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了坟就,夜夜睡觉都起来睡觉咬舌头是怎么回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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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男人爱上女人............
昨夜星辰昨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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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男人爱上女人............
闲来无事,也来发一贴,希望也能弄个火球试试
我看过最难忘的小说,转给大家看,希望大家会喜欢
如果不好看,大家别拍我,就当没有看好了.
昨夜星辰昨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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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花间,在林间,在足迹所到之间,到处可见相依追逐的身影;在风中,在雨中,在青
春飞扬之中,到处可闻绵绵的情话……
  “此生此世,我就只要花希裴这个野丫头。”一对少男少女站在花丛里,尽吐纯纯的爱
  “你要人家,人家不知道要不要你呢!”十五岁的花希裴弯起可爱的眉,清纯的五官在
阳光下洋溢着青春、活力。
  “她要的,若她不要──”费璋云打开手心,上头晶亮的假钻绽放繽纷的色彩。
  “嗯哼,这戒指恐怕就无用武之地了,乾脆丟了算了。”他故作姿态,手扬了扬,朝空
中划下优美弧度。
  “等等啦!”花希裴着急得攀住他的手,大喊:“我要,我要啦!”
  “真的要?”他得意她笑,俊美的脸庞有着夸张的假仙。“只是假戒指,没什么纪念性
  “臭章魚,你取笑我!”她不悅地白了他一眼。
  “好,好,我不笑,不敢笑。”他拉起她的左手,嘻笑的神色趨于严肃。
  “既然你要了,可就没反悔的余地。我费璋云是要定了你花希裴,你花希裴是嫁定了我
费璋云。”他正经地将戒指滑进他的手指。“此生此世,此情不变、此心不改。”
  希裴红扑扑的双腮染上一抹羞涩。微风一扬,吹开了遮掩右边脸的短发,露出右额上淡
红的胎记。
  感动之余,她就是忍不住地捉弄他。
  “如果我们分开了呢?”她顽皮笑着。
  他一怔。
  “不可能。”语气肯定极了。
  “我是说假如嘛,又不是真的。”
  深情的凝眸注视着她。“我会追你,追到天涯海角!只要你活着,我总会追到你。”他
傲气十足地撇撇唇,加上一句:“到那时,你可就倒大楣了。”
  花希裴眼珠子一流转,似乎不愿让他占上风。
  “如果我偏不认识你──或你不认识我了呢?”
  “那倒也简单。费老夫子有一首诗:‘众鸟高飞尽,孤云﹝费璋云﹞独去闲,相看两不
厌,只有花希裴’──”
  还没说完,就看见她捧腹笑倒在地。
  “费老夫子?哈哈,李白要在世会活活被你气死。花希裴哪里能跟敬亭山媲美?”她顿
了顿,忽然吹胡子瞪眼的:“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嫌我丑,暗喻我没人要,只有你
  “我可没这意思。”他微笑,轻点她的鼻头,引来她一阵皱眉。“在我眼里,你像极了
含苞待放的荳蔻花,娇艳动人。”
  她红了红脸。“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联?”语气缓和不少。
  “想想,将来你若不认我,只消说出费老夫子的诗词,还怕你不又笑又气、又叫又骂的
吗?那时你想赖也赖不掉啦。”他得意地笑了笑:“一个姓花、一个姓费,还真是绝配,就
算想躲,你也躲不掉。”
  “谁想躲?”她嚷道,虛弱的小手捶了他一拳。“你等着瞧!这一生一世我要整你、剋
你,让你后悔得哇哇大叫,侮不当初!”
  他咧嘴笑笑:“求之不得哩。”他温柔地拉进她瘦小病弱的身子,轻吻她的唇。
  “別咬着我……会痒啦……”蘋果似的脸红咚咚地抗议着。
  他扬起眉。“不能亲嘴,那亲手好了。”他捉着她的手猛亲,白皙的手心迅速染成粉红
  在花间,在林间,在一顰一笑间,可见彼此的真心爱恋;在风中,在雨中,在阳光精灵
的跳跃中,到处可听: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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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贴别再看第N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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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人在看啦,真是谢谢
[心境]( 16: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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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后。
  “璋云?”
  坐落在大西洋某个小岛上的花氏大宅──哦,不,在九年前改为汤式宅园。
  汤、花两家是世代世交,自从花希裴的父母亲在她十三岁时意外身亡之后,汤競声成了
花希裴的监护人。
  汤非裔绕过温室,从廚房楼梯爬上二楼,停在某间房门口。
  “璋云?”他推开门,连眼也不眨的,从口袋里抽出一叠钞票,扔到床上赤裸女人的身
上。“遊戏结束,你可以滚了。”转向另一位只着牛仔裤的男子。“爸找你。”
  “等等,这什么意思?”女子委屈似的大发娇嗔:“璋云,你就任他这样侮辱我?”
  床上的男子扬起哝眉,俊秀的脸庞冷冷淡淡的。“这不就是你要的?上了几次床,就以
为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你还不够格。”
  她倒抽口气。“费璋云!”
  “我也玩膩了,趁着现在好聚好散……”响亮的耳聒子狠狠地摑在他俊逸的脸庞上,明
显地浮起五爪红印。
  “人家说,我还半信半疑的,现在我终于相信原来你真是神经病!跟你睡过几次,除了
生理需求外,你还剩下什么?就跟个死人一样!你想要那个花希裴,乾脆去……”
  她还没说完,费璋云的脸迅速蒙上狂怒与痛苦;他猛然抓起女人,大步走向门外,狠狠
  “滚!给我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他阴森地说完,用力摔上门。
  “璋云,事情都过九年了……”身后的汤非裔迟疑地开口。
  “不要说!”他低咆道:“大哥,不要让我对你不敬!”高昂的身躯紧绷着。
  他闭了闭漆黑的眼,宽广的额靠着门好一会儿,才克制住翻腾的情绪。
  他转过身,脸庞是一贯的吊儿啷铛。“叔叔找我有事?如果是签文件,直接叫小李送过
来就好了。”他随意地穿上衬衫,沿着窗檻坐下。
  从窗外望去,是一片花圃,园丁汤姆顶着太阳修剪花圃里的花花草草;坐在窗檻上正好
望见屋子最內侧臥房的阳台,一触及那块年久失修的外观,他立即別开阴郁的目光。
  “璋云,你也老大不小,是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的时候了。”汤非裔的口气是既羨且妒
  他大费璋云不过五岁,彼此的外貌上却相差十分悬殊,今年才三十三的他,为了繁忙的
公事,已出现半银发丝;而费璋云虽是继子,却是汤家人中最出色的。
  费璋云高昂的身躯健康壮碩,哝眉高鼻,俊挺秀逸约五官混合几分外国血统;并不刻
意,但全身上下却散发性感魅力。除此之外,他不必费一分一毫的力,就可坐收一辈子吃喝
不尽的财富。
  该怎么说?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他的父亲在世时,他衣食不虞;末婚妻去世后,他得到花氏一半的遗产,足以让他吃喝
玩乐一生不尽。
  这世界压根就是不公平的!汤非裔心口忿恨地想。
  老爹汤競声有两个儿子,一是他汤非裔,一是在外行医多年的汤定桀。然,老爹谁也不
疼,最疼的,竟是后母带来的拖油瓶。是的,自老爹娶了费伯母后,费璋云成了汤家最受宠
  是不公平!在他为了公司的存亡而努力周转现金,扭转公司危势的同时,他的继弟却日
日夜夜醉臥美人乡里。
  “偶尔看看这世界吧!”汤非裔別有深意地说:“在这里还有许多值得留恋的地方。”
  “我是在为自己打算。”费璋云收回目光,扬起眉转向他:“大哥,你呢?跟大嫂还在
  “是啊。”他涩涩地说。在某些时刻,即使是继兄弟,费璋云仍是狠狠地刺进他的痛
处;也许是关心,但总觉得这继弟似笑非笑的口吻含着几分嘲弄似的。
  “如果能谈妥瞻养费,我会立刻离婚。”他含糊说着。“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爸这
月老不会放过你的。先提醒你一声,这星期六你相亲的对象是我的远房表妹,不论喜欢不喜
欢,都得去敷衍一下。”
  “我会去。”
  他支着下巴,陷入遙想中;摆明就是到此结束,闲人滚开的意思。
  即使这是费璋云多年来一贯的作风,但他总觉得那是对他的蔑视。
  因为花希裴的死,挽回汤家免于破产的命运。在他这继弟的眼里,他犹如扶不起的阿
斗,靠着花家那丫头的身后遗产……汤非裔咬牙,默默退出房间。
  “少爷……?”老劉站在房门口试探地小声叫着。
  连叫了三声,费璋云才从沉思中醒来。
  他抬起头。“老劉,晚餐不必送上来了。”
  “少爷,您连午饭都没吃,再不吃会病的……我差点忘了──”老劉东张西望好一会
儿,才迈着老步走进房內。“少爷,信箱里有一封您的信……”
  “摆在小桌上吧。”
  “可是……您从不看堆在小桌上的信……这样好了,我念给您听。我老劉虽然六十好几
了,可大字还识得几个……”连忙把口袋里的老花眼镜拿出来戴上。
  “不必念了。老劉,我累了,你出去做事吧!”他疲憊地回答。
  老劉故意忽略他疲累的口吻,紧张地赶紧把信纸摊开,大声念道:`
  “费先生:
  对于一个素不相试的人而言,这封信突如其来地到您的手上,想必是很困扰的。但──
您的因扰比起我的痛苦,可就相形失色许多。在八年前的那一晚您的所做所为,直到今天我
还梦靨连连,唯恐得了精神耗弱症呢!我可是亲眼目睹您的残忍作为。那一夜,您──杀了
人吧!?”
  爆炸性的字句在老劉的山东口音听来格外好笑。费璋云一怔,空白的神色剎那间起了变
  “信拿来。”他沉着声说道。信纸上密密麻麻、歪七扭八的字体十分凌乱,看起来费力
而难念,以老劉的老花眼能辨出几个豆大的字体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迅速瀏覽上头怵目惊
心的字体——
  那一夜,七月十八号,我就跟随在您的身后,目睹您将两位美国人塞进吉普车里,再以
炸药活活炸死他们。如果我猜得没错,那杀人地方正是九年前您未婚妻出事的地点。
  经敝人前后贯通,做了小小的调查后,明白您杀人的动机。但——司法上您仍揹负了两
条人命,而我可受尽良心上的苛责,究竟该不该说?该不该让公正的法律来判您杀人的罪
  这正是我写这封信的目的之一。
  如果进祕密想继续保守下去,请在二十三号午时前往以下地点,我们必须好好谈谈,別
打歪主意。
  最后,提醒您一点——
  您,真的认为您未婚妻的死,得到安息了吗?`
  ~~~韦旭日`
  “少爷……这事要怎么办?上头……上头还写些什么?”老劉的冷汗直冒着。对于那一
夜,他略知一、二,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万一真洩露出去——
  “乾脆一不作、二不休,把他也给杀了!”老劉像背电视台词似的进上讒言。
  “不,我要见他。”费璋云的脸色沉下,精銳的目光停留在信上最后一句。
  “您要怎么做?万一,他报警——”
  “我不在乎下半辈子是否要坐牢。”
  “少爷……”
  “我要见他。”
  如果真如信中所说,当年在花希裴车上动手脚的不止那两个美国人……
  他这些年究竟是怎么活的!?任凶手逍遙法外九年,希裴却在地狱里熬尽支离破碎的苦
  费璋云咬紧牙根,冷冽的俊秀脸庞彷如当年那一夜老劉偷偷瞧见过的狰狞面貌。
  “如果这姓韦的是漏网之魚,我会让他后悔当年曾做过的事。”费璋云下了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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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家宅园里的附属成员不算多。除了司机小李、园丁汤姆、廚师北岡外,老劉算是其中元老
级的忠仆。
  星期六一到,老劉藏着菜刀自告奋勇道:
  “少爷,那条街是出名的混乱污秽,我要跟着您,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
老爷他们?”其实,他真正的想法是,万一少爷一怒之下砍死那个姓韦的,岂不要坐牢?
  费璋云淡淡轻哼一声,看出他的想法。“就算动手,我也不会一刀砍了他。”
  一刀斃命是大过简单的死法。
  但,老劉还是跟去了。
  地点附近热闹滚滚的店铺显得有些破旧,墙磚屋瓦剝落斑驳,离唐人街隔着几个巷子的
  大白天零零落落的流浪汉睡在巷里角落。
  基本上,住在这里的人们并不富裕;和壮丽雄伟的汤家大宅相较,这里更像是貧民窟。
  “就在这里等着吧。”一句话把老劉定在原地。
  指明地址是在这棟建物的三楼。沿着狹小的楼梯往上,可见腐臭的垃圾、摇摇欲墬的楼
梯把手,墙上的白漆早成了灰濛濛的一片;一上三楼,左右两旁各一戶人家,左手边的大门
是半开着的。
  是了,这就是那姓韦的留下的地址。
  费璋云弯起高昂的身躯跨过门檻。房里陈设十分简单,一眼就能望尽几坪大的房子。
  一张行军床、一张克难小桌子上留着旅行袋,除此外便空无一物。
  身后传来碎步声,来不及回头,忽然有人跳到他的背上,猛力又捶又打。
  软软的身子、刺鼻的药味,十分熟悉……
  “希裴?”一时恍惚中竟没阻止身后的踢打。再回过神来,背上早挨了好几拳。
  “嘎……好痛!”哀嚎的叫声发自瘦弱的身躯里。
  她——没错,是个女人,狼狽地癱在地上。
  他冷哼一声,轻而易举地拾起瘦削的娇躯。
  “姓韦的人在哪里?”他沉声间。
  她轻喘着气,一双黑漆漆的瞳孔直勾勾地瞪着他猛瞧。
  “姓韦的人在哪?”阴鷙的脸色充分表态出不因她是女人而有所轻饶。
  “你……费璋云?”像被砂砾狠狠刮过似的低哑声音出自这瘦小的身子里。
  “我就是。你是姓韦的同伙?”
  “你迟到了,我还以为你是小偷呢!”她腿起圆滚滚的大眼,专注而疑惑地望着他的
脸。“你……变了。”
  “你见过我?”他的手移至纤细的颈项,牢牢掐住她,而后搜索记忆中的身影。
  她的个儿不算太矮,约莫一百六十几公分左右,枯瘦如柴的身子看起来病懨懨的;姿色
中等,细眉圆眼、小鼻、红唇,短发膨松柔软地服贴在消瘦的脸颊上。
  不,记忆中没有她。
  “我见过你。”她喘着气,拚命拉开他的手。“你让我没法呼吸了。”
  “韦旭日在哪儿?”
  “告诉你,你就放开我?”
  “可以。”他注意到她的脸色不自然的苍白。
  “我就是韦旭日。”闪过痛苦的神色。“放开我!”
  他冷眼瞧着她。“怎么证实?”
  “我……我……”她的手抓紧胸口的T恤,用力咬着下唇。“你不放开我,我如何证
实?我……身上有病,我没法子吃药……”苍白的唇隐约滲出红丝。
  他的神色漠然,像是不在乎她的死活。
  “如果你是韦旭日,何不将那封信从头背到尾?”
  恐怕背完,她的小命也就去了。韦旭日又气又恼地瞪着他,不不,就连瞪着他出气也没
  他相当的狠辣,由眼神可以读出假设她不照他的命令去做,他一点也不在乎她是不是会
真的病发而死!
  甚至,她相信必要时,他会乐意助她赴黄泉之路。
  “你……花希裴之死……安息……谁杀了她……”认了命,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后,
忽感身子一轻,氧气拚命地灌进体內,整个身子随之又狠狠地跌落地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来就是为了这句话。
  韦旭日压根不理睬他,只是急促地爬到小桌旁顫抖地从旅行袋里拿出瓶瓶罐罐来,喘着
气飞快找出三瓶罐子的药,乾吞进口。
  费璋云冷淡地等着她;他的耐心不多,能够等着她服下药,已是奇迹。
  他的视线落在药罐子上。
  莫怪先前她的身上药味十分哝烈,原来是个药罐子。他的目光随意停在罐上,心头的冰
消消融化了些。
  “你的心脏也不好?”口吻和缓些。
  她膘他一眼,猛抚着胸口。“‘也’?在你身旁的人‘也’有人跟我一样?是花希裴
吗?”才说完,又猛然破人捉起衣领,给狠狠提了起来。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拎起她的高度,足以让他俯身逼近她的小脸。先前不曾注意,
细看了才发现她的颈子密布细白的疤痕,没入T恤中。
  “我知道的可多了。例如,花希裴是你的未婚妻,在九年前死于预謀的爆炸案。而你,
费璋云,费尽心思找到凶嫌,却没报警。你做了什么?以同样的手法炸死他们,然后神不知
鬼不觉地回到这小岛来,逃过法律制裁!当年警方是找到一连串爆炸案的嫌犯,可怜嫌犯莫
名其妙地顶了这件罪案。你可逍遙法外了,坐拥花家一半遗产,这些年是不是过得挺快活
的?嗯哼,就在上个星期,还有个女人躺在你的床上,嗯,该怎么说?享受魚水之欢?”小
小的身子大大地吸了口气,无惧地对抗他杀人似的眼神;从她脸上紧绷的线条,可以感觉出
她是费尽身上所有毛细孔的勇气说出这番话的。
  “不要让我再问一次。你究竟是谁?”他咬牙。
  “被你害惨的无辜者。”她理直气壮的。
  “什么?”
  “你必须养我后半辈子。”更是大言不惭。
  “胡扯!”
  “虽然我不比花希裴漂亮、可人,但起码还能勉强入眼。”她热心说服他。
  “不准直呼她的名,你还不配!”他凶狠地说:“信真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她举起蔥白的双手给他瞧。十指修长、手心圆潤,但触目可及是隐隐的
细白疤痕。色泽十分浅淡,但在女人手上总显得有些刺目。
  “为什么有疤?”他问了。
  “因为你。”她皱起眉头。“我们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说话吗?何不将我放下?我的心脏
不好,一天之內受不住两次嚇的!恕我坦白,你的脸庞十分嚇人。”
  “说不说的选择权在你,放不放则在我。”他阴沉沉地笑。“我十分厌恶小把戏,如果
让我发现你不自量力玩花样,我不介意用点小方法,将你少量没用的脑汁溅到墙上去。”
  韦旭日不自觉地打个哆嗦,又开始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费璋云是个可怕的人物!
  跟他打交道无疑是以卵击石。是的,她承认在俊秀斯文的假象下,他能比当年更狠。为
了那封信,他甚至会杀了她。
  “告诉我,是什么促使你来的?”虽然二十四岁了,但仍是好奇心极旺的。
  “是为了封住我的嘴?或是想知道当年幕后遙控杀花……呃,我是说你未婚妻的真正凶
  “我不在乎你报不报警,甚至向大众媒体公布都随你,我只要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在说
谎?如果不仅是那两个该死的美国人,还会有谁?”
  “我知道是谁。”她瞇瞇笑眼。“想買消息吗?”
  “五千美金够不够?不够,可以再加一倍。”
  “不不,我才不要美金,生利息还不够我吃喝后半辈子。”
  “你想要什么?黄金?”他咬着牙,拎着她衣领的拳头泛白。
  “我只要——你吻我。”
  “什么?”凶悍暴戾的神情剎那僵住。
  看得出她的笑容有些怯涩,却仍鼓着勇气大不畏地回答:
  “我还要你做我的情人。”
  ※ ※ ※
  她的十指交缠,显得有些窘迫,苍白的脸蛋也浮起淡淡的红晕,就连看起来纤弱的颈子
也呈粉红色的光泽。
  “我……知道我的条件不挺好,又是个麻烦的药罐子,跟花……你未婚妻比起来,是天
差地远的。但我是有理由的……”
  “说出来。”他面无表情地。
  “很简单。因为这是你欠我的。”她一口赖定他:“我……被你害惨了。我是说,你以
为什么原因使我知道那一夜的过程?当然是因为我亲眼所见!那晚,那两个美国人出了酒
吧,我刚下班,才出了后门,就看见你拖着他们进暗巷。我很好奇,就跟踪你们,没想到你
们往无人公路上走,将他们塞进一辆吉普车里;我没听见你们在说些什么,只看见那两个老
外惊惧交迸的脸色。后来我又看见你离开车子,我害怕这是绑架什么的,可又来不及叫警
察,所以等你们一离开,我就上前,没想到后座放置炸药,我嚇呆了,才跑几步,没想到车
子忽然爆炸了……”
  费璋云眉峰凝聚,说不出沉甸甸的心头是什么滋味。他放她落地,执起她发顫的小手。
“因为波及你,所以才有这些疤痕?”
  “是的。我想救他们,但时间上来不及,所以我选择自己逃走。”她涩涩一笑:“还是
没来得及,能苟活下来已是万幸。比起支离破碎的尸身,这些疤痕就像蚊子咬似的,是留下
了些疤,但不再会痛。”
  “我不知道……”罪恶感悄悄攀上他向来冷淡的心。
  他是想为花希裴讨回公道,然而没想到会波及另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我在医院住了好几年,身体上的创痛是治好了,但心灵上的……”她不安地凝视他:
“我的心遗失了。那一夜之后,我不敢接近任何人……心理医师说我排斥所有的人,因为怕
再度受伤害——换句话说,是后天性的‘情感缺乏症’。”
  “所以你找上我?为了索求赔償?”
  “也可以这么说。如果你能使我恢复情感的话,或者我会考虑将金钱不换的真相免费告
  “这是交易?我不可能爱上你。”事实上,他的心早碎成一片片了。
  遗失的心能够找回,但破碎的心呢?就连缝缝补补,也已有裂痕了。
  她一脸受创,彷彿刚被宣告死刑。
  “我没要你爱上我。”虛弱的变腿退了几步,坐在床沿上。“我只希望跟你相处一段日
子,你知道的,用情人那种方式,或许我……”
  “我可以弥补你,用任何方式。玩家家酒例外。”
  “这不是家家酒!”她气忿地大声说,随即咳了咳。“同意我的提议,对你会有好处
的;既可以找出当年幕后主使者又可以逃避相亲,何乐而不为?”
  他瞇起眼。“看来,你对我了解得十分透徹。”
  “你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悷点,不花心思研究你,就没资格跟你谈条件。我还知道对
于一星期至少两次的相亲,你相当不以为意——尤其厌恶你的继父明显推銷所有与汤家沾上
亲的女性为相亲对象。”她费力地笑了笑。“对你这相亲相到快跳楼的独身男人而言,我的
出现明显救了你一命。”
  费璋云冷眼看着她。对于他、对于汤宅,显然她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肯花心思深入了解
他的背景,难保她不会在研究中发现什么当年他所忽略掉的细節。
  但,她也可能是骗他的。
  “这事并不难的。”她不耐烦地说:“我的手上有一卷录音带。带上录的正是事件的幕
后主使者委托那两个老外的对话。如果想要,就得答应我;否则就算死,我也一块带它进坟
  录音带?费璋云沉默半晌。什么样的录音带?她怎么拿到的?
  然而,如果真有录音带——
  “好,我答应。带子在哪儿?”
  “它会出现,等我信任你的时候。”发觉他恶狠狠地瞪着她,韦旭日连忙补上一句:
“九年都已经过了,你不在意多等两个月的。”
  “可以。”他抿紧唇,显然不贊同却又奈何她不了。
  “最慢两个月。”她松了好大一口气。“保证不蚀本。我的行李就这么多,搬进汤宅一
点也不嫌麻烦。”
  “你想跟我同居?”
  “你以为我会跟你上床?”下意识地摸着长袖下的手臂。“不,我还不想破坏你的品
味。我……只想要精神层面的恋爱,你知道的,偶尔说说情话,做做情诗什么的。”
  费璋云的脸色闪过一抹痛苦。半晌不吭声,而后逼近床沿——
  “你……你干嘛?”她的粉颊漲红。
  他探她额头。“你病了?”
  “不,只是小感冒……我很容易感冒的。”她很高兴他注意到她不适的身体。
  “我不是医生。”他回道。她的眼神期待得令人可疑。
  “我知道。但你的身体看起来满健康的,不在乎感染一点小感冒之类的吧?如果你吻
我……这是条件之一喲。”她注视他不屑的表情,加强语气:“录音带,別忘了录音带。最
多,闭上眼,就当作是跟你上床的女伴。”
  他厌恶地冷哼一声,捧起她有些发烫的脸蛋。
  韦旭日闭紧眼睛,等待他的吻。
  他俯下头——
  柔软、滚烫。
  小小的红唇如蚌似的紧闭着,尝起来有些药味,令他联想到弱不禁风的小兔子。很小、
很可爱,需要时时保护……
  尝起来像希裴……他震惊地发现。也许同有哝烈药味的关系,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女人
是希裴,还是韦旭日?
  花希裴的死也有九年的时间。九年里,不曾遗忘过她,但毕竟太久没碰触过她,脑海里
净是她的体弱多病,为了遮掩哝郁的药味,身上时常挂着散发玫瑰香味的小香包。她的香包
是他亲手缝制的,玫瑰花也是他採的。
  他可人的百灵鸟清纯得教人怜爱,眼前自卑的小兔子却受尽苦难。怎会相同?如何相
同?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分不清是发烧或是亲吻所致。她,很紧张、很害怕,由紧绷的肌肤
可以轻易看出。
  他的目光移至她颈子上无数的白疤。
  剎那间,破碎一地的心忽然流出稠稠的、黏黏的热流,又甜又膩——
  她不是希裴……
  她叫韦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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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轎车缓缓驶入汤家宅园。
  在主屋门前阶梯上,站着暴跳如雷的中年男子。
  “糟了!少爷,今天是您相亲的日子。”当司机的忠仆老劉小声地提醒。
  “是吗?”费璋云心不在焉的。
  “呃……少爷,是不是该叫韦小姐起来了?”满脸风霜的老劉偷偷从镜里瞄向后座,瘦
弱的韦旭日疲累地枕在费璋云的肩上,显然睡得相当酣熟。
  费璋云没带半点柔情地摇醒她。
  “嗯……到家了吗?”韦旭日睏盹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汤家屋宅就在正前方,她眨了眨
眼,看清阶梯上的男人。“汤競声?”她立刻临危正坐起来。
  “显然你对汤家也相当了解。”费璋云冷道,眉头蹙了起来。
  “我是想了解你。而你过去的一部分与汤家共度。”她努力止住身上的怯意。
  “他是你的继父,对不对?也是你未婚妻的监护人,她一死,名下一半的遗产归他,两
另一半遗产则依花老先生遗嘱:如花希裴不幸在二十岁前去世,费氏之子有权得到一半遗
  “你调查得相当详细。依你住在那骯髒污秽的貧民窟里,实在难以想像你哪来的金钱调
  “我把所有的钱都投资在你身上了,只得住在那种地方。”她的笑容羞涩,满怀期待地
看着他。“我有些冷。”
  他厌恶地哼了一声,恍若未闻。然而眼睛溜转到她有些红得不自然的脸颊——
  他咬牙,脱下身上的外套兜在她头上。
  “嘿嘿。”她笑得十分开心,小心地将过大的外套穿在身上。很暖和,她的鼻头埋在袖
里,努力地吸口气──有他的味道。
  “別做出小狗似的动作。”他开口斥责。
  她吐了吐舌,笑道:“送给我好吗?”
  “无妨。就当救济你好了。”
  他淡淡地嘲諷,从镜中却看见老劉不贊同的眼神。
  “旭日小姐,別担心。你要是没衣服,我有私房钱,明天我请假,陪你去買衣服。”老
劉激动得脸都红了,再投给费璋云恶狠狠的眼神。
  那眼神着实让费璋云怔住了。老劉算是花家元老级的忠仆,历经花、汤家,算是看着他
和花希裴长大的,从小老劉相当疼爱他与花希裴,也一直守着主仆之分,今天为了韦旭日,
倒是出乎意料地胳膊往外人身边靠去。
  “谢谢劉伯。我不是没有衣服,只是想要一件‘情人’的衣服。费璋云……不不,璋
云,我没什么东西好给你。”她翻了翻旅行袋,拿出一只棉布缝制的唐老鴨,差不多一个手
掌大小。“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好了。”
  她把唐老鴨塞到他怀里,看着冷漠的他和那只脸上表情暴躁的唐老鴨并列,就忍不住掩
着嘴偷笑。
  他瞇起眼。“我不是三岁小孩。”
  “但,我觉得很配你啊。”她努力板起脸。“这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大伙都喜欢温
吞吞的米老鼠,我偏喜欢爱欺负人的唐老鴨,他跟你——挺像的。同样都是暴躁无礼、尖酸
刻薄的。”才大不畏地说完,前头的老劉就是一阵呵呵笑。
  “对于情感缺乏症的人来说,你倒开心得令人怀疑。”费璋云忽感头痛起来。对于一个
视他为唐老鴨的女子,他还能说什么?
  “我……我……对旁人没法发洩感情。”她拎着他的袖子,害羞地说:“但对你就不一
样。我老感到你很亲切……很能让我信任。”
  他瞇起眼,注视黏在他手臂上的女人。坦白说,她让他无所适从。假设她说的皆属实,
他是那个在八年前害她的祸首,她怎能轻易信任他?
  难道当她每次一开口说话,圆潤的字珠从嘴里滑出来时,那种如同砂石车輾过的刺耳声
音不会无时无刻提醒她——就是费璋云那个自私自利的傢伙害了她的吗?
  是的,从听见她的声音起,他就知道她的声带受过伤。她的双手、她的细颈都是遍布的
疤痕,虽然并不十分显眼,但能够想像在她衣服覆盖下的身子里究竟还有多少密麻的疤痕。
  难道,当她四季穿着长袖的衣服而遭来旁人奇异的眼光时,她一点也不怨他?
  一直以来,他以为他的复仇是理所当然,却在无意间伤了无辜者。她怎能够还对他笑得
这么……开心?
  车一驶进车库,韦旭日先行下了车,过大的黑色外套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少爷……旭日小姐的行李要擱在哪间房?”老劉特地补上一句:“事实上,那旅行袋
跟她一样轻,算不上是行李的。”换句话说,里头极可能只有一、两件衣服而已。
  “这是交易,老劉。別付出过多的同情。”他下车,看见他的外套包里着她柔弱无骨的
身子,心头不自觉泛起淡淡的痛楚。
  破碎的心还会感到疼痛?
  他显得有些心烦气躁的,俯下身朝着车窗里的老劉说道:
  “行李放在三楼的客房里。还有,请医生过来。”
  “医生?”老劉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
  “韦小姐受了风寒。”
  “咦?真的?我还以为她只是身子虛弱点。”老劉喃喃道,贼兮兮的眼神投向他。
  费璋云当作没看见,跨步向前。
  “来吧,我介绍汤家成员让你认识——”话还没说完,一只穿着宽大袖子的玉臂悄悄地
勾进他的臂膀中。
  “情人。”她仰起脸,朝他巧笑倩兮。
  她的笑很纯、很亮,让人忽略了她的年龄:她自称已有二十四岁,处事举止方面确像极
  “你很瘦,我只感觉到一跟骨头攀在手臂上。”他放慢步子配合她。事实上,他发现她
很“弱”,不止心脏方面不太好,就连跑几步路也会让她喘不过气来,而且,可以想见她是
很容易感染风寒的,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她似的。
  她皱皱鼻。“如果你喜欢丰满些,我会努力吃胖的。”期待的眼睛又望着他。
  这种眼神十分熟悉。相识短短几个钟头里,少说也有四、五次的“期待的眼神”看着
他。他并不是有求必应的神祇,但——
  “你想要什么?”
  “一起吃三餐好吗?”地含羞带怯的。“我们是五十步笑百步,劉伯说你也时常忘了吃
饭,我们一起努力吃,至少再加个十公斤。”
  显然,老劉是趁着上楼放她旅行袋的时候,捉住机会出卖他的。她究竟有何魅力,让老
劉这元老级的忠仆阵前倒戈?
  “璋云!”汤競声鼓着圆滚滚的啤酒肚。“一个下午跑到哪里去了?非裔那兔崽子没告
诉你要相亲吗?没关系,我们改到晚上去……”
  “不关大哥的事,是我忘了。”费璋云礼貌地回覆。“事实上,我不打算相亲了。”
  “不打算相亲?”剎那间,汤競声像是傻掉了。他的身材不算高,红红的鼻头、胖胖的
身躯,有点像圣誕公公,长相十分讨孩子喜欢,就差没馴鹿在旁。
  “对,我有对象了,以后不必再烦劳叔叔费心了。”他心不在焉地说。
  闻言,汤競声傻呆呆地看着他,再茫茫然地移到韦旭日脸上。
  “是她?”就凭这个从衣索比亚来的女难民?
  “是我。我是璋云的情人。”韦旭日大声宣布,显得有些紧张,攀住费璋云的小手紧紧
抓住他的衣袖。
  那副既侷促又逞强的样子,就如同先前她对他谈条件的时候。不,比起那时候还有一分
警觉性。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寒毛豎立起来。
  就像捍卫自己骨头的小狗。
  “你?你是谁?”汤競声悻悻然地瞪着她。
  “我叫韦旭日,叔叔。”
  ※ ※ ※
  在花间,在林间,在视线所及间,到处可见支离破碎的尸首;在风中,在雨中,在每场
梦境中,到处可听吶喊: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费璋云猛然张开眼。汗如雨下。
  梦。是梦。
  九年来日夜纠缠着他的梦境。
  花希裴不瞑目。死不瞑目。藉着托梦求救。
  “我要怎么救你?究竟要怎么救你,你才能解脱?”他低咆,苍白的脸色在漆黑的屋內
显得格外可怕。
  她究竟受到什么样的痛苦折磨?她的身子原就虛弱,心脏的负荷能力受不住太大的惊
嚇;在爆炸的同时,她是先嚇得休克,或是先让炸药给炸得……
  九年的日子他日夜企求是前者。昏迷了就什么也不知情,至少,不会死得那么痛苦。
  他始终无法体验那一刻,希裴究竟有什么样的知觉。是惊惧?或者,什么都来不及感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连那两个美国凶手都不能。
  是他亲手扛那两个凶手进车里,是他亲自确定他们清醒,是他亲眼目睹他们在爆炸声中
支离破碎的。
  希裴受过什么样的折磨,他们也必须一一受过!但从没想过,这世上竟还存着杀了希裴
  这就是希裴托梦的原因吗?死不瞑目,还是怨他害了另一个女人——
  等等,他的脚踩到的是什么?
  柔软、浑圆,甚至类似骨头的玩意——
  “旭日?”费璋云凶狠地低咆。
  在整棟屋子里,唯一算得上骨类动物的,大概就只有那个像小狗似的韦旭日了。
  “嘎……被发现了。”砂砾磨擦的声音在漆黑中出奇刺耳,却又带有几分温暖。
  真是她!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他咬牙,开启床前的桌灯。床侧下里着一团厚棉被,被里露出
张骨感十足的小脸。
  她讨好似的笑着。“我怕生嘛……”
  “那也不该闯进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里。”过去二十四年,她是怎么完好地生存下来的?
  “对我来说,你不算是陌生人。”她皱皱鼻。“我认识你八年,比起这棟屋里的其他人
来说,你是我最熟悉的人。”
  “出去。我没习惯与小狗似的女人共度一夜。”他刻意忽略她乞怜的眼神。
  韦旭日将棉被抱得更紧。“我……我以前当然敢独自一人睡,要不是你……自从那一夜
后,我怕独处。我怕……在我熟睡的时候,突然有人拖走我……”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顫。
“会作恶梦,怕醒来后是事实……”
  醒来后恶梦就是事实!就像他。
  费璋云注视她那张彷彿一抖就连骨头都一齐抖掉的小脸。
  “起来。”他命令。
  “我不走,不走,死也不走!”为表强调,她将身子紧靠在床侧下,就差没抱住床脚。
  “去吃饭。”他把了把凌乱的黑发,套上睡袍,下床跨过她的“窝”。
  “你饿啦?”她眼睛一亮,从层层棉被里爬起来。“我陪你吃。”
  她身上的睡衣就是白天“救济”她的外套。
  费璋云不予置评地哼了一声,开门走下楼。
  她没用晚餐。这是一晚上老劉在他耳边控诉的事实,其实,调控诉还轻描淡写了些,在
前一秒钟老劉能疾言厉色地指责她无食欲是因他没下楼用饭,下一秒钟还特地从他门前用力
踏着木制的地板绕过,上三楼软声细语地劝她吃晚餐。
  那个叛徒!老劉向来忠心耿耿,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的忠诚?
  “劉伯说你常忘了吃饭哩。”她跟着他身后下楼,一张红红的脸蛋笑得既靦腆又开心。
  老劉果真是叛徒!他那张嘴还有什么没说出口的?
  费璋云冷哼一声,打开廚房的灯。
  在保温鍋里的是中式的家常麵。
  “哇,好香。”她呆了呆,瞠目结舌地看着擱至她面前的大碗公。
  “吃。”
  “我吃不了……那么多。”
  费璋云埋首大口吞着麵,当作没听见她的话。
  事实上,他压根不饿,干嘛好心好意做起慈善事业来?一见到她小口小口努力吃着麵,
持着汤匙的小手瘦骨如柴,青筋几乎浮现出来了……破碎的心又感到痛楚了,彷彿梦到花希
裴那种椎心之痛。
  “好吃。我好久没吃到这么Q的麵了。”她朝他感动又羞涩地笑了笑。
  费璋云的心头猛然撞击,如青天霹靂。那是什么样的笑容?不是最美,然而痛楚忽然消
失,熟悉又陌生的暖流再度由破碎的心汨汨流出来。
  他咬牙。九年里不曾响过的警钟在体內敲打着,提醒他必须时时防范韦旭日。她是这么
的娇弱,像是随时会消失于面前,却有足够的力量左右他的情感……
  是的,他必须疏远她。
  只要耐心地过完两个月……
  “等等我。我好饱喲。”她努力地吞完大碗公的麵,一瞄到他起身上楼,赶忙跟着他的
身影爬上楼梯。
  “你的房间在三楼。”他申明,打开房门。人民保母的责任一了,他只想好好地休息。
  通常,梦过恶魔后是再也无法入眠的,但为了能尽快赶走这烦人的苍蠅,他是宁可在房
里守一夜的。
  “不行……”韦旭日趁着他进门之际,赶紧把瘦弱的身子挤进房里。
  “出去。”
  “不要。”她钻过他的腋下,飞奔溜进她的小窝里,紧捉着棉被不肯放。她显得有些
喘,在爬完楼梯后又奔跑,对她的负荷有些沉重。
  “我累了。”她特地补上一句:“再爬上一层楼,我会倒下去的。”
  他冷冷瞧她。
  “我还会作恶梦。”她强调。
  他冷哼一声。
  “你答应我的!忘了录音带吗?当情人可不是这种当法呦。偶尔你也该体贴体贴我的
嘛!”她抗议。
  “真正的情人你没见识过吗?”
  冰冷的言语才到话尾,韦旭日忽然感觉腾空一起,就给扔在床上,还来不及喘过气,身
体的重量压在她的上方。
  “你……你……”韦旭日的俏脸如火烧,圆圆的大眼瞪着他。“你想干嘛?”
  “要治愈你的情感缺乏症只有一种方法。”他俯下头,亲吻她的鼻,再啜她的櫻唇。
“用不着两个月,只须几个钟头后,你就能留下录音带,滚出汤宅了。”沿着她的细颈往下
  他的语气冰冷、他的眼神冷漠无情,完全不像求爱中的男子。
  “不要!”她费力地想推开他,拚命地喘着气。
  “为什么不?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他冷笑。
  “我……我不要这样,我只是想索回当年你欠我的,但这并不包括侵犯我在內。”红通
通的眼眶浮着泪珠。“不该是这样的,我知道……我调查过的费璋云不是这样的。”她小声
地啜泣着。
  “那么就別来我的房间!”他低吼地坐起。
  须臾片刻之际,他竟教她的眼泪给暫时打动……不,不是打动,强迫侵犯本非他的意
图,嚇到她就足够。
  试问,谁会想跟一根骨头交欢?
  韦旭日吸了吸红鼻,挣扎地下了床。
  她的双腿一跛一跛的,先前奔跑显然让她疲累而不良于行。她的房间在三楼,尚有十几
个梯子要爬……
  可恶!他的良心刚从冷冻库里挖出来!
  “站住!”他叫住拖着棉被走的她。
  她扁着嘴,回过身子投以哀怨十足的眼神;那眼神足以让明天老劉在他耳边嘀嘀咕咕抗
议一整日。
  “啊?”她可怜兮兮的。
  他厌恶地冷哼了一声,扔给她床上的一条厚棉被,保持冰人似的语气开口: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才说完哩,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感激十足地看着他,露出怯懦懦又欣喜的笑容。
  “嘻。”才流过泪的脸又笑得很开心,生怕他反悔似的,像只小狗立刻钻回她的小窝
  “別像小狗似的对着我笑!”说不恨自己的心软是假话。然而又暗自庆幸自己做的决
  一看见她讨好似的笑容,他冰冷冷地哼了一声,关上桌灯,回温暖的床上睡觉。
  他咬牙睡过这一夜。
  她含笑入睡。
  至于恶梦?
  大概教房里的温暖给嚇跑了吧!
  ※ ※ ※
  漆黑静謐的夜——
  “这个办法一定行得通。”房里的男子得意地笑着。“只要能得到花家丫头,另一半的
遗产就有救了。”
  “只需要蠱惑他吗?弄个意外不更简单?”
  “如果能弄,我早弄了。遗嘱上说得很清楚,花希裴一死,一半遗产归他。如果他不幸
也向鬼门关报到,半数遗产全归慈善机构所有。为此,我让他苟活了九年。”窗簾遮着月
色,阴暗的臥房里看不清男人的脸庞。
  “我有权要求你拿到遗产的一半吧!?”
  “那是当然。”男子厚实的手指划过她白嫩无瑕的脸颊。“你能迷惑他的,现在的他就
像一只无用的小虫,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他唯一做过的错事,就是得到了半数遗产。”他走
到窗边,拉起簾子。
  这是独棟洋房。他的事业瀕临破产,九年前,同样的情形,他起了杀心;九年后杀心再
  任何阻碍他拿到遗产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算是习惯了吧!九年前,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挣扎于动手与不动手间;毕竟他没杀过
人,为了事业,那是第一次。
  花希裴之死,他的兴奋淹没了內疚之情,如今要他再起杀心是轻而易举了。
  对于轻易得到的钱财,他已经上了癮。
  当黄金平空而降之时,没理由不去接的。
  “说定了呦,事成之后,我有一半的权利。”
  遙远的东方染起一抹白,朦朧的光线隐约地照映出男子的身影,在他身后的摇椅里坐着
一名女性,年纪约莫二十出头。
  “如今的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男子遙望天色,喃喃道:“为了一个女人,值得
昨夜星辰昨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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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旭日?”一只肥碩的巨掌搭上韦旭日的肩。
  她弹跳起来,旋过身。
  是汤競声!
  “汤……汤叔叔,找我有事?”她怯怯地说,紧靠流理台,显然相当的认生。
  “把刀放下。”汤競声看了一眼她双手紧握的菜刀。“北岡呢?怎么让客人在廚房做这
  “北岡先生上超市补貨……我会做蛋炒饭,所以……所以借廚房……”讨厌,她连话都
说不完整了。
  汤競声冷眼打量她,似在评估她有几两重。过了会,他满面笑容地开口:
  “先別忙。过来书房,我想跟韦小姐谈谈璋云的事。”
  韦旭日犹疑了会,发顫的双手松开菜刀;她点点头。
  “好哇,我跟你去。”她尽力地表现自在点。
  汤競声看在眼里。好打发。满意地走进书房。这种胆小如鼠的丫头最知道知难而退的道
  韦旭日跟进去,小心地不让书房门閤上。
  “坐啊。”汤競声从抽屜里拿出小簿子来,在上头写了几个数字。“韦小姐,你对璋云
了解多少?听过他末婚妻的事吗?”
  “我听过。”韦旭日小小地深吸几口。
  “那么你应该明白璋云对希裴的情有多深喽?”汤競声靠向椅背,双手叠塔地注视着
  坦白说,他是不懂年轻一辈人的想法。费璋云外在条件极佳,花希裴除了额上的淡红小
疤外,也算是粉雕玉琢的小美人,配在一块任谁也说是天作之合。如今花希裘去世,原以为
他就算再谈感情,也该是找个足以匹配的女子才对,但,眼前骨瘦嶙峋的女子算不上上帝创
作的佳品,脸色也过于苍白,听傭人说还是个药罐子,胆子又小如鼠……在他眼里,她是压
根配不上费璋云。
  “我……我明白过去璋云深爱花希裴。”韦旭日一字一字小心地吐出来。
  “不止过去,现在、甚至未来,他的感情只会付给一个女人。韦小姐,像你这么年轻的
女孩子,如果不是要求一个男人的全心全意,那只剩下一个结论——”
  “贪财吗?”韦旭日努力挤出笑容。
  “既然你这么明白事理,那我也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我关心璋云,而你不配做他的妻
子;你的损失我会补償,十万美金足够你釣任何一个凯子了!”
  “我不要。配与不配不是你在说的,花希裴是配得上璋云,可惜她死了,而我还活
着。”一口气说完一句话,连她都佩服自己。
  汤競声皱眉,没料到这丫头挺难缠的。
  “你以为你自己配吗?你学历多高?费氏企业虽属中小型,但希裴的遗产足够璋云吃喝
过活一辈子;而你能给他什么?”
  “我……我只有国中学历,但我在自修……”
  汤競声哈哈大笑:“国中学历?韦小姐,我调查适你的背景,没钱没势,说不准还是从
貧民窟出来的。你捉住璋云,无疑是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很可惜,还有我这叔叔在,我劝你
还是自动离开;璋云好骗,我的眼睛可不瞎!”
  “璋云相亲的对象都是汤叔叔的表亲吧?”韦旭日望着他愕然的脸庞,努力地补上一
句:“璋云尊敬你,才勉为其难的相亲;但你的目的真的是为了他的幸福吗?”
  汤競声恼羞成怒。
  “你调查他?!”他气忿地从桌面上扔给她一把钥匙。“二楼最內侧。试试看你的好
运!当你在看过希裴的房间之后,我看你还能认为他会喜欢上你吗?”
  给她钥匙最主要的目的,不外乎那间房是禁忌——所有人的禁忌。哼,一旦她闯进禁
忌,看费璋云是不是能容忍她住在汤宅!
  韦旭日的双腿发着顫走出书房。一出书房门,瘦弱的身子就软趴趴地摊在地上。
  先前,她的心差点跳出喉口。没想到她也能直言不諱地跟汤兢声这等商场老狐谈判。摸
了摸冰凉凉的脸颊,不知是手指头较冷,还是脸颊冷。
  她没料到今天汤競声会在宅子里,如果事先知道了,她一定会避开他的。她一直都很怕
生的,家宅里的傭人都是她花了好大的勇气,才能接近他们的。然而对于汤家父子,她始终
不敢接近,真的不敢。
  望了手里紧握的钥匙一眼,花希裴的房是真的撩拨起她莫大的好奇心了。
  去看吧,去看吧!心头的声音一直催促的,只要能了解费璋云……
  难得爬上二楼还没感觉到疲累,韦旭日走到最底端,那把生鏽的钥匙“喀喀”好几声,
才开启房门。
  “咳咳咳……”一阵扑鼻的臭味。
  几年没打开过的臥房里满布蜘蛛网,化妝檯、睡床,还有一张长圆型的镜子挂在墙上;
濛了一层灰的镜里隐约看得见她的身影与她身后墙上花希裴的巨照相呼应。
  差太多了。
  她傻傻地盯着身后的巨照——
  相貌上悬殊太大了,花希裴的笑容开朗甜膩……
  而她的弱点很多;很怕生,不是十分熟悉的人,不敢直言交谈,更別谈无邪的笑容了,
相形之下,差大多了。
  这就是汤競声的目的?在比较过后,自惭形秽?
  “希……裴?”走道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镜里出现一抹人影,挡去花希裴的相
  漆黑的眼珠惊喜地锁定镜里的韦旭日。
  她嚇了一跳,忙转过身去。
  “璋……云?你嚇坏我了。”她还感觉到得到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你?”像是一盆冷水忽然泼灑下来。“你在这里做什么?是谁准你进来的?”他的脸
冷峻严厉。
  “我……我……”她结结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出去。”
  “我马上出去……”一时紧张地手忙脚乱起来,踢到椅脚往下倾倒,骨瘦的小手不知道
从桌上推倒了什么东西。
  完了,要吻上冰冷冷的地板了——韦旭日闭紧眼,忽地一只手臂橫过他的腰际,将她提
  “匡啷”一声,嚇着韦旭日。她睁开眼,看见地上破碎的相框,里头是花希裴的相片。
  “啊?”她呆呆地望着相片,再惶惧地偷瞄费璋云的神色。
  他正瞪着破碎的相框中的花希裴照片;再救相片与她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虽知不该,心头还是浮起喜悅。
  “是谁给你钥匙的?”他厉色问。手臂松开纤弱的腰;她很轻,轻得跟羽毛一样。
  “是汤叔叔。”她照实说。
  “叔叔?他没有理由给你!钥匙呢?”
  她乖乖地将钥匙交到他手里。“他要我进来看看配得上你的幸福有多好……”
  他冷哼一声。“你有自知之明是最好!把录音带交给我,我可以每月汇一笔钱给你,让
你不虞匱乏。”
  “我只要你……治好我的情感缺乏症,我希望能当你……暫时的幸福。”她胆怯地交缠
十指,脸蛋红咚咚的。
  费璋云冷笑:“幸福?那是什么东西?你认为就凭你这全身只有骨头的女人能给我幸
  “我当然……比不上花希裴,可是,可是,我会努力学习的。”
  “你就连亲吻希裴的脚指都不配。”他阴蟄地抓起她的细腕,意外地发现十分冰凉,就
连摸起来的感触也是有些凹凸不平的;很浅显,但他的力道强劲,所以勉强感受出来。
  那些不平的肌肤是因他而起的。
  细白的疤痕从看见她的第一天开始,时时刻刻映入他的眼。如果不是他当年的报仇心
切,也不会害她成了情感缺乏的患者;尤其是这些伤疤……隐没在衣服下的,又究竟还有多
  她的手,蔥白而无力。从发现她的疤之后,就明白当初那封信歪七扭八不是她刻意营造
的,而是当年的手伤让地无法再工整有力地写字了。
  为了希裴,他害惨了她。
  “至少我可以帮你拒绝你叔叔的相亲啊。”她讨好地说:“我还有这点用处嘛,是不
是?”怯懦懦地绽出笑容。
  “別对着我露出小狗似的笑容。”他苛叱道。“出去。”他摔开她的手。
  韦旭日瞄他一眼,忐忑地走出去。
  静悄悄的房里只待着费璋云。
  他有九年的时间没进过这间房了。怕触景伤情,也怕一旦走进这间房,就再也走不出
去。刚才,他真的以为是花希裴的魂回来了。
  在九年前刚失去希斐时,曾有一阵子他渴望希裴的魂到茶饭不思的地步,刚刚在剎那
间,他真的误认韦旭日就是希裴,但她们两人间的差异太多了,他又怎会误认?
  “如果不是最近不再作支离破碎的梦,我又怎敢进来?”他蹲下身,从碎玻璃中拿起花
希裴的相片。现在就连谈着她,也不是那么痛苦的事了。
  是情淡了吗?或者,已逐渐成为回忆?
  就在刚才,希裴与韦旭日,他选择了后者;就连现在,他也为韦旭日可能昏厥在某个地
方而恼怒。她的手十分冰冷,又没足够的营养与体力。
  他咬牙无奈:
  “那全身上下没半点肉的女人搞乱我的生活。希裴啊,希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
昨夜星辰昨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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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三个星期前有人问他:九年来,费璋云曾在乎过什么?
  梦里支离破碎的希裴——这是他唯一的答案。
  九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找到策画当年凶案的幕后主使人,穷尽毕生短暫的性命,就算
同归于尽也要为希斐报仇。他的心是冷的、情感也是冰冷冷的:但,是谁不畏冰寒,一手狠
狠地挖起他冬眠的情感……
  “不不不,旭日小姐,千万別碰那盆花……”半掩的窗下,传来园丁汤姆惊慌失措的声
  “怎么了?”沙哑嗓音的主人显然跟着紧张起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花很美,我
只想碰碰它而已……”
  几乎可以想见苍白的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他咬牙,试图忽略现实中的一切,回到书本
  “你没做错!”口吻十分激烈;汤姆是二十岁出头的混血儿。“是我没想到宅子里会有
人碰栽种的花花草草。那是我的‘蛇蠍美人’……不,它的名字叫‘沙漠玫瑰’,如果误食
莖叶或乳汁,会造成心脏方面的毛病。如果你喜欢花,別碰这几个盆栽,那边——我带你到
那边看其它的花,前两天我買了几包花种子,如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可以……”
  “好哇,我来帮忙。”适时地解了汤姆的困窘。
  帮忙?虽是秋日,难得的烈日足以晒伤任何一个不健康的女人。她到底会不会为自己着
想?费璋云心不在焉地翻过书頁。
  “噓,小声点。”即使在另一头,汤姆的声音仍是清晰可闻。“璋云少爷就在二楼,万
一吵到他,就没好脸色给咱们当下人的看。”
  他这主子真这么不讲理?
  “我真是为旭日小姐抱不平……”汤姆的声音飘远,隐约听见什么“上回不过大扫
除……”之类的,不外乎是抱怨、不满的话语。
  费璋云淡淡地撇了一眼外头的骄阳,拿着摊开的书本,移驾到窗沿旁。隔着窗子往下
看,汤姆热心过头地指导韦旭日种花,还不时摸上她骨瘦如柴的小手,东摸摸西摸摸……
  在三个星期前,他甚至不清楚园丁的名字,如今──他冷眼注视自己紧握的拳头。咬
牙,而后松手。那个混蛋汤姆!
  “少爷?”老劉在房门口贼兮兮地探个头出来。“要不要尝尝旭日小姐新做的餅乾?”
露出个堆着欧式小餅乾的盘子。
  “不……”及时改了口气。“为什么她不自己拿来?”
  老劉的老脸堆满笑意,堂而皇之地走进来。
  “为了上回的事嘛。少爷,不是老劉爱说你,上回的事是你做错,理应由你先赔罪才
是。”说到最后,老劉有几分动怒,忿忿地把盘子放到他身旁。
  说起那档子的事,他就为韦旭日抱不平。一个小女人孤伶伶地来到陌生的环境当然会怕
生,前几个晚上便赖着费璋云睡在同房里,又不是同床,他少爷又何必那么计较呢?在韦旭
日来汤宅的第四个晚上他还刻意带了一个女人进房,摆明了就是要她滚回三楼的房间。
  別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在那一夜的前一天,旭日小姐曾溜进禁忌的房间,八成少爷就
是趁机找理由给她难堪。
  哼,他老劉也不是省油的灯!那一夜汤老爷和非裔少爷都不在家,凭他元老级忠仆的号
召力,在短短十分钟內,聚集全屋子的傭人,在大半夜里提前年终大扫除。他老劉还特別拿
了把刷子,就在二楼房门口用力地刷、拚命地刷,直到房门一开,司机小李拿着水管往里头
喷……状況之惨,事后虽教老爷狠狠骂了一顿,至少也教那女人倉皇失措地落荒而逃,而璋
云少爷则没什么剧烈的反应。
  事后,璋云少爷的臥房一片汪洋,只得暫时搬到三楼去住,而床脚旁照样躺着骨感十足
的韦旭日。一直维持到今天,就连搬回二楼也是如此。
  “我看少爷还是先赔罪好了。”老劉奉上讒言。
  费璋云冷淡瞄他一眼。“你没事做了?”
  “少爷,不是我说您,是您亲口允诺旭日小姐,暫当她的情人的。可是三个星期来、我
可没见到您半点心意是出自一个情人该有的……”
  “老劉,你的话太多了。”窗外,汤姆的巨掌再度摸向苍白的小手。
  “少爷,我……”老劉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眼角瞄到櫃子上头擱着一只眼熟的唐老鴨。
暗自回忆半晌,嘴角弧度悄悄上扬。“少爷,旭日小姐吃药的时间到了。唉,没人提醒她,
她老忘了要吃药……”他摇头,恭敬地退至房外。
  费璋云厌恶地皱起眉头来。
  自从那全身上下没一丝肉的女人来了后,他的四周逐渐起了变化。
  就拿老劉、汤姆来说吧!原本一个软弱、一个內向,但却都有胆子敢为她仗义直言,明
显地不将他这主子放在眼里。
  他的注意力移到盘上的餅乾,冷哼了一声,试图把视线移到书上。
  半晌,他顺手拿起小餅乾咬了一口;味道还算不错,就是奇形怪状些。
  自她暫住汤宅以来,花园及廚房是她常跑的地方。因为是情感缺乏症吗?事实上,她待
每个人好得过头……
  他只手托腮,盯着书本好一会儿。窗外飘来的吱吱喳喳教人看不下去,外头骄阳正盛,
依那骨类动物的身体状況而言,没晕昏还真是奇迹!櫃子上琳瑯满目的药罐子是第二夜摆上
去的。她每日吃的药比起希裴多出一倍不止
  希裴、希裴……
  “旭日小姐,你的脸好红,还是休息一下吧!”汤姆关切地说。
  最近,没再作过恶梦,残留在脑海中的希裴不再是支离破碎的……
  “小心点。”汤姆的大嗓门又飘了过来。“別弄伤自己,啊,別动別动,那里的土质
硬,我来动手就好……”
  希裴……混蛋!
  费璋云随手拿起櫃子上的三瓶药罐走下楼。
  外头难得的烈日狂熾,那个蠢女人连顶帽子都没戴上。
  “旭日。”出了屋子,他厌恶地开口。
  韦旭日蹲在花园里,正拿着鏟子努力地翻着泥土,一听熟悉的冰冷声音,抬起脸朝他羞
涩地笑着。
  “別像小狗似的对我笑。”他斥道,以乌龟爬行的速度彳亍过去。
  “璋云。”她害羞地“嘿嘿”两声,站起来,弱不禁风的身躯摇晃两下。
  汤姆见状,忙扔开喷水管,大开门戶就要上前抱住她,却忽然扑了个空。
  “少爷?”他瞠目结舌的,没见过这么快的身影。
  费璋云冷冷扶住她的肩,一等她从貧血状态中恢复,开口:“吃药了吗?”
  她吐了吐粉舌:“我忘了。”
  “我可不想在宅里发现一具女尸。”将药罐塞进她沾满泥土的小手里。“进去吃药,待
会儿不准出来挖土;汤家不请白领薪水的园丁。”一句话教汤姆红了脸。
  韦旭日拉着他的衣袖。
  “嘻……”她近三个星期没跟他说话了。一出口虽然是恶毒的言词,但她知道他应该是
关心她的,她的药有七、八瓶,每段时间服用的药不同,下午固定吃这三罐药;没想到他注
  “別用那种讨好的脸对着我,我会想吐。进去。”十足的厌恶语气也赶不跑她的笑脸。
不过,韦旭日倒是乖乖地回屋子吃药去了,脚步有些轻飘飘的,因为快乐得想飞。
  “少爷……”汤姆打抱不平,忍不住小声抗议着。“我听老劉说,旭日小姐是您的情
人……”看见费璋云千年寒石的脸色,仍是鼓起勇气挥舞战旗。“就算是魚儿上鉤,也得偶
尔餵她……我汤姆来汤宅也有五年,就是看不出旭日小姐怎会看上像少爷这种人……不不,
我的意思是说,少爷您好像有些变了。”变得比较有情感了。
  他来这里工作五年,虽然本身对费璋云的了解不深,但他老爹重病前可在汤宅里做了十
年的园丁,多多少少也对汤家、花家和费家的世代交情有些了解;自然也听说了些花希裴的
死对璋云少爷的打击有多大。
  以往,总看见璋云少爷冷冷淡淡的,像没魂没魄的空壳,然而现在不同了!虽说,他对
旭日小姐是恶毒得很,但比较会搭理人了。
  费璋云瞇起眼。模糊印象中的园丁,一见到他,是连话都不敢说的,他什么时候开始懂
得大着胆子为那全身上下没一两肉的女人抗辩了?
  过去三个星期来他是没跟旭日说过半句话,绝大原因是憎恶那女人。
  是的,他憎恶她!
  打心底憎恶他的一切——小狗似的举止、瘦骨嶙峋的身子、浑身上下哝烈的药味!
  更憎恨她藏起那卷录音带——
  因为憎恶,所以格外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她相当畏惧生人。刚来的一、两天,几乎缠在他身上不放;并非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
躲在他身后,而是从她攀住他手臂的方式感觉出来的。
  她畏惧,但也看得出她在努力克服这项弱点;就拿园丁汤姆来说吧!
  头一天那怯懦懦的小兔子就站立在花园旁傻笑;第二天跟汤姆聊了十分钟左右,语气生
疏有礼;第三天则聊了二十来分钟,时间逐日增加,笑声成正比成长。
  不是他有意聆听,而是花园上方正是他的臥房,不听也难。
  “少爷,我给您良心的建议,既然有了女朋友,就別带其他女人回来。”汤姆不平地申
  “建议?”他扬起眉。显然汤姆以保护者自居。
  “是的。”汤姆理所当然地继績说道:“这个星期日,老劉、司机小李、大廚北岡,还
有其他人打算去郊外野餐,先跟您报备请假一下。”
  “这事不归我管。”
  汤姆咳了一声,大声道:“事实上,我们还邀约了旭日小姐一块去。”
  费璋云的脚步停下,冷睨着他。
  “去不去由她,不必过问我。”
  一见汤姆欣喜若狂,他冷笑。
  星期日吗?这几个星期来脑海里无时无刻不想著录音带的事,多少次他想翻她的旅行
袋,偏偏老劉从中作梗;老劉应该明白他想复仇的心理,却一再阻扰,他真是不明白老劉
  她是睡在他的房里,旅行袋却是放在三楼客房,屆时袋里就算没有录音带,也会有蛛丝
马迹可循,如银行保险櫃的钥匙、笔记之类的……
  “璋云。”韦旭日“嘿嘿”地傻笑,乖乖吃完药就跑了出来。
  “別出来。”他面有慍色,大步迈回屋內。要缠他不如在阴凉的屋內缠,他可没理由陪
着她在烈日下赏花。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嘻。”她笑咪咪地黏着他。
  “別像小狗似的对我笑。”他无奈道。一旦拿到录音带,给她一笔钱就让她滚出汤宅。
  就等星期日!星期天的野餐,汤姆二十三岁、小李二十五岁、北岡邦郎三十八岁、老劉
六十岁,年轻人上半数以上……他停下脚步。
  “璋云?”她小狗似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厌恶地哼一声,下了个结论——
  野餐嘛,几个年轻人在一块还能玩些什么?
昨夜星辰昨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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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晴十年前的小说,当时就很喜欢,这一个系列都不错。
昨夜星辰昨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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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好多人都看过了,我还在这里乱贴,火球是又没有影了。
自己边贴边再看第NN遍吧.喜欢里边的费璋云
昨夜星辰昨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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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日,秋高气爽的。树蔭下铺着碎花桌巾,上头坐着四、五人说说笑笑又吃又喝的。
  “说起日本人的神话,那是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的。”大廚北岡微醺地拿起空杯,撒娇似
的遞到韦旭日面前。“我还要一杯。”
  “啊?可是……”一瓶葡萄酒全都进了他的肚里。
  “让他喝,让他喝。”司机小李叨着牙籤,打开另一瓶,慇懃地倒着酒。“这傢伙平日
像闷葫芦,可一沾酒,就成了说故事老手。来来,北岡,今天给我们说什么故事?旭日小姐
是新加入的,说点好听的。”
  大廚邦郎一飲而尽,吆喝道:“妤,今天就看在旭日的分上,我来说个‘黄泉之国’的
  大伙热烈地鼓掌。
  “我,北岡邦郎,不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但对日本神话还了解那么一些些。”他打了
个酒嗝。“在日本神话里,日本的国土是由伊焋若尊及冉尊夫妻二神所生。长崎、新宿、岡
山都是他们所生。生完国土,再生各种神祇。后来,女神冉尊因生火神而去世,若尊思念其
妻,不顾危险来到黄泉之国,要求妻子回到地面上共同生活,嗝——”他再打了个酒嗝,又
接着说:“他迟了一步,妻子吃了黄泉食物,没法回到地面上;于是为了丈夫,她走进黄泉
洞中,跟黄泉神打交道。千不该、万不该,若尊生了好奇心,悄悄跟随在后,却在洞里见到
骇人的一幕——冉尊的身上爬满了蛆,头、胸、腹等部位破出八大雷神,全身上下十分恐
怖,若尊心生惧意,慌忙逃离,冉尊失望丈夫的无情,派出八大雷神……嗝……”又是一个
酒嗝。“总之,结局很简单,冉尊亲自追着丈夫,偏偏君尊趁着她追来的时候,亲手将千引
之石推到黄泉坡上挡住黄泉国的出路,永不让她出现地面之上,并发誓断绝夫妻之缘。冉尊
听了十分气忿,詛咒道:‘亲爱的丈夫,如你和我断绝夫妻之情,我将每天勒死你国中一千
人。’,若尊却回答:‘亲爱的妻子,如你狠心如此做,我将每日为我国人盖一千五百幢婴
儿的小屋。’。他们彼此发过誓言后,每天死一千人,但必定也有一千五百婴儿誕生。从
此,冉尊没回过地面上,永远留在黄泉之国里,被封黄泉大神。可怜喔,男与女之间,一旦
心中假象破灭,什么真情真意全是假的,嗝……”他哽咽起来。
  一片静默。
  “我们是不是不该逼他说故事?”韦旭日怯生生地问,靠向费璋云身上。
  没错。费璋云还是来了。
  星期日的野餐聚会是没有他的份儿,但在阳宅里主子最大。出发前,他帮着韦旭日拿装
食物的籃子上车,韦旭日硬是拉着要他一块去。
  “无聊的野餐会让我打哈欠。要去就快滚。”这是他的回答。事实上,他打算
  车子一出汤宅大门,就上三楼当贼的。
  直到平日內向的汤姆出现。他慇懃地接过籃子,还打算用巨掌捉住她的小手,扶她上
车。随后,司机小李、大廚北岡相继走出来;小李帅气年轻、北岡稳重成熟,以前他倒是没
发现过这两人的特色。
  “少爷,您要不要一块去?”汤姆只是随口客套一下。
  “好啊。”当着汤姆愕然的脸庞坐上车。
  就这样,未经思考的回答让他坐在这块女人味十足的桌布上野餐。
  听着北岡蹩脚的日本神话,看着韦旭日小口小口吞食三明治;和煦的微风吹来,微妙的
悸动触动心弦。
  有九年的时光他不曾如此轻松过了,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幸福吗?如果这就是幸福——
  “旭日小姐,別理他。”园丁汤姆打断他的思绪,试图带动气氛。
  汤姆真是內向?恐怕他一直以来是看错汤姆了。从上车开始,汤姆的话没停过,活像感
恩節的火鸡吱吱喳喳的。
  “他那老小子在日本结过婚,老婆没办法忍受他放弃年薪五千万的工作而甘愿当个小廚
师,所以十五年前带着他所有的存款跟情夫跑了。”汤姆狠狠踢了昏昏欲睡的大廚北岡。
“老小子,明知道旭日小姐第一次参加我们的野餐,还净说伤感的话题,我们別理他,来来
来,小李,换你说。”
  “我?”司机小李虽然年轻,但感觉上十分沉默;他搔搔头:“我的故事,你们全听过
了,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当然有。”汤姆急于在韦旭日面前表现。“你是台湾来的东方人,说一点你们台湾的
风俗民情让我们见识见识。”
  司机小李叼着牙籤,注视失魂落魄约北岡。“童养媳——台湾的特色之一。”
  “什么是童养媳?”汤姆发问。
  “在台湾早些年,穷人家的女儿卖给富贵人家当媳妇。”他的眼神黯了下来。“才十岁
的年纪就卖到陌生的家庭,未来的丈夫浑身是病,太她二十来岁……等她十六岁圆房那天,
丈夫去世。分明蹧蹋一个清白的好女孩!”他咬牙。
  “小李……”汤姆迟疑地猜测。“那个女孩不是你喜欢的人吧?”
  话才问完,两道凌厉的目光迸射而来,差点没灼伤了他。
  宾果!
  他汤姆料事,如神,猜中了!他就说嘛,平日小李沉默寡言,若说故事也是单音節的发
音,能溱成五、六句简直是神话,今天破格扯了一堆,原来是喜欢的女孩被抢走了。
  汤姆瞄一眼现场沉重的气氛,咳了咳,大声说:
  “老劉,换你来!”使个眼色要他说些有趣的。
  “我,老劉,标准的中国人,三十岁那年娶了标准的台湾新娘。我们比手划脚过、我们
也吵架过,一辈子我只学一句:‘我爱你一世人’这句台湾话,她死后,我没再娶。这是我
一个大陆人对我的台湾新娘最真的承诺。”老劉拍着胸脯,豪情干云地说。
  汤姆翻了翻白眼,快晕倒了。以前的野餐大伙儿都是打着哈哈、说说笑话,怎么今天全
变了样?台湾净出严肃品种吗?
  而韦旭日始终努力听着。这些悲喜生活对她相当遙远。几年来泰半时间都在医院进进出
出,就算跟人吵个架都嫌奢侈——
  她心不在焉地再咬一口三明治,忽然红着脸。
  她私下小声地问身旁的费璋云:
  “你是不是吃不饱?”不然干嘛一直盯着她吃三明治。“我不知道你也要来,准备的餐
份不多,我分一半给你好了。”
  “你自己吃就成。”他的语气一贯地漠然,冷僻的黑眸滑过她的娇弱身子。“没被风刮
走就算是奇迹了,我可不想害你营养不良,好教你又找出藉口接近我。”她的食量相当小。
坦白说,那几个大男人狂扫过境的时候,她才慢吞吞地吃下第一口。
  韦旭日羞赧地“嘿嘿”笑着。“我……我的主治大夫跟我说过同样的话。最初几年躺在
医院里,都是昏昏沉沉的。没法子吃好一餐,营养是靠打点滴、灌食来的,所以现在胃口不
  费璋云默言。这小女人是存心让他內疚的,却又偏说得像是她自己的错一样。
  “旭日小姐,换我,换我了!”北岡、小李那两个笨蛋,说那么严肃的事干嘛?汤姆站
起来,用力咳了咳,说:“我十五岁那年学校演莎士比亚话剧,我有幸男扮女装,成了茱丽
叶最佳代言人!我来朗诵几段莎翁的名着——”
  他极其所能地拨拨发丝,双手交缠地看着天空。
  “这一段是茱丽叶知道所爱之人是仇家之子。她痛心地念道:我唯一的爱来自我唯一的
恨,要是不该相识,何必相逢!昨日的仇恨变成今日的恋人,这种恋爱怕要种下祸根。”汤
姆压低嗓音,念得活灵活现的。
  “还不错吧?”他得意地瞄了一眼老劉,老劉正挤眉弄眼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咦,璋云少爷的脸色怎么更冷了?又不是暗諷他。既然是情人,璋云少爷怎会恨旭日小
  “我念得不好?”汤姆小心翼冀地问。
  “那没关系,我再换,换最后一幕好了,茱丽叶服下毒药,求婚的巴里斯伯爵拿着火
把,在她的墓地前吟唱着:
  这些鲜花供你铺盖新床,
  悲啊,你将永远被沙石覆盖。
  我要每夜用香水来滴灑你的床,
  否则就用悲慟的眼泪来替补。
  我为你举行的葬礼,
  就是在你坟前夜夜哭泣,
  永生不能了结这笔相思債。”
  以爆笑的语气念出哀悼的诗歌,这下气氛可会轻松了吧?他再次瞄向老劉,嚇了跳!
  老劉的脸色发白,挤眉弄眼的情形更严重了。
  “我念错了吗?”汤姆不安地补充:“虽然我的学识不高,但莎士比亚这等文学作品我
是倒背如流的,好歹也得给我鼓鼓掌吧?”
  费璋云沉着脸,忽然站起身走入林中。
  “你要去哪里?”韦旭日忙跟着站起来。一时貧血,眼盲金星又跌坐回去。
  “旭日小姐,你没事吧?”汤姆担心地问。
  “傻小子!笨小子!”老劉狠狠拍了他一记。“你来这里做了五年,就算不知过去原
由,也该懂得看人脸色吧?那沙什么屁亚的做得什么诗!根本就是在指我们少爷嘛。”老劉
气咻咻地。一看见大伙茫茫然的表情,自封代言人开口:“你们来这里工作最久的也只有
五、六年,你们只知道少爷深爱一个女孩,哪里知道深爱到什么地步!”
  司机小李咳了一声:“老劉,事情过了多年,还是不要提了吧!”使个眼色告诉他,
“现在”在场,“过去”应该遗忘。
  “我想听,我想听。”韦旭日喊道。
  老劉叹口气。“小汤姆念的什么沙屁亚诗正是当年少爷失去希裴小姐最佳的写照。少爷
与希裴小姐是青梅竹马、私订终生的,九年前希裴小姐在佛罗里达车祸而死,少爷哀慟欲
绝,坚持不肯认尸。”
  老劉看了大伙一眼,又说:“我记得很清楚。在老爷把希裴小姐的遗体运送回来准备下
葬时,那天少爷并没参加棺木下葬的仪式,人也不知跑哪里去。我们找了一天,最后还是定
桀少爷在希裴小姐的墓前发现他……在扒坟。那晚天气很好,但少爷一身湿淋淋的,汤老爷
和我闻讯赶到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少爷的十指指甲断裂,泥混着血,拚了命地挖着坟上的
泥。我见了不忍,想靠近劝他……少爷猛然捉住我的手,我还记得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声
嘶力竭地朝我泣城:‘老劉,你来帮我。他们不信希裴没死……你来帮帮我,帮帮我……不
然,別让他们把我抓回去,我会证明,证明躺在里头的不是希裴,她没死,我听见她在叫
我……帮帮我,算我求你,求你!’。可是,我只是个小小的傭人,压根没法子帮他。”老
劉红着眼眶:“旭日小姐,你会瞧不起老劉吗?”
  “怎么会呢?”韦旭日小声地低语:“您是好人,但您的能力也有限。劉伯,按着呢?
他被带回家了吧?”
  “是啊。定桀少爷打昏他,足足打了十多拳,璋云少爷才不支倒地。下次你仔细看,他
的右边嘴角上有个小疤,就是定桀少爷的戒指划伤的。后来人是带回家了,夜里也不再喊着
要扒坟了。原先定桀少爷给他服用镇定劑,后来不知怎么的,璋云少爷自己找到汤老爷私藏
的洋酒,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了醉生梦死的酒鬼,没酒喝就闹得全家鸡犬不宁,最后还是
定桀少爷关起门跟他私下说出真相——希裴小姐压根不是车祸,是……是有人存心要她死,
在车上放了炸药……”哽咽停顿半晌,才继续说道:“本来汤老爷没告诉他真相,是怕他受
不住刺激。哪知,少爷知道后,沉寂一晚上;我就守在他门外,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没想
到隔天一大早,少爷一出门就是要找定桀少爷。从希裴小姐死后,少爷是头一回这么清
醒……他要定桀少爷帮他戒酒。五个月的时间,我亲眼目睹他戒酒的过程!”老劉捉住韦旭
日的手,老泪四溅激动得很。“你不知道,他……他一犯酒癮,就拿水果刀割自己的手臂、
狠咬自己的肉……我,我都看不下去,好几回想偷拿酒櫃里的洋酒给少爷,可是一见到希裴
小姐的坟,我……我……”
  “我知道。我知道。”她拿着手帕给老劉擦着眼泪。“我明白您的心意。”
  老劉用力吸吸鼻子,总结道:
  “后来,少爷的酒癮终于戒掉了。他放弃学业,利用花家的特殊管道追查凶手,一年后
在墨西哥找到两名当初在希裴小姐车上装炸药的美国人。过程我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两
个老外的事业因花家而破产,所以……总之,希裴小姐生前爱花爱草爱马儿就不爱杀生,少
爷多多少少也感染她的性子。自她死后有几回我发现在她的填上铺灑花瓣,生前她是药罐
子,身上的药味哝烈,是少爷替她做的花香包,味道就跟坟上的花瓣味是一样的。夜晚,我
看见他守着希裴小姐的坟,直到希裴小姐满十八,他就再也没去过那坟了。”
  “十八?”汤姆吸吸红通通的鼻子。原来酷得跟冰块一样的璋云少爷的爱情遭遇是这么
教人心酸。
  “是的,当年他们讲好的,一等希裴小姐十八岁,少爷就要娶她过门。哪里知道,还差
三年就……旭日小姐,你要去哪儿?”
  “我……我去找璋云。”她的十指扭缠着,洩露出不安的情绪。
  “不太好吧。少爷想静静,万一你去找他……”
  “呃……”她露出羞赧的笑容。“没关系的。璋云人很好,不会对我怎样的。”她提着
裙子往先前的路走去。
  人很好?老劉皱起眉头。这句话显然有待商榷,如果她认识过去九年来的费璋云,她就
不敢这么说了。
  “好可怜喔!”汤姆的眼眶里盛满同情。“我还一直当璋云少爷是无情汉呢!北岡、小
李、老劉,甚至璋云少爷都有一段痛苦的过去……”他一直以为今天是来野餐的,没想到竟
变成了赚人热泪的诉苦大会。
  “是啊,你最幸福了。”司机小李还是叼着牙籤。“才二十岁的男孩会有什么悲惨的过
  汤姆面露惊诧。
  “咦,我没说吗?我五岁以前是自闭儿;八岁被圣伯纳犬追进河里,从此惧水;老妈在
我十岁那年蹺家,一去不回;十二岁我成了流氓扒手,看见老大販毒被抓,从此洗心革面;
十五岁那年公演‘罗密欧与茱丽叶’,从阳台上摔下来,虽然压在罗密欧身上,但也躺在医
院好几月;复学后没两天,轮到老爸住院,然后便輟学,然后就接下爸爸在阳宅园丁的工
作。为了当称职的园丁,我日夜研究花种,中了曼陀罗一次毒,不是老劉及时送我到医院,
现在我已成了一坏黄土。这样子的身世算不算可怜?”
  ※ ※ ※
  “璋云!璋云!璋云!”她双手擱在唇边成卷筒式地大声喊道。“璋云,璋云,璋
  韦旭日满足地倾听在风中、在林中传遞的回音。
  “璋云,璋云,璋云……”
  “闭上你那难听的声音。”上方响起厌恶的熟悉嗓音。
  仰起头,她终于在绿意盎然的树梢间发现他的身影。
  “我找到你了。”她笑着奔近那棵树,抬起脸蛋喊道:“我回到车上没见到你,就猜你
进到树林里来了。別躲在上头生闷气,快下来啦。”
  他冷哼一声,双手交叠地枕在身后。
  “嘻,上头风景好吗?”没半晌,韦旭日从树叶间探出头问他,攀着粗大的枝椏一路爬
  费璋云一怔,瞥见抱着枝椏的乾瘦手臂正微头着。想也不想地忙环住她的腰际搂近他身
边;幸而树干够粗厚,容坐他们两人,否则这笨丫头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捽。
  “你上来干什么?”他躺回粗大的树枝上。
  “我叫你,你不理我,所以,我想上来看看你在做些什么。”韦旭日勾住他的手臂,
“嘿嘿”地傻笑。“我很久没爬树了,抆术还不错吧?”她的下巴贴着他的手臂,满足地跟
他一块躺在树上头。
  事实上,她爬树的技巧足以令人流下冷汗!他冷淡地忖道。她的双臂力道不足,多是那
场爆炸的后遗症——又是一个他害惨她的例子。几乎,每一天都发现一项因他而带来的不
  她的身子骨差,因为那场爆炸;她的双手使不上力,因为那场爆炸;她的情感缺乏,因
为那场爆炸;烙在她身子的疤痕,也是因为那场爆炸。
  他害惨她了。他的嘴抿紧。
  “滚下去。”
  “不要。”软软的脸颊贴上绷紧的手臂。
  “树上有蛇。”
  “你会保护我。”她的双翦含着水气,轻轻抚着他手腕下的刀疤;以往他老戴着古董
錶,没注意到錶下的皮肤上刻着一道道嚇人的刀疤。“很痛对不对?因为是自己划下的,所
以格外痛苦。我的痛只在剎那间,甚至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昏迷过去了。你一定不是这样
吧?因为要记取教训,一定痛得不愿昏过去……”
  “你懂什么!”想狠狠摔开她,偏又怕她跌下树。花希裴的话题一向是禁忌,然而听着
她说出口,是这样自然而然,这样的理所当然……
  “你別生气,別生气。”她紧抓着他的手臂,仰起脸注视他的侧面。他的黑亮发丝有些
凌乱地贴着前额,几分孩子气的忿怒充分表达在俊秀的脸庞,对她的厌恶之情明显地写在眼
里。“你说得没错,我……我是不僮……我不懂……”她结巴地低喃。
  他面露慍色地坐起。“別吞吞吐吐的。刚才你话不是说得很顺溜?是想让我产生內
疚?”他狠辣地捉住她的织肩。“或者,你另有目的?想恢复备感的方式很多,不见得必须
当我费璋云的情人。我也能给你一大笔钱,你可以買一个男人,爱買多久就買多久,录音带
在哪里?放在银行保险櫃?或是托在什么人那里?说!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早撇清,越早让我
自由!”他忿蟄地说道。
  韦旭日呆呆地望着他。“我……我还以为你有一点点的……喜欢我……”
  “我喜欢你?別试图自抬身价。”他咬牙切齿。“我恨你。”
  “我……我……”她显然已经不知所措了。
  “把录音带给我,让我们撇清彼此的关系。”
  “不要。”她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努力地组织自己的语言。“我不分手……录音带不
给你……关系还没完……录音带我听过……”
  “你听过录音带?”
  “是的。”她用力点着头,认真地说:“想为花希裴报仇,必须先振作自己……把费氏
接回来,靠遗产是不够的……”她的唇发抖着说完。
  他狂熾地盯着她。“你別紧张、別紧张,把话说清楚,你要我接手费氏企业,只靠希裴
的遗产不足以复仇?”
  “是。”
  “凶手是谁?”
  “不说。”嘴巴紧闭如蚌。
  一双有力的手掌掐住他的颈子。“我已经杀过两条生命,不在乎纪录上多添一笔,而且
我也已经厌烦事事让一个女人所左右!说,他是谁?”
  韦旭日用力摇头。“承诺。”细白的脖子受到压力。
  他发狠的力道十足,不能说足以致命,但是存心让她受苦楚。
  费璋霉冷笑一声。“我可不在乎什么承诺!毀我声譽也好,下辈子坐牢也罢,只要找出
那该死的傢伙,我不在乎死几个人!”
  韦旭日迷迷濛濛地注视他。
  “为什么?”她悄然地伸出手抚着他的脸庞。“原本好看的脸理得这么狰狞?我不喜欢
这样子的你。为了过去,你把自己搞成这样,为了过去,我进进出出医院数年,我们还要付
出什么代价?我们忘记过去好不好?”沙哑的声音如天籟似的悅耳,泪如断线珍珠滑落脸
  忘记过去?如果能忘记过去……
  他与花希裴十五年的点点滴滴怎縻能轻易忘怀?
  “如果能忘记,她就不是花希裴了。”他放开箝制的双手,厌恶地哼了一声。“你……
哭的样子很丑。”
  她擦擦眼泪,试探地微笑。“我们合好了吗?”
  “別净扯些孩子气的话。什么合好?我憎恶你都来不及。”他躺回树上,只手遮眼。
“九年一眨眼都过了,再等一个月又何妨。”
  “我……你……”她结结巴巴的,居高临下地瞄一眼树下。“那我让你独处好了。”
  费璋云沉默半晌,冷哼:“怕我杀了你?要是怕,就滚下去!摔死我可不负责。”
  闻言,韦旭日“嘿嘿”地傻笑了两声,抱着他的手臂跟着躺了下来。
  “野餐后,睡个午觉也挺好的。”她面带笑容地贴着他的手臂。跟他相处几个星期,摸
透他的性子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俊美的脸庞老板着,嘴巴也恶毒不饶人,然而他关心她,
不然也不会要她留在树上了。十几岁以前,她是爬树高手;现在就连拿菜刀也得靠双手紧紧
握着,能爬上树已经让她的手发头——他注意到了,嘻。
  “璋云、璋云、璋云、璋云……”一遍又一遍的低吟着。单单叫着他的名,也是一种莫
名的幸福。
  “別用难听的声音吵我!我可不想恶梦连连。”他不是很认真地抱怨。
  “我喜欢念着你的名字。”她闭上眼,含笑:“当我知道喊着‘璋云’,会有人回应的
感觉真好。”
  他淡淡哼了一声,并没答话。她是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地闯进他的生命!什么情感
缺乏症?二十四岁的女人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似的爱哭……
  这,也是他害的吗?躺在医院昏昏沉沉数年,当然会与社会脱節,并非她所愿,而他,
在希裴死后九年间,竟无任何值得记忆的事,终日幽魂飘泊。每一天仅存的念头只有希裴、
希裴。他是多么地想见她!就因为想见,所以渴盼着夜晚;来生不知道能否相聚,只能盼梦
里相见,即使是支离破碎的、即使是哀嚎求救的,只要能记住她的所有,倾付什么代价也是
  九年后的今天,浮现在眼前的不是花希裴,而是那个梨花带雨的小女人。是的,当他想
起花希裴,想为花希裴复仇时,却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花希裴的影子与这小女人重叠了。
希裴渐渐淡了、复仇的念头模糊了;而韦旭日的身影在他面前愈扩愈大,然后,占住他的视
线、占住他的知觉。
  她的泪线珍珠愈合了破碎的心。从她出现后,他开始有了记忆,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似
  他害惨她八年,分不清是內疚或是……
  等等!
  费璋云倏地睁开眼,震撼地注视酣睡里的韦旭日。
  她说谎!
  她不在那场爆炸之中!
  爆炸地点是在无人公路上。
  他在场,自始至终都在场,是曾短暫地背过那绑在吉普车上的老外,走进隐蔽的地点目
睹爆炸发生,但前后不过短短三分钟的时间,在一望无际的公路上,他怎会没看见她?
  我……来不及救他们,所以独自逃走,但还是波及……
  这是她的说辞。
  不可能。她如何能在三分钟內逃离他的视线,却又被炸成重伤?
  她说谎……她为什么要誆骗他?
  他瞇起眼。
昨夜星辰昨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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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轻敲——
  “我来开门。”韦旭日自动自发地跳起来,跑去开门。
  “旭日小姐。”北岡彬彬有礼地端着托盘进来。“少爷,点心送过来了。”
  费璋云埋首费氏公司成堆的卷宗里,头也不抬的。
  “我没要点心。”忽感肩上被拍了拍,不耐地抬起头正要斥骂韦旭日,却发现北岡一脸
和善地朝着他笑。
  “少爷,公司的事要学习,也得先吃些点心,尝口‘活力之泉’。”
  费璋云正想要他连盘带人地滚出去,韦旭日轻叫了一声:“好喝。”不知道什么时候先
跑去偷喝飲料。“北岡叔叔,这叫‘活力之泉’?”
  北岡轻敲着她的头。
  “我才三十八岁,被你这二十几岁的女孩这么一叫,都给叫老了。”他咧嘴笑道。“这
是北岡家的祖传祕方,一向不外传。想学就嫁给我好了。”
  “嗨,璋云,来喝喝看,你忙了一下午呢!泡芙也好好吃唷。”
  “我……”望见两人期盼的眼光,再看看温热的飲料,他浅尝一口。“是不错。”不情
愿地承认。
  “少爷满意就好。”北岡拿出纸笔抄抄写写。“将来开店,‘活力之泉’可是少不了的
镇店之宝。”
  韦旭日睁圆了眼,低叫:“你要开店?”
  “是啊。等我资金筹足,我打算找个小小的店面承租下来,让所有人都能尝到北岡邦郎
的廚艺。”他自豪地说。
  “真棒。”韦旭日崇拜地看着他。“找……我……”
  “旭日小姐,我明白你的心意,精神上投资我就行。”北岡朝费璋云作九十度的鞠躬,
悄悄地閤上房门离去。
  “北岡有自己的梦想,真好。”韦旭日兴奋得低叫着。一见到费璋云冷冷的目光,她吐
了吐舌,乖乖坐回榻榻米上,翻着最新的资讯。
  缠着他,硬是跟进书房的条件之一是乖乖地闭上嘴巴,坐在角落里看杂誌。
  “药吃了没?”他的目光掉回卷宗,随口问。
  “吃了。”
  中午她的胃口并不是很好——费璋云想起这点;他还注意到了她是少量多餐型的胃口。
  “过来。”他命令式的语气是韦旭日早习惯的。
  她拉好裙子,像只小狗似的听他使唤。
  “有事要我帮忙吗?”气色不错的脸颊多添两朵秋霞。“我的学识不是很高,看不太懂
你公司的图表。”
  “看不懂无所谓,吃完它。”红豆泡芙推上前。
  “全部?”她咋舌。“我吃不了这么多……我努力吃好了。”及时改了语气,认命地端
起盘子回她的“窝”。
  门扉再度轻敲——
  韦旭日又跳了起来。“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汤姆。
  “旭日小姐。”汤姆搔搔头,笑嘻嘻地走进书房。“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她用力点头。“是啊,难得的好天气呢!我把书房的窗子都打开了,秋天的味道好怀
  “呃?”每年都有秋天的啊。
  她“嘿嘿”傻笑几声。“有一阵子我的身体很不好,好长一段时间一直躺在医院里,所
  “真的?”汤姆显然佷激动地捉住她的手。“我就觉得不对劲。旭日小姐,你的身子既
然不好,怎么还待在书房里看书?我找北岡弄点营养的东西给你补补好了。”
  费璋云冷眼看到底。“既然要聊天,何必站在门口?汤姆,把你的手放开。”
  汤姆红了脸,消失在门口。一会儿叉出现,抱着小盆栽进来。
  “我……我不是来聊天的,璋云少爷,我是想,您学习公司的事要花费大心思,我又不
如北岡会弄吃的,所以送点盆栽摆在书房里养养眼,轻松的时候看看也舒服……旭日小姐,
你抱不动的,我来搬就好。”汤姆喊着阻止韦旭口到房门外搬剩余的盆栽,还没喊完,身边
闪过人影,费璋云早卷起袖子,拉住韦旭日短膨膨的头发。“给我待在那里坐好。”他身体
力行,搬着盆栽进来。
  “要摆哪儿?”语气嘲諷。
  汤姆压根没注意到,热心得东看西看,指着阳光灑进来的地方。
  “就摆在那里好了。嘿嘿,我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园艺店,旭日小姐……你的小嘴张那么
大,是不是瞧不起男人做这一行业?”
  韦旭日连忙用力摇着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规画好未来的蓝
图;我是佩服你。”
  “那当然啦!”汤姆红着脸,用力拍着费璋云的背。“虽然我和费老大差个七、八岁,
但我也该有自己的梦想啦。等我再累积个几年经验,旭日小姐,你等着看好了。”
  “费老大?”费璋云喃喃道。何时,他与园丁汤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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