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了个金枝玉叶怎么养,请哪位专家老师或者懂行的朋友帮我看看有没有佩戴或收藏的价值,谢谢~

金枝玉叶&16
第八卷 回光返照
那一晚之后,齐泷奇迹般的恢复了精神,似乎是经过了长久的休息,马上就要痊愈了一样,开始传唤朝臣,询问政务,处理起国家大事来。
虽然还是没有恢复上朝,但是在每天的上午都会召唤众多的大臣前去乾清宫寝殿,齐泷就躺在病榻上听着他们陈述各种事务,决断着国事。
这样的变故无论是齐皓还是倪源都措手不及。仿佛在势均力敌的两方势力之中忽然打下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楔子,让双方都相顾愕然。
短暂的惊讶过去之后,对于齐泷的意外表现,双方都没有作出任何意外的反应,就像是默许了这样的情况持续着一样。
对于齐皓来说,齐泷恢复处理朝政无疑是对他有利的,可以让被倪源的势力压得喘不过气的他缓上一缓。
而对于倪源来说,齐泷一恢复,原来由他打理的朝政权势被剥夺了大半。但是他似乎也没有丝毫感受到齐泷恢复所带来的压抑。也许,他很清楚齐泷的病情,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与他较真。
齐泷帝王的威严就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之下,似乎完全恢复了出征之前的状态。
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皇上这是因为身体的痊愈,而不苦心只是做一个傀儡了,正在试图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在苏谧看来,这样的疯狂是持续不了多久的。齐泷如果安心静养,反而能够多活几年,可是他的身体稍有起色就硬撑着想要夺回权力,根本是异想天开。
就算他现在将倪源和齐皓手中地权势全部收回,很快他也就要无法处理国事了。
只怕倪源这几天的韬光养晦就是在静心等待着这一天呢。
一旦等到齐泷病逝。。。。苏谧简直不敢想象。
齐皓这几天也明显地忙碌了起来。他必须得在最坏的情况发生之前做好一切准备。
陈冽则被苏谧安排出宫去了,与停留在东来楼的葛先生商量对策。
原来苏谧安排他留在齐泷的身边保护他,但是看齐泷现在的状态,已经完全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他自己就在用最奢侈地方式挥霍着自己的生命。
苏谧也开始了常驻乾清宫的生活,驻留在宫中的时间比以前更长了,日夜侍奉着汤药茶水。
那个疯狂迷乱的夜晚过去之后,两人之间心照不宣地恢复了平时的安静和淡漠,那种近乎死水一样的沉寂,让苏谧闲暇地时候甚至忍不住怀疑,那一夜是不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亦或者只是她的臆想,是她于恐惧不安之中延伸的一个噩梦。
后宫是一片波澜不惊地姿态,如同这冬日的阳光一般,安静而宁和。但是前朝却因为齐泷的康复掀起了惊天动地变化。
齐泷在恢复理事之后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命令礼部准备隆重操办倪源的九锡大典,并且昭告天下,表彰倪源地功绩武德。
同是下旨,将要在新年的时候,由倪源在神武门代替他举行朝拜祭祀大典和献俘仪式。
此举一出,满朝哗然。
这样突如其来的决定,让齐皓他们措手不及。齐泷的一道旨意,将朝中原本势均力敌的僵持局势全面地打破了。
无论他是如何的病弱。他终究是大齐名义上地最高统治者,他的旨意,任何人都无法公然违背。
虽然立刻有礼部的朝臣上奏折称这样由臣子代替帝王行事不合礼制,请齐泷收回成命。
虽然连倪源都亲自推辞,声称不敢接旨。
可惜这些无 论真情还是假意的反对,都无法动摇大齐帝王的意志分毫。
在齐泷雷厉风行的命令之下,反对的声浪尚且没有来得及形成规模,旨意已经迅速地贴遍了全国,成为定局。
齐泷这是为什么,苏谧也无从琢磨,他到底是怎样打算的?难道他真的已经绝望,要将这锦绣河山,大好天下亲手交付到倪源的手上?
苏谧坐在乾清宫寝殿被屏风隔开的小间里,等待着前殿事务的完毕。
虽然侍奉在齐泷的榻前,她不需要避讳前来议事的朝臣,但是此时此刻,殿中的诸人却让她不自觉地想要回避。
“。。。。爱卿可是愿意?”外面传来齐泷轻飘飘的语调,苏谧的心脏骤然收紧了,有点不敢去听接下来必然会出现的那个声音。
外面正在议论的是关于齐泷刚刚传下的旨意,任命倪廷宣为大内侍卫统领。
这是她回宫之后第一次距离他这样近,仅仅隔着一扇薄薄的屏风。
透过淡紫色的鲛绡帷幕,她隐约可以见到殿前诸多身影。听到了齐泷的话,这些身影晃动起来,交错成混乱的光影,投射在屏风上。
倪廷宣原本就是大内侍卫出身,在齐泷出征之前,就曾经下旨将他任何来侍卫统领,只是因为恰逢母丧,在推辞未受,此时颁下这道旨意,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合情合理,再也句正言顺不过了,但是此时颁布下来,却也让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觉得不合时宜。
齐皓简直不知道齐泷是怎么想的。
“皇上。”没等倪廷宣出声表示谢恩接受,还是推辞,他已经出列一步,扬声道:“世子殿下虽然处理严谨有度,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但是此时燕王病情不轻,身为人子,理应侍奉在榻前,竭诚尽孝,依微臣之见,此时入宫为官,只怕有所不妥。”
倪廷宣攻破息京,虽然未受显赫的封赏。赋闲在家,但倪源封为燕王,他就是世子身份了,齐皓这一句是在点出,以世子身份此时出任侍卫统领,未免不妥。
倪源自从齐泷恢复处理朝政之后,就开始称病在家,未曾上朝。也未曾入宫。让苏谧和齐皓摸不清楚到底他是真的病重,还是因为他顾忌自身的安全起见,毕竟此时齐泷身体未愈,所有朝政商议都要在乾清宫寝殿里面商议,这里身处内宫,四周是齐皓的势力占据绝对优势。
“呵呵,”里面传来齐泷淡淡地笑声,他没有回复齐皓的建议。而是将目光投注在了倪廷宣的身上:“爱卿认为如何呢?”
苏谧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倪廷宣会怎么选择,这对于倪源的势力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后宫已经被齐皓抢了先机,各处要职尽皆是他的人手。此时让倪廷宣补足了侍卫系统,不啻于在原本形势一边倒地宫中势力体系里面插入倪源的一根钉子。所以刚刚齐皓才会那么紧张地出言反对。
同时这也是一个试探。
这样送上门的机会,如果倪廷宣还是推辞不受的话,只怕是说明倪源真的病情不善了,面如果他接受。。。。。
苏谧心中一阵烦躁。
倪廷宣的身影颤抖了一下,他犹豫起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父亲的病情确实不轻,虽然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势,不过还是需要静心休养一段时间才好。
这种情况一直隐瞒着外界,但是必然瞒不过一些有心势力的刺探。此时如果他出言拒绝,必定会坐实了他们的猜测。引来一些不必要地麻烦。
可是他如果真的留下,就要离开父亲的身边。
而且,他微微侧过头去,看着那一扇半透明地鲛绡屏风,后面纤细的身影依稀可见。
犹豫了片刻,他最终还是跪下高声称诺:“蒙皇上看重,微臣感激不尽,必定鞠躬尽瘁,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齐皓的眼中历芒一闪,不自觉地侧头向苏谧所在地屏风后面扫了一眼,转而平静下来。
“爱卿所言甚合朕意,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只是刚刚豫亲王所提起的亲情人伦亦是大义,不能不考虑,侍奉父母,此乃应尽之责。。。。。”上面的齐泷淡淡地继续说道,他懒洋洋地斜倚在病榻上,依然漫不经心地语调说出的却是石破天惊的话语:“。。。所以,朕决定请燕王暂且搬到宫中居住。”
让倪源搬入宫中?!
这一句话让苏谧禁不住吃了一惊,也让伫立在殿中地诸位臣子们又一次沸腾起来。
倪源在京城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府邸,但是在辽军与倪源破裂地时候,辽人将倪源府邸之中的家人奴仆尽皆屠杀了个干净,以绝后患,然后又把整个府邸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所以,入城之后,倪源是没有府邸的。不过京城之中无数的豪门贵阀遭了惨无人道的清洗,满门灭绝,就像如今王家的府邸,就是空闲着的。倪源大可任意选择一栋,估计朝中不会有为了这样的小事给他挑刺。但是倪源在回京之后就一直居住在军营里,不知道是为了笼络人心,还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
前几天传出他生病的消息之后,更是足不出户,就呆在营中了。
虽然在齐皓的建议之下,齐泷已经下令由户部拨出专门的银两,为倪源修建燕王府,但是府邸的建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倪源依旧安然地赖在军中不出来。
此时齐泷竟然下令让倪源入宫居住。
“燕王劳苦功高,为了我们大齐立下汗马功劳,这一次的旧伤复发,他身在军营之中怎么能够安心养病呢?还是宫中的御医准备周详,就让他在府邸建成之前先入宫养伤吧。”齐泷依然在不紧不慢地说着。
齐皓的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齐泷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难道他也是想要知道倪源的病情到底是真是假?所以采用这样的方法试探?
难道刚刚对于倪廷宣的任命也是因为这个?毕竟,依照倪源老奸巨猾,是绝对不会毫无防备地走入敌人遍布的宫廷的。但如果自己的儿子掌握了整个宫廷的安全防卫,那就不同了。
可是齐泷在决定这些事情的时候,事先竟然没有和他透漏过一句话,让他完全措手不及。这让齐皓一阵不舒服,也许,在他的心里头,自己也是同倪源一样的人了吧,同样窥伺着他大齐天子的宝座。
想到这里,齐皓禁不住苦笑了一下,面对权势,其实自己与倪源又有什么区别呢?也难怪他这样防备自己。
让倪源搬入宫中?这样的殊荣也是逾越祖制了。殿中肃立的朝臣们忍不住左右而顾,面面相觑。外臣入宫,一是忌讳礼节,而如今齐泷宫中的妃嫔就只有苏谧一个人而已,这一点倒是无需多考虑。二是忌讳名位,齐泷既然已经说明这是为了抚慰劳苦功高的燕王殿下的暂时之举,生硬的拒绝似乎也没有必要。
不少臣子将目光投向齐皓,见到齐皓面色沉静如水,全然没有反对的意思,众臣都没有说话,议论了少许,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倪源此时不在殿中,也没有人能够替他答应,对于这一道旨意,已经有候在一边的宣旨官员记了下来,过一会儿在入宫中宣旨召见。
之后齐泷连接商议了几件要事,脸上疲倦的神色已经遮掩不住。
挥了挥手,止住了朝臣的议论,他说道:“之后的事情,就交给豫亲王暂且代理吧,有什么悬而未决的,明天再来回禀朕。”
众人依言告退,离开了寝殿。
苏谧安定了一下心神,这才端着温热的药,从殿风后面走了出来。
齐皓斜倚在病榻上,已经看见了她的到来,却懒洋洋地没有丝毫反应。
苏谧将金盘搁置在一边的珊瑚漆小几上,端着药碗走上前。
“皇。。。。。”苏谧坐到床榻的一边,正要说话,冷不丁旁边伸出一只手来,狠狠地握住她拿银调羹的手腕。
苏谧的手一颤,玉碗险些把持不住掉落到地上。
压抑住惊惶,她定了定心神,勉强笑着道:“皇上,您怎么 了?可是要传太医过来?”
齐泷没有说话,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凝视着苏谧,轻声说道:“朕没有事,朕只是刚刚想到了一件差使,拖延了好久的,都没有来得及处理。如今都快要过年了,看来还是要劳动谧儿为朕分忧啊。谧儿可愿意为朕去一趟?”
“臣妾当然愿意为皇上分忧。”苏谧心里一颤,顺从地低头说道。
第八卷 金钗委地
琼华园之中似乎已经许久未有人到来过,回宫之后,这些一时用不到的园子都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人手收拾,古树枝站横斜,飞尘遍布。
雪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转的小了,但寒风却大了起来,从干枯的枝丫间呼啸而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雪花被这凌厉的风吹着,原本不紧不慢的簇簇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天边依稀可见嫣红的晚霞,可是在银灰色的飞雪交织穿行中,灿烂的霞光也黯淡失色。
记得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一派春意浓浓的盛景。梧桐和垂柳交织而成的树荫下,淡淡的花香萦绕在人的鼻端。
这是过了多久?雕栏玉砌犹在,如花朱颜却已经纷纷凋零。
苏谧走过园中,步子不自觉地加快了。身后紧跟着小禄子差一点跟不上,端着红漆雕花的木匣,匆匆地跟着苏谧的脚步向前跑着。
终于出了园子,苏谧长吸了一口气,脚步这才慢了下来,小禄子气喘吁吁地跑到苏谧的身后。
看到苏谧越走越慢,他忍不住抬眼向四周,出了琼华园向前走不远,就可以看见碧波池。
原本宫中最繁华的一处景致如今也已经长久未有人打理了。
从城外温泉引来的水已经断绝,没有了腾腾的热气和瑶池仙境般盛放的荷花,让人第一次发现,原来,冬天的碧波池,也会这样冷。冷的可怕,冷地直钻入人的心里去。
小禄子的眼神不自觉地转回到手中捧着的红匣子上,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不敢逗留,赶紧跟上了苏谧的步伐。
沿着碧波池向前走去,苏谧的步伐越来越慢,可是无论怎样缓慢的行走。短暂路程也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刻。
仰头看去,漱玉宫已经近在眼前。
负责在这里看守的内监迎了出来,看来是早已经得知了苏谧此次的来意。
苏谧踌躇了片刻,方才抬步走入殿中。
明明还是白天,天色却已经晦暗难言,宛如深夜提早笼罩了这里,让刚刚踏足里面的人不自觉地升起一种错觉,像是刚进了万太深渊。
苏谧闭上了眼睛,片刻又睁开,这才恢复了通畅的视线。
殿中仅仅在左边地青铜纹狮螭耳的灯台上面点了一盏油灯。昏黄黯淡,忽明忽灭,旁边的地上零星有几片珠玉般地物件。仔细看去,是原本配在灯上的琉璃屏灯罩,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失去了殿障地庇护。这点灯火在从门缝窗隙漏进来的寒风之中无助地摇摆着,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在这凛冽冰冷的寒风之中地。
在黯淡的光线下,殿中的桌椅器皿都反射起清冽的光辉,仿佛有氤氳升腾的轻烟缭绕。重重累累地玉色幔帐此时破旧不堪,窗外稀薄的晚光透过虫蛀地空洞洒落进来。在青瓷砖的地面上勾勒出滑稽的形状。
然后,她看见了她们。
她们还活着,可是也仅仅是还活着而已。
这些昔日珠环翠绕,琉璃闪烁的妃嫔们,这些昔日光彩照人,美貌如花的女子们,此时一个个神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她们有的倒在殿中的一角,蜷缩在殿风后面,有的木然地抱着腿,倚在阴影的最深处。那是一种比起自己身在卫宫的时候更加绝望无助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生命的痕迹。
就算是她们的亲人,此时此刻都恨不得她们赶快死了的好,免得给家族摸黑。当然,如果她们还有家人在的话。
因为苏谧的到来,殿门被推开,夕阳斜斜的光辉从殿外投射进来。
几个离地近的妃嫔像是被这忽如其来的光线所惊吓,瑟缩着向后退去。
苏谧抬步走进殿中,她第一次觉得脚下踏着的青瓷雕花砖的地下是如此的冰凉。空气中有灰尘在弥漫升起,带着冰冷颓败的气息,萦绕进人的鼻端,层层叠叠,无孔不入。她是走在坚硬的青瓷砖地面上,可是她感觉自己是走在柔软沉滞的灰尘之中。
苏谧的眼神扫过眼前,几个妃嫔抬起头来,木然地与苏谧对视,然后又漠不关心地低下头去,仿佛走进来的不过是一个谁都看不见的影子,是一阵谁都不会在意的细风。
小禄子手中捧着珊瑚熙漆的匣子,哆哆嗦嗦地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公平是因为别的什么。
其中最靠近门的几个妃嫔的眼神空洞地看着负责开门的守卫太监,扫过漫步而入的苏谧,就像是在看这殿中积满了灰尘的桌子。这沉寂地近乎死亡的气氛却在眼神落在小禄子手中的红匣子上面的那一刻被猛地打碎了。
几个妃嫔的眼神由死气沉沉的寂寥,开始混乱,然后逐渐震惊,逐渐变成深深的恐惧。她们死死地盯着小禄子的手。
小禄子被那眼神看地心里发毛,手上的匣子忽然变得重逾千斤,险些把持不住。
忽然,一个妃嫔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像是一个划破长空的信号,带着与这寂静的傍晚不合称的惊人的尖锐。
被这一声刺耳的尖叫唤起了心神,殿中或坐或卧的妃嫔们费力的台起头来,看向苏谧的身影 。
她们的眼神穿过苏谧,落在小禄子的手上,然后她们像是看见了这个世上最恐惧的东西。
忽然有一个妃嫔跳了起来,她踉跄着奔向门槛,一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我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皇上会原谅我的,本宫不会死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宫殿里传得很远很远。像是一只尖叫着被抛下深渊的惊鸟。
如仓惶失措的身影还没有冲到门口,早有守卫在那里的几个太监出现,将她死死地拦住。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这紧窒的束缚,却被几个小太监摁在地上,长久疲惫的身体只是蠕动了几下,就无力地蜷缩在地上,像是一只冬天被抛上岸来的死鱼。
但是这一声尖叫却像是一碗冷水丢进了沸腾的油锅里。
瞬间,原本沉寂的殿堂翻腾踊跃起来。
殿内死气沉沉地妃嫔们忽然行动起来,她们用恐惧的眼神望着小禄子手中的红匣子,仿佛那刺眼的红色带给了她们无穷的力量,她们尖叫着,推搡着,从漱玉殿的每一个角落奔起,奔向门槛,奔向门外的一线光明。
苏谧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的局势吓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个经过她身边的妃嫔猛地推搡了她一把。
她踉跄后退,险些跌倒,扶住了身边的绣花折角屏风,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那些已经被恐惧逼入疯狂的妃嫔们都拥在了门口处。
负责守卫的小太监们拦阻了这个,却抵不住那个。一边呼喊怒骂着,一边拼尽全力呼唤着身后的同伴过来,要不是看在有苏谧在场的份上,只怕早就对着这群疯子拳打脚踢起来。
想起昔日一场场歌舞欢宴,一幕幕勾心斗角,谁知道,这些金枝玉叶的妃嫔,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不是为了富贵荣宠,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这样一个最单纯的目的,竭力挣扎着,拼尽自己的最后一滴力量,挣扎着祈求活下去的机会,虽然这一线机会是那样的虚幻缥缈。
苏谧正在恍惚之间,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她转过头去。
鲛绡绣花的折角屏风已经缺失了半边,绕过屏风,后面是妃嫔修憩的暖阁。
此时尚且有三五个妃嫔零星地散乱在其中,她们似乎是连冲出去喊叫的力气都没有。相比于门口的混乱恐惧,笼罩在她们身上的死寂更加凝滞地让人心凉。
微风吹过,视线毫无阻碍地穿过垂下的幔帐,看见床上散乱着的大红被褥,原本鲜红的颜色因为秽迹的堆积,已经变成了暗红色,陈旧污脏地看不出原本的质地。
就在这样的床上,有一个女子正侧身坐在那里,凝望着那床被褥出神。
此时此刻,漱玉宫的空气是污浊混乱的,但是到了她的身边,却逐渐沉淀,转而变成一种宁和。
苏谧绕过屏风,慢慢地走近内殿,她抬起头来,向着苏谧淡淡的一笑,隔着短短的距离,窗格子缝隙透过来的光线照在空气中,隐约可见空中浮动的浅金色余光,照耀在她依然艳光逼人的脸上,好像薄薄地施了一层脂粉。
“这一天终于来了啊。”她沉默如枯井的眼神看着苏谧,然后转向苏谧身后为了躲避那么疯狂妃嫔而惊惶地退进来的小禄子。
第八卷 冰雪凝结
苏谧的视线也跟着转过,看着那个小小的红匣子。
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被刺得生疼。
逃避一般,她将视线转向一旁,雕刻着仙子飞天图案的窗花周围用纹饰繁绮的缠枝花样装饰着。苏谧依稀还记得,在这扇窗子上面,镶嵌着齐泷下赐的一颗夜明珠,此时早已经不知道落入哪个辽军的口袋,只余下一个空洞在缺口,可是窗外阴暗的暮色余晖被雪反射着,进入了殿中,莹白的光芒在这迷离的暮色之中弥漫着,浓光淡影,交织散乱,让人恍惚之间只觉得好像那颗明晃晃的夜明珠依然镶嵌在那里。
被这迷离的光芒所照耀,苏谧只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噩梦。
施柔儿也在看着那扇半掩的窗子,半响,她轻叹了一声:“我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啊?”声音淡漠清冷,绝望迷茫,就像这碎了一地的白光。
苏谧亦是茫然,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唯有以沉默来应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中越发黯淡起来,从窗子向外望去,是夕阳终于收起了最后的一抹光线,天边隐约可见三五粒星斗在闪烁。
施柔儿的视线慢慢恢复清明,然后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当第一个吧。”
她站起身来,走近小禄子。
苏谧没有动,小禄子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随即想到不妥,又站稳了身子。
施柔儿伸手出来,她的手已经不复往日的纤长洁白,光滑如玉,但是因为寒冷,却隐隐有一层千色浮在白的晶莹的肌肤上,更加像是玉石地雕刻。
手指轻巧地勾动锁扣,匣子被打了开来。
里面整齐地排列着数列玲珑精致的白瓷小瓶。
施柔儿像是在精心挑选心爱的胭脂首饰,用带着挑剔的目光扫视着匣子里,然后拿起其中的一瓶。
没有急着打开瓶子。她漫步走到伫立不动的苏谧面前。
“我虽然一直无法了解为何你能够赢到最后,但是你赢得很精彩,很彻底。”
苏谧轻叹一声,“我也只不过是比你多了几分运气而已。”
施柔儿的眼帘低垂,睫毛像是枯萎的蝴蝶翅膀,轻轻颤抖了几下,她扬头问道:“运气啊。”她的音调是歌唱一般轻声叹息着。然后不再看苏谧,转身回到床上。
在床边坐了下来,伸出手抚摸着暗红色的锦绣被褥。像是在抚摸最珍惜的宝物,最心爱的情人。
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苏谧,萃然一笑,欺雪凝素的肌肤,未施任何脂粉,却升起妩媚的嫣红,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问你一句,那一晚,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地手脚。”
她的视线明亮地吓人。
苏谧的视线投向她身下地大红被褥。上面还可以看得出金线的花纹。她依稀记得,就在那一晚,这张床上也是这样的被褥凌乱,也是这样地刺眼。
她的思绪飘飞到更远地地方,依稀还记得,在更遥远的时间里,还有一个地方,还有一个房间,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凌乱和刺眼,充满着欲望和绝望的红色弥漫在着撒着浓重香料的被褥里面。。。。。
“是我。”她颔首,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凌厉的目光。
施柔儿的视线难以言喻地复杂,最终浮现在她脸上的却是像解脱一样的表情。她猛地打开玉瓶,将洁白的瓶子对准自己的口中,扬起头,乌黑如墨的长发随着激烈的动作流淌在她的脖颈上,闪烁着水样的光泽,如同夜色般幽深幽深。
苏谧隐约听见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然后施柔儿轻漠绝望地笑了笑,将手中已经空了的玉瓶扔到一边,看着苏谧,说道:“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苏谧扫视了一眼滚落到她脚边的玉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她转过头,走了出去。她知道她不希望自己看着她的最后一幕,不希望死在自己的眼中。
就在她走到屏风之前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你知道吗?皇上其实来过这里,就在你回宫前几天,我向他说了。。。”
苏谧身子一颤,她禁不住转过身去。
后面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隔着半透明的屏风,就看见从嘴角喷出的血来,流淌在洁白的下颌上,滴落在大红的被褥上,竟然比那被褥的颜色更加鲜亮。
苏谧再也无法忍受。她撞撞跌跌地出了大殿,像是在逃跑一样地逃离这充满着死亡气息的地方。
天上,星星都隐没下去,连那一轮初升的明月,也朦胧黯淡。
小禄子被她甩在了身后,他还在捧着那深红的匣子,慌乱地等待着在守卫大监的帮助下,将那些不肯死的妃嫔们一一制服,然后,将这些致命的毒药灌进她们的嘴里,将这些皇家最后的“恩典”下赐到她们的身上。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来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啊。
苏谧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着,像一只受伤的候鸟,挣扎着希望离开这个寒冷绝望的地方。
远处,妃嫔们濒死的惨叫声,挣扎声,怒骂声,还在继续。。。。那样绝望的声音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身后好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有无数双手从那里面伸出,死死地拽住她,要将她拉扯下去,坠落其中。这种恐惧逼得她惊惶无措,逼得她不断的向前奔跑。
天气冷的出奇,她却觉得自己热的就要燃烧,燃烧成一团无助的灰烬,随着这呼啸的狂风,随着这飘飞的白雪,散落漫漫的冬日里面,了无痕迹了。
苍茫混沌之中,苏谧扑倒在琼华园的边上,就要跌入那冰冷的积雪之中。
忽然身后有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回去,免于跌落雪中。
她在迷茫之中抬头望去,就看到了那熟悉的带着关切的眼睛。
力量伴随着现实逐渐回到了她的体内,她挣扎了一下,从他的手中挣脱。
然后她扶住一株粗糙的树木,勉强站稳了身子。
她第一次感觉外面的空气是如此的新鲜。强行压抑下恶心欲吐的感觉,她无力地转过身,依靠在树上。闭上眼睛。她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是前来巡查的。”他说道。
这时候她才想起,他刚刚被任命为侍卫统领,他又是一个宫中的侍卫了,就好像,她又是一个宫中的妃嫔了。
隐约之间,远处的尖叫声在慢慢地减弱,终于不可闻了。
她们都死了,意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有什么在同一时刻汹涌而至,像是要把她湮没,让她窒息难解。
身边,清冷的雪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为什么这个冬天会有这么多的雪,为什么一场雪之后,永远会有另一场雪。
她觉得自己就要无力地倒下去,却有一双手扶住她,让她失力的身体免于跌倒在地上。
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忽然就伸出手去,反手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就好像他抱住她时那样的用力。
随即她感到自己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为什么他总是会出现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在她最窘迫的地方,也总是出现在她最危机的时候,出现在她最需要的地方。
“不要说 话。”她轻声呢喃着。
她在不辨冷热地颤抖着。天气是这样的寒冷,冷到让她连寒冷的感觉都要失去了。这一天一地的寒冷之中,她只能够抱住眼前的这个人,只有这一份温暖存留在她的身边奇www书Qisuu网com,像是贪恋那最后的一丝暖意,她带着绝望的无助,沉浸在他的怀里。
雪花从她的发髻钗环一侧滑落,恍如春日的花瓣,飘飞环绕在她的身侧,婉转悠扬,缠绵地让人禁不住惆怅。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拥在怀里,像是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与珍惜,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
天边的雪花逐渐在变大,洋洋洒洒地飘 落下来,慢慢地将两人的肩头覆盖住了。他的眉宇之间有晶莹的霜花凝结,却恍然未觉。
初升的星辰被阴暗的乌云层层遮掩,繁华的宫殿楼阁仿佛变做了苍茫无尽的草原。
这冬天的色彩,看起来是那样的清冷,不带一丝的光明。
第八卷 缠绵病榻
“娘娘,这个今年年关的仪式备礼单子,请娘娘过目。”内务府的黎泉尚将手中的单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苏谧的跟前。
苏谧接过来,信手翻了几页,不过是些日常的烟花,酒宴,歌舞等安排。
今天已经昌十二月二十三日了,马上就要迎来天统二年的年关,这些天里宫中一直在繁忙地筹备年关的庆贺。
“前面的事情准备地如何了。”苏谧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单子放下,问道。
黎泉尚当然知道苏谧的意思,恭谨地回禀道:“听说礼部的贾渊大人刚刚将献俘大典的礼节流程安排好,折子已经递上去了,而且工部的人也在神武门城楼上日夜赶工,将烟花灯火之类的庆典材料装饰上。”说着,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儿多了,偷偷地抬头看了苏谧一眼,又说道:“其实这些事情奴才也不是很清楚,毕竟用得着我们内务府的时候不多。”
苏谧点了点头,又问道:“燕王殿下身体如何?最近御医是怎么说的?”
这么多人为他铺好了路,可别到时候上不了城楼啊。
倪源在上表推辞了数次之后,终于搬入了宫廷居住,就住在东侧的承文宫,虽然是外围宫殿,但想到自己竟然与他相隔不过几道墙,苏谧就觉得心里头不自在。
齐泷也派了御医前去诊治这位旧伤复发的燕王殿下,归来之后的结论是燕王确实有伤,但是伤势并不严重。只要安心休养一段时日,就可以痊愈无碍。
这个结果不免让齐皓郁闷良久。苏谧也觉得心中烦躁难安。
“奴才听太医院地消息说,燕王殿下的身体康复很快,年关的大典自然无碍。”黎泉尚答道。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苏谧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句。
黎泉尚依然垂手肃立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决策。苏谧又低头看了手中的单子几眼,内务府拟定地这张单子中规中矩,按照往年的礼年,准备了前朝以及后殿的筵席。其中前朝的筵席由豫亲王和燕王共同主持,一切行事与往年无异,却只有后宫的家宴,原本是后宫诸位妃嫔云集的筵席,可是如今后宫之中就只有苏谧一个人了。还怎么能够摆得开筵席啊。
“家宴这一项就暂且免了吧。皇上最近地身体也不好。其余地只要按照礼节准备就好。”苏谧说道。
“是。”黎泉尚躬身应道。
苏谧淡淡地说道:“就这么着吧。”说着将单子递了回去。
黎泉尚伶俐地应了一声,将单子接了过来。
眼见苏谧的脸上现出几分疲倦来,很有眼色的躬身告退了。
空闲下来。苏谧禁不住开始思虑齐泷究竟是怎样地打算。将倪源父子都召进了宫廷,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是想在宫中将倪源除掉?不可能,倪源身边高手无数,他本人也是绝顶的高手。想要刺杀他,简直比刺杀齐泷自己还要困难。
就是为了验证他的伤势是否有传说之中的那样严重?这个目地倒是达到了,可是结果却让人失望。倪源的伤势并不重,至少比起齐泷的病情要轻微地多,齐泷想要在自己病逝之前看到倪源的死。估计是没有指望了。
天统二年的年关过地波澜不惊。当新年的更漏声响起地时候,苏谧正从叭伏着的桌子上半睡半醒。被身边的响动惊醒。她朦胧地爬起来,揉了揉长久未睡而干涩的眼睛。
也许民间依然在欢庆着新春,欢庆着从辽人手中劫后余生的喜悦,欢度着天下归一再也不用负担沉重的兵马赋税。
但是大齐的皇宫这中却是一片沉寂,连一丝欢庆的身影都寻找不到。
宫中精心准备的歌舞欢宴最终都没有如期举行,连预定的神武门举行的万民期待的献俘祭祀大典也不得不推迟了。
齐泷的身体状况又一次恶化,竟然在处理政事的时候昏倒在百官的面前。
被御医救治清醒之后一直难以恢复,连起床都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宫中筵席与献俘大典是由豫亲王以及燕王代行,但是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国丧的时候,一切的庆典都不得不推迟了。
苏谧抬头看了看更漏,起身传唤小太监,早有安排值夜的御医将药材熬好,等待在门口。
苏谧端起药汁,走入重重鲛绡帷幕遮掩的内殿深处。
齐泷依然是在昏睡之中,苏谧看着这张憔悴的容颜,心中纠结难解。
经过前一段时间短暂的爆发之后,就好像是燃烧尽了最后一根木柴的篝火,就好像是耗尽了最后一滴煤油的灯盏,已经到了熄灭的边缘。
就算是穷尽天下各种珍奇名贵的药材,辅助天下绝顶的医师,也无法让一盏已经没有了油的灯继续亮下去。
苏谧神思不属地将金盘搁置在一边的小几上,却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回过头,看到齐泷的眼睛睁开了。
“皇上,是臣妾吵着您了吗?”苏谧轻声问道,走到床边。
齐泷的视线转向苏谧,却没有聚拢起焦距,而是恍惚的看向远方。半响,他问道:“是不是已经新年了?”
“是的,刚刚到了新年了。”苏谧回答道,一边说着,一边将齐泷扶起,依靠在软垫上,然后拿过药汁来。
“皇上,先喝了药,再休息吧。”苏谧像是劝慰一个小孩子一样的柔声说道。
齐泷无神地靠在软垫上,忽然问道:“那个孩子现在还好吗?”
苏谧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询问的是现在由她抚养的小皇子,连忙说道:“皇子殿下一切都好。”
齐泷点了点头,说道:“说起来,朕还一直没有能够好好看看他呢。”
皇子年龄还太小,齐泷回宫之后一直病着,为了避免过了病气,所以一直没有将孩子带到他的近前来。而且齐泷对于自己的这个亲生儿子好像也没有多少关心,全然不同于离宫之前的热切关注。闲谈的时候,苏谧也在他的面前提了几次孩子的日常事与,他都是恹恹地毫无兴趣,此时还是他第一次对苏谧提起这个孩子。
“等明天臣妾将孩子抱过来让皇上看看吧。”苏谧含笑建议道。她知道齐泷的病情其实对于孩子并无危害,只是宫中传统的习俗阻碍。
“到时候皇上也好给孩子起个名字啊。”苏谧一边搅动着药汁,一边轻笑着说道。那个孩子已经要满三岁了,却一直没有下赐名字。
听着苏谧的话,齐泷的脸上现出恍惚如在梦中的表情,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他沉默了半响,终于说道:“不必了,如果朕真的看了,说不定就要不忍心了。”
不忍心?!苏谧一怔,什么不忍心?
她禁不住瞩目于齐泷。
黯然神伤只不过是一瞬间,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漠不关心的平淡。
快的让苏谧来不及扑捉那一瞬间的表情,更无从揣测出那表情的含义。
“新年了,为什么外面没有烟花呢?”齐泷没有理会苏谧递道唇边的调羹,自顾地岔开话题问道。
苏谧怔了怔,宫中年夜原本是要放烟花的,可是眼下这样的形势,还怎么能够有这样喜庆的事情呢?她说道:“因为害怕惊扰到皇上的休息,臣妾特意命令他们停下了。”
“为了我停下。”齐泷的嘴角牵扯起一个笑意来。他伸出手来,握住苏谧的手腕,他的力气不大,甚至可以说,久病未愈的手掌无力地可怜。可是那手掌里冰雪一样的温度还是让苏谧禁不住紧张起来。
“谧儿真是体贴朕意啊,可是何必把烟花停止呢?”他轻叹了一声:“这个天下,又不是朕一个人的天下,而且说不定很快,朕就再也没有看到宫中烟花的机会了呢。”
“皇上怎么说起这么不吉利的话来了。”苏谧勉强笑道。
“既然皇上想看,臣妾这就去吩咐外面的人准备烟花,只是皇上先把药喝了吧。”苏谧劝道,说着又将药送到齐泷面前。
齐泷顺从地喝下苏谧喂到唇边的药汁。一碗药很快就喝尽了。苏谧将玉碗放好,然后说道:“臣妾这就去交待外面准备烟火去。”
还没有走出殿门,身后却传来齐泷的轻叹,“算了,不必这样劳动了,就算真的放了烟花,朕在这个宫殿里也看不到,就不必白费力气了。”
苏谧止住了步子,她回过头来看着齐泷。
齐泷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过几天不是还有上元节吗?等到上元节的时候再准备好了。那时候,朕至少要站出去看一看。”
苏谧黯然无语。
第八卷 上元夜宴
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之下,齐泷的身体开始慢慢的好转了。
苏谧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让他这样不肯认输地坚持下来,但是苏谧明白,齐泷此时越是好强,越是更快地步入死亡的深渊。
她在日常的时候竭力劝阻齐泷,但是丝毫没有效果。
临近上元节的时候,齐泷的身体恢复了不少,已经可以慢慢的起床了。
终于,他下了旨意,要在上元节的这一天,亲自大宴群臣,补上年关时候的廷宴。同时,让京城百姓期待了很久的献俘大典也要如期举行。依然是由倪源代替祭祀和接受军方的礼敬朝拜。
宫中又重新忙碌起来。
苏谧漫步走过乾清宫后面的小树林,这里原本是为了齐泷处理政事劳累的时候散心之用,所以景致打点地很是精致。尤其是树木的格局,为了在四季都能够让大齐天子看到赏心悦目的绿意,园中的各种树木间杂种植,以保证每一个季节都不会缺少绿色和花意。
身边的松柏绿意盎然,而金蕊红梅开的正盛,虽然少了春天的婉转鸟鸣声,但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依然是难得的盛景了。
苏谧百无聊赖地走了一会儿,心中却是忧心忡忡。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转身出了林子。
刚走到林子边上。就看见一队手捧着红漆盒的宫侍从路上经过,见到了苏谧,连忙跪地行礼。
苏谧看着他们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回娘娘地话,是今晚的筵席上要用的酒水,皇上交待了要仔细准备。奴才们这就奉命送过去。”领头的内监低声说道。
苏谧看着那一溜儿漆盒,里面隐隐传出美酒的香气。她点点头,又问道:“如今皇上忙完了吗?”
在她离开大殿之前,齐泷传诏群臣议事,商定今晚大典的最后细节,据说,已经长久未曾露面的燕王倪源也在其中。所以她才会干脆回避到园子里来。
“已经完了。”小太监回禀道。
“诸位大人散了没有?”苏谧继续问道。
“筵席马上就要开始了,诸位大人都已经转入前殿筵席上面就坐。。。。”小太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远处一声呼唤。是小禄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娘娘,娘娘,筵席已经开始了,皇上正在命人传唤您呢。”
“已经开始了?既然如此。这就过去吧。”苏谧漫不经心地说道。
“啊,娘娘,您就这么过去啊?”小禄子看着苏谧的身上,忍不住在旁边提醒着说道:“娘娘,您难道不再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苏谧回过神来。一声轻笑。
“准备好好打扮一下啊。”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小禄子看着自家主子这般轻松随意的态度。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都在替她着急。
今天的苏谧一身浅色长裙,用银线绣着犹若轻烟密雾一般地柔云暗图,行走之间,素淡如水,雅致地仙游髻上,银丝盘成的拢爪上面颗颗珍珠灼烁生辉,只有发髻一侧镶嵌碧玉的珠钗与身上装饰着广袖长裙边角地几枝石青碧藤萝花纹交相辉映,给过分素净的装容增添了几分色彩。
苏谧淡淡地一笑,“这样就好。”
今晚在乾清宫举行的筵席,是按照宫中年宴的规格置备地,满殿尽皆是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
初闻齐泷让自己也参加这次筵席的时候,苏谧微微有些错愕。
这样的筵席按照常理后宫妃嫔自然是不得抛头露面。其实早在大齐建国初年,男女之妨并不像眼前这般严密,也是可以有女子参加的,但是也只有一个女子有这样的荣耀,就是母仪天下地正宫皇后。
此时,齐泷却让自己前去参加?
小禄子他们觉得这是天大的荣耀,伴随在帝王地身侧,以最正式的姿态出现在文武百官的面前,但是苏谧却不甚在意。
对于筵席的衣饰钗环,她如今不是个妃位,如果是按品大妆,走上这般的筵席反而显得太小家子气,未免底气不足,倒不如就像平常这样,简单素雅,自有一段风华。
乾清宫已经沉寂良久的大殿,终于在今晚热闹了起来。
筵席已经开始了。
手中捧着金玉盘碟的宫女来往穿行,不断将各色的珍馐美味送到殿中,窖藏多年的美酒的香气随着奉酒宫人的脚步而流淌。
玉盘珍馐,金樽清酒,果香意醇,其乐融融。
“谧儿到了,快过来吧。”大殿的中正,是高高在上的九龙鎏金御案。原本象征着天家威严的水晶珠帘被撤去了。齐泷正坐在御案之后,久病的苍白容颜显现出难得的红晕来。
听闻了齐泷的这一声轻呼,殿中端坐的诸多臣子都转过头来。
苏谧坦然自若地走入大殿,群臣看到她的身影,只觉得恍如窗外洁白的冰雪浸入了这个殿中,遍地的嵌金镶玉,流光溢彩,都在这一刻失去了颜色,只是衬地她云淡风轻,华彩无双。
她在众人诧异和震惊的目光之中漫步向前,一直走到御案的一侧。她回过头来,扫视着下方端坐的群臣。视线在经过左侧为首的那个威严挺拔的身影,和右侧为首的端整身姿的时候有片刻的停驻。
然后她嫣然一笑,满室生辉。殿中汉白玉雕栏的荧光映衬着脚下铺陈着的金砖,这权力最极致的光辉亦不能遮掩去她分毫的光彩流离。
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九龙鎏金御案后的鸾凤织锦座垫上。
几个熟知礼仪的老臣有些坐不住了,素来只有大齐的皇后才会有这样的资格,光明正大地坐在那个位置上,而苏谧此时不过是个妃子。
但是看了看四周的官员,他们还是把反对的话语咽进了肚子里。毕竟眼下整个后宫之中就只余下苏谧一个名正言顺的妃嫔,而且如今齐泷唯一的子嗣也被抚养在她的宫中,就算齐泷此时在殿上宣布要册立她为正宫,群臣也不会感到太意外。
更何况,这些不过是微末的小事而已。甚至就算是今晚真的要册立这个女子为皇后,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相比,在群臣的眼中,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今晚最重要的事情是。。。。。。。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左侧最前端的那个身影。
他正怡然自得地端坐在珊瑚麒麟案之后,轮廓深刻的脸上带着淡然平和的笑容,威严的气势还是让任何看向他的人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一种压迫。他视线下垂,似乎是在看着眼前地面上绣满金线盘龙的红毯,璀璨的灯光投注在他俊朗深刻的面容上,使得众人看不清楚如今权倾天下的燕王殿下的神情。但是整个大殿里面,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他是在看着这张毫无用处的红毯子。
今晚的酒宴之后,就是举行的神武门的献俘祭祀大典。这是一个君王最高的荣耀,却将要由眼前的这个人来承受,公平有拟定的二月里举行的九锡。
很多臣子已经开始犹豫起自己的去路和选择了。思虑深重之下,杯中香醇的美酒也变得如同白水般淡而无味。
苏谧端坐在御案之后,她竭力保持自己的视线不要向左边看去,她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在这个大殿之上就表露出刻骨的恨意来。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贴近倪源,贴近她刻骨铭心的仇人。从九龙鎏金御案到台下的珊瑚麒麟案不过是短短的三四步距离,只要她起身一个瞬间就能够简单地跨过,可是却让苏谧感觉到无比深远和艰难。
第八卷 乾坤同醉
她低下头,陈设在大殿两侧的烛火照耀下,殿中两列臣子端坐的身影在地上勾勒出长长的剪影。
顺着一个阴影,苏谧转过头去,右边的第一个就是如今皇宗宗亲的领头人物,豫亲王齐皓,他正同身边一个峨冠博带的文臣说着什么,笑意盎然,精神虽然好,但是隐隐可见脸色的苍白。他这些日子为了筹备分解倪源的军方势力,着实是费尽心机。
感受到苏谧的目光,他转过头来,向着苏谧露出一个微带苦涩的笑容,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苏谧会心一笑,心中温馨上来,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转而有点心虚地侧头看了齐泷一眼。齐泷正在低头看着杯中莹白的酒水,未曾注意殿中的小插曲。
“皇上,可是水凉了?”苏谧轻声问道。齐泷眼下的身体不好,不宜喝酒,所以宫人为他杯中注入的只是普通的温水。
齐泷斜倚在身后描金绣银的靠垫上,光彩流离之间,越发衬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没有,只是可能是药喝得太多了,连这最寻常的白水此时喝在朕的口里面,也是有一股子苦味啊。”齐泷的嘴角扬起一个似有似无的角度。
“皇上如果累了,不如暂且去偏殿休息片刻。”苏谧体贴地建议道。
“谁说朕累了?”他忽然抬头看向苏谧,眼中却是阴霾一片。
苏谧愣了一下,可是转眼之间,齐泷又已经恢复了平常。
快的让苏谧只觉得刚刚的阴霾不过是她地错觉
筵席继续进行着。
齐皓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着殿中的文武百官,神色淡淡的,好像眼前这浮华喧闹的一切都早已经与他全无关系。
御前的酒宴自然不能失礼,但是倪源的身边还是早就有各司各部地官员起身敬酒了。无法离开酒案,他们只好半离开座位,向着燕王殿下的席上遥遥躬身致意。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可以看清楚那些脸孔上谄媚逢迎的神情。
面对各方势力的讨好奉承,倪源不过是淡然应对,酒也不过是沾唇即止。他自从入主宫中之后,饮食保护都极其周详,齐皓也曾经考虑过趁着他留在宫中的这段时间里行刺下毒,但是探查之后不得不彻底放弃了这些歪门邪道。倪源地谨慎让他也懊恼叹服。
酒过三巡,意气正酣。筵席之上逐渐热闹起来。
齐皓看了一眼上首,亦站起身来,朗声道:“本王也借着此次机会。敬燕王殿下一杯,希望燕王殿下今晚地南俘大典能够顺利成功。”
眼见豫亲王亲自敬酒,倪源也站起身来,长笑一声。慨然道:“蒙王爷好意了。”
两人礼仪规整,只是对视的眼神却殊无分毫的笑意。
倪源正举起酒杯让身后地宫人斟酒。却听见高台龙案之后一声轻笑,苏谧转头看去,是齐泷坐直了身子。
他将目光投向下方,脸上浮出一丝淡漠的笑意。眼见众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的身上,他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站起身来。
苏谧连忙上前扶着他站起来,他笑道:“既然要敬,就由朕来敬这一杯吧。”
见到皇帝从御案之后起身,满殿地文武百官哪里还能够坐的住,纷纷站起身来。
“眼看时辰也要不早了,朕也累了。”齐泷看了一眼身边的更漏,脸带倦意地说道:“就由朕来敬这最后一杯吧。”
说完回头看向身边的内监,伶俐的内监立刻将摆满金丝缠枝雕花酒壶地金盘奉上。
齐泷看似漫不经心的点了其中地一壶。然后将手中盛着白水的酒杯放在了身后的盘子上。
“皇上。。。。”苏谧忍不住轻声阻止道。
话还没有说完,齐泷就打断道:“朕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今天的最后一不,朕也要尽兴,谧儿,你来奉酒吧,也随我一起喝一杯。”
宫人依言将指定的那壶酒连同四个银杯用金盘奉到苏谧的面前。
她无奈,只好拿起酒壶。
手中倾斜,纯白如银光的酒水流光泻玉般从金嘴里流出,注入银杯中,苏谧将四个酒杯一一满上。
然后她接过金盘,首先递到了齐泷的面前,齐泷却挥挥手。苏谧微一错愕,随即明白过来。
她转身漫步走入殿中。
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地步伐走向倪源,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害怕自己的视线会泄漏隐秘的情绪,她低下头,只看到一只手伸过来,那是一双坚定有力,饱经风霜的手,是一双习惯于把握权力,执掌天下的手,就是双手。。。。苏谧竭力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混乱的情绪平静下来。
接着她来到齐皓的桌前,齐皓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拿起一杯酒。苏谧的心绪稍宁。
回到了九龙御案之后,苏谧将金盘奉到齐泷的面前,齐泷不动声色的拿起了酒杯。苏谧则拿起了最后的一杯。
殿中的随侍宫人也已经为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们满上了酒杯。
齐泷含笑高举酒杯,道:“朕这几年来,真是多亏了燕王照顾了。”说完也不等倪源有所反应,有转而向着齐皓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多亏了王兄,为了朕守护京城,保卫这个宫廷,尤其是在辽人杀到的时候,更是尽心竭力。朕的身体是不行了,日后还要多多劳动两位爱卿,为了我大齐的江山效力。”
齐皓疑惑地看了齐泷一眼,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逐渐习惯了齐泷这样带着嘲讽一样的说话语气。可是今天的齐泷还是让他有几分失措。刚刚齐泷的话语里面隐含着的意味让他隐隐感到一阵不祥。
在他发愣的时候,齐泷已经说完了新年的祝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殿中的群臣也哄然应诺,纷纷说着吉祥如意的祝福话语,一边将酒喝下。
眼看着满殿群臣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几个人身上,齐皓朗声一笑,说道:“臣为皇上效力是理所应当,当初都是因为臣察敌不慎,才让辽人攻入京城,万死之罪,皇上不予追究,臣已经感激莫名,岂敢领受皇上的谢意。”
说完之后,随即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苏谧看了他一眼,随即也跟着一饮而尽。
倪源微微蹙了蹙眉头,看到齐泷和齐皓都已经爽快地喝下。当即笑道:“身为臣子,沙场建功,护卫圣驾本就是万死莫辞的荣耀,皇上厚受,信任微臣,授微臣以重任,臣岂能不竭尽全力报效皇恩。”说着,也仰头将酒喝下。
因为烈酒的刺激,齐泷随即开始咳嗽起来。苏谧拍着他的肩膀。
齐泷一错身子,摇了摇头,说道:“朕的身体是不行了,今晚就到这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两位爱卿吧。”
苏谧连忙放下酒杯,扶着齐泷向后殿走去。
身后,繁华的筵席依然在继续,宴会由倪源和齐皓继续主持。没有了齐泷,筵席上的气氛反而热烈了起来。
诸多官叫纷纷起身敬酒,迎来送往,随意了不少。
在宫人的簇拥下,苏谧扶着齐皓转回到寝殿。深远的廊道红墙将酒宴的欢闹声隔得远远的。
后殿里面还是像往昔一般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服侍的宫人和御医迎了出来,苏谧服侍齐泷在床上躺好。
“皇上,天色不早了,您已经劳累了一天,先休息吧。”苏谧说道。
“不要急。今晚还长的很呢。”齐泷的嘴角反而扬起一抹笑意。
苏谧禁不住怔了怔,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的脸上有这样纯粹的笑容了。
“朕不累,要休息的话,日后长的很。”他拉住苏谧的手,笑道:“朕刚刚拟了一道旨意,你过来看看。”
说着向旁边微一示意,一个小太监送上金盘,上面,一道圣旨端整地放在其上。
第八卷 酒尽杯冷
苏谧吃了一惊,转头看着齐泷,这是他什么时候拟的旨意?侧头一看,旁边的杜单顺也是一脸的迷惑。
“朕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写这些东西了。”齐泷笑了起来:“谧儿拿起来看看吧。说不定你会高兴呢。”
苏谧在齐泷的示意下,满心疑惑地拿起了那卷金色的绢缎。
展开一看,果然是齐泷的笔迹,记得以前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时常见他这一手俊逸的字体。此时,可是因为长久的病弱,原本稳重的字体也透着些微的虚幻。
苏谧沿着绢布看下去,眼睛瞬间睁大了。
册立皇后?!
“这个。。。。。皇了?”苏谧失措地抬起头来,齐泷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忽然拟下这样的旨意呢?要册立自己为皇后?因为过于惊异,苏谧的心里反而觉得这首旨意有些好笑志来。
虽然她现在是大齐的后宫之中唯一的妃嫔了,虽然现在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齐龙已经有半只脚踏进棺材了,虽然今晚她堂而皇之地坐在皇后才有资格入座的位置上的时候,满朝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提出反对的意见。但是这并不表示,她可以仅难凭借着这样的一道旨意就简单顺利地登上后座,尤其是在那个座位对她来说本身并没有太高的吸引力的时候。
“谧儿不高兴吗?”齐泷不咸不淡的问道。眼神却没有看着苏谧,而是投向窗外的夜空。
“没有。臣妾很高兴,只是臣妾知道,不应该领受这样的荣耀。”苏谧连忙说道:“等到皇上康复了,自然会有各家的贵侯淑女进宫服侍,到时候,再为皇上挑选合适地人材不是更好吗?”
“人材?哪里还有人能够比得上谧儿呢?”齐泷忽然笑道。
“臣妾谢皇上的厚受,铭感五内。只是臣妾出身微薄,怎么敢贸然领受这样的恩典呢?只怕朝中的诸位大人们也会。。。。。”
“不用说了。”齐泷笑了笑,转过头来看着苏谧。淡淡地说道:“而且朕保证,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苏谧怔了怔。不会有意见?这是什么意思?那些守旧的老臣们就算明知道只是个形式,也势必会上表反对一番地吧?
还没有等她再说话。齐泷已经从她的手中将金色地绢缎抽出,卷起,重新放回了金盘,对着旁边的杜单顺说道:“等到明天地时候,就交由礼部的官叫昭告天下。”
杜单顺恭顺地低头应诺。
苏谧暗暗轻叹了一声。齐泷此举不过是让波澜横生的朝政再添上一笔混乱的色彩而己。只是在关于朝政大权,军方部署的交错分割面前,自己这一个小小的皇后虚名想必并不会让诸位大臣烦恼很久地,尤其是眼下齐泷的身体已经。。。。。。
这么想着。苏谧只好笑道:“臣妾谢过皇上的隆恩了。”
躺倒在软榻上,齐泷似乎倦意上来,眼睛也不自觉地闭上了,轻声说道:“过一会儿叫醒朕,朕和你一起去看烟花。。。。”
苏谧轻轻地应了一声,为他搭上一件薄毯子,转身出了寝殿。
苏谧正坐在小偏堂里翻看一卷册子,这是几个照料齐泷的御医拟定地接下来几天即将安排的汤药治疗。却忽然听见前殿隐隐传来一阵喧哗。
苏谧望向殿门口,不一会儿。小禄子惊惶地跑了进来:“娘娘,娘娘。。。娘娘。”
“怎么了?”苏谧问道.
“是燕王殿下刚刚旧病复发,昏倒在偏殿了。”进了寝殿,看了四周的宫人一眼,他的声音随即压得低了。
“什么?!”苏谧吃了一惊。
倪源昏倒了!
她看了看身边的更漏,正是亥时末。
马上就要是神武门的献俘祭祀大典了,倪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昏倒。
难道说他的旧伤恰巧在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实在是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听说燕王殿下是在酒宴快要结束地时候出地事,连豫亲王都吓了一跳。”小禄子说道。
“现在怎么样了?”苏谧急欲知道接下来最关键的事情。
“不知道,人已经被扶到了偏殿。看到有人前去太医院传唤太医了,奴才就跑了回来。”小禄子说道。
苏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再去打听!”她冲着小禄子喝道。
小禄子依言跑了出去,苏谧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这是怎样的变故啊?
她只觉得自己的思绪难以转动了,前几天听到御医诊治的结果不是明明说了,倪源的伤势并没有他们所希望的那样严重吗?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
被派去诊治的医师其中就有齐皓的心腹,不可能出现错误,也不可能撒谎,此时怎么会又忽然病情恶化了呢?
如果倪源的病情加重,甚至死亡。。。
苏谧摇了摇头,抛开这个不切实际的纪想,倪源的武功盖世,只要不是立即致命的伤势,都可以凭借他本身的内力疗伤,逐步痊愈的。
不过,眼下这场病,确实是一个好消息,他们所求的不多,只要能够暂且让倪源无法登上神武门的城楼即可,只要无法出现在今晚的大典上即可。
如果倪源无法代替齐泷主持这场盛大的典礼,那么会由谁来。。。。
苏谧忍不住抬头看向前殿,就只有豫亲王了,难道这是他的阴谋,是他在不知不觉间暗中害了倪源。
随即苏谧否定了这样的想法,齐皓如果真的办成了这件事,他根本没有必要隐瞒自己,而且,如果齐皓有能力使得倪源的伤势恶化的话,他早就直接要了倪源的性命了,何必这样麻烦。
上一次齐皓还向她抱怨说倪源的身边防卫的滴水漏。。。。。。。。。
苏谧心绪烦乱地想着,忽然,殿门被人猛地推开。
外面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啸着扑进来,在漫天的雪花之中,一个人影飞快地冲了进来。
苏谧吃惊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传递到脸上,她的胳膊就被人牢牢地抓住了。
是倪廷宣!自从前去赐死失贞妃嫔时候的那场雪中失态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她只知道他也在这个深宫里,也在这个延绵不绝的亭台楼阁之间,但是她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尤其此时,他的脸上满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慌乱和惊恐。
“救救他,只有你能够救他了。”倪廷宣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就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死死地抓住最后一段浮木。
帝王的寝宫之中,夜半的时分,侍卫冲进来这样失礼地面见妃嫔,苏谧的视线余光能够看到周围侍立的宫人们已经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苏谧回头看着他,看着他满是恐惧和慌乱的眼神,难道。。。。。苏谧的心中涌出自己也不敢置信的想法。
如果倪源的情况不是出人意料的危机,行事沉稳的他是绝对不会这样惊惶失措地公然违背礼制前来寻找自己的。
苏谧脑中还没有反应过来,倪廷宣已经拉着她向门外走去。
周围的宫人满脸呆滞地看着苏谧就这样被他拉着走出了殿堂。倪廷宣迫人的气势让他们不敢上前阻挡,甚至说不出一句阻止的话语来。
苏谧被他有力的手腕拉住,踉跄地跟着他出了宫殿,沿着回廊向着偏殿走去。
偏殿黑沉沉的门槛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苏谧的心中升起不敢面对的恐惧,可是握住她的手腕的那只手坚定而有力,让她无从挣扎。
第八卷 图穷匕现
他原本是她梦中一个恐惧的阴影,现在却已经无比真实地展露在她的面前。
这是苏谧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正面的端详他,端详自己最深刻最仇恨的人。
周围有影影绰绰的人在交头接耳,那些是焦急的御医,还是紧张的朝臣,苏谧已经无从分辨了。
她的眼中只余下他。因为这渡的激动,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视线也颤抖模糊起来。
他正侧躺在床上,曾经让无数人臣服的手,此时却无力地垂在床边。
这个病弱的人就是她时刻念兹在仇人!
她的目光转而向下,她看着他的手,她至亲血脉的生命就终结在这双手里面,此时它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力苍白,已经失去了覆雨翻云的力度。
在过去的四年里,就是这双手时时刻刻抚紧在她的喉咙上,让她时刻不能喘息,时刻不能放松。
她颤栗着走上前去。走近他,也走近时刻困扰自己的噩梦。
杀了他!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她就可以解脱了。心里头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坚定。
她的手不自觉地伸进了腰身处,那里,是一把紧贴着肌肤的匕首,她的指尖触在冰冷的寒刃上,惊起层层的颤栗。
在这里杀了他,让他的鲜血溅在自己的身上,让他的生命流逝在自己地眼前!
终于盼到了这一刻,终于等来了这一瞬。
急促的心跳从刀刃传递到她的手上。
她的肌肤比雪更冷。但是她的心头却开始烈烈燃烧。她急切地想要用手中冰雪一样的刀刃刺进他地胸口里,让灼热的鲜血流出,去浇熄她心中火焰。
“你地心跳地很快。”
他忽然睁开眼睛,说道。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沙哑,但是却稳定而沉静。
然后他侧过头,看向苏谧。
他地眼神平淡,却恍如雪色,清冽剔透。恍如利剑,锋芒毕现。
原本还是一个憔悴疲倦的病人。但是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全部恢复,他已经变成了那个手握天下兵马的统帅,那个战无不胜的绝代名将,那个心机深沉隐忍的枭雄。
一切在这样恍如电光般地逼视之下都无所遁形。
她已经无路可逃。
在这个殿内不过经历了一瞬间,这一瞬间却让苏谧经历了从高山之颠到深渊之谷的悸动。
“我是前来为你诊治的。”极端的颤栗之下。心情反而奇迹般地平静下来,然后,她听到自己这样说着。
她走近床边,像是所有地医师那样,坐在旁边的软凳上,伸出手来。
他搭在床边的手颤抖了一下,似乎是被她冰冷到极点的肌肤所震慑。
传入耳中的脉象像是雷鸣般响彻她的耳膜,让她恍然失措,她竭尽全身的力气才逐步理清了杂乱的余音,将他经脉搏动的声音传递到自己地思绪里。却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完全无法转动了,分辨不出这熟悉的声音。
“怎么样了?”身后传来倪廷宣焦急带着关切的询问。
熟悉温润的声音让苏谧刹那之间心头一颤。
她的手几乎搭不住他的脉搏。
他在这里!而他,是他的父亲。。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眼前这样。怨恨命运的残忍,对她的,和对他的。
“我。。。。不知道,”她听到自己在这样回答,她的语调奇迹般的一直保持着平稳祥和:“也许他还有救,也许已经。。。。。。已经必死无疑,我听不出,什么都听不出。”
她是真的什么也听不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纠集成一团乱麻,将她的心填的慢慢的,让她无法分辨精致的脉象,理清纷乱的头绪。但却本能的意识到死亡一样的旋律,像是最诡异的直觉,在不断的被送进她的耳中。
可是,无论怎样的心乱如麻,她依然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的视线。
“你是谁?”床榻上的人忽然转过头问道。
他知道她是齐泷的宠妃苏谧,刚刚在大殿的筵席上他们就见过面,而且,她居住在墉州的那些日子,她跟随在远征军中的那些日子,必然是隐瞒不过他的。
现在却依然这样问她。
他发现了什么?
“我叫做苏谧,”她轻声说道,然后她的声音放的很轻很轻,就像是情人耳边的呢喃,又像是睡梦之中的呓语:“家父顾清亭。”
浅浅的一句话,一切都已经简单明了,眧然若揭。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说出口了,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不会有勇气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可是现在她说出来了,这样简单,简单到像是蜻蜓的翅膀掠过水面,轻微的波痕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却又这样的沉重,仅仅一句话,就让她丧失了自己的全部力气。
她终究是没法自欺欺人地过上一辈子。
倪源的眼神骤然明了,他冷电一般的目光射向苏谧。
苏谧毫不退缩地迎上那样的目光,带着解脱一样决然的快意,用冰冷欢畅的视线对视着他,让他的目光狠狠地刺在自己的眼中,自己的心上,不去感受那从她身后传来的热度。
他听见了,可是他呢?
“好好好,”倪源忽然朗声长笑起来,“能够死在他的后人眼前,倒也算是死得其所。。。。”
苏谧不敢去看身后的眼神,她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逐渐绝望,逐渐冰冷。就像是寒冬时候来不及收起的花朵,忽然之间就面临了枯萎的命运。
那样的眼神,苏谧害怕只要看上一发,她就要猝不及防,她就要溃于一旦。
眼前倪源的笑空奇迹般的开朗而明快。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然后目光越过她,投向她的身后,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而温馨。
让苏谧忽然之间就回忆起了自己的父亲。
“廷宣。。。”他喘息着说道,可是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鲜红的血迹从他的口中涌出,溅在离他最近的人身上。
苏谧撞撞跌跌地走在路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么阴暗的大殿里奔出的。她只是知道自己已经离开,已经把身后那一段空间留给了他们父子二人。
外面的雪纷纷扬扬,已经覆满了一地。
天也阴沉,地也阴沉。
走在满天满地的雪花之中,苏谧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衣裙上面鲜红的血迹,那些被鲜血喷溅了的地方恍如被沸腾的油浇中,仇人的鲜血给她带来难以置信的腐蚀一样的疼痛,带着用刀子切割去腐烂的伤口一样的快意,让她因为过渡的激动而颤栗不己。
之后呢?之后的路在哪里?当她的仇恨终于了结,她发现她已经一无所有。
这一路走来,复仇的道路已经淘空了她的生命。
心里头只余下一片茫然,她就好像是漂浮在茫茫大海上的一片孤舟,上面,下面,全是无穷无尽的蓝,望不到头,看不到边,随着风浪起伏之间,上下飘荡,已分不清楚那边是天,哪边是地。
第八卷 似水东流
“娘娘,娘娘,”迷茫之中,她朦胧地听到了一个声音:“娘娘,皇上正在召唤您,正着您一起去和他看烟火呢。”
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到远远地一群宫人围拢了上来。
她想要从着束缚之中解脱,却全然没有丝毫的力气。只是失神地被那些宫人拉扯着,扶持着,向着不知道哪个方向走去。
直到面前被一堵高高的墙壁阻隔了去路,她才茫然地停住了步子,仰头向上望去。
那是一栋高高的城楼,高的看不到尽头,高的让她几乎以为已经接触到了天幕上的星辰。
是神武门。
她朦胧地想着。
仰头望去,神武门高高的城楼已经被尽职的礼部官员工匠们装饰地繁华富丽,一如这身后连绵不绝,望不到边际的九重宫阙。无数道灯火组成的光亮让它在人们视线里神圣庄严起来。
在这样辉煌的红光里,在这个灿烂到幽异的夜晚里,满地漫天的雪花似乎都变得灼热起来。
随后她感觉到自己落到了一个如同冰雪一般清冷的怀抱之中。她转头看去,在这漫天的雪花和灯火之后,她看到了他苍白的容颜。
“谧儿,不是刚刚答应了与朕一起去看烟花的吗?”是齐泷俊美依旧的面容,带着淡漠诡异的笑容。
苏谧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拉起她的手,然后向着神武门城楼走去。
苏谧多年以后试图回忆起那一晚的情形的时候,她发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地心情来回忆它。
她只知道,那一天晚上,她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残酷,可是接下来。她所要经历的却是更多,更狠的残酷。
失魂落魄的向前走去的时候,空气之中弥漫起一种让她沉醉如在梦中的异香。
她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去。
在这个异常地夜晚里,她以为任何地意外都不可能让她震惊了。可是当她再一次看见自己爷爷裙上面鲜明的血迹的时候,她还是震惊并且尖叫起来。
她的衣裙上,原本鲜红的刺眼的血迹,已经变成了一种诡异的蓝色,一种纯净地像是早春的天空一样的蓝色,迷蒙的如同夏日的海洋一样的蓝色。
此时附着在苏谧的衣裙上,它却诡异惊谲如同最深远的噩梦。
在这个让整个天下都为之震惊,让整个大齐历史都为之铭记地夜晚里,苏谧在神武门城楼过道高高的楼梯上惊声尖叫起来。
声音传到遥远遥远,让守候在城楼下的宫人震惊地仰起头,看向只有两个人的城楼半道。
苏谧地全身都在颤栗,就好像是一片飘零在这个冬季的枯叶。
血化为蓝,幽香难抑,是早已经成为江湖之中神话的天下第一奇毒泰天水的中毒迹象。
齐泷温柔的伸出手去,他抚摸着她地容颜,就好像是以前他们两个亲密相伴的日日夜夜那样,“一切都要结束了,等明天,我们两个也会闭上眼睛,到时候,你就是我地皇后。和我一起埋葬在皇陵里面。”
苏谧惊恐地向后退去,踉跄着依靠在后墙上,才免于跌倒在地,她仰起头,无力地看着齐泷异常喜悦的面容。
“这个天下。想要从我的手中夺走,谁也不能。”他轻声笑起来,眼中有异样的神采在闪烁,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不能。”
是那壶酒!
苏谧猛地醒悟过来,是刚刚在前殿的群臣筵席上,她亲自斟满的那壶酒。
她已经无法思考齐泷是什么时候得到了泰天水那样的奇毒,又是在什么时候精心地安排了那一毒壶酒的。
她只知道,是她,将那壶毒酒注入了杯子里,并且亲手奉到了四个人的面前。
她自己!她的夫君!她的仇人!还有他!
他也喝了这壶酒!
她的脑中猛地想到了这个念头。现在他在哪里,还在这个宫殿里面吗?他怎么样了?他知道自己中毒了吗?
他的武功很厉害,也许能够将毒药逼出体外,对了,只要及时地将毒酒的消息告诉他,只要现在就告诉他。她这样想着,转过身去,拼命地振作起最后的力量,就要向乾清宫前殿跑去。
齐皓现在应该还在那里。
然而,马上就要冲下楼梯的身子被一个果决的力量狠狠地拉住了。
“你要去哪里?”齐泷死死地拉住她的手腕,脸上依然带着似笑非笑的欢畅。
“你马上就要朕的皇后了,难道不应该与朕一起去上城楼参加万民期待的祭祀大典吗?等我们一起登上了城楼,看着大齐无限广阔的万里江山。看着大齐忠心拥戴的子民,这一切都是我的功绩,都是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图霸业。”齐泷的脸上浮出虚幻如梦中的笑容。就像是一个稚嫩的孩子,在满心期待地描述着属于他的美好未来。
他拉住苏谧的手,继续向着城楼上走去。
苏谧想要尖叫,但是她已经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想要挣扎,却只能够踉跄着被他拉扯向前。
高高的神武门城墙,墙外的那一边,是万千期待的大齐民众和军队,他们正等待着出现在城楼上的那个人,无论那是谁,是倪源或者是齐泷,他们都会向着他欢呼雀跃,庆祝这迟来的胜利庆典。
而墙的这一边,是延绵不绝的九重宫阙,是让人挣脱不开的重重迷雾,是让人沉沦绝望的泥泞深渊。
苏谧呆滞地随着齐泷的动作将她拉扯上城楼。就在眼前,举行祭祀的平台已经搭建地高高的,瀚海楼台百丈冰。
齐泷的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来,他抬起脚,却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血迹透过他紧紧捂住嘴上的手指缝隙蔓延出来。
他回过头来,看着苏谧,想要说什么,却只是让血迹流地更快更猛。
鲜红的血迹又一次喷溅在苏谧素白的衣裙上,与原本蓝紫色的斑点交织辉映。
苏谧已经无法分辨眼前的颜色,她只看见了无穷无尽的蓝,无穷无尽的雪,还有无穷无尽的灰暗。
在这黯淡的底幕上,她看着他缓缓地倒在她的面前,仅仅是一步之遥,他最终没有走上那高高的城楼。
时间好像是定格在了这一幕。
两人的身后,无尽的烟花开始绽放,在深黑不见底的夜幕上。
隐约可以听见城楼的那一边,传来民众昂扬的欢呼声。
而他们所期待的帝王,已经永远不可能登上那高高的城楼上了。
在那一夜的最后,苏谧转过身去,她向着城楼下方,然后她感觉到自己在缓缓倒下,所有的力量都已经被这个残酷的夜晚抽走了。
远处传来此此彼伏的惊呼声,知前无数个身影向她跑来。
她挣扎着抬起头来,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化为淡漠的底色,朦胧之中她只看到他站在距离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记得他总是会出现在自己最需要的地方,总是会出现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可是,
可是这一次,
他没有走近她。
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用一种让她和他都疲惫不堪的眼神望着他。
原来,一切都结束了,她轻声笑道。
这样的结局岂不恰到好处。
她曾经恐惧于真的有了这样一天,她应该如何收拾残局,她应该如何面对这样一颗残破不堪的心。
原来,当一切都已经注定的时候,她早已无需再去担心那些纠葛不定的迷茫,也不用再费心那些爱恨交织的痛苦。
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天意安排好了他们前进的命脉。
她心中的最后一道残垣轰然坍塌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化作满地的废墟残屑,只余下一地的悲凉。
一切都已经结束,她的疲倦也已经无需掩饰。
这一生的倦意都积聚在这一刻。
她沿着身后的高墙,缓缓地倒下。。。。。
陷入无尽的黑暗之前,她只觉得透入心头的绝望和漫天满地的寒冷。
这样漫长的冬天,何时才会有尽头?
第八卷 江山如画
苏谧觉得自己仿佛闻到了栀子花的香气,那清香像是冰雪珠玉相互撞击的余韵,悠远绵长,又像是童年时候义父在自己耳边不厌其烦的叮嘱,温馨平和。
耳边似乎又有遥远的钟声传来,悲怆沉痛,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她勉强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熟悉的连睡梦之中都会出现的幔帐。
采薇宫的寝殿依然是旧日的模样。
停顿了片刻,她感觉到力量逐渐恢复到四肢百骸之中,虽然身体依然酸痛难当。
这时候,一声惊喜难抑的欢呼在她的身边响起:“娘娘,娘娘,您醒了?!”
是觅青熟悉的声音,她欢欣激动的声音传递到外面。紧接着,似乎整个宫廷都欢腾起来。
吵杂的声音连绵不断地传入耳中。她转过头,首先就看到了陈冽充满狂喜之色的眼神,他呆呆地望着自己,仿佛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了别的存在。
而后面是小禄子,还有觅青他们,再往后,是无数的宫人,太医。。。脸上都满是喜悦和欣慰。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一切都是怎么了?
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逐渐漫上来,敲击拍打着她的心脏,她回忆起神武门城楼上那绝望无助的蓝色幽香,回忆起乾清宫侧殿里如梦呓般的轻声低语。回忆起深远无尽地天幕上盛放至荼蘼的烟花,回忆起他留在她心中那冰冷绝望地眼神。
是太多的伤痛让她无意识地想要躲避入沉睡的深渊之中。是太多的疲倦迫使她无意识地想要永远地躲避下去,可是现实却让她一次次醒来。
她疲倦的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声音却毫无阻隔地传递进入了她的耳中。
“娘娘,”觅青顾不上抹去脸上的泪痕,边哭边笑地说道:“娘娘,您已经昏昏沉沉了快两个月了。刚刚慕将军他们还前来询问呢。。。。”
伴随着远处传来的毫无停歇的钟声,觅青不停地说着话语带上了一种沉闷地音调。
两个月了!
她的脑中只盘旋着这句话,其余的语言都像是过耳的清风般烟消云散,不留一丝地痕迹。
原来自己已经沉睡了这样长久的时间了。
她的心脏已经 碎裂成无数片,却无法有一滴眼泪流下来。
她一生爱过地两个人。一个她连最后的一面都无法见到,而另一个,她却是再也无法去见任何一面。
恍惚之间,她的仇人已经远离了这个尘世,而她的亲人也都已经远逝。她所有的爱情与仇恨,在死神巨大的镰刀面前都嘎然而止。
远处传来遥遥的钟声,长短相间,连绵不绝。
“那是皇上入殓之后,准备大殡的钟声,已经是第七天了。”看到苏谧遥望着窗外,觅青解释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终于出声问道,一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
有一双手扶住她无力的身体,然后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她扬起头,就看见了陈冽关切地眼神。他抱着她向殿门处走去。
走出殿门,映入她眼中的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白色,带着冬日的寒冷和萧瑟,在漫天飞舞盘旋。
“这些天以来,你一直昏昏沉沉,时好时坏,整个宫里地人都着急地不得了。在这两个月里面,朝中的各部官员已经吵得昏了头,全靠着慕将军和燕王世子在支撑大局。”陈冽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他的语调里,有难以掩饰的自责,为什么最关键的时刻,他总是会机缘巧合地离开她的身边呢,当在东来楼与葛先生商议下一步动作的他听到了这个惊天动地的剧变的时候,他自责懊悔地难以形容。
伴随着他的话语,苏谧回忆起这朦胧混沌的两个月,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并没有完全昏迷,只是不断的疲倦让她似睡非睡,让她迷茫失措。在昏昏沉沉之中,外界的信息还是毫无保留地传递入她的心中。
她隐约看到过有无数的眼神望着自己,或者关切,或者灼热,或者急躁,或者。。。。
她隐约听见过有白胡子的太医们聚集在她的床前,焦急地商议争执着什么,听见有礼部的官员侍奉在床榻前,小声询问着病情的进展,商议着如何在她不在的时候举行各种事务。听见慕轻涵在床榻边上向觅青交待着什么,语调焦急而关切。。。。
她还感受到那个她依然熟悉的身影跪在她的床前,隔着半透明的锦绣屏风,她依旧清朗温润的声音传进来“臣。。。。边关。。。马革裹尸。。。。永不踏足京城一步。。。。”
她想要喊叫出声,想要挣扎着起身,可是她却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失去了所有的决心,她甚至提不起勇气去直视他一眼。
她只能够不断的安慰自己,欺骗自己,只有再一次陷入昏睡之中,逼迫自己以为那些消息在她死水一样的心田里激不起丝毫的波澜。
直到今日。
“参见太后!”
“参见太后!”
“。。。。。”
苏谧飘摇的思绪被这一连串恭谨的呼唤声打断了。
她禁不住茫然地转过头,回神看向四周,原本陈冽抱着她,已经走到了采薇宫外。
无数的宫人低伏下身子,恭敬地跪了下来。宫女,侍卫,内监,林林总总,跪满了苏谧放眼所及的一切地方。
如同占据了她全部视线的漫天满地地洁白一样。
在洁白的底色之下,这些身影看上去也虚无缥缈起来。
在苏谧一切都无未来得及作出所应地时候,在她昏昏沉沉地逃避在病榻上的两个月里面,后世的历史已经成为定局。
九五至尊的齐泷,豫亲王齐皓,还有燕王倪源,大齐最坚强的三个顶梁柱在一个寒冬的夜晚同时崩榻,让刚刚经历了一次新生的大齐政权再一次陷入了近乎崩溃的边缘。
齐泷留下的唯一一道遗诏,就是册封苏谧为正宫皇后地诏令。
好在同时,她还为这个刚刚脱离了战火肆虐,恢复和平的天下留下了一个皇子。
在慕轻涵和燕王世子倪廷宣的共同支持之下,拥戴年仅三岁的小皇子登基继位,尊尚且在昏迷之中地莲妃苏谧为太后。
“二小姐,一切已经结束,马上就要重新开始了。”陈冽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头去,看着陈冽平静坚定地视线。
是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这个新生的朝廷有大多的事情需要忙碌,首先需要操办的就是齐泷的葬礼,接下来是小皇子的登基继位,再接下来。。。。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们忙碌,需要他们殚精竭虑,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为过去的时刻而悲伤。整个大齐地文武百官们,整个大齐的子民们,他们都沉浸在这个崭新的开始里,沉浸在这个生机勃勃的未来里。
过去地一切都已经过去,这个天下在二百年的战乱之后恢复了统一与和平,新的秩序和新的朝代都已经到来。
“赶快好起来吧。”陈冽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苏谧的思绪瞬间停上转动了,她费尽全部的力气才逐渐地消化了这个词语的意义。
“御医已经诊断出来,你已经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陈冽轻声解释道。
苏谧的思绪立刻回到了那个狂乱的夜晚,那个绝望无助的大齐帝王。
。。。。。
她正处在恍惚迷蒙的回忆之中,却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孩子的哭喊声,她茫然失措的因过头去。
原来,在身后,是觅青抱着刚刚满三岁的小皇子走了上来。
“娘娘,如今君臣已经议定,请皇止殿下登基。”她看着苏谧,眼中含着隐隐的泪水,脸上去是满怀希翼的笑容,说道:“还在等待着娘娘为皇子赐个名字呢。”
名字。。。。。。。
登基。。。。。。
苏谧的思绪终于恢复了日常的感觉,迷茫之中,她看向四周。
时间已经是三月份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原来刚刚占据了她全部视线的凄冷的白色不过是告丧使用的白幡,漫天飘散在雪花不过是飘洒的纸钱。
原来,宫中的各处花园都绽入出点点嫩绿鹅黄,在这层层的白色之下,隐隐地探出头来,茁壮地倔强地坚持着向上攀爬。
她原来以为,这深深楼阁,重重飞檐,永远看不见终结,她原本以为,这样漫长的寒冬,不断持续的雪花,永远也看不见尽头。
可是一切还是过去了,所有的爱恋与仇恨,所有的繁华与寂灭,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离她远去。
春天已经到来,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
旧的格局已经过去,新的时刻到来了,一个崭新的天下,一个崭新的大齐屹立于万千子民的面前,一个属于天下百姓的时代到来了。
她终于轻声笑了。
原来,真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
太后。。。
二十一岁的太后。。。。。。。
有谁知道,她才只有二十一岁啊!
她将头埋进陈冽的胸口,像是在汲取最后的一线温暖,没有人看见。她那一瞬间地表情,也没有人看见,在她离开后,他的衣襟上留下地那一点小小的水泽。
所有的人都只看见,她扬起头来,语调平静,目光坚强,她说道:“放我下来吧,以后的路,我要自己走了。”
天边泛起一道微光。
在她的脚边,枝头上晶莹的露珠折射着清晨的朝阳。在刚刚发出的嫩绿的叶子上轻轻地颤抖着,摇摇欲坠。下面新开的小花洁白粉嫩,一阵风吹过,露珠坠了下去。掉在了花蕊之中。花朵不堪重负,歪斜了身子,水滴溢出,宛如一滴珠泪,从柔嫩地花瓣上滑过,落地无声。
第九卷 九重珠落(完)
齐史载:齐成帝天统三年正月十五日,辽人余孽潜伏宫中,于中无节夜宴之上以剧毒暗害大齐重臣,燕王倪源,及豫亲王齐皓尽皆亡于辽人之手。
失忠于良爱将,成帝悲恸莫名,吐血而崩。
。。。。。。。
四月一日。成帝梓宫出神武门,安葬于城西承陵。谥号为“成”。
在他短暂的一生里面,终究是成功地终结了这个持续二百余年的乱世,使天下回归统一,但是他这一生,究竟是成,还是不成?成就的究竟是什么,又究竟是成就了谁?只有留待后人评说了。
四月末,豫亲王及燕王葬仪相继完成,镇武将军慕轻涵及燕王世子倪廷宣会同诸位朝臣共同拥戴皇子齐伊登基继位,改年号为景延。
五月十二日登基大典上,诸臣皆上表奏贺,唯燕王世子倪廷宣上表求去燕王封号,自请前往居禹关镇守。
后当庭允之,改封燕国公,受平虏将军,领居禹关主将。
此后其一生守卫边疆,未再踏足关内一步。
。。。。。。。。。。
新帝年仅三岁,孝贞太后苏谧临朝摄政。
。。。。。。
景延元年九月九日,天有异像,孝贞太后于采薇宫诞下成帝遗腹子,取名为昭。
。。。。。。。。
天下既定,大齐兴,四海平,太后总领朝政,处事宽和勤俭,纠之以典刑,明之以礼乐,爱之以慈俭,律之以轨仪。励精图治,除旧之敝,又在四海招贤纳士,不记出身,不教过往,天下布衣士子争先投效。旧卫士子葛澄明等相继入朝为官。
十余年后,德布天下,四海升平,垂髫之儿,皆知礼让;戴白之老,不识兵戈。虏不敢乘月犯边,士不敢弯弓报怨。
。。。。。。。。
景延帝幼年时候遭逢辽国破城,被辽人所害,身负重创,虽经太医救治,旧病难除,终于于景延九年驾崩于乾清宫。
之后群臣拥戴太后嫡子齐昭继位,改元永昌,即为后世齐文帝。
。。。。。
永昌七年正月,辽人进犯边关,平虏将军倪廷宣率军出击,大败辽军于居禹关下,自身却中伏身死,倪家一脉就此断绝。
临终前,留下遗表将封地墉州归还于朝廷。
从此,天下九州归一。
。。。。。。。
四月,永昌帝大婚,以兵部尚书慕轻涵女慕紫陌为后。
五月,太后归政于永昌帝,离宫前往城郊丹枫山寒山寺归隐,为国祈福。
任永昌帝苦苦挽留亦不改去意。
一路轻车简行,至寒山寺,将随行宫人尽皆遣回,身边不过余贴身二三人而已。
纯简守拙,天下称贤。
。。。。。。
其后永昌帝上承景延之风,下开永昌盛世,广开科举,勤躬朝政,劝农归田,还富于民。
主政五十余年,天下太平,史称“永昌之治。”
阳春三月地天气里,柳树柔软的枝条伸展在空中,吐出嫩绿的新芽。一阵风过,枝条飘摇晃动,那点儿绿色就变得若有若无起来。正是诗中写地“轻烟渗柳色。”
一只纤纤素手从喜鹊登梅雕花地窗栏上伸出,春葱般的手指调皮地捻一根飘过窗口地柳枝。
她随意地转过脸来。那是一张满月般美丽的脸庞,比这窗外的春光更明媚,比她手中的柳枝更柔嫩。
她正坐在窗台前出神地看着院子里无限美好的春光,视线停驻地两只飞过枝头成双成对的燕子上,一只手握住一卷书,一只手无意识地揉捏着柳条,秀丽的眉宇之间,隐隐有着无限的惆怅与向往。
这时候,门口外传来一声轻呼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小姐。”随着一声轻灵明快地呼唤。一个头上梳着双髻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进房子。
“啊,您又在看历代后妃列传啊?”她精灵的大眼睛转到自家小姐握在手中的那一卷书上,扫了一眼翻开地那一页,忍不住问道:“又是孝贞太后啊?那么多后妃的传记。小姐为什么偏偏最喜欢看孝贞太后的呢?都几百年前地人了。”
“当然是因为孝贞太后是这几百年来最好的太后了。”小姐带着无限向往的说道:“她不仅是成帝的妃子,两代帝王的母后,而且还是一代女中豪杰。在成帝病逝之后她辅佐刚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刚三岁的景帝登基继位,临朝执政,针砭利弊,革除旧病。还辅佐教养了两代帝王。她执掌朝政的十六年中,诸多的文治武勋,可以说是连天下多年男儿都比不上,做不到。”她言之凿凿地说道。“如果没有她悉心教导,齐文帝会成为名垂青史地一代明君吗?这样风华无双,高贵怡人的女子。。。。”
“可是书里面不是说孝贞太后是宫女出身吗?”丫环疑惑地问道。
“宫女出身又怎么了?”小姐立刻反驳道:“想想吧。由一个宫女,得蒙盛宠,从无衰减,一直到生下皇子。登上后位,这是多么绮丽的人生啊!”
“可是我前几天在街头的评书馆子里还听说孝贞太后是当时与成帝地哥哥豫亲王有。。。。连文帝其实都是。。。。”
“胡说八道!”听到自己的偶像被谣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姐跳了起来,没有等丫环把话说完,就义正严词地训斥道:“这都是一些无聊文人瞎编乱造,诋毁人的,看看正史就知道了,有一次筵席上,成帝遇见刺客,当时还只是一个才人的孝贞太后她只身上前为皇上挡剑,才救了成帝,而且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因此而失掉的呢。这样的深情,怎么可能会和豫亲王有什么瓜葛?!”
一边说着,小姐清秀的眼眸迷蒙起来,忍不住暗暗想到,不知道将来我是不是也能够遇见一个我心甘情愿为他挡刀挨剑,至死无怨无悔的人。这样想着,她的脸禁不住热了起来。
“小姐过几天就要进宫去参加选秀了,皇上见到小姐的美貌一定会封娘娘的。”丫环看着自家小姐的神情,立刻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拍着手调笑道。
“瞎说什么啊,贫嘴的丫头,别忘了,这次的选秀还有户部尚书李家的小姐,还有威尚侯吴家的小姐。。。你怎么肯定你家小姐一定中选呢?”听到丫环的话语,小姐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红晕,羞涩地反驳道。
“小姐最漂亮啊,那些什么吴家的,李家的小姐,哪有一个比得上小姐您啊?”丫环笑道:“等小姐入宫,皇上一定宠爱地不得了,等到再生下皇子,说不定就是皇后了。这样不就是像孝贞太后一样了吗?”
听了这句话,小姐反而沉寂下来,静默了半响,方轻声道:“如果真的能够陪伴在皇上的身边,我是不希望做孝贞太后的。”
“为什么?小姐刚刚还说最是羡慕人家。”丫环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当然是因为。。。。。。。”小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惆怅,她遥看着窗外的蓝天,缓缓说道:“孝贞太后后来虽然权倾天下,但是却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人,成帝英年早逝,连后天的文帝都是遗腹子。唉,她与成帝情深意重,就算她拥有了天下,心里的孤寂悲凉又有谁能够了解呢?要不然怎么会在归政于文帝之后,黯然离开京城,归隐于丹枫山呢?”
“这个奴婢也知道,据说,后来连文帝前去入山拜见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地避而不见呢。”丫环说道。
小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看见小姐神色郁闷起来,丫环连忙又说道:“那奴婢就祝愿小姐前面像孝贞太后那样得宠,后来嘛,就像。。。。就像文帝和明微皇后那样白头偕老。”
“打死你这个贫嘴的丫头,这些话让别人听见可怎么得了啊?”小姐被这一句话逗地开怀,却又羞恼起来,作势要打。
丫头连忙笑着求饶。
这时候,门外的一个丫环跑进来,满脸喜色地说道:“小姐,小姐,刚刚如意绣纺的人来了,还是为了入宫准备新衣服已经绣完了,奴婢刚刚看了一眼,可漂亮了!您赶快亲自去试一下吧。”
“真的?!”小姐又惊又喜地问道:“我这就过去。”
一边说着,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向着门外跑去了。
几个女孩子一拥而出。
房间里面立刻空了。
只余下那本大齐后妃史被抛在桌上,正翻到孝贞太后列传那一页。
一阵春风吹过,书页“哗哗”翻动起来,不过两三页的功夫,这篇短短的列传就被翻过去了。
只余下清风,依然不肯停歇地飘然远逝。。。。。
第九卷 东风误1
据说,我是万千民众的期待之中降生,被世间最尊贵的人抱进了怀里,并且在他饱含期待的注目之下睁开了眼睛,却又是在九五至尊的失望和气愤之中被重新丢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在我长大的时候,对于大齐显年间第一位皇子的诞生,宫人早就没有兴趣谈论了,这个话题就像是被煮过了几百遍的肉骨头,泡过了几十遍的茶叶,早已经让他们咀嚼地毫无味道。
记忆之中,童年的日子是非常的无聊,我和母亲居住在一座宫殿东侧的一个僻静小院子里。那座宫殿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采薇宫。
采薇采薇,该亦作止。
虽然它在二十年之后,变成了一处让六宫妃嫔们羡慕不已的繁华胜地,并且成为了一个传奇一样的地方,但是在二十年之前,在我和母亲居住的时候,它是荒凉而生僻的,它确实是让所有的妃嫔,甚至是宫人都屑不一顾。
母亲有一对蓝色的眼睛,那是我在整个世界上,在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所见到的最美丽的一双眼睛。
她的肌肤白晳如同最鲜嫩的牛奶,她的五官深刻而又不失灵秀,最美丽的还是她纤纤细腰,据着,就是在她为父皇献舞的时候,让父皇为之一见倾心,为之惊叹赞美,并且迅速地收入后宫,成为了他庞大的后妃群体之中的一个。
母亲在闲睱的时候,经常会抱着我,仔细地端详我地眼睛,她的脸上会现出困惑和痛恨地表情来。那个时候我也会困惑,为什么我没有像母亲一样美丽的蓝色眼睛呢。而是这样浅薄的颜色。
在我长大这后,我才隐隐地知道,大齐原本的祖先就是生活在草原上的一户不堪忍受族长压迫的游牧人家,虽然在其后复杂的纹饰和赞美之中,他已经被形容为天命选择的圣人,是继承了中原正统的豪门出身。但是我还是禁不住疑惑,在看不见的历史之上,他是否也是有一对这样地淡色眼眸呢?
自从我有记忆的时候,父亲就没有踏进过采薇宫东侧院的大门。
等我慢慢长大,开始走出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宫室地时候。我发现这个后宫实在太辽阔,太深远,他有那么多的宫室要光顾,当然不会记得这个偏僻的角落了。
何况,就在我出生之后不久,宫中接二连三又有几位妃嫔被诊出身孕,让他更加地忙碌了。
我第一次见到父皇,是在我快要满四岁的时候。
那一天,整个宫廷都在沸腾着,欢庆着,为了它的主人的辉煌无比的胜利。
据说,我的父皇,在一次出征之后,征服了天下最强大,最富饶的那个叫做梁国的国家。
我很奇怪,平常听宫里的人说起来,不是都说整个天下最强大,最富饶地国家就是大齐吗?
但是这样的热闹还是深深地吸引了我,与我幽静到近乎枯萎的母亲不同,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是活泼好动地。
我偷偷地从采薇宫跑出去。整个宫殿里面的人都在庆祝,都在兴高采}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金枝玉叶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