点,都不会给其他人。
  她知道自己有优势。其一,她是张成新唯一的亲生女儿,她知道张成新疼她,宠她,绝不会委屈她,亏待她;其二,她年轻,她可能在别的方面斗不过那女人,但只要她活下去,就能生生耗死她。。。和他?
  她有点不确定,那男孩算不算敌人。现在看上去很无害,很好欺负的样子,也没有他妈妈那么嚣张,但留着也是个隐患,毕竟他比她年轻!再说,谁会拒绝钱呢?这个人也不能掉以轻心,是个棘手的对象。
  孔明刚出院门没几步,就看到丝毫不顾形象的女生坐在地上吃东西。
  他向来只沉浸在个人的世界里,学习,吃饭,睡觉,从来没有在意过周遭的人和事物,自然就缺少认人的细胞,对绝大多数人,他没有认识的兴趣,他甚至连一起待了三年的高中同班同学都认不全,那些整天对他花痴送他情书对他表白的女孩子们,更是如同菜场的青菜萝卜,面目不清,转眼就忘。
  他也记不住张美丽的长相,刚开始完全是听了母亲的话出来散散步,稍微转一转就回去。但是,一眼就看到那个女生,那姿势,那吃相,他就觉得应该是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知道是她。
  就是那个会指着自己气得满脸通红的女生,就是会骂自己然后露出些许后悔表情的女生,就是会幼稚地抱着零食坐他边上吃想让他失眠的女生。
  人都回来了,他也完成自己的任务了。孔明转身要开小别墅的院门,后面“噼噼啪啪”传来一阵脚步声,女生跑过来挤开他,自己去开院子门,然后白他一眼。
  他无所谓这些,反正,他早已习惯了的。
  只是……他也有想要的东西。
  所以,不管她是排挤他骂他打他,他都不会吭一声,他不会轻易放手的。
  要是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她估计会气得爆血管吧?想想那张平凡的脸上会有的扭曲激动的表情,就像被人抓到的跳脚的兔子,明明这么无能,又要虚张声势地弄出很大动静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想到这些,他几乎从来没用到过的笑神经竟然有点蠢蠢欲动。
  当然此时他的脸仍是波澜不兴的,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却加快了些。
  也许他是有些恶劣吧?他喜欢看她闹得天翻地覆的样子,光是听听声音,就让他觉得连周围的空气都生动起来了,不是死气沉沉的。
  他有点享受这样的感觉。
  张美丽踢开门,一冲进去就对着沙发上的父亲喊:“喂!我只问你一句,让这女人滚出去,肯不肯?”
  刚站起来的张成新没想到她这么一问,一时间手足无措,看见身边夏雪情瞬间委屈的表情,又说不出什么,只能无奈地低下头。
  他想只要和女儿好好沟通就可以了,他的宝贝女儿,从小到大都是极懂事的。
  张美丽见状,意料之中地冷哼一声,眼眶发红地冲上楼去了,把自己卧室的门摔得“砰砰”响。
  张成新跟上去敲了半天门,没动静,等敲久了里面来一句:“滚!我要睡觉!”
  被这句话伤了心,沮丧地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由于是高考毕业班,十中就放了两天半的国庆长假。隔天,张美丽收拾好东西,提着包准备自己去学校。
  她庆幸她是住校生,除了看望妈妈有点麻烦,至少不必整天在家里和这些肮脏不堪的人待在一块儿。他们不觉得自己恶心,她还觉得反胃呢。
  打开卧室门走出来,一眼瞧见站在楼梯边高瘦的男生。穿着白衬衫,虽然瘦却不小,骨骼很分明,从后面看肩膀宽宽的,细腰窄臀,薄薄的衬衫下隐约突起形状优美的蝴蝶骨。
  虽是极厌恶的人,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背影看上去很诱惑,丝毫不比他们学校九班的那三个人差。
  孔明正把后背式书包放在楼梯扶手上收拾书,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后颈,柔软的黑发温顺地搭在脖子上发出柔顺的光泽,干干净净,风清云淡的样子,让内心忿忿不平,惊涛骇浪的张美丽很有一种想欺负他的欲望。
  其实她也没怎么欺负,恶狠狠地大踏步走下楼梯,顺便“不小心”她那沉重的提包刮到他的腿。孔明背对着她一下没提防,腿一软身子被一带,竟是“嗵嗵嗵”几声滚了下去,也不知是磕到头了还是碰到膝盖,蜷在楼梯上很疼的样子。
  张美丽呆了呆,有点慌,她原本只是想用包撞他一下,让他吃个疼,哪知小白脸这么不经撞,直接就滚下去了。
  他的书包还摇摇欲坠地刮在楼梯扶手上,神使鬼差地,她也不知是哪根筋短路了,顺手就把包也拂了下去。
  书包口朝下,里面的书争先恐后纷纷落下来,一本很厚的习题集的书脊好死不死磕在孔明高挺美观的鼻子上,男孩“唔”地一声,因为疼痛皱了眉,捂住了鼻子。
  过一会儿,还是有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鲜红的一滴一滴落在白衬衫上。
  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绯TX,听从乃的建议我用书砸他老~~~孔明那就是受难的小媳妇呀么小媳妇
  男生手心一热,感到黏黏的液体滑过手指,又从指封渗出来,只看到白衬衫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红白对比太显眼,看上去有点吓人。
  流血了啊……他这么想着,突然很想看看那个人的表情。
  他抬起头,正撞上女生的目光,四目相对,也不躲闪,张美丽抿紧了唇,眉头若有若无地皱起,不惊慌,不愧疚。
  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打算。
  她想,若是这会儿发慌,就是示弱,主动权就落别人手里去了。
  他想,要是经常受到这样的伤害、挑衅,换他想要的东西,也是很划算的。
  沉默,短暂的沉默。
  夏雪情闻声而来,看到自己儿子坐在楼梯上,额上一大块瘀青,手捂着鼻子,干净的白衬衫上一块块血渍,当场就白了脸。
  跟在后面的张成新也吃了一惊。
  孔明慢慢收回目光,低下头,抓着楼梯扶手站起来,一阵眩晕,抓住扶手站稳了,表情如常。
  夏雪情连忙上前急急问道:“明明,怎么好好的流血了?啊?给妈看看。”
  孔明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她还是追问:“是不是……是不是……”说着犹豫地看向还站在原地没动的张美丽。
  张美丽瞬间想好五套以上的说辞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一点也不在乎,慢悠悠地往下走。
  他要说什么任他去说,她也不是好欺负的,才不怕他们抹黑抹白。
  夏雪情用一种期待又鼓励的眼神望着孔明,她当然不会傻到主动去挑拨张家父女的感情,更不会亲身去试探掂量自己和张美丽在张成新心里的地位,只能用这种旁敲侧击的方法。
  “妈,是我自己不小心,”少年清冷的声音缓缓道,“没事。”
  张美丽一愣,夏雪情露出失望的表情。
  “走了,我下午要去教室自习呢,上午一点要到学校,”她拎着包走下楼,对张成新说。
  和站在楼梯道上的少年擦肩而过,她走出家门,头也不回。
  一手提着包,张美丽站在校门口大大方方地对张成新伸出手要钱。
  张成新有些诧异,他这个女儿,从小对金钱的要求不高,从来没主动要过钱,家里给了还用不完,时间久了倒积了不少。今天送她回学校,一张口竟然跟他谈钱,让他吃了一惊。
  他对孩子一向大方,但也不支持奢侈行为,不禁问道:“你跟前没钱吗?”
  张美丽翻了个白眼,讽刺地说:“你好象有半年没给过我钱了,你以为我的生活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张成新想得没错,她有钱。她一个高中生,花钱不是大手大脚的,往年的压岁钱和零花钱足够她用。既然有钱,就没必要跟父母要,毕竟爸爸整日不着家赚钱不容易——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现在呢?莫名多出一对母子共享,她觉得从前妈妈对她讲的那套要为爸爸省钱,男人赚钱不容易的谆谆教导真是蠢到家了。
  先是花她父亲的钱,以后若是嫁了人,也绝不会学那疯了的傻女人相夫教子勤俭节约那一套,生生把自己省成了黄脸婆,为他呕心沥血那人也不会对她有半分感恩半点心疼
  张美丽要钱要得大方,张成新心里也有愧疚,一味顺着她,把她惯得越发刁蛮任性,花钱也越来越没个节制。
  正高三的张美丽平时很忙,学校一个月也放不了几天假。虽然她是本市人,家里又出那档子事,想想就头疼,觉也睡不着,眼不见心不烦,天天把自己埋在书里,就是不情愿回家。
  张成新一般隔半月会来看她一次,见了又不知说什么。她见他每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生厌恶,心想无非就是请求她理解,要她原谅这些话。她没兴趣知道他那些让人恶心的外遇经历,如果她妈还好好的,能再找到幸福归宿,她只当这是大人之间的纠纷,她要管也是枉然。现在他害她亲人这么惨,再用些可笑的爱情论,亲情观求得她的理解,真正是自私到底。
  张成新一说这些温情话,她就眉头一皱粗声粗气打断他:“还有别的事么?我很忙。”
  没办法,张成新只得塞钱给她,也只有当这种时候,她会笑上一笑。
  张美丽拿着钱苦笑不已,若是骨子硬一点,应当是甩到这男人脸上叫他滚,可偏偏又没能力养活自己。拿着痛苦,不拿又不能,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父女关系处成这样,也算绝了。
  有天晚自习下课,高中时极好的朋友兼舍友余小圆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宿舍,她手上验算着题目,摇了摇头让她先回去。
  余小圆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走。这阵子她见张美丽心情总是不好,追问下才知道是父母离婚了。余小圆打小家庭美满得很,光是离异就够她打击了,只能连声安慰张美丽,也不知道还有别的事。
  朋友不问,张美丽自然不会主动把自家的丑事往外说;就算问了,她也不想说。她受不了别人同情她,可怜她,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同情。
  余小圆前脚刚走,她就听到教室外面一阵喧哗,女孩子毫不掩饰的低声尖叫传到耳朵里来,见怪不怪地皱了皱眉,继续写她的题目。
  晚自习刚刚下,正是学生们一齐走出教室回宿舍回家的时段。能让女生发出那种尖叫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无非是理科重点九班那三个嚣张耀眼的男生出现了,她对同龄小男生兴趣缺缺,再帅也花痴不起来,头都懒得抬一下瞻仰帅哥。
  这时同班一学生叫她,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张美丽,有人找你。”
  她疑惑地抬起头,随即一愣。
  个子高高,唇红肤白,面无表情眼神冷淡,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教室门口,手上自然无比地拎着一个保温瓶,好似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惊艳的倾慕的火热的目光都与他无关。
  相信她,她当时看到的情景绝对比她形容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孔明这样的美少年,从天而降一般空投在文科班的走廊上。文科班女生——资源少,八卦多,就九班那三个人就被反反复复八了无数遍仍是一脸神往,现下又凭空冒出一美貌少年,和原子弹轰炸长崎的效果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再加下源源不绝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理科班女生们,看见他的都是脚步一顿,下巴松动,然后恍恍惚惚飘开,走得老远还意尤未尽回头观望。秀色可餐,张美丽是领教着了。
  孔明当别人是透明,张美丽自然也当他是透明,继续写题目,又写了二十分钟,等她题目写完抬起头一看,他还站那儿没动。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走过去,把他引到一偏僻的角落。
  “你来干吗?”当然不会是来看她,瞟了眼他手里的保温瓶,讥诮地笑了笑,“呦,还真把人家当爸了,跑腿儿的事情也做。”
  高个子的男生不答话,伸手把保温瓶递给她。
  “什么东西?”张美丽不接,就着他的手打开一看,一股鱼腥味扑鼻而来,“腥死了!他做的?”
  男生又往她面前一送,半天才冷冷清清地“恩”了一声。
  张美丽心里一阵苦涩,妈妈在家的时候,做的鱼可好吃,那男人都不稀罕回家吃饭。现在妈妈不在,反而掌起勺来,不知是为了讨好她,还是炫耀爱情伟大。
  总之,她怎么都不是滋味。
  “他自己怎么不来?”她斜着眼叉着手臂问孔明。
  孔明顿了一下,才说:“见了也得受气么。”
  “你……”没想到这呆头呆脑的小白脸出口竟是这么一句,说得是实话没错,又可能是讽刺她呢?她被他一激,一股气窜上来,一巴掌把他手上的东西拍掉,鱼汤洒了一地,又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总比你们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好!”这话是对他妈说的,她一时气不过,晕了头才指着他骂。
  孔明抬眼淡淡扫她一眼,地上的保温瓶也不管,转身就走了。
  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隔了些日子,张美丽又被同学叫外找,她向门口看去,心里立刻发出一声大大叹息——那白痴又来干吗!?
  这人长得人模人样,脑子可能不太好使,上次骂他一次把人骂走,怎地又来了?
  他难道不知道穿着别校的校服在他们学校里晃是件很怪异的事情吗?而且顶着那张缺乏表情的脸,所过之处倒下一堆花痴,难不成他觉得格外拉风?
  再看他手上一大袋零食,她控制不住抓狂了,把头发揪得一团乱。
  “又是他叫你来的?”又把他带到那个角落,她也不接,气冲冲地问他。
  孔明瞟她一眼,淡淡地反问:“你以为呢?”
  他言下之意就是,你以为我想来么?
  张美丽匆匆扫一眼,全是她爱吃的,不禁嗤笑:“又不是猫狗,弄点吃的就能哄开心了?”
  男生没说话,只把袋子往前一送。
  “你怎么进来的?”她也不理,突然问道。她上次就奇怪,学校门禁一向严格,门卫怎么会让一外校生来来去去?
  男生顿了一下,才开口:“亲戚送东西的。”
  张美丽脸瞬间就拉下来了:“你算我哪门子亲戚!?”
  他抬眼看她一眼,长长睫毛扑闪了一下,没说话。
  “拿走吧,告诉他,我很忙,别做无聊事了,”说完她转身就往教室走,别走出几步,身后“扑咚”一声。
  回头一看,肺差点气炸,那小白脸竟然把袋子往地上一扔,自己走了!
  “喂!”她大喊一声,几步跑上去拦住他,“叫你拿回去没听见?”
  “恩,”他还点头!?
  “那你干吗扔掉?”
  孔明冷着脸,无所谓地说:“交差。”
  “……你!”这边张美丽暴跳如雷,对面的少年平静如水,置身事外的样子。
  他既不叫她把东西收下,又不肯拿走,面对无动于衷的少年,张美丽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人……这人是故意整她来的吧!?
  眼睁睁看着少年轻轻松松地走远,她又看看地上的东西,咬牙切齿,又毫无办法。
  没见过这种人,打他左脸不喊,说不定还能把右脸伸过来让你打,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又用平淡的姿态把她所有暴躁行为反弹。她的反抗行经再强硬,到他跟前都化成滩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啥叫以柔克刚,张美丽想了好些年才想明白。
  没办法,她又不能看着这大堆零食扔在地上,被老师查到是她的东西,就叫乱扔垃圾,班级卫生被扣分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拎了东西回教室,刚到门口就被一个在门口探头探脑女生一把拽进去,亢奋无比:“张美丽,想不到啊!那个男生是你BF?那长得……嗷~~”狼嚎不止。
  “打住!打住!”张美丽头大,掏出袋大白兔塞给她,“他是我……是我表弟!你别乱说。”
  “表弟?”八卦的女生小吃一惊,又看看张美丽的脸,就觉得很有说服力了,点点头,“你表弟太帅了,额滴个娘呦!嗷~~”
  张美丽望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正要回座位,女生又问她:“看他校服,是越宏的?”
  张美丽被她问得一愣,她也不知道孔明在哪上学,又想想自家附近比较近的高中,的确就是越宏,于是点点头。
  说起这个越宏,在A市的重点高中里,最有名的十中和越宏,两者是不分上下的。和国立的十中不一样,越宏原来也是一所不错的国立中学,后来被越宏集团收购了,就成了私立学校,改名为越宏高中,升学率、师资、生源等和十中不相上下,教学条件甚至比十中好了很多,学费也相应的稍贵。
  张美丽不喜欢感觉很资本主义的私立中学,她上高中时还没搬家,上哪所都无所谓,于是选了十中,就是离家太远,没有越宏方便。
  想这孔明母子俩,在遇上父亲前生活条件不应该很好,竟然会选择学费稍贵的越宏,应该是虚荣心作祟了。
  张美丽嘴角轻蔑地勾了下,穷人掉金凤凰堆里还是穷人,再怎么也变不成凤凰的。
  她旁边的女生还在说:“听我在越宏的朋友说他们学校最好看的是高三重点班的孔明,没想到你表弟也这么正点,那孔明得多……好想去看看哦!”言语间全是憧憬。
  “孔明?”张美丽一惊。
  “对呀,你不知道吗?我们学校有陈初航,越宏有孔明呀,可是人家不像陈初航这么张扬,我朋友说他很冷呢,为人低调,独来独往的,很神秘呢。”
  张美丽嘴角抽搐,拉着脸回头做自己的习题去。
  少年走进家门,换了鞋正要上楼,夏雪情迎上来接过他的书包,问道:“明明,东西送过去了?”
  男生点点头。
  “妈妈知道让你下了晚自习还要跑到城东太为难你了,你就当帮帮妈妈吧,”夏雪情最宝贝这个儿子,就怕他受点委屈,但她这么做也是为他们母子俩好呀。
  有次知道张成新还经常去学校找他女儿,她心里就打起了小鼓,怕那女孩给张成新讲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万一这父女俩站成统一战线,对她可是大大的威胁。
  反正这家原来的女主人已经疯了,只要别让那女孩有机会赢得张成新这一票,她就能在这住得安安稳稳的。
  所以她见张成新每次去见过女儿后都闷闷不乐,就假装很关心的样子,说女孩子年轻气盛,他这时候去看她只会往枪口上撞,不妨让双方都冷静一段时间。见张成新还在犹豫,还给他出注意让她儿子时不时代他看望。
  张成新不看女儿不放心,看了又不欢而散,实在没别的办法,就同意了她的建议。
  等到张美丽再次在学校里看到孔明的时候,什么脾气也没了。
  “你怎么……”她连骂人的话都懒得说了,每次就她一个人跳脚,这人反倒像看戏,想到这里又大大地叹了口气,“给我吧……”
  接过冬天的厚衣,她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她是看出来了,她说什么他都当耳旁风,刮过去就算。
  张美丽手一指,说:“看到没?那边那条小道,我每次回宿舍都路过那,我以后不留教室到那么迟了,你送东西别进来,站外面就行。”
  胳膊都举酸了,旁边的人没反应,性急的她火大,抬眼一瞪:“点头!”
  男生闻言点点头。
  长叹一声,张美丽拎着东西步履沉重地回去了。
  后来男生也好一阵子没来,不来才好,省得每次看见就一把无名火心头起。
  “咦?小猫咪!!!”三个惊叹也形容不出张美丽高分贝的尖叫,不知道怎么的,她对小动物天生就没抵抗力,中午回宿舍的路上看见一只黑色野猫,既不小巧可爱又不通人性,见她扑上来也“喵呜”一声尖叫拔腿就逃。
  张美丽见到小动物就打了鸡血似的,手上书往路上一扔就追进路边绿化带里,在里面和野猫玩了好久捉迷藏,最后灰头土脸出来,一根毛都没摸到。
  拍掉裤子上的土,刚去要捡地上的书,感觉到头顶上一大块阴影,不禁抬头一瞧,吃了一惊。
  两手空空的男生站在学校栏杆外面,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张美丽顿时觉得面上无光,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强硬形象全部碎了碎了碎了碎了……
  好不容易挺直腰板,她“咳咳”两声,捡了书拍拍灰,才伸手说:“拿来吧。”
  盯着她伸出来的手,男生也摊开空空两手,摇头。
  “恩?那你来干吗?”这小白脸像牙膏一样,不挤不说话。
  “他今天有事,叫我帮你提东西,”男生回答。
  其实是张美丽学校放寒假了,本来张成新来学校帮她提行李,但他又临时有急事到外地去了,夏雪情为了讨好情人,叫孔明来帮张美丽拿行李。
  不耐烦地挥挥手,她赶蚊子似地:“你走吧,我自己能提。”说完也不等他回话,她两手一背施施然走了。
  其实……其实……她真的可以拎的……
  张美丽拽着超级巨大的行李箱在学校的路上挣扎,一边心里拼命地诅咒亲爹,一边东倒西歪地拖行李。
  没天理,她不应该才这么点劲的,刚走出校门就一步都拽不动了。
  “不行就别逞强,”有人在她身后凉凉地说。
  男生从后面抓住她的行李箱,纤细的胳膊单手就把箱子提起来,越过石化的张美丽自顾自走到前面去。
  “你这样,会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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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很聒噪,少年很美貌。
  公交车上的人们默默给了这么个定义。
  “你说谁烦?我爱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么你?不服气?不服气给我滚出去,带上你妈!”
  直立的男孩面色未变,充耳未闻。
  “哑巴了?刚才怎么不哑巴?我倒怪了,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理,占了别人的家还拽得很!”
  张美丽咄咄逼人,气急攻心,什么文明礼貌忘得一干二净,一手拽回自己的行李箱,上了公车就开骂,非得把这闷葫芦骂出个响儿来。
  她是烦,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乖乖女,她心里有怨,有气,有恨,谁来惹她都是自讨苦吃。张成新不来接她她已经火冒三丈,竟然还叫这人来,竟然还用那小细胳膊展示女生所不能比的臂力,竟然当面指责她烦人,她当场就炸了锅,恨不得当街和他对打一顿,好好发泄下怨气才罢休。
  在校门口动手是动不得,她还丢不起这个脸,那么就只得在嘴上讨便宜,定要说个天花乱坠过过嘴瘾,最好把他气出内伤才好。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母子俩一样无耻。对了,你是个有人养没人教的,难怪没爹管,管也没出息!认别人做爹……呀啊!”少女喋喋不休的骂声戛然而止。
  周围的人们因为猛的一个急刹车纷纷向前倒去,挤挤攘攘的车里立刻像是被抽了空气的真空包装,人全被压到一起,挤成麻将牌状。
  自然也就没人顾得上向她投去谴责的眼神了。
  先不论这气氛诡异的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这女生讲话难听不说,光看老老实实站在她边上的男生端丽的脸蛋,无害的气场,任打任骂的态度,就生生让人起了怜悯之心。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同情心是强大的,等车子稳下来,立马有人向男生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看看,多好的男孩,即使被骂得那么不堪,还是在危机时刻出手相助,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骂人上没来得及抓住吊环向前倒去的女生拦住,抓得紧紧的!
  人们所不知道的这边却是暗潮涌动,张美丽全身的防御系统瞬间启动,两眼死盯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
  “放开!”
  该死!她动不了!
  “你干吗!?”她拉不下面子大动干戈,压下声音低喊。
  男生用胳膊肘压住她的右肩,左手撑住后面的车身挡住人们的视线,头微微靠过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眼睫毛清晰可见根根分明。
  孔明张开红润的薄唇,清冷的声音低缓、平稳地传来:“喂,我说你……不要太过分。”
  他在说什么鬼话!
  动弹不得的张美丽瞪大眼怒视他,妄图用杀人的眼神化为利箭,撕碎他波澜不惊的面皮。
  “有人要下车吗?”最前面的司机大声问道。
  这边张美丽还在用眼神厮杀,孔明淡然回视。
  “没人下走了!”司机又喊。
  孔明放开手臂,移走目光,绕过放在地上的行李箱,穿过纷纷自觉闪出一条道的众人下车去了。张美丽迎着周围人怪异的目光,费力地提起行李箱挤出人群。
  前面的男生箭步如飞,女生吃力地拎着箱子在后面走,边走还边用眼神戳前面那人的脊梁骨。
  戳死他!戳死他!
  她咬着下唇在心里诅咒他,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本来是和和美美的一家,现在凭空多出两个外人,那个女人自然是让她厌恶得很,这个小的也处处欺负她。住在她家不心存感激就罢了,爸爸不来见她反而派他送东西,态度还超差,硬来又斗不过。毕竟,他是个男生啊。            
  她是衰到怎样才不得不承受这种痛苦啊?她凭什么要接受不相干的人的指责?说她过分,那他母亲对她,对她妈妈做那么过分的事,他可有心存愧疚!?
  低下头拼命忍住想掉出来的眼泪,加快步子向家走去,她只想早点回到自己房间不必在外面丢人现眼,她怕让别人看见她的软弱,然后借机攻击她。
  走着走着,没提防撞上前面那人突然停下的后背,男生背后突出的骨骼撞得她的额头生疼,本来就极力在眼眶里晃动的眼泪哗地从眼角流出来。
  “你!”她连忙抹掉划落的泪,捂着额头红着眼瞪他。
  今天她实在反常,先是不得不接受敌人的“援助”,后来不顾从小就良好的教养在公共场合吵闹,现在竟然在个外人面前掉眼泪!
  都是他!就怪这个人!
  张美丽狠狠白了少年一眼,正要拎起行李进院子,男生忽然拽住她手上的箱子,硬是把它抢了过去!
  而后越过目瞪口呆的张美丽,不动声色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张美丽惊讶之余,几步跟上孔明正要抢回自己的东西,就看到张成新和夏雪情迎面走了过来,看到张美丽空着手走进来,皆是一喜。
  张成新这阵子忙,又怕见了女儿相处不愉快,许久不见自是喜上眉梢。
  夏雪情见儿子拎着张美丽的行李,故意让张成新看见了,一则会觉得孔明虽作为弟弟,但显得比张美丽懂事;二则认为张美丽年龄偏大,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拿却袖手旁观,没有自己儿子讨喜。
  果然张成新先是笑嘻嘻地搂过张美丽的肩说:“爸爸去外地刚回来,正准备去接你。”后瞧见孔明手上的行李,皱了皱眉,说她每次放假回家像搬家一样,这么多东西让别人提也不帮个手。
  也不知道是谁把箱子从公交车站拖回来的!
  张美丽顿时气结,堵着嗓子口一句话憋不出来。
  既然无话可说,干脆不要说,她“哼”一声,大跨步向家走去。
  “明明,来让妈妈拿……”后面传来女人轻柔的声音。
  没走出几步的张美丽猛地回头,抢过那人手上的她的箱子,气冲冲地冲进家门,当着他们面把门狠狠踢上。
  “这孩子,就是不懂事……”张成新苦笑,为难地安慰有些难过的夏雪情,自己掏家门钥匙。
  跟在后面的少年,若有所思地抬起干净的脸,看向楼上的窗户,这动作使得眼角下那颗有些妖娆的淡痣显出些许稚气来。
  那只暴躁的小兔子,刚才竟是哭了么?
  被他弄哭了么?
  晚上开饭时间,张成新在楼下喊女儿喊了半天没人应,只好上楼去叫她。打开房门意料之外没看见张美丽看书,眼睛找了一转才在床上的一角看见她。
  张美丽本来睡像就不算好,现在更是连衣服都没换就往床上一歪,书包扔在地上,拖鞋甩得老远,头在右上角,脚却叉到了左下角。大冬天的,她也不怕这么的受了凉,张成新蹑脚走过去,轻轻地摇晃她,叫她吃饭。
  晃了好几下,张美丽才睡眼朦胧地醒来,眼睛还涩涩发疼,头晕脑涨,除了睡觉什么也不想干。
  “吃晚饭啦,”张成新又重复了一遍。
  张美丽听了,不耐烦地眉头一皱,怪他缺心眼,恶声恶气地拒绝:“不吃!”
  “不吃饭怎么行?你高三的人,怎么能饿肚子?”
  张美丽讽刺地看他一眼,心想上回她不肯吃饭,大半夜饿得跑出去买东西吃。第二天又痛哭一场,体力透支,饿了一整天拿方便面充饥。这男人都没安慰半分,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是他,现在又怪她不肯吃东西,真会推卸责任。
  张成新见她一脸恨意,知道她还在气自己,不禁赔笑:“饭是爸爸做的,去吃点?”
  “不去!”听见他说亲自下厨她就暴怒,以前没享受过的福利,怎地全被那二人占去了?
  “不尝尝爸爸的手艺?来嘛来嘛。”
  好生不要脸,竟拿出了他们关系好时互相撒娇耍赖的伎俩。张美丽闭上的眼睛复又睁开,目光复杂地看他一会儿,跳下床套了拖鞋就走。
  张成新见她听话,急忙满足地跟在后面,路过隔壁书房的时候不忘打开房门,少年正背对门坐在书桌前做题。
  “孔明,下来吃饭了。”
  听闻少年停下笔,自然地站起来也跟下楼。
  张美丽懒得回头看他,看多一眼都觉得厌烦,自己爸爸,凭什么像一家人似的叫他吃饭?在她不在的时间里,他们的关系到底亲密了多少?
  一想想自己因为年龄的局限,能力的局限,眼睁睁看着事情往她所不愿见到的方向发展,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除了对母亲的内疚,对父亲的厌恶,她恨死自己,恨透了这么自私的自己。
  怕前途被毁,怕断了经济来源,怕不能顺利走上社会,她不得不暂时和这些人和平共处,想到这样虚伪的自己……不,不能多想……越想越难过……
  她拍了拍脸,努力让越加愤慨的心平静下来。
  四方桌,张成新想和女儿坐近点,就拉了她坐旁边,自然就成了他和夏雪情面对面,张美丽和一言不发的少年面对面的局面。
  张美丽努力控制住自己想掀桌的冲动,心里在强烈排斥这些人自在无比地坐在她和妈妈坐过的桌边,一边又拼命使自己冷静下来。
  筷头把包子戳了个洞。
  其实也就是碗普通的青菜稀饭,几盘平常小菜,从来不下厨的爸爸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不是为了她,和她妈妈。
  也许是感觉到饭桌上的气氛过于沉闷,夏雪情笑笑,语气轻快地找了个话头:“听说美丽成绩不错的,期末考得怎么样?”
  张美丽闷头喝粥,半天传来一句:“不知道。”
  张成新最关心女儿学习情况,马上问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学校没通知吗?”
  张美丽暗怪他不识趣,没有眼力见儿,也不吭声。
  她哪肯跟仇人讨论自己学习问题?
  夏雪情被张美丽一句“不知道”挡了回来,尴尬着,过了会儿才笑着说:“明明这回考得不好,以前都是班级第一的,这次才考个第三,我都没来得及说他。”
  张成新也很喜欢成绩好的孩子,不禁夸道:“第三不错了。”
  女人连忙谦虚着,眉眼还是透出优越感来。
  张美丽望天翻个大白眼,想想自己在普通班,才考个第五名,照她这么说,她那成绩也不用见人了。
  夏雪情见张美丽没吱声,心下有了数,忘了形开了话闸,“可能是明明他最近忙着全国的数学竞赛,学校考试就耽搁了些。下次不能这样了啊!呵呵!”越说越得意,“咯咯”笑起来,伸手要摸默不做声的男孩的头。
  “妈……”孔明闪了过去,出声提醒。
  “数学竞赛,那是考了名次没有啊?”张成新对孩子的学习特别感兴趣,追着问道。
  “恩……”夏雪情笑眯眯地沉吟了下,买了个关子,“才考了两场,正考出市。市里分了前三名代表,第二名是他。有道题他说是滑手了,这孩子就是粗心。”然后又是吃吃地笑。
  “妈,”孔明又喊了声,似乎也不愿多提这个话题。
  这未免欺人太甚!装什么假谦虚!
  张美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筷子“乒乓”击在盘子边缘,动作粗鲁地夹起菜,表示她的不满。
  “第二名有什么了不起!?越宏实力能有我们学校好?那数学竞赛,第一名可是在我们学校!”她的数学成绩是几门科目中最烂的,若是让她参加英语竞赛还能献丑,要是数学竞赛,那纯粹是去出丑。
  张成新好奇地问是不是他们班上的。
  “不是。叫林唯,理科实验的人。“
  数学老师老跟他们提这号人物,她想不知道也难。
  “你朋友啊?”张成新就喜欢自家孩子和好学生交朋友,见张美丽说得这么兴奋,自然以为跟她玩得好。
  张美丽哽了一下,扫了一眼对面头也未抬的人,头忽地昂高,勾着下巴示威:“那是!常在一块儿玩的!”
  “哦,是不是分班前你们一起的啊?”张成新猜测道。
  “那是!我们前后座的!”
  “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呢?这么优秀的孩子带家里玩玩啊。人家忙学习?”
  “那是!他忙得很。”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扯啥,既然大话说出口,扯了与她毫不相干毫无交际的林唯的名号,这戏就得演下去,谎就得撒下去。
  孔明安静地喝他的粥,眼皮都未抬一下。
  “他可是你男朋友啊?”一个女声探试地响起。
  “那是!我和他……”
  对面的男孩突地呛了口粥,咳得抖动不止。张美丽才觉出自己大意过头,说了糊涂话。这时看到他抬起眼帘,眼里竟是带了笑意。
  在嘲笑她的愚蠢么!?
作者有话要说:溜走~~~
  孔明当然见过林唯。
  如果有一个人是对手,并且屡次听见随着路过自己身边女孩子的惊叹声又传来另一阵骚动,让他不甚其烦之外又多了回厌烦,就算是不擅长记人的他,也会记住这么一个人。
  数学竞赛的时候,那个十中的优秀生就坐在他边上,隔着一条走道。
  他做事从来不会东张西望,但旁边那个人早他一些时候就停了笔,那份胸有成竹的气势让敏锐的他感到很不舒服。
  孔明虽家境不好,也从不与人比较物质金钱之类的身外物,但他在学习上,是打骨子里的心高气傲,对谁都不放在眼里的。
  他长这么大,唯一努力想做好的事情便是学习,只有这样,他才能引人注目,或者是,引起某些人的,他想的那些人的——关注。
  没多久他也顺利把晦涩难解的竞赛题完成了,这时教室里其他人还抓耳挠腮或啃着笔头冥思苦想,隔他一条走道的男孩正在仔细地检查做完的题目,对于做过的事情从来不会反悔也对自己有绝对信心的孔明,带着一股自负,提早交了卷。
  站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卷头,清丽的笔迹写着两字——林唯。
  竞赛的成绩下来,他是第二,而第一名,就是那个林唯。
  竟然没有拿第一,虽然还有机会参加接下来的比赛,这也让他很不爽了,不爽得连期末考都随便写写就交了,名次是下降了,他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
  竞赛的名次越高,越会得到学校的嘉奖,说不定……说不定……
  去十中帮那个无时无刻都在闹腾的女生拿行李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个清秀的男生,背着书包和正在与大箱子殊死搏斗的张美丽擦肩而过,别说打招呼,连点头示意都没有。
  如果这样也叫好朋友,曾经的前后座,甚至像张美丽得意过头脱口而出应下的“男女朋友”,存心看她笑话的孔明也憋不住喉腔里的笑气,呛了一嘴的清粥。
  他咳了几下就及时止住了,咳完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明明,怎么了?”夏雪情也是第一次见儿子动静这么大,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他平静地说。
  张美丽这边被父亲的连声追问弄得尴尬不已,脸红脖子粗地澄清着,几口扒完了饭,嘴一抹就上楼去了。
  高中生不比一般人,早晨多睡会儿都属于犯罪。
  张美丽七点一到就准时睁了眼,正好张成新走进房来跟她说中午可能不回来,问她吃什么。
  他自己不在家还问她吃什么?她想吃什么他就空投吗?张美丽觉得很烦,挥挥手:“别管我了,我饿不到自己的。”
  坐床上听着父亲和夏雪情一起出门的声音,她才缓缓起身,洗漱完了下楼拿订好的牛奶。
  一楼客厅里有电视开着的声音,张美丽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棉睡衣,可爱的兔子头拖鞋,随便披了件棉袄,不觉得有衣衫不整,才放心走了出去。
  她本来就不是很在意着装的人,在家里更是怎么舒服怎么穿,虽然家里现在有外人,就算是个差不多大的男生,她也不认为要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的装束。如果那个男生感到不自在,那是他的事。住到她家的人,应该适应她,而不是她去适应别人。
  男生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张美丽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叼着摆在桌上的牛奶,上前拿了遥控器自顾自转了自己喜欢的音乐节目频道。
  新闻有什么看头??播了多少年还是改变不了一套模式——前十分钟,领导人们很忙;中间十分钟,我国广大人民生活幸福繁荣昌盛;最后十分钟,世界其他国家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意思透了。这是她的家,她家的电视,她爱看什么就看什么。
  男生没有任何反应,被换台了就要站起来回房,张美丽叼着牛奶咂吧两下,眼珠一转,发话了:“喂,我问你……”
  孔明脸还是冷冷的,还没站起来就坐住了,等她说话。
  “我不在家的时候,这牛奶是谁喝的?”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男生摇了摇头。
  “不是给你订的?”
  还是摇头。
  “恩……你的学费是谁交?我爸?”她很在意这个问题。
  男生明显滞了滞,才点了下头。
  “你妈没工作吗?”她说出自己的猜想。
  少年的眼一直看着地板,抬也不愿抬,还是摇头。
  心绞痛啊……她爸抛弃母亲,养了俩吃白饭的闲人。那女人,果然是看中她爸的钱,好不要脸。
  这种事,她本应问张成新,但她潜意识里排斥和父亲谈论这种难堪的话题。一讲这些,张成新必定语重心长给她洗脑,声泪俱下博她同情,让她又恶心又矛盾。但她又有好奇心,想算笔帐,所以她只得问这个男孩,毕竟他知道的事实比她多。
  抛开夏雪情的问题不谈,那个要长期作战。先问清眼前这个。
  “零花钱呢?”她像个地主婆,斤斤计较着。
  继续摇头。
  “你上大学的钱是不是也打算让我爸出?”她挑衅地直视他,虽然他从头都没瞅她一眼。
  男生顿了一下,直起身站起来,默不做声地走了。
  “喂!怕了?”她坐着调个头,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这儿不是你家,我爸也不是你爸,别不把自己当外人!”
  中午她煮了袋泡面,没营养,吃不惯,剩了一半全倒了。
  晚上张成新回来,夏雪情果然跟在后面。张美丽坐着看电视纹丝不动,心想这女人看情人看得还真紧,连出门做事都不放过跟着,自己跟张成新说句话就在边上探头探脑的,防她像防狼……再加上那个小累赘。在这个家,自己好象反倒成了外人。
  也不是没想过让他们都滚,毕竟房子已经过给妈妈了,但是……她又怕亲手把父亲推给了别人,从此再无交际。
  至少她现在还不能失去这个亲人。
  “中午没吃饱,”她赖在沙发上跟张成新抱怨,“我不要吃速食,难吃。”
  早上问她她说别管她,晚上回来又抱怨。张成新拿个听话的好典范教育耍赖的女儿,说孔明什么都没吃,人家也没说话。
  这话到了张美丽耳里就变了味,对对对,人家的都是最好的——女人是家里的不如外面的,小孩是自己的不如别人的。她长得没那小白脸好看,成绩比他差一截,连拿手的听话懂事到他这一比也成了无理取闹。
  张成新也不想想,那支“牙膏”,不踹两脚能挤出东西?她早看他不顺眼,不赶他出去已经该偷笑,难道还要她把他当榜样供着?
  想到这里她又难过又生气,嗓子堵得难受。
  她这半年闹也闹了,哭也哭了,没用,再没力气大动干戈。张美丽翻父亲一个白眼,鼓着腮帮子扔了靠垫,上楼看书去了。
  第二天张成新怕了女儿再饿肚子,让夏雪情早早弄了几样菜叫两个孩子中午自己热了吃。孔明拿着几本书正要出门,只“恩”了一声,夏雪情问他去哪,说是去学校看书。张美丽照样叼着牛奶坐沙发上看音乐节目,理都没理他们,被张成新喊得不耐烦了只好敷衍地应了。
  要她吃那个女人做的东西,才见鬼哩!
  打开冰箱看了下,看得出这女人是个不会做家事的。菜的样子就很难让人有食欲,房子几天都不打扫任家里积灰,也没见她洗过衣服。不过张美丽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不在乎这个。
  张美丽站了冰箱前面想了一会儿,穿好衣服出门往附近的菜场去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回忆了几样徐默常做的最简单的家常菜,照着买了菜,要回家的时候路过一水产摊子,不知怎么的就想去那次张成新叫孔明帮带的超腥鱼汤,又想起徐默做的各种各样美味的鱼,脚就挪不动了,又拎了条活鱼回去。
  徐默都是把活鱼带回家自己杀的,说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持鲜味。张美丽也不想想自己会不会杀鱼,就照搬自己妈妈那套了。
  土豆片竟然沾锅,洋葱剥得她两眼泪汪汪,番茄块放进油锅里皮归皮、瓤归瓤,油花溅得她尖叫连连拿着锅盖直躲。
  孔明中午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女生身着围裙一手锅盖挡油,一手铲子在空中胡乱挥舞,一副想接近油锅又怕被油溅到活蹦乱跳的滑稽样子。
  张美丽现在哪有闲工夫维护自己所剩无几的形象,她忙手上的事都忙不过来了。
  该放多少盐来着?锅里的青椒边缘都发黑泛卷了她还在回想。先抖了一勺进去尝尝好象没什么味,又放心地加了两大勺。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红烧鲫鱼了!
  张美丽挑了一道最容易的菜式,还是如临大敌,挽了袖子深吸一大口气,慎重地把在水盆里自由自在游泳吐泡泡的鱼捞出来。
  那鱼显然很不给她面子,尾巴对着她的脸狂抽,张美丽又怕又惊,边尖叫边用了好大劲才把它摁在案板上,还是被甩了一脸腥水。
  有意思……
  美貌的少年坐在客厅沙发上剥芦柑,却被厨房里的大声响动惹得不得不看过去。女生比案板上那条将死的鱼还激动,一手想去按住不停挣扎的鱼又怕被它煽,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举着刀上窜下跳想下手又不知道从何下起,最后垂头丧气地蹲在旁边瞪着鱼,好象是要等它缺水自动死亡。
  孔明本来只想瞄一眼,然后继续专心地吃自己的芦柑,没觉察自己到最后看得津津有味一时半会儿还舍不得收回视线。
  他喜欢这份活力,如果她的精力不是花在怎么对付他、刺激他上,他还是很乐意冷眼旁观的。
  看看也该到吃饭的点了,虽然他知道母亲做的菜不好吃,不过能填饱肚子就行,他要求不高。
  走过厨房绕开急忙站起来的张美丽,打开冰箱拿出菜放进微波炉,调好时间站到一旁等。
  料理台离微波炉很近,张美丽总觉得男生好整以暇叉着手站在那,是故意看她笑话来的。她觉得她必须马上潇洒地、利落地、干脆地把这条鱼宰了!
  小心地接近那条鱼,鱼嘴一张一合地好象没什么气了……她心里默念着:鱼儿鱼儿要听话,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不蒸馒头争口气……轻轻地按上鱼身,好象不动了?很好。是不是先从刮鱼鳞开始?
  “哇!妈呀!”随着刀锋接触到鱼身,刚刚还一动不动的鲫鱼一跃而起滑到地上,少女事先没料到这一招吓得不轻,一声惊叫逃出厨房。
  过了半晌才惊魂未定扒着门框望进来,心里已经决定自己放弃鱼类菜式了她要立刻把这条鱼扔得远远的。
  没想到料理台前又站了一个高瘦的身影,男生不耐烦地擦擦因为女生的不得要领而溅到他脸上的腥水,拾起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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