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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 &&沉重&三部曲&&&&戋 大 可&& 著 &&&&&&& & & & & & & & & & &扉 & & & & & & & & &页&&&& &&最沉重的负担压迫着我们,让我们屈服于它,把我们压到地上。……&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成了最强盛的生命力的影像。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楔&& 子&生活中,经历愉悦或痛苦之后,看透、或看淡了愉悦与痛苦的体验,大多数人都有过。一般的说,人经历愉悦后,还会努力再去争取更加的愉悦;经历痛苦后,却会怨恨和愤懑经历的痛苦。这两种情况,都是看透愉悦和痛苦之后的悲哀。看透催人及时行乐、自甘沉溺。看透了万物之间的玄机,也会引发贪婪和杀机。始终活在看透之中,既是偏执也是罪孽。看淡,是看透之后的幸运觉醒。然而,始终活在看淡之中,虽似神仙,亦或麻木,却因看淡了事物的奥秘,而丢弃了进取心,和生活中的美轮美奂。停留在看透,或看淡的生活状况,都是不够理智的状态。不刻意看透、也不随意看淡,活在看透与看淡之间,是理性的生活,也是自然的生活,──大概就是位于:叔本华的“生命是一团欲望”和《道德经》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间的一种生活状态。&日子过得顺心,不要忘记养老送终父母。道理很简单:是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把你带到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上来,让你领略无限精彩。 日子过得不顺心,老死不相往来,也无可非议。道理更简单:老天爷没逼着谁,一定要把谁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不可。人能活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时,尽了多少做人的责任。人生的财富,存在于经过之中,当然不包括给别人留下伤害的那部分,──哪怕是不经意间,或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伤害。而平平淡淡活好上天所赐的一次生命机会,即开心;反之,则沉重。&& & & & & & & & & & & & & & & & & & & & &&内 容 提 要 “但愿人长久”,“孝道”和“相安无事”都是美好的情感与愿望,因为向往,有时反倒会觉得辽远和感到沉重。《沉重三部曲》以近70年跨度为背景,几代知青为线索的写实小说,情结虽平淡,却接地气,富于画面感;其中的人物,都是不具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禀赋的平淡无奇的普通人。 第一部《但愿人长久》通过“我”和“小兵”夫妇结识四十多年,以及“我”和“猫子”(沈顺省)、邝宝诚,樊一甫、金鸿鹏、石憬福,及“小二”等知青同学之间的过往历程,描摹了一群普通的“老三届”知青之间的友情和不同的性格。小说中的“我”和母亲、大哥、大姐之间的亲情,以及“我”和老师之间的师生情;还有“老三届”知青与老乡们之间平淡而真挚的情意,──那个时代特有的画面,也尽在淡墨之中。 第二部《相安无事》里的“猫子”(沈顺省)与回城下放户“腊狗子”、朱红霞夫妇之间,从相互敬慕到莫逆之交,发展到“相安无事”的闹剧,描摹出一幅当代市井景象图。其中一些发噱勾勒,不仅令人忍俊不禁,也吐现了特定时代的市井荒唐和酸涩;以及“猫子”自作聪明的徜徉在看透与看淡之间,特立独行地坚守“现实是生命确实占有的唯一形态”的价值观。 &&第三部《孝道与手筋》借助时代的大背景,和当下都市家庭生活琐碎,描述人类特有的“假、恶、丑”与“真、善、美”的人性张力;通过企业改制和崇尚孝道的特殊场景,把邝家几代人价值观的细微差异,运用人性张力的提醒,表述了同胞兄弟姊妹之间常有的秉性判若云泥的现象:──“面面俱到”虽是一种行之有效的生活能力,却不是人人都具备的。《孝道》的主人公之一,邝宝诚因经境遇平淡,养成了“活在看透与看淡之间”的价值习性,他与大姐邝宝花爱憎分明的性格截然不同,他是非模糊,木讷世态,甚至有“活在可活、可不活之间”的自甘麻木。而他的弟弟邝宝和却擅于把家里、家外的各种利益关系,纵横捭阖得无懈可击。生活中,邝宝和不仅是货真价实的孝子,而且提携兄妹和晚辈也总是身先士卒,在妻子面前,他更是模范丈夫,他还是儿子的良师益友。 邝宝和具有与生俱来的世故禀赋,他不仅擅长躲避利益冲突、闪却责任,更是一个左右逢源的圆滑人;对自己能从欲望枷锁与道德责任的绞肉机中成功逃脱,邝宝和自以为得计,却又因难逃人性“永劫复归”的沉重,故作坦荡,而显得伪善与子虚。 &《沉重三部曲》叙说的故事,是普通人熟悉的身边平淡事,虽没有可歌可泣的大喜大悲、没有呼吁疗伤的历史感,也没有扼腕缠绵,且无“悔与不悔”的深重情怀,更非“寻根”之类的深刻,只是对一些普通人生活历程的粗浅描摹。但《沉重》里每个故事的原生态场景与人性张力(欲望和道德的剧烈碰撞)的描写,却别有一番意寓,味如橄榄,嚼完还有回味。&“老三届”和“新三届”大多已花甲古稀,当年他们的特有“人际环境和生存环境”已成为历史绝唱,他们的“黄金时代”在互联网狂潮里,绝无斑迹,显得遥远而沉重。 &&张爱玲说过:生命有它的图案,我们唯有描摹。《沉重》对普通人生命图案的浮浅描摹,像岩石上的浅痕,因岩石沉重而沉重。&&&目&&&& 录& && &但愿人长久……………………………………1&&相安无事………………………………………111&&& 孝道与手筋……………………………………143&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但愿人长久是美好的情感,因为向往,有时反倒觉得沉重与辽远。儿时,我家的院子里种着几颗带刺的玫瑰,春天开花时,朵儿足够的大。姐姐放学回到家会摘些整齐的花瓣,洗净后用糖腌了,给我吃。母亲下班回来,见我嘴唇紫红紫红的,嗔恼地说:“嗤,又不是女孩子,快擦掉!”星期天,遇着母亲得空,会带我们四兄妹,从三山街乘马车,到新街口逛“中央商场”。敞篷马车两排面对面的座位,大哥总不坐,他喜欢爬到赶马人的身旁坐,高高在上,看街景,揽风光。……尽管逛“中央商场”是一家人难得的假日远行,然而母亲带着我们基本上都是光看不买,最多只会给我们每人买一只棒棒糖,这也是我这一天最重要的期盼。──我总是吃得最快,吃完了糖,还舍不得扔棒棒,衔在嘴里不住地吮啜。母亲见了,慌忙叫我快把棒棒扔了,总说:“戳着喉咙不得了!”姐姐见我舍不得空棒棒上的甜余味,就把她那块没舍得吃的棒棒糖递给我,说:“快把棒棒扔了。”记不清从哪次开始,逢到我又吮啜空棒棒时,姐姐把自己那块原封未动的棒棒糖,悄悄给我,说:“快把棒棒扔了。”回程,往往是步行。我因最小总落在最后。我不是吵着还要乘马车,就是蹲在路边哼哼叽叽。见我闹着不肯走,姐姐总是走过来背起我,和大家一同走。一路上,母亲叱令了姐姐好几次不许背我,我赖着不肯,但最终还是被母亲逼着下来自己走。姐姐一路总搀着我。姐姐有一只写着英文字母CHOCOLATE的空小铁盒,里面装着各色的玻璃小珠子、小金鱼和她自己用糖纸折的各色小纸人,还有一只玻璃小白兔。……这只小铁盒是姐姐的最爱,她难得会打开小铁盒,把里面的玻璃小珠子、小金鱼,糖纸人和玻璃小白兔一字儿排开,左右搬弄着,端坐着,说着自己编排的词儿,──每次说的故事都不同。我是姐姐指着小珠子、小金鱼,糖纸人和玻璃小白兔说故事的唯一听众。一天,趁姐姐不在家,我打开了她心爱的小铁盒,拿出糖纸人和玻璃小白兔,也学着左右搬弄,讲故事给自己听。却不料,一不留神把玻璃小白兔的一条腿折断了。吓得我连忙装进小铁盒,不敢说起。我切记,姐姐从没提起过她的玻璃小白兔腿被折断!&因我的老保姆离开了我家,每天早上,母亲让姐姐带着我,去夫子庙旁钞库街小学对面的一间私人托儿所。深秋的一天下午,我倚着托儿所的门框,等候姐姐来接我回家。天色渐暗,还不见姐姐来接,我竟自己先跑出了托儿所。姐姐来后见我不在,吓得丢魂落魄,跑到夫子庙找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才找到我。──那时的夫子庙,人很少,很少。我读高中那年,姐姐已经大学五年级了,看我的学校四中离家远,她鼓励我住校,说:“要学会独立生活!”为了能让我美美吃顿红烧肉,逢到周末,姐姐会预先和我约好,让我到南京大学的学生餐厅,和她一起去吃顿晚饭。饭后带着我一同乘电车,回城南的家中去,陪母亲度星期天。一路上,姐姐常会问我一些“独立生活”的感受。 &高中时期的校园鲜活、饱满,是充满青春情愫的黄金时代,一到下午,足球、羽毛球、篮球飞满了操场上。……那年的元旦,全校开联欢会,我和同班同学邝宝诚,表演了口琴二重奏:阿尔巴尼亚民歌《含苞欲放的花》。邝宝诚口琴吹的比我要好许多,我就离麦克风远一点,配合他吹第二声部。 &邝宝诚口琴吹的棒,围棋却下不过我。他家住在学校附近,有时下午放学后,他会邀我去他家下棋。他有个弟弟名叫邝宝和,很懂事,我一到,他总亲热地叫我一声:“大哥哥”,还搬木凳给我坐。他也喜欢蹲在一旁看我们下棋。和邝宝诚下了几盘过瘾的围棋,我要回学校时,他的奶奶总会操着一口浓厚的淮北口音对我说:“乖儿,吃了晚饭,再走嘛。” &我说了一句:“邝奶奶,学校食堂晚餐不吃,饭票不退的!”转身就跑出了门外。& 学校学生食堂六个人一桌,晚餐每人一只小陶钵子的蒸米饭,菜是一碟子土豆丝、一碟子煮卷心菜之类的素菜,和一小搪瓷盆被同学们戏称的“神仙汤”。有时,我和邝宝诚下棋,延误了食堂的开饭时间,樊一甫会用筷子夹点土豆丝和卷心菜,铺在陶钵子蒸米饭的上面,替我留着。我和樊一甫同年级、同宿舍,却不同班。樊一甫班上有位同学,名字叫金鸿鹏,是学校足球队的主力尖子。逢到星期三下午,金鸿鹏要去市体校青年足球队集训。没多久,班上传出金鸿鹏和一位女中的青年篮球集训队员,下了集训课后,常会去“压马路”数电线杆子,两人甚至看过电影。“压马路”和看电影的消息,慢慢漏到班上来,大家沸沸扬扬地传。团支委石憬福说到这事,总是忿然地说:“真没想到,鸿鹏足球踢得那样棒,思想意识却这样差!” 樊一甫从参与不议论,无论听到什么,最多笑一、二笑。笑时,他不仅绽的快、收的慢,而且止尽笑后,还不朝任何人看一眼,始终低着脸。大家只晓得他是笑了,却辨不出他是笑“压马路”,还是笑“思想意识差!” 初夏,《5.16通知》让校园里的“窗前朗朗”渐行渐远。六月份,因为校长被揪斗,学校彻底停课了。紧接着,许多同学鬼斧神差地被“观点”分成了两派,像蓄了多年的怨恨似的,各持己见,争论不休,不可调和的很。多数老师寡言沉默,或惶惶自危。 &校园里,一下子冒出了不少辩论家,大字报贴满墙,一层覆一层;小报漫天飞,两派的文章,越写越精彩,旁敲侧击,引经典故,都很有“哲学家”的做派。邝宝诚是他们那一派油印小报的主笔之一,他的文章隐喻诙谐,常会引用“鹰有时飞得比鸡低,但鸡永远不能飞得比鹰高!”一类的经典语句。 石憬福是另一派的主笔,他观点犀利,他的文章里,常出现“是可忍,孰不可忍?”之类的质问;而他的同班同学樊一甫,因写了一手极棒的硬笔字,“派性”伊始,两派都请他刻钢板油印小报。经他手刻的蜡纸,印出来的小报,一行行字整齐的如同铅印。乱哄哄的校园里,不知从何时开始,悄悄地时兴起穿军装。初中一年级的小同学,穿一身没佩戴领章帽徽的军装,简直就像童子兵;高中的同学,倒有点应征入伍前的神气,但要是一身旧军装,就不像了;弄不到旧军装,只戴一顶旧军帽的,就很有点像逃兵了。为了能弄到军装,许多人绞尽脑汁,校园里、大街上,甚至发生抢军帽的风波。 停课前,我是初一(1)班的学生铺导员,每逢星期三下午,我去他们班“辅导”开班会,总会大谈如何端正“学习目的性”,竭力佯装“满肚学问”的成熟青年。其实我只大他们三岁。他们班有位同学,时兴穿军装后,成天穿一身半新不旧的军装,军帽下稚气的脸,很像“小兵张嘎”,因他并不姓张,大家就直接喊他“小兵”。小兵见我连顶军帽也弄不到,硬要把他戴着的军帽送给我。因我须戴64号的帽子,而他的军帽才是57号,结果没送成。后来,不知他从哪儿,硬是为我弄到了一顶64号的军帽;见我有难为情的意思,他机智地说:“ 64号太大,只有你能戴,这帽子还是新的呢!” -&樊一甫一直没赶穿军装的时髦,没停课前,他夏天白衬衫,春、秋两季都是蓝色解放装灰色长裤子,冬天穿件中式对襟棉袄,却从不穿棉裤。停课后,他依旧这样穿。派性闹得厉害后,不少住校生搬回家去了,樊一甫依旧住在空荡荡的寝室里。他把自己的床铺,搬到门后的上铺,顺着枕头边的墙,摆着四只国光苹果,──他喜欢国光苹果的微微酸脆。每天,樊一甫在学校食堂吃过午饭,独自回到寝室,削好一只苹果皮,背朝外,侧躺在铺位上,捏着一份油印传单,咬一口苹果,一边嚼,一边端详自己刻印出来的字。 樊一甫是外婆带大的,读初一就住校了。学校正常上课时,逢到星期天,他也不回家。他每月只回家一次,是为了从外婆手里,领妈妈每月寄给他的住校伙食费10元钱。交了住校的膳食费7.5元后,剩下的,足够他一个月的苹果钱。苹果吃到剩一只时,第二天,他会去校门口的小店,再买四只,顺着枕头边再排摆好。樊一甫的妈妈在上海一爿银行工作,妈妈每年探亲假才回南京,平时从不回家。大串联时,樊一甫哪儿也没去,只去了两次上海看妈妈。大串联结束后,学校还是不上课,酷热之下,忙于争论的人,还是在不停地争吵,甚至还忙起了挥舞刀棍。学校成了两派的争夺之地,高音喇叭此消彼长。然而不想争论的人,越来越多,多数人漠然守望。如同暴风雨中没带雨具,只好在廊檐下等候一般的无奈。好在我已迷上了装无线电收音机,那时候,我每天待在家里捣鼓短波电台的清晰度,要花掉许多时间。我最爱听一个专讲“耶和华”故事的电台播放的音乐。有时候,我也去找同学下围棋和游泳,成天倒也忙得没空闲。但和邝宝诚,樊一甫、石憬福、金鸿鹏、以及小兵,都没有了联系,直到上山下乡前,我才和他们又碰见。秋天快过去的时候,收音机里忽然一遍遍播放:“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去!”和“不在城里吃闲饭”的号召。报纸上一连好多天也在头版、头条刊登各地“不吃闲饭”的新闻。突然间,学校里原先争吵补休的人,全都停下了争辩与指责,近两年的论战与刀棍挥舞,戛然而止,情景很像街头恶斗的朦胧顽童,被大人一声喝令,停住了手一般。大家陡然明白了自己都是城里“吃闲饭”的“多余人”,而且,出路只有一条:必须去农村接受再教育。没几天,学校工宣队办公室门旁的一面墙上,贴出了“上山下乡”安家落户的报名《通知》,写着每一批将要去的县和公社。当时就有同学报名,而且越来越多,那情景,像是被传染了似的。《通知》下的同学们,既有涌动雀跃的,也有满脸无奈的。那些日子,大家每天议论最多的,就是上山下乡,有人自信“早走早回”,也有人认为那是幻想。转眼间,常和我游泳、下围棋的几位同学,没来得及和我道别,也匆匆“上山下乡”落户去了。他们陆续离去,让我平生第一次体味了惜别与孤寂的滋味。 这年底,南京下了场大雪,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凌。春节后没多久,最后一批应征入伍的同学,令人羡慕地穿上了真正的军装,去了部队。一时间,我们这些还没主动“上山下乡”的同学,像无头苍蝇似的没了方向,只好每天到学校去打听下一批“上山下乡”的去向。过了春节,传说还没下乡的人,将全部去内蒙古去放牧,大家听了,惶茫无比;忽一天,又有传说,改成去东海之滨的国营农场,每月发工资,住宿舍,吃食堂,还说即将改成“生产建设兵团”的建制,并且发军装,只是不佩戴领章帽徽。……这个待遇,完全不同于去人民公社插队落户,仅靠挣工分换口粮和烧草。听到这个消息,我们这些还没“插队落户”的同学们,都有种说不出的侥幸,有人甚至说:“最后的笑,才是真正的笑!” &我把这消息告诉母亲,特地说,如果我能被批准,那我的家庭成份从此就明确了。母亲听了,只淡淡的说了句:“人一辈子,会遇到不少身不由己的,失误和机遇也是。”再没多说。消息确实后,我去学校报了名。万没想到,学校革委会没批准我,理由是:“生产建设兵团”地处东海之滨的边疆,对家庭成分有要求。 尽管我记忆未萌时,就没见过父亲。而且我也从未问过自己的家中,为何没有父亲;生活中,除了因经济实在窘迫时,母亲才会偶有抱怨,平时母亲几乎从无提及。可是,这个完全出乎意外的结果,倒让母亲不由分说跑到学校,找到革委会的一位女主任,对她说:“我这孩子从小没见过他父亲一面,一直是我一人抚养他的。我是人民教师啊!……”学校革委会的女主任听了我母亲的解释,也就让我重新报了名。几天后,革委会办公室门旁的墙上,贴出了批准去国营农场的一百多位同学的名单。我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也看到了樊一甫、金鸿鹏、石憬福,和同班的邝宝诚,以及小兵……等等熟悉的名字。最令我惊喜的是,看到了“猫子”的名字。“猫子”是我的同桌,名叫沈顺省,他是近视眼,戴着一副300度的眼镜。高一第一学期,他就看过《呐喊》和《三言二拍》了。“猫子”是我替他起的绰号。大串联刚刚开始,猫子就不见了踪影。 &动身去国营农场的前一天,我把没读完的数理化课本和做过的习题练习簿打在行李包里。傍晚开始下起雨,夜里还闪电,打了雷。天麻亮,母亲把我叫醒后,便去通开煤炉,替我炒了碗蛋炒饭。我刷牙洗脸时,雨倒停了。吃完蛋炒饭,我拎起一把从旧货店花了10元钱买的小提琴,背着行李包,匆匆就要出门,去乘电车,到金陵中学集合。 因为天色还早,母亲等会还要去她的学校上班,我就对母亲说:“妈妈再睡一会吧,天还没亮透呢!”母亲要送我到电车站,我坚持没肯让她送出房门。清晨,金陵中学的操场上,停了十辆大客车,十辆卡车。大家三三两两围在客车旁,等待上车。忽然,我被人从身后蒙住了眼睛,……那人要我猜他是谁。我连猜了几个名字,只听得身后连续几声短促的“不对!不对!……”我奋力犟脱了那人蒙我眼的双手,扭身回头一看,大喊一声:“猫子!” 猫子见我行李包旁靠着小提琴盒,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我一番,问道:“玩小提琴了?”又煞有介事地说:“这就对了,口琴难登大雅之堂嘛!”说罢,他告诉我,他串联去过越南。见我啊大着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狡黠笑道:“你啊什么呀?人家北京联动红卫兵,还要去南越呢!” 石憬福在一旁听见,凑过身来问道:“去援越抗美,不回来啦?”猫子因和他还不大熟悉,没直接回答他,只顾继续对我说:“还有去老挝的呢。”我懊怨地告诉猫子:邝宝诚,石憬福,以及小兵和樊一甫全分在第六作业队。就我一人在第五作业队,我说:“等会,郑老师来了,我一定要他替我也调到六队。”&郑老师是我的班主任,但他却只教政治课。记得高一刚开学时,我很纳闷班主任是教政治的老师,总认为政治是辅课。那时候,每星期只有一节政治课,头两个星期的政治课,还被安排成了自习课。大约到了第三个星期的星期五下午,我才第一次看到郑老师。课上,同学们知道了郑老师是刚送走了高三的毕业班,转接我班的;这两个星期没来上课,是忙于送几位高考落榜的同学,去新疆支边。之后,除了星期五的下午,才能看到郑老师。好长一段时间,我觉得像没有班主任似的,有种“无人管束”的感觉。星期天我和姐姐说起。姐姐说:“高中不同于初中,学习要靠自觉的,老师不会盯着的。”自习课多是在下午。偶尔,郑老师也会来教室转转,随意和同学们说两句。我班的同学,有三分之一之多,是从四中初中升上来的。郑老师多也是和这些“老四中”的同学们说说,问问。 《5.16通知》前,还正常上课时,有一天,下午自习课,我在教室里做作业,桌上搁着一摞子书本,郑老师走到我课桌边时,停下来拿起一本练习薄,记得是外语练习薄,翻了翻,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回答了郑老师。 “唔,你是住校生?”郑老师略略端详了我一眼,若有所思的,又问了一句:“你母亲是小学老师?” 我抬头回答:“是,是。”由于太怕被再问到父亲还在战犯收容所服刑,我立即低下头,继续做起作业,心里指望郑老师是一走而过,随意问问的。不料,郑老师又问:“你是老巴子[一]?哥哥姐姐都在大学读书?”不知怎的,我像胸有成竹回答课堂提问似的,立即答道:“是的,大哥在清华,动力系;姐姐在南大,物理系。”我就是没提及高中毕业考了两次大学都落榜的,已经“上山下乡”两年多的二哥。 郑老师说:“不错啊,你也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他摸了摸我的头,接着又说:“你母亲,不容易喔!”应该说,我回答话后,是浸在哥姐在清华、南大读书的得意之中,并未体味太多郑老师所说“你母亲不容易喔!”的意思所在;不过,也很奇怪郑老师怎么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老巴子”的。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自己的档案里什么都写的明明白白。&到了高一的下半学期,我虽然和任课老师们都熟悉了,但和郑老师接触的机会,还是很少。那时候,从汉中门到中华门,绝不比现在去上海,来得方便、轻松。好几次的星期一,我想起了什么书、本,忘丢在家里,下午急着要用。情急之中,我竟向郑老师借自行车,利用中午时间,赶回城南家中拿取。那时候的自行车比现在的宝马车,还稀罕得多!我冒然向老师借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然而,郑老师给我车钥匙时,总说:“不要赶,来得及上课,就好。”────────[一]弟兄姊妹中最小的孩子。&&&学校革委会“三结合”后,郑老师被抽去帮忙“上山下乡”的工作。这次,革委会安排他送我们这批120多位同学去农场。&听我说“等会,郑老师来了,我一定要他替我也调到六队。”时的语气沉重,猫子反倒轻松,说他也是分在第六作业队,他不经意地说:“下乡扎根落户,在哪队都一样,这一回,不是去义务劳动了!” &天全放亮了,雨后空气清冷。大家陆续上车坐定。卡车装好行李,先开出金陵中学校门,大客车缓缓随后。校门口,三三两两的人,举着手臂,隔着凝满雾气的车窗玻璃,看不清是招手还是摇手,更看不清他们脸上的情绪。马路上还没什么行人。没多会儿,车队上了长江大桥。大桥刚通车,没车,更无行人,只有我们这二十辆车,在冷冷的桥上排队依行。前排座位上,坐着几位初中女生,嘁嘁喳喳说着话,汽车刚上长江大桥,她们就唱起了歌,夹着嬉笑,把车厢里的气氛,弄得有点像郊游的况味。& 没一会儿,车队下了桥,拉开距离,前后不见彼此了。将近十一点钟,到了一个叫蒋坝的地方,全体下车。天阴冷,风很大。不远处,许多同学在一座没有顶的厕所外面,排队等着小便。有人迎风,呵呵哆嗦大喊道:“冷风一吹,尿也多啦!”郑老师催赶着大家,进了一爿四面透风的饭铺。同学们熙攘坐下。没一会儿,有人给每桌端上一盆饭,一盆菜。大家嘘嘘嚷嚷,饭还没吃完,盆碗却已经凉透。重新上车后,不知为什么,前排的女生们没了午饭前的兴致,全都安静了下来,也不歌唱了。车身哐啷颠响,车后泥尘卷扬。车窗外,刚吐绿的白杨树,一棵追着一棵划向车后,绝不回头。车路过一座大船闸时,突然,前排女生叫喊起来:“怎么还没到呀?”没一会,天色渐暗,哭泣声从前排传来,“嗯呜嗯呜”的哼怨声,像雪崩一样,一阵比一阵猛烈了起来。猫子坐在我旁边,嗤道:“哭有什么用?早上还唱呢!” 天色渐黑,在一座红油漆写着“群英闸”的大桥下,我们这辆车抛锚了。一群先期到达农场的知青围了过来,敲着手中的搪瓷饭盆,朝着我们的车窗,喊道:“上当啦!上当啦!都受骗啦!……”石憬福把身子探出车窗,问车下的人:“你们是哪个学校来的?”车下的人一个劲的,只顾喊:“上当啦!你们,我们都受骗啦!……”车上有人大声问:“你们去食堂吃饭?”“去牛房吃!”车上人“啊?”成一片。小兵满脸疑惑,问石憬福:“怎么会去牛房吃饭?不是国营农场吗?农场还会没食堂?”石憬福扶正了被窗框碰歪的军帽,自语道:“国营农场的食堂,一定很大吧。”金鸿鹏说:“妈的!足球场,是泡汤喽!”邝宝诚和樊一甫互相看看,都没说话。车窗外“上当啦!上当啦!”的喊叫声不断。猫子冷冷嗤道:“叫什么怨?谁逼你们报名的啊?嗤!一切还没开始呢!” &司机捣鼓了一阵后,又拖着摇把下了车,借着车灯的亮光摇响了引擎,汽车又开动了。黑暗中,车后一阵阵“上当啦!上当啦!”的呐喊,淹没在调羹敲搪瓷饭盆的“铛铛铛”声响里,一阵猛过一阵。 &&&一轮明月升起时,汽车开到一个土场,停了下来。土场边几个黑黝黝的大草堆,像无垣的城堡,上面的圆月亮,被一层层云拥着,如同一个洞窟。借着洞窟漏出的月光,大家领了自己的行李。一排没窗户的草房的门口,一个留着短胡子的人在招呼:“门在这里!门在这里!” 随着他的喊声,大家陆续进了草房。 一个土炕对着草房门,炕上躺着两个人,昏暗中,举着长长的烟杆,烟杆的端头豆闪着星一般的亮闪,明暗交替。炕头上搁着一盏没罩的油灯,飘忽不定的火苗,把大家映在土墙上的身影,拽扯得忽大忽小。屋里弥满了烟味和动物的混合气味。 “呀!什么味道呀?刺鼻子呀!”几个女生大叫起来。又一声尖叫:“哎呀!这边全是牛!牛!”有个人端进来一只小木桶,搁在一只盖着灰布的笆斗旁边。短胡子背对着暗觑觑的门,对我们说道:“今晚,队里招待同学们一顿,吃了饭,带你们去各队庄上去歇息。”小木桶上,几缕无力的热汽,飘在昏暗之中,像聊斋里的“生魂出窍”。&邝宝诚悄声对石憬福说:“喝!果然在牛房吃饭嘛!”石憬福说:“第一顿,算招待吧。” 小木桶里黑呼呼的,我蹲下身,闻了闻,觉得像稀浆糊;揭开笆斗上的灰布,见里面装着不少小园饼,像没撒芝麻的烧饼。我不禁摇了摇头。猫子拍了一下我的肩头,说:“来了就得吃,不吃就挨饿!”我撇着嘴,答道:“我不饿,吃不下。”“饿你三天,包你抢着吃!”猫子狠咬了一口圆饼,说道。趁大家吃着时,短胡子告诉大家,农场原先是劳改农场,“蒋匪帮”叫嚣反攻大陆时,犯人留在东海前线,不合适,迁别处了。他说:“你们来接受再教育,是大队分配的,……我们没文化,也弄不懂咋教育!依我看,你们迟早是要走的,……前两年,四清干部蹲点,就是蹲到一个不剩的。”昏暗中,一个妇女插话提醒短胡子:“夏二爷,这批学生,不是来四清的,是扎根落户的!”夏二爷没好气地说:“我们队,10分工,才一毛三分钱,咋扎根?学生来了,田会变多出来?鸡多不下蛋,人多活操蛋,你不懂啊?”他乜了她一眼,接着又说:“现在农闲,清明后,数三个十八天,就是午季,三夏大忙,你们这些大学生,自己试试吧!” 我悄声问猫子:“这是欢迎词吗?”猫子没理我,只顾弯着身子,舀木桶里的黑糊糊。吃完招待饭,有人来领大家按作业队去各庄住。小兵和十几个初一的同学住在六队的东庄, 樊一甫、石憬福,金鸿鹏去了六队前庄的封三爷家,邝宝诚和猫子去了西庄的姜二爷家。而我和许多还没来得及熟悉的同学,去了五队。铺好睡觉的地方后,我终因没吃喝一口,肚子开始“咕噜噜”隐隐地饿了起来。我从行李里拿出了苏打饼干,悄悄干噎了起来。&& & & & & & & &&
&&&&书没读好,知道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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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6-05-13 06:31
&&[第4版 05-13 06:31]
& & & & & & & & & & & & & & & & & & & & &二 &樊一甫他们三个人的房东,封三爷,四十来岁,走起路总是昂昂的,他的老婆个头身胚子小,跟在他后头拖拖踏踏的,远远地看着,矮去了一个半头高似的。知青们跟着老乡也叫她:封三娘。午季里,封三爷赶着牛车,去麦田里拉麦子,牛车装成草房一样高。三爷一手牵着牛鼻绳,一手悠着牛鞭子,像唱歌一般“哩哩啦啦,哦哦啊啊”吆喝着牛。里把地以外,也能听得见他洪钟般的吆喝声。遇着牛车轮陷到水坑里,哪怕是陷了半个轮子深,只要三爷一到,他卸了自己拉车的牛,加绑上去;待他重新捋顺牛缰绳,憋足了劲,“哩哩啦啦,哦哦啊啊”一阵吆喝,那些牛像听懂似的,一齐发劲,陷得再深的重车,也就吱吱歪歪被拉出了水坑。 &午季三夏大忙刚开始,夏队长,就是夏二爷,带着几个养牛的老汉,赶牛拉着石碾子,一圈一圈碾压打麦场,准备晒麦子,脱粒。麦子拖上场,扯开来晒,到晚堆成堆。满大场的麦子,每天都要反反复复地晾、晒和堆堆。晌午没到,满大场铺了一层麦子,刺辣辣的红花大太阳下,翻了两遍晒,刚要牵牛拉石碾子,滚场脱麦粒,却不料一阵大风,吹低了水牛头,东南方向黑云卷滚,慌的夏二爷赶忙跑到大槐树下“铛、铛、铛”敲响大钟。大家从四处跑来,操起铁叉满场抢着挑麦秸,堆成堆;牵牛、套刮板,扫场一阵奔忙。……夏天的雷雨隔牛背,刚扫干净大半个土场,天又碧蓝放晴。三夏是虎口抢粮的季节,容不得半点马虎,大家没来及喘息,赶紧撒开麦穰,再碾土场,重新铺放麦子,接着晒。麦子重新晒干,再牵牛拉石碾子,转圈滚打麦秸,满场一遍遍碾,一遍遍翻,一天下来,牵牛打场转圈有几十里长!午季大忙,果然是忙得浑天昏地,每天收工后,老乡们还要钻进自留地,摸黑收割自留地上的麦子。半个多月,昼夜忙抢收,粮食一天不进仓,大家时刻心悬不安。& &封三爷家的土墙草房,用芦柴把子隔成了三间。老俩口睡东屋。西屋用土坯砖齐着墙,铺成了一条半长不长的炕,上面铺了两张芦席,就是樊一甫他们三个知青睡觉的通铺。每天收工回来,封三娘进家门就撩开衣襟,滑出大半个乳,一把抱起摇窝里半岁多的小儿子,让他啄着奶头,一口接一口汩汩地吮,也不顾知青从她身旁走来走去。樊一甫和石憬福总低着头走进西屋,封三爷见了,“恪绷艘簧肿煨Φ溃骸拔贯套拥拇竽蹋强诠缑簧断『崩玻 金鸿鹏抿着嘴,对石憬福说:“不稀罕,也是豆腐哎!”恰巧猫子香烟没了,来找金鸿鹏借,正好听见,随口说了句:“不是豆腐,也是凉粉哎!”金鸿鹏哈哈笑道:“对对,对!豆腐吃不着,将就着吃碗凉粉!”石憬福先一愣,后又笑着,讥嗤道:“都当知青了,还没去掉资产阶级思想意识!”樊一甫一直在笑,却还是始终一句话不说,不说豆腐和凉粉,也不说资产阶级思想意识。&一日下工后,樊一甫去分场买苹果,顺便买了一斤“乙D”酒,路过西庄,对猫子和邝宝诚说:“封三爷戽了几条小鱼,你们也来,一道喝酒。”晚上,几个人在烧锅屋门口喝酒,酒酣思乡,邝宝诚立在门口吹口琴,一曲《思乡曲》引得封三爷拍手喊道:“好听,好听!小曲儿像弹棉花呢!”封三娘蹲在大灶后面,一手搂着小儿子,一手往炉膛里塞烧草。她低头看了看炉膛里的火,直起腰,解开衣襟,让儿子的脸撞着自己的胸,又吮起奶头来。猫子恰巧“咕嘟”一口酒下肚,溜眼瞅见炉膛口的闪闪红光,他满脸涎颜谲笑,轻轻说了一声:“喝!原生态!” 石憬福听着一头雾水,问:“什么原生态?”金鸿鹏早也已看见了炉膛口的红光,他嘴里含着的一口酒,全笑喷了出来,洒在樊一甫手臂上。樊一甫抿着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擦手背。一阵嘻哈之后,酒足曲终,邝宝诚和猫子回西庄去了。封三爷喊了一声:“歇息啦!”和三娘也进了东屋,就吹灭了灯。西屋里,金鸿鹏躺在通铺上,呼着香烟,和石憬福樊一甫悄声又说起“原生态”来,……石憬福忍住笑,闷声也吹了灯。草屋里,浑暗一片,东屋传来封三娘含含糊糊的叮嘱:“你款款的,莫急哎!……”一阵拍击芦席的声响,夹着厚沉的“嗯,嗯!”呻吟,从芦席隔缝穿了过来。金鸿鹏嗖地“咕噜”爬坐起身,脸贴紧着芦席隔墙,竖耳屏息。……石憬福笑着撩起被子,蒙住了头,樊一甫翻了个身,再就一动不动了。 &黑暗中,“嗯嗯!丝丝”哼声里,一阵长长的嘘气后,又传来三娘一句喋喋轻声:“快把小褂穿起来,莫冻着噢!……”三爷沙哑应道:“不碍事哩。”没一会,东屋渐渐静了下来,西屋却嘁嘁嘘嘘。……草房的柴门敞着,一束月光洒进堂屋,吃饭的小桌上,几只空碗钵上还架着竹筷。一只黑白花狗在小桌下黑影里钻来钻去,不甘心地来来回回嗅着。没多久,知青办起了临时食堂。打麦场上的一间草房,临时当作六队的知青食堂。一天晚饭后,有人提议让邝宝诚吹一会口琴,解解闷。他吹了首印尼民歌《啊哟妈妈》后,又吹英国民歌《可爱的家》,吹到一半,想不起谱了,就叫小兵到五队来,找我借《外国名歌200首》。我拿了《外国名歌200首》,拎起小提琴,跟着小兵也去了六队。我和邝宝诚合奏“知青赞歌”时,大家跟着哼起来。哼着,哼着,不少人哭了,有几位忍着跑了出去。樊一甫一直没哭,他削了几只国光苹果,切成许多瓣,搁在搪瓷盆里,也什么话也不说。樊一甫在知青中虽岁数最大,但话却最少。平时,他听到初一、二的知青同学,“再教育”劳动之后,常会抱着被窝,说“荤、素,牢骚”的快活话时,他最多也是笑一、二笑而已;遇着有知青想家,想得哭不止时,他都会削一只国光苹果,递过去,依然什么话也不说。 那晚,大家很晚才回各庄去睡觉。那段日子,我劳动之余,一有空,就到六队去蹿,心思全花在“回归同班”的筹谋之中。&午季三夏大忙还没结束,农场果然改成建设兵团了。大多数同学用印着“生产建设兵团”字样的信笺和信封写家信时,有种说不清的激灵在心中徜徉。知青宿舍盖好后,石头砌的山墙上,抹了一层黄泥。石憬福从分场的小店,买来两大张红纸,裁成方块,写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八个草书大字,高高贴上,鲜红醒目。&石憬福狂草写的极棒,樊一甫刻钢板的硬笔字,挺如铅字,都和他们以前的班主任吴老师是语文老师有关。吴老师批改作文,用毛笔写批语,他的行书,写的非常棒。 吴老师也是我班的语文老师。他烟瘾很大,上课临进教室,会在门外,别着身子狠吸一口烟,灭了烟蒂,再进教室。两节连着的语文课,吴老师常会坐着讲。有一次,讲写作方法,讲到现实主义表现手法,吴老师说:“在国外,现实主义叫照相主义;大家都知道,照相机,就是有什么照什么,不掩饰,不造作,敢于直接暴露,暴露阴暗面;文学上,暴露文学是一个流派,暴露社会的阴暗面和人性的弱点。……不过,现实主义文学,也是要在批判中接受的。” 他说的侃侃奋奋。但大多数同学,是听得云里雾里,不得要领,当然也不知厉害。 &吴老师利用业余时间,曾为一家剧团写过一个剧本,名字叫《三家院》,内容大致有点像喜剧电影《七十二家房客》,也是描写街坊邻居间的甜酸苦辣生活。剧团上演《三家院》后,给了吴老师几张赠票。吴老师没多想,拿到语文教研组,请几位老师一同去看免费戏。谁知《5.16通知》后,校园里,展开了对《海瑞罢官》和《三家村》的批判。不知何故,没多久,吴老师因写了《三家院》的剧本,也遭到了批判,好像他写的《三家院》,和报纸上猛烈批判的《三家村》有着什么联系。 批判《三家院》剧本的大字报,贴满了语文教研组里里外外的墙壁上。大字报上的“揪出我校最大的修正主义分子!”字眼儿,怵目惊心。一夜之间,吴老师成为校园里,第一位上了大字报的教师。他创作的《三家院》被大字报定为:修正主义大毒草。不知是否因为母亲也是教师的缘故,还是出于吴老师是自己的语文老师的心理,但肯定不是因“先知先觉”的觉悟,我写了一张“不要转移斗争的大方向”的短文,贴在批判《三家院》大字报的附近。短文的大意是:批判《海瑞罢官》和《三家村》是斗争大方向;而为难自己的老师,不仅没有道理,还转移了斗争的大方向。我丝毫没想到短文贴出会是怎样的后果。哪知,刹那间,批判我是“小右派,小毒蛇”的大字报,一直贴到了我班的教室门口。我瞬间成了校园里上了大字报的第一名学生。因为被“定性”,吓得我那个周末,没敢回家,我生怕让母亲知道。短暂的“复课闹革命”期间,我有几次和吴老师在校园里相遇,蛮有点惺惺相惜的味儿。大哥出差上海,路过家中,得知这事后,慎重地对我说:“我们这样家庭的人,现在和以后,都不能在外面随便说话,……”还嘱咐我:“我们以前喜欢的那些东西,全是资产阶级意识,要烧掉,忘掉!……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家里。”恰逢学校闹派性,彻底停了课,大哥给了我十元钱,让我买了一把电烙铁、两只半导体三级管和二极管,等等无线电元件,让我在家里学装收音机。&我原先就知道吴老师行书写的非常好。后来,看到吴老师批判自己的《我的认罪书》大字报,通篇的草书,棒的就是狂草!这就难怪石憬福的草书,写得也很不简单,不愧名师高徒。然而,和石憬福、樊一甫也是同班的金鸿鹏,写出来的字,却横蟹竖鳖,不能看。在学校读书时,我不仅知道金鸿鹏足球踢得棒,也知道他有好几门功课是不及格的。他见我把没读完的数理化课本,和练习簿,全都带到农场来,感到十分好笑。他对我说:“这些书,我早就送到废品收购站,换成香烟抽光了!”农场改成建设兵团,营、团级以上领导,全换成了现役军人。据说他们多是从以前的“三野”抽调来的干部。兵团调整了原先的作业队,改称连队。四营24连的连长,就是六队的老队长夏二爷。我趁兵团调整作业队的机会,终于调到了24连,还如愿以偿,和猫子同宿舍住了,很开心!一天早饭后,我拿出小提琴,照例拉起《开塞》练习曲。同宿舍的人走空了,我却浑然不知。一阵猛拉后,忽然听身后响起一声浓浓胶东口音:“弹,弹!灵魂都弹掉啦!……”我回头看竟是一身戎装的营长大人!慌惶之中,我放琴、盖盒,一溜烟从他身旁跑出宿舍。……在水利工地上,又看到了他,好在他也没再说啥。老乡们把每年冬、春二季的兴修水利,说成“弄烂泥”。一个“弄”字,把冬、春两季最最苦累的挖河泥,说的十分轻巧,听着有层“把玩”的意思。那年挖“烧香河”烂泥,天上飘着雪花,河底的淤泥结了一层薄冰。猫子裹着一件破棉袄,腰间系根小车袢,栓着半瓶“乙D”。他光着腿站在淤泥里,裤脚高高卷起,一掀一掀,把淤泥撂飞上河岸。猫子撂一阵子淤泥,喝一口D酒,说是为了抵御寒气上攻。雪花飘飘之中,猫子腰间别着半瓶“乙D”酒,裤脚高卷, 一掀一掀飞泥上了河岸,还真有点“独钓寒江雪”的意境。 河底的淤泥撂尽后,要再往河床下整整挖八锹深。挖泥时,在河床上,用竹笆铺出一条窄路,推着二百多斤泥的独轮车,走在竹笆上,摇摇晃晃,一不小心独轮会滑下竹笆,车上的13锹200多斤泥,霎时翻倒,还得重装一次。猫子倒从不会翻倒、重装! &&&&河床到二坡上的泥堆,足有六,七米落差。一车子泥,在竹笆上一步一歪推到河岸二坡上;倒泥时,要握紧独轮车把手,站稳腿,挺直腰,慢慢抬起一脚踩住车轮,用手指头小心翼翼退下小车袢,再慢慢抬起车把,掀过肩头高,大吼一声:哎嗨!一车泥倒出的一霎那,我往往是扶着空车把,望着无尽的麦田,胸哽堵、眼眶湿,两腿止不住颤,“呼哧,呼哧”喘气,如狼狗狂奔,…… “弄烂泥”时,每天吃在工地,睡在工棚。芦席工棚,不到一人高,钻进棚子,挖凹一截,两头就是地铺,撒上干麦草,铺一层芦席,气温零下,照样睡觉。大家弄了一天烂泥,累的无不鼾声滚滚。夜尿时,靠里面的人,从睡在外面人的身上跨过时,总会有人大叫一声:“踩到我下身啦!……哈哈,哈!……”有一回,弥漫着汗腥臭的棚子里,笑声未尽,我的房东姜二爷,解手回来,提着裤子,叽咕道:“日妈的!漆黑,没看见,屁股让碱蒿茬桩子,戳了,生疼!……” &封三爷吼一声,骂道:“出臭气,叫你学你家二娘样儿撒哩!”棚子里,笑轰了。姜二爷不紧不慢,又叽咕道:“三爷也能站着拉屎?”满棚子里,又是一片笑轰。 姜二爷虽是富农成份,可身子板儿没一点儿“富”样,站在那里,侧面看去,像张弓似的,不论冬、夏,他腰上总要系根绳子,好像不勒根绳,腰就会散掉似的。然而他走路左右八字开,手里握着长旱烟杆,慢悠慢悠的,很有一派任凭狂风暴雨,依然闲庭信步的把握。他说起话来,白多黑少的眼珠,上下翻了几个来回,还没说完一句;一句话不紧不慢说尽了后,他白多黑少的眼珠,总会有气无力的瞄睨别人一眼,一副等人付钱的嘴脸。听他说话,心都会急到嗓子眼,就差一拳挥过去了。可是,姜二爷不论干什么活儿,都是“软见快”,──看着慢,其实并不比别人慢多少。封三爷那样身大力不亏的,收工了,没一会儿,姜二爷也收工,照样端起旱烟杆,没少吸一口。挖河泥时,每人分得一段河滩。先竣工的人,是很令人羡慕的。每次上河工弄烂泥,我都是在“孤岛”上最后竣工的。我因为慢,总会被相邻工段的快手留下不少泥。小兵竣工后,常会来帮我挖。在学校时,小兵就喜欢和高年级的同学玩。临赴农场前,我和邝宝诚到小兵家约行,他妈妈拍着我们的肩膀,说:“我们家小兵太小,刚满16岁,不懂什么事,就知道玩。到农场,就交给你们几位大哥哥啦!……”万没想到,在兵团的挖河工地上,小兵倒帮助我弄烂泥了。在学校读书时,看低一年级的同学,觉得要小好许多。我曾是小兵他们班的学生辅导员,更显得比“小兵”大了好多似的。然而大家到了农场,全成了清一色的知青,没多久,年级的概念,就荡然无存了;知青们不论年岁大小,多数人都是努力学习农活,尽力表现的。小兵很快成了“弄烂泥”和三夏大忙干农活的好手,其实他身材也并不魁伟,只是手脚快,干活麻利。他劳动突出,最主要还是思想单纯,他手上的水泡破了,又变成了老茧,不怕累、能吃苦,还真有点“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样儿。而且,到农场没多久,他就大口大口吸起了香烟,一派“再教育”速成的架势。小兵不擅辞令,却总是笑呵呵的,劳动之余,就喜欢听我们几个高中生吹牛、卖弄墨水,他只顾发香烟给大家。 &&午季三夏大忙后,一天,我和猫子、邝宝诚,樊一甫和小兵五个人,走了20多里路,到团部唯一的饭馆“打牙祭”改善伙食。烈日下,团部大院外的石子路上,马车、牛车和拖拉机卷尘飞扬。路边有一条小河,沿河栽着防风林。宽宽的防风林里,让人踏出一条土路。树荫下浓浓的田园意境,仿佛屠格涅夫《猎人笔记》里的一小块森林。天高云淡,阳光炙人。挑着阴凉,我们一行人走进树林,因刚刚打过“牙祭”,走在树林的土路上,倍感凉爽沁心。实在贪恋树林里沁凉袭爽,我踏平了河边一片草丛,大喊一声:“歇一会!”坐在河边,看着水边芦苇摇曳,我随手拾了一块石子掷进河里,涟漪一波追一波。忽然,身后响起清脆的喊声:“咬钩啦!……咬钩啦!……”我们未及回头,又听见“咯咯,咯”的一串笑。我侧着脸,看是其他连队的几个女知青,踏着土路边的草叶,走过我们身后。邝宝诚刚说出“冬妮娅”三个字,冷不防,猫子倏然大叫一声:“钓大鱼了!”引得我和邝宝诚哈哈大笑。樊一甫也笑了。小兵问我们笑什么?我大致讲了冬妮娅和柯察金的故事给他听。 我们坐在河岸上又歇了一会,走出宽宽的防风林,树林里的阴凉,令大家都有点恋恋不舍。&晚上,猫子从木箱里拿出一本手抄的小说《塔里的女人》,在煤油灯下独自看起来。我知道他的木箱里还藏着《少女的心》手抄本,仗着曾经同桌的交情,向他借看。不料却他不借,他故作老成地说:“你意志薄弱,《少女的心》你不能看!”我好笑他故弄玄虚,脱口回击他,道:“你少来!快拿给我!”猫子拍了拍手中的《塔里的女人》,说:“你看这个还差不多!”也不看一眼我,就把《塔里的女人》抛给了过来。那几天,猫子咳嗽停了抽烟。我点着香烟,独自抽起来,倚着床头,看《塔里的女人》。忽然,猫子“啪”的一声,把自己手中的《少女的心》合了起来,喝道:“给我一支!”又说:“妈的,烟瘾熬不住了!” 我听了,一口烟喷了出来,差点没呛着。月光透过玻璃窗,在地上投下一柱方亮,屋子里朦朦的。我俩吸着烟,各看各的书。没一会,猫子猛吸了几口烟,扔了烟头,床边划过一道弧亮。他口气颓然地嘟囔道:“睡觉!睡觉!”他放下帐子门,又说:“吹灯吧!” 我也浑身倦意,像“打牙祭”时,喝了酒一样疲软乏惫。月亮被飘云遮了起来,床前地上烟蒂的星红,越闪越小,终于渐渐灭尽。黑暗里,猫子的板床“咯吱,咯吱”猛促的响了一阵。我侧着脸,隔着帐纱,隐约看见猫子抱着被子“扑通”翻了个身。没一会儿,他就鼾声滚滚,像弄烂泥过后似的疲惫。&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房门开着。一只鸡在门口提心吊胆的踏着踱着,忽然眨了几眼,脖子一软,头从半空中急速跌落,伸进门边一只搪瓷脸盆喝了口水。脸盆里,浅浅的水中,浸着一条短裤和一双后跟有洞的尼龙袜。 过了一会儿,猫子上厕所回来,端起脸盆,出门去了水塘边。 我去食堂买早饭回来,石憬福正坐在我的床边,翻看《塔里的女人》。他见我要吃饭,便站了起来;让我坐时,他摇了摇手中的手抄本《塔里的女人》,说想拿回宿舍去看。我头也没抬,就说:“拿去看吧!” &谁知猫子从水塘边洗裤袜回来,知道我把《塔里的女人》借给了石憬福,大发雷霆,厉声叱责我:“怎么能借给他?”“为什么不能?”我诧异无比。他一跺脚,急恨忿道:“悖∷枪憷斓兀笥凶魑娜税ィ庵质椋谢估床患澳兀 我说:“两码事,谁不吃人间烟火?” 猫子还是再三催促我:“快点去要回来,弄丢了,找你算账!”我并没理会他,拿起锄头,出门去上工,去了棉花地。&这年底,农闲刚开始,兵团展开“一打三反”运动。营部派了工作组,进驻我们24连,搞了一个“大批判小分队”,大致摸了一下知青的状况,让石憬福担任小分队的副队长。 一排有位老农工,名字叫李德魁,解放前,他在海边围了40多亩海滩晒盐,土改时被定为地主。合作社时,队里就令他养猪,他养猪出栏率很高。“四清”运动时,为了割资本主义尾巴,队里停了养猪,李德魁只能养牛了。他平时几乎不说话,待知青很客气,是石憬福的老房东。“一打三反”运动展开后,逢到批斗会,李德魁就被当做“死老虎”陪斗。很像当年《5.16通知》后,“红卫兵”揪斗校长时,陪斗的妄图变天的“牛鬼蛇神”老师。记得那年,一位外语女老师,陪斗时,致死也不承认“妄图变天”,结果被剃光了头发,她悲愤至极,趁人不备跳楼自杀了。事后,还被定为自绝于人民。谁也没想到,石憬福的老房东李德魁,被斗了几次后,一天夜里,去了东河边的防风林,摸黑在一棵刺槐树上,栓了一根绳,也上了吊。消息传到宿舍来,猫子听了,忿然说:“他们这样整死人,要报应的!”虽然他自己因被人揭发:私藏“黄色小说”,也挨了批判,但他还是敢说。当然,也只是对我一人说。我也知道,猫子并不在乎被批判,只是心疼他的手抄本《少女的心》和《塔里的女人》被没收,烧了。那天开完烧书批判会,猫子回到宿舍,一脚踢关上宿舍门,诅骂道:“妈的!烧老子熬夜抄的果实,要报应的!……妈的!焚书坑儒,焚到兵团来了!” 又圆目狠忿地对我说:“他妈的!肯定是石憬福揭发老子的,他不得好死!” &我听了,很觉懊恼,歉疚地说:“都怪我,不该借的!” &猫子说,“怪你也没用了!书都化为灰烬,直上重霄九了!”又呸咒了一句:“妈的,老子就不信会永远这样!”我笑他道:“爷爷不信,也没用。”他哼狠的说:“你等着看噻!”&说来也巧,没过几天,“四清”运动“割资本主义尾巴”时取消的集体养猪,兵团领导却乘着如火如荼的“一打三反”,通知各连队开办养猪场。并明确规定,卖猪的钱,各连队年底自由分配。 连长夏二爷安排养猪人选时,想到封三爷,是13分工的顶级强劳力,贫农成份,又是指导员的三哥,提出算他一个;因知道姜二娘在娘家时,就是养猪好手,出栏率很高,说她也算一个。虽然姜二爷是富农成份,但因姜二娘是养猪能手,指导员也就没提什么异议。这时候,工作组只抓些知青“牢骚怪话”之类的扫尾工作,认为贫农和富农的家属,搭档养猪,并不违反“一打三反”的运动原则,对连长和指导员安排封三爷和姜二娘搭档养猪,未加干涉。然而不知何故,24连的猪圈,拖了三个多月才重新砌好。当然,肯定和猫子说的“老子就不信会永远这样!”毫无关系。&&&&三&24连十二间石头砌的矮猪圈,孤秃地排在一片碱滩地的尽头。初秋下午,煌亮亮的阳光里,石头矮墙显得很刺眼。蒿草间,一条人走出的小路,连接着猪圈和灌溉渠边的机耕路。小路那头的一口荒水塘里,散游着几只鸭子,在芦苇里窜出窜进。 微风里,一只鸭子一伸颈,张开翅膀扑向另一只安静浮在水上的鸭子,“噗噗,噗”压在它身上,晃悠了几下,又掉了下来,把旁边芦苇撞得芦花飘飞。这天,快到傍晚的时候,前庄的封三爷,夯步重踏地走在蒿草间的小路上,身后留下几颗被他踏倒的蒿草,横在小路上,像割断喉管的花公鸡,抖抖嗖嗖。 封三爷一手提溜着一件外褂,一手捏着二块圆炕饼,他刚拐过矮猪圈山墙,就急着问:“老母猪有动静了没?”走进猪圈,他把手中的圆饼递给了姜二娘。 姜二娘蹲在一只老母猪身后,正盯着猪屁股看。她抬头接过封三爷给的圆炕饼,答道:“没呐,尽流着水哩,我守了一下午,也没见动静,怕是难产了。”姜二娘本姓曹,她1.67米左右的个头,算妇女劳动力里的大块头。 自嫁给姜二爷,大家就开始叫她“姜二娘”了。渐渐的,她的本姓和大名,大家也忘了。二娘有了儿子“公旺”后,来年接着,又有了“二公旺”。第三年,又怀了“秀子”。姜二娘的脸部五官,不大有可描述性,只是细细的眼睛,笑起来更是细成缝。可她干活发力时,两只眼却瞪得像小牯牛眼似的大。知青刚来的那年,午季大忙,打麦场晒粮食,二娘负责撮笆斗和扛笆斗。麦子足足晒了一晌,太阳偏西后,二娘拎了只空笆斗,在麦粒堆上弓着腰,扒满了一笆斗麦子,但见她半蹲马步,一手扶着笆斗边口,稍稍推斜笆斗,另只手朝笆斗底一插,一把托住笆斗底,猛一直腰,小襟衫连着胸,微微一抖晃,满满一笆斗麦粒子“唰”一声,就上了她肩头,一路扛着,未见泼撒一粒。 &二娘来来回回扛笆斗,扛的满头大汗。麦粒囤的窝折,旋到半人高时,二娘着实累了,她把空笆斗,往麦粒堆上重重一掷,一屁股坐在半人高的窝折囤上,喘气歇着。……半响,她再起身时,窝囤里的麦粒上,凹下一个笆斗大的坑塘。尽管二娘坐下来时臀如磨盘,可她的腰腹际,竟看不出一点赘迹。逢到天暖,她走路时,上身的粗布小襟衫,勒着她的胸,欲飘欲晃,抖得人眼花缭乱。 &&一天晌后,二娘刚走上田埂没多远,邈邈看见从田埂的那一头,也走上来一人;渐走渐近后,二娘看清了是自己男人姜二爷的本家叔伯叔叔,姜四爹。姜四爹虽说是长辈,并不比姜二爷的岁数大,但姜二娘平时还是叫他“四大爹”,从未错喊过一次。窄渠上,二人相遇时,姜二娘先道了声问:“四大爹,晌饭吃过啦?去前庄?” 四爹爹故意压扁着喉咙,谄笑着,也问道:“哎哟,二娘飘飘绕绕的,上哪去呀?” 招呼之间,二人在田埂上侧身相过。姜二娘刚走出两步,脑后又转来四大爹娓娓一声唤:“他二娘哩!……” 姜二娘以为四大爹又想起了什么要紧的话,便停下脚步。她身子刚转回一半,没想到,四大爹已经凑了上来,眼鼻嘴撮成了一嘬,故作正经地说:“二娘呀,你是知道的,你四婶婶,精瘦精瘦的,浑身一丁儿膘也没有。……”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又讪颜涎笑地说道:“二娘呀,……瞧!这二里长的田埂上,没一个人影儿,……说真的,你四爹,这辈子就没看过肥晃肉晃的,……二娘呀!给你四爹看一眼,就看一眼!行不?嘿!你四爹,多一眼,也不看!多看一眼,四爹就跌下田埂,烂田去!……二娘可怜可怜四爹爹眼馋行不?……嘿!……”他奸“嘿嘿”的笑声,谄谀谑气。 &&&&&&&&二娘刚嫁到姜家来时,也和其他的新娘子一样,腼腆了好一阵子;和人说话,说到可笑之处,她总是眼睛看着天笑,不大会面对着人笑。自从有了儿子“公旺”后,二娘的言语,才开始渐渐洒脱起来。田埂上,姜二娘听着四爹的装模作样,起先不动声色,待听到“肥晃肉晃”时,但见她两只眼睁得像小牯牛眼一般,也不顾四爹再说什么了,左手伸到自己的腋下,摆出要解纽襻的样子,佯作撩开衣襟的架势。……四大爹果然满脸涎笑,凑过身子来。……旷野里,偏巧吹起一阵洋洋暖风。姜二娘乘风一把扯住四爹爹扎棉袄的细腰绳,劈声脆笑道:“来来,来!我先来看看咱四爹爹的小家伙,有几两重!啊?……哈哈,哈!……”姜四爹眼看自己的破棉袄要让二娘扯开,吓得没命挣脱,拢着扎腰绳,一溜烟鼠窜而逃。& &后庄骆二爹,60多岁,专养“骚撩子”老公猪,负责远近养猪场配种。四个多月前,封三爷请来骆二爹,替猪场的老母猪配种。不知是季节没到,还是老母猪膘没肥到位,那天“骚撩子”和母猪很难配得上。替母猪配窝时,姜二娘半蹲在铺满干麦草的地上,死死地按着老母猪的前腿。骆二爹站在“骚撩子”的头一侧,两只手稳稳抬着老公猪的前腿,嘴里不住的嚷:“日马的,你这骚种,急什么猴呀!款款的来呀,没见这老子[一]的膘不厚呀?人家还没高兴哩!你瞎骚个啥呀?!”眼看着自己稳不住老公猪的前腿,他朝着封三爷喊道:“封老三!你快揪住‘骚撩子’尾巴,往下按呀!”封三爷身高马大,悬骑在老公猪“骚撩子”紧绷绷的屁股上,他左手抓着“骚撩子”脊背上的鬃毛,右手绕到自己身后,死命攥住公猪短而粗的尾巴,昂着脖子,吼道:“你快上呀!这畜生,今天怎么啦?再弄不上去,老子也晃不住啦!……”骆二爹牵着“骚撩子”的两片耳朵,也吼道:“你这没用的畜生,干呀!再不干上,你就猪败[二]!” 一直忙到太阳没了劲的时候,三人总算忙定了猪种的配窝大事。刚歇下手,骆二爹和封三爷就忙不迭往旱烟锅里塞旱烟,一溜边蹲在墙根“吧嗒,吧嗒”狠劲抽了起来。骆二爹吐一口浓浓的白烟,道:“日马的,今天忙瓤[三]了!”封三爷吐完一口烟,也说:“猪败!今天我也瓤透啦”骆二爹啐道:“你才多大?浑身是劲,你的老巴子还吃着奶呢,你───────────&&&&&&&&&&&&&&&&&&&& [一]& 连云港地区口语:老妇女。[二]& 连云港地区口语:倒霉,不争气,“没用东西”等意思。[三]& 连云港地区口语:累。也喊瓤?”姜二娘从水缸里舀了半盆水,端到他俩跟前,说道:“扶猪的手,不洗就抓烟丝,急猴猴,也不嫌骚熏呀?” 封三爷哈哈笑道:“二爹爹不嫌骚,我还怕骚?”&三个多月后,整整忙了两个通宵带三个白天,老母猪共下了8只猪崽。看着小猪崽趴在老母猪奶头上,挤挤嚷嚷吮着奶,封三爷和姜二娘总算透了口气。封三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看着姜二娘不紧不慢的纳着鞋底。小养猪场里里外外的活儿,他俩人配合得很顺当。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猪仔们“见风长”,给它们分了窝后,十二间猪圈只剩下最西头一间空着,留给三爷值夜班睡。姜二娘为了让三爷夜里睡得暖和,隔四、五天,她就换一次干麦草,铺在上面的芦席,只要出太阳,二娘就会拖出去晒。秋风吹干豆荚的那几天,封三爷因忙着收自留田的大豆,白天常不在猪场。猪场里的事,二娘主动担待了许多。傍晚,封三爷来猪场换班时,总会带两块热炕饼,以示慰劳二娘。姜二娘家自留田里的大豆,姜二爷没要她伸过一次手,自己一个人没两天全忙定。这天下午,封三爷把晒在自家门前土场上的豆子,收拢起来,装进堂屋门边的泥瓮,进了烧锅屋,拿了两块圆炕饼,忙着去猪场。到了养猪场,见姜二娘蹲在老母猪身后,正盯着猪屁股看,问了句“老母猪有动静了没?”,便从怀里拿出圆炕饼,递给了她,说:“喏,还热着呢,你吃快吧!吃了你就回家吧。”见二娘肩上沾着一块墙灰,他伸手替她拍了拍。 姜二娘吃饼时,三爷一口气挑了四、五担水,装满了大水缸。卸下担桶时,他觉得自己还没怎么累,看天还没黑定,见姜二娘也还没走,就对她说:“姜二媳妇,趁天还亮,把猪圈冲洗下?……明早你晚点来,让你二爷,多捂会儿腿!” 二娘劈声笑道:“嗨!老子了,还捂啥腿?三爷不累,咱就洗呗!”三爷又担起水桶,转身去水塘挑水。二娘卷着裤腿,一间舍,一间舍挪着猪仔,一盆水,一盆水泼着。三爷担水回来,放下担桶,没歇手,抄起一把大扫帚刷起被水冲湿的猪粪。二娘泼一间,三爷跟着扫一间。猪舍里泼水声“哗哗哗”,刷地声“唰唰唰”。……三爷埋头一间接一间扫,他刚扫到自己歇夜旁的猪舍,身后忽然传来“哐啷啷!”滚响一片,紧接着听见二娘劈炸一声大叫:“哎哟,我的妈呀!”三爷猛急回头,看见二娘趴在地下“妈呀!爹哎!”叫着不停。她硕大的屁股,像倒扣着的空笆斗,晃晃颠颠,一条腿勾在半空中,挣着、踢着;满身趴在粪液上,肉厚的手掌全插在猪粪液里,使不上力,头正巧搁在泼水的小木盆上,任由半边脸搁在小木盆口,动弹不得。恰巧一只母猪崽子蹿出栅栏,三爷顾不得去捉,飞身一弛,又顾不得一地的粪液,一屁股滑到了二娘腰边,“咣当”靠了上去,一只手插进她肉唧唧的腰下,另只手满满拢住她的腰和胸,晃晃往上一提,曲起自己一条腿,让她满胸垫稳,像石碾子一样稳。二娘觉得自己的胸骤然悬空,忽又坠下,她虽跌楞了,却感到了“劈呀叽”猛地弹压,压得她满胸涌涨如潮。待娘趴稳,三爷才从她胸下抽出沾满稀粪液的手,在地上一阵翻擦。原来,天色虽已渐黑,但刚才两人只顾埋头冲洗,没顾上点亮马灯。二娘端着大半木盆水,泼地时,一不留神,踩巧了脚下一滩猪粪,滑了个“狗吃屎”,幸亏脸垫着了木盆,才没“吃”着;她的胸口虽然湿透了,好在半边脸枕在木盆里,头和脸没脏着。&& &&&三爷拢着二娘翻过身,搂稳她的背,让她慢慢站起来,扶着她走到自己歇夜的地铺上,让她坐稳;他跨开两腿,迎面立在她的对面,躬下腰,双手上下拢抱着她腰和背,一面让她缓缓往下躺,一面心疼啧啧的,问她道:“你咋不朝地上瞧瞧?专拣着猪屎踩?”二娘软软地躺在芦席上,只顾“哼哼”喊着疼。三爷听着心疼,却没好气的,又嗤她,道:“喊啥?还不快把外面的屎褂子脱了?……再不脱,里面的小褂也臭啦!”说着,他替她顺了顺腿。二娘被三爷摆弄的好受了不少,听他一提醒,这才想起刚才是满趴在稀屎液里。她忙解开小褂衫的纽襻。没料到,她半扇衣襟还没全掀开,胸前就蹦出了两大坨白脱脱的亮光。──她忘光了自己的胸前,早就只剩一层单布小褂衫了。又一只母猪崽子蹿进栅栏来,三爷回头去撵,却撞见二娘胸上的两大坨白光,还有上面颤抖抖的尖尖儿。他慌了神,忙吼道:“你咋只穿着一层小襟褂?嗨!这不猪败吗?辱死人!”慌乱中,他没来得及多想,向两大坨白光扑过去,慌急中,左晃右滑,他奋力张开两只大手才捂住,……一闭眼,骂道:“这不是猪败嘛?还不快遮起来,让人见了,辱煞人!……我都替你死臊!”骂着,骂着,他两腿一滑,跪曲了下去,趴下身子,想替她多遮挡些白光,和四敞八开的耀白丘壑。 二娘胸上的尖尖儿惊起一阵麻酥痒,像触电一样兀突,惊惊勃勃,一直麻到手指脚尖;先前,她还哼着、喊着,这会儿,哭唧唧的眼睛,早已眯成了一条线,笑弯弯的,任阵阵惊勃麻酥,往身子各处撞荡。& 三爷的两只大手,早捂实了她胸口的两大坨白光,捂得二娘尖尖儿越发钻心痒,一股奇妙的热流,不断涌向小肚子;她瘫在三爷歇夜的地铺上,仿佛躺在着火的芦席上,却不觉得烫;她通身酥软,像抽了脊椎骨的蛇,两条腿冷不丁还会抖动一下;两只手臂软软的耷在席子上,任由胸口两坨白光,在三爷的手指缝里不听话地游挤着。…… 三爷刚捂住了这片,又滑出了那片,两只大手如同浮在云彩上;他忙的心慌意乱,全没了攥公猪尾巴时的昂扬气轩,两条腿怎么搁,也搁不顺畅,总被什么别着劲。他抽出一只手,刚要去挪,却被二娘抬手捉住,她压不住期盼,娓娓呻吟:“他,……三爷……呐!……”口气颤婉,尽是哼欢。 一阵野风吹开猪圈栅栏,隔壁猪舍响起一阵“嗯哼,嗯哼”猪哼声。二娘早把湿小褂,摔在一边,举着光滑滑的手臂,拢着三爷石头般硬的屁股,张开手掌抠着、掐着;她半抿着嘴“丝丝”吸气,“呵呵”喘气,两只瞪得像小牯牛眼似的眼珠,越过猪圈的矮墙,直勾勾的,死盯着树梢上的半个月亮,…… &三爷的两只粗臂,像二截木桩似的,重重地撑在地铺上,宽厚的手掌压陷了一片芦席,手指锥进了芦席的隙缝;他昂胸挺脖,驾着头,了看猪圈外的星空,张着厚厚的嘴唇“啊呜啊呜”的,像在吞噬着空中的什么,……还沾着稀猪粪的两只大脚巴,把身子下的芦席,踹出了窟窿。斜靠在墙根的马灯,翻在地上,煤油淌了出来。东头猪圈,时不时传来“嗯哼,嗯哼”几声猪哼。…… 又一阵风吹来,空气里泛起一股微微的猪腥味。树梢上,月儿的不远处,有几颗闪星,不时眨巴几下;矮墙外,早已洒满了银色的月光。三爷提溜着二娘的湿小褂,在空中用力甩了甩,对二娘娓声关照道:“天收凉了,小襟褂还是披上,莫冻哟!”他娓软的口气,全没了平日赶大车的那股子英武劲儿了,尽是一股脑的呵腔呵调,暖肺钻心。 二娘一手扶着三爷的肩头,一手掸掉他胸堂上的几根干麦草,也关照他,道:“夜里盖好!莫冻着哦!”银银的月光下,一丝儿风也没了,月地里,弥漫着谧静。二娘一转身,伴着猪崽的嗯哼声,走出了猪圈。看着她晃晃的背影,三爷追上几步,喊了声:“二娘!”二娘闻声,以为三爷还有话要关照,忙转回过身子来,她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尽,细缝眼又睁得像小牯牛眼似的,亮汪汪地盯着三爷。“刚才,没压重你吧?”三爷的音腔,依旧娓娓。二娘一抿嘴,吃吃笑道:“没哩!还没觉着你分量哩!嘿嘿!……” “那,……快活么?” “嗯?……”二娘诧了一诧,随即半睁半闭着眼,答道:“快活哩!”脸上挂满了回味无穷的神色。“咋快活?”三爷也意犹未尽。二娘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洁洁的月亮,媚咪着眼,反问道:“嗯?咋快活?……”随即又饧着眼,笑道:“就是快活呗!……像,……悖∠裆显铝辽希  “咋?!上月亮上?”三爷纳罕问道。二娘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睐笑着,道:“嗨!倒头鬼的,小鸠子[一]都生了仨,还没今晚这样快活过哩!悖≌嫦裆狭嗽铝辽狭耍 彼&& 三爷胸膛,重重拍了一巴掌,扭身走了。 &&&───────[一] 连云港地区方言:小孩子。三爷一只手扶在猪圈的矮墙上,眷眷地看着二娘晃晃摇摇的背影,月光里,她小襟褂的开衩,一掀一落。……天上,一片薄云飘上了月亮,像汉白玉笔洗里的一洗飘墨淡迹。 &小猪场的日子,似乎比从前显得快了许多。猪崽们长得滚圆滚圆,早已断了奶,它们舔干净食槽后,挤在墙根嗯嗯哼哼。秋色又深了些,天稍渐凉。二娘从家里拿了一条破了几个洞的旧线毯,铺在三爷歇夜的那间猪舍的芦席地铺上。天短夜长,猪圈里碎碎拉拉的拾掇事儿,还没忙停当,暮色早已落定。三爷晚饭后,准时来换二娘值夜,他总也没忘记给二娘带两块园炕饼,也总非要看着她吃完,才肯放她回家。这天,最后一缕落霞未尽,三爷蹲在近处,看着二娘嚼噎着面饼。一阵风来,吹掀了二娘小褂的前襟衩,她顺手揶了揶,手没来得及放下,却给三爷按住了,他压着气息,娓声细颤地问道:“吃完了饼,咱俩再……上一回月亮上?行不?”昏暗中,二娘停住了嚼,含着一口饼,腻哒哒的,应道:“嗯!”口气黏黏顺顺,像从鼻孔深处挤出来的细腻,她一边答应,一边把圆饼塞进嘴里。 三爷忙不迭说:“细细嚼,细细嚼,!不忙,不忙!”说着,转身把铺在芦席上的旧线毯拎了起来,凌空抖抖,重新铺铺好。 天色实在太暗,三爷又去点马灯,划火柴时,见二娘已躺下,衣襟半开,他忙关切道:“小褂盖好,快盖好,莫冻着!”他转过身,把马灯的火焰,拧得一点点小。忙妥了后,一转身,见二娘的屁股,正压着线毯的半个破洞,他便半蹲着,伸手搂住她的身子,另只手拉出毯子的破洞,轻声问道:“舒躺了吗?”“嗯,舒躺了。”谧静的夜,没月亮,却有星烁;猪圈外,一丝儿风也没有。“上了吗?”“上哪?……” “嗯?……上月亮上呀!” “哦,哦,……就要上啦,……嗯,嗯!上啦,……上月亮上啦!……上,上啦!哦……哟!娘呀!……”猪圈里,“哦哦……丝丝!”在回荡,干麦草沙沙作响,马灯火苗跳跳闪。东头猪舍的“嗯嗯哼哼”哼声,朝水塘边飘去,远远听,像猪崽们挤着抢吃。……& &晚饭后,连长夏二爷想起自家的糠囤,昨天就见底了。他喝尽碗里最后一口玉米糊粥,掰了半块圆炕饼,站起身,对女人说:“我去猪场借点糠,再不借,咱家的小猪没食了!”说罢,他拎了只化肥袋,嚼着炕饼,朝村口走去。 天上没有月亮,星星却还不少。机耕路上,断断续续的莹亮,是汪着水的车辙。夏二爷借着星烁,专挑暗处走,见亮就绕;走完机耕路,拐进猪场的岔路上,最后一角炕饼也嚼完了。借着星光,夏二爷刚摸到封三爷歇夜的那间猪舍门口,矮墙里,暗觑觑的马灯光里,芦席地铺上的一幕,把他骇的活像拖拉机突然“噗吐”一声,没了油似的,骤然不能动弹。马灯的火苗突然蹿蹿一跳。一阵风飘进猪舍,泛起微微的腥气。夏二爷站在猪舍门口,一动不动,“啊”着的大嘴,没来得及咽尽最后一口饼沫,他的老眼珠子,鼓得像牛蛙眼。……封三爷吐尽最后一口喘气,一回头,看见夏二爷像根木桩似的立在门口,他一躬身,“嗖”地跳起来,顺手掀起破线毯的一角,朝二娘大腿上撂过去,转过身,朝着门口,呸道:“这不倒头鬼么?你……你?!……”见夏二爷的牛蛙眼,还死楞楞地盯着地铺,他狠声恶气地喝斥道:“你!你啥时候,就站在这里啦?咋没一点声响动静?……你想唬死人啊!” &夏二爷一回神,咽下最后一口饼沫,又伸一伸脖子,空咽了一口喉咙,反问道:“问我啥时就在?……哼!从头到尾,我都在!”又讥道:“嘿!你裤子咋穿一条腿?!”见封三爷忙着套裤筒,夏二爷一伸脖子,不急不慢的,啐道:“有这样说瞎话的?……上月亮上?……这漆黑的天,哪来月亮?……大白天说瞎话!……叱!漆黑天说大白话嘛!”“啊呀呀,呀!这不猪败吗?!……你全看见啦!日妈的,辱死人啦!”三爷跺脚甩手,不迭声呸着骂着。 夏二爷冷笑一声,道:“我全看见了?……还晓得辱死人?哼!这才啥时候?‘一打三反’还没完,你们倒干了起来?……快活吧?昏了头!”不等三爷开口说话,他又喝道:“今夜。你们都不许回家,等着!等明早小分队长来带你们!”封三爷满不在乎地答道:“等就等!”然而二娘却早已不知了去向。 第二天早上,太阳老高后,石憬福来到猪场,对封三爷说:“三爷,还是去养牛房谈吧。”二娘正在端水冲地。三爷娓声对她说:“冲两桶,就歇了,缸里的水,我回来挑!”二娘没答话,只顾低着头,一盆一盆水冲着地。打麦场边的养牛房里,三爷说了一阵后,连抽了几锅熏鼻的老旱烟,又接着说,一处不拉娓娓地说。……石憬福仔仔细细地问着,他时不时推一下鼻梁上的白框眼镜。樊一甫坐在大炕上,不声不响,记着、写着。夏二爷在一旁,不时凑着身子,查看一眼有漏记的没有。&几天后,东大河水利工程开挖了。封三爷推着满满十三锹大泥的独轮小车,昂昂着头,一车接着一车推,推到河坡上,望着连片是麦田,车把掀过肩头高,大吼一声:“走噢!”连队领导经过一番研究,安排邝宝诚和金鸿鹏,去接管猪圈。研究时,指导员担心知青养猪,没经验。夏二爷想起李德魁老婆,磕着旱烟杆,说:“死鬼李德魁媳妇懂养猪,让她来配合知青,算她10分工。”&&&&&四&&& &养猪场每天的活儿,就是喂猪食和扫猪圈,不像田间管理,没完没了的干不完。扫完猪圈,邝宝诚有时会吹一阵口琴。逢到他吹口琴,猪仔们全都匐在墙根,像听得懂似的安安静静。 初秋,一天下午,阳光煌灿,李德魁二女儿秀珠,推着装了半化肥袋稻谷的独轮车,顺道来到猪场,找她妈妈拿钱,要去碾米。邝宝诚正吹着印尼民歌《啊哟,妈妈》,合着节拍,得意地颠着腿,一转身,看见秀珠立在矮墙边,捂着嘴听得入神;他一面吹着口琴,一面朝她点点头。邝宝诚口琴吹的得意,头点得潇洒,倒让秀珠飞红了脸,躲也不是,走也不是;他见她亮着大眼,莹汪盼顾,就停住吹,说道:“小秀子,我教你吹口琴!” 李秀珠倚着矮墙,咬着手指头,摇摇头。恰巧,金鸿鹏走过来,见秀珠脸上飞红未尽,便谄谑一笑,撩她道:“嘿!秀子,摇头不说话,成哑巴啦?”李秀珠见金鸿鹏只穿一件汗背心,轻轻白了一眼,嗔道:“你火烧心!” 转身拎起独轮车把手,腰一直,推车出了猪场。金鸿鹏笑着,对邝宝诚说:“这丫头凶噢,不好弄!”那时候,男、女知青之间,已有互相暗生情愫的涌潮了。邝宝诚自然明白金鸿鹏话的意思,便也笑道:“钓鱼,你最有经验!”&24连最东边的条田,与河东公社隔着一条河,界河上有个渡口,是无人渡。两岸渡口的河堤边,都有一棵老柳树;离树二三米处,立着一根木桩,露出地面半人多高,一根小手指头粗细的长钢绳,拴扣在两岸的木桩上。河边泊着一条木船,用一根粗麻绳,锚住岸边的木桩。两岸的人渡河时,都须解下锚绳,站在船上,拉住横跨在河上的钢绳,连船带人一把一把拉过河;倘若船靠岸,岸上并没有人等着渡河,而对岸却又来了要渡河的人,那只能耐心等待泊着空船的对岸,再出现渡河人,把船拉过河来。 秀珠有个舅舅,名叫邱铁根,是河东公社兽医站的兽医。24连到河东公社,比去团部,要近好多路。因有这层关系,但凡猪场出现猪崽生病,邝宝诚一般都是去河东,就近找邱兽医。猪场一只母猪,拉黄稀屎,有几天了,老不见好转。这天,邝宝诚一早就去河西找邱兽医买庆大霉素去。他到了渡口边,见渡船已在对岸,渡河的人正陆续上岸,隐约看见秀珠穿一件方格衬衣,手臂上套着蓝布护袖,挎着一只篮子也在其中。邝宝诚遥遥看见对岸的渡船,已经锚在岸边木桩上了,便大声朝着对岸喊秀珠,想叫她把船再拉回来,再渡河;但一转眼,秀珠已经走下河堤,他连忙又大喊了两声“小秀子,小秀子!”,就踮着脚,立在老柳树下,伸长脖子,眺望对岸的河堤。然而他始终没见她的踪影再出现,只看见远处的太阳,在地平线上欲跳欲粘。 天近傍晌,邝宝诚才赶到河东公社的兽医站,他没想到秀珠也在,便问她:“刚才我在渡口喊你,你没听见?”又说:“我等了半个小时,河东才有人来。”秀珠记起在河东岸边,是没看见有人在等着渡河,便媚妍一笑,道:“你蚊子哼哼,隔着河,谁听得见!”她的口气,全没了听邝宝诚吹口琴时,捂嘴咬手的害羞样儿了。邝宝诚每次来兽医站找邱铁根,办完事后,总要叫他一同去街上的小饭馆吃午饭。他买好了庆大霉素,对秀珠说:“走,和你舅舅一道,我们三人去饭馆吃饭。”秀珠一点没忸怩,大大方方跟了去。进了小饭馆,邝宝诚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对秀珠和邱铁根说:“来,洗洗手。”三人依次洗好手。秀珠在蓝布护袖上擦了擦手。邝宝诚掏出手帕一边擦手,一边坐下。邱铁根刚坐下,抬手按住鼻翼“哧,哧”擤了两响,手指随即在桌子边沓了沓。秀珠见了,忙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边,睨笑嗔道:“舅舅真邋遢!” 邝宝诚觉得秀珠举止说话,不像在连队时那般拘泥,便脱口取笑她,道:“哟!你倒管起舅舅来了,将来出了门,你也敢管老婆婆?”秀珠霎时飞红了脸,一扭身,看着门外,嗔道:“尽不说正经话!”&午饭后,邝宝诚和秀珠回24连。天气热闷,路边蜻蜓飞舞,翅膀闪动,玉米地里原先的鸟音不知不觉隐没了。邝宝诚脱去外衣,拿在手上挥悠。秀珠睨他一眼,抿笑嗤道:“火烧心!”阳光下,她短辫齐肩,一挺腰,挎着篮子,越显得腰细臀晃。邝宝诚跟在她后面,一不留神,“呀!”地叫一声。秀珠回头看见他一脚滑下了田埂,抿着笑,问:“地里黄狼咬着了?”她停下来,让他走到前面。邝宝诚跟紧几步,并肩走在她的身旁,没话找话,问道:“说你将来也敢管老婆婆,怎么不是正经话?” 秀珠又满脸涨红,把空篮子朝他肩头一磕:“你尽瞎说胡话!”一时,起了风,越刮越紧,转眼滚云一层厚过一层,像要塌下来一般;没一刻,天就暗了下来,村庄和田野像被灰布包裹起来。秀珠抬头一看,说:“要下雨了!快跑!”两人喘嘘之中往渡口跑去,老柳树虽渐渐看见,但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村庄和连片的玉米地转眼灰蒙一片,败叶飘落飞翻,老柳树身影也模糊了。邝宝诚跑在前面,不时仰头看一眼滚云,回头要拉一把紧随的秀珠。她咯咯笑着,摇摇手。…… 邝宝诚跑得太急,刹不住脚步,撞在老柳树上,他“啊呀”大叫一声,猛一转身,背靠着树干,大口喘气。秀珠紧跟在他身后,扑个满怀。他稳住她刹不住的脚步,脸已擦过了她的耳际。……秀珠的小褂贴紧身体,宽大的裤脚,被风吹得哔哔猎响;她的身子也不知是冷,还是怕打雷,“NN瑟瑟”颤着不停,她不自主地往邝宝诚又移近了些。他悬着手臂,半搂着她的肩头,问道:“呀!你湿透了呀,冷吧?” 秀珠吃吃笑道:“不碍事,不碍事的!”雨树下,她笑得牙颤。邝宝诚低头看她眼睫上挂着水珠,晶莹欲滴,微微感觉到了挤偎的温度。……旷野里,风声猎猎,犹马嘶呐喊。滂沱大雨,像万千莹线,密密闪闪。忽然,一道亮闪划破黑云,秀珠大叫一声,一头撞进邝宝诚的胸膛。…… 邝宝诚知道闪电时,绝对不能靠在树下,可四下无一处避雨;他两手扳住秀珠的肩头,一用力,脚下一转,两人猛地原地转了180度。他让她背靠树干,自己的两只手臂牢牢撑在树干上,用身子替她挡着雨水。…… 好在一阵滚雷之后,乌黑的团云,渐渐散开,界河两岸茫茫雨雾,像纱幔,风卷飘移,树枝和庄稼被雨水冲刷得欲坠欲弯。秀珠又靠紧了些宝诚。他见她垂睫抿唇,问她道:“还冷吗?”“嗯,……不,不冷了。” “你身子千万不要靠到树干上!”“嗯,……” &风裹着雨,越过田野,踩过界河,雨水啄着河水,像猛烈的啜吮。秀珠宽大的裤筒,被风吹得“哗喇喇”乱响,她半倚半靠在邝宝诚和老柳树之间,垂着脸,盯着河中噗跳跳的水泡出神,突兀说道:“你说过的,……” 邝宝诚听得诧然,愕问:“我说过什么?”“你说过,……教我吹口琴的!……不许赖!”她脚下一滑,脸撞在他的胸上。他平生第一次闻到脂肤腻香,淡淡的像雾中的栀子花香。邝宝诚回到养猪场,把庆大霉素交给金鸿鹏,说了句:“浑身湿透了!”就匆匆回宿舍去换衣裳。晚上,邝宝诚大致和我说了他淋雨的狼狈,和意外的兴奋。他告诉我,秀珠去河西,是去请她舅舅第二天来她家吃饭的。原来,李德魁上吊后,留下四个女儿。秀珠的妈妈觉得,明天是李德魁的50岁冥寿,家里没有一个男人,压不住阴气,就让秀珠去喊舅舅来,助助阳气。我见邝宝诚面带嗟惜之色,便和他玩笑道:“你想倒插门?”邝宝诚听了,倒豁然说了句:“我是看透了,反正知青是孑然一身!”那时候,我们来农村已近两年,大家都明白了“倒插门”就是入赘的意思。当然,我也明白,邝宝诚一直就蛮喜欢秀珠的。我们24连近60几位知青中,女生只有八位,男、女生比例,悬殊太大。去年试种水稻,因赶季节,营部临时抽调28连的十几位女知青,来帮忙拔秧,引得我们24连的男知青,雀跃了几天。有几位男生,硬是特地换穿上了“的确凉”衬衫,也不怕插秧时泥溅弄脏!──掩不住兴奋的“困难”劲,实在令人喷饭!其实那些28连的女知青,容貌和我们24连的女知青差不多,也是没啥可圈可点的,难以描述。&那些日子,我每天疲劳之余,消遣时光的内容,多是看些身边的旧书,如:普希金的《欧根.奥涅金》,屠格涅夫的《罗亭》、《猎人笔记》,和一本缺页少字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等等,没事就看过来,看过去;再就是写写家信,晚上,多是与“猫子”夜侃为主。我不大会去别的宿舍串门,女生宿舍更是从不越雷池半步,不知何故,我几乎没和她们说过什么话。也因此,我渐渐落了个“看不起人”的罪名。但我却有种莫名的洒然感:见不少男生寻着机会造访女生宿舍,或云集、或川流,看他们情愫潮涌,我俨然闲云野鹤;然而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我常会怂恿别人莫误良缘,热衷撺掇他人勇坠爱河。小兵的老房东李德保,是秀珠的爸爸李德魁的四弟。李德保的女儿秀香,刚满16岁就参加劳动了。她虽按六分工核定,可她下田整枝打叉,插秧,摘棉花,全不比“10分工”们差;连挖排水沟,这样的力气活,城里来的十、七八岁的男知青,眼睛稍稍打个岔,立马就落后她一大截去了。男知青们下地干活,都喜欢凑着李秀香。其实队里女知青有的是,虽没啥可描述性,毕竟还是知青,但男知青们没法不喜好凑着秀香,撩引她,搭讪一句、二句也是开心。众知青中,小兵一向手脚快,干活麻利,田间管理,锄草,整枝打杈都是遥遥领先。秀香常会暗暗跟在小兵后面,不松劲。每逢这类暗中追赶,金鸿鹏最灵敏,必会戳戳小兵,笑道:“二妹子瞅上你了。”我也跟着打诨谑笑小兵,道:“秀香要钓你鱼了[一] !”小兵总呵呵笑道:“我才不想在东海边扎根呢!”&秀香的身段,不用妆,直接就可以上台扮“喜儿” ──她自己心里也明白,但她不想。连队“文艺宣传队”排《白毛女》时,石憬福成心想让她演,拿着谱子要教她唱。秀香连忙两手摇个不停,说:“不识字哩!”──────[一] 男、女生之间主动搭讪、示爱,叫做“钓鱼”。乡里人说,眼大唬人,眼小钩人,不大不小,迷人。秀香的眼睛,正好不大不小。她的肤子还白,风吹日晒,还是白。秋天的一天,在打麦场上晒麦粒,翻晒过一遍后,大家蹲在房子高的草堆根歇着晒太阳,女人纳鞋底,男人抽旱烟;知青们东答一句,西讪一句。金鸿鹏一本正经地对秀香说:“冬天过年,我带你去南京玩!”秀香饧着不大不小的眼珠,嗔道:“不做那个梦!” &猫子见金鸿鹏自讨没趣,吃了闭门羹,笑嗤他:“看你再做白日梦!”一次,我和猫子走在灌溉渠上,远远看见秀香走在前面,直挺着腰,两手拎着独轮车的车把,推着大半化肥袋的稻谷,去磨坊碾米,脑后两条大辫子,顺着她笔直的后背,合着微风里的柳枝,左右划摆。……冷不防,猫子猛击我肩头一拳,奋然感叹道:“自然美哦!” 我趁机怂恿他,道:“一张白纸,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哎!”猫子随即反唇相讥,问道:“你怎么不画?!”我和猫子无话不说,常会为一句只有我俩明白意思的话,止不住狂笑一气。譬如:看见金鸿鹏一有机会,就会钻进女生宿舍,讲故事给众女生听,猫子便会冷冷嗤他:“‘蓝皮阿五’又去吃豆腐了!”他还会假充先哲的口气,阴阳怪气道:“成天往女生宿舍钻,早晚出事!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好事!”那时候,我和猫子都知道鲁迅《明天》里的“蓝皮阿五”非要替寡妇单四嫂子抱生病的儿子,弄得她胸口一条热的一节。“蓝皮阿五”是我私下替金鸿鹏起的绰号,所以猫子一句“又去吃豆腐了!”会让我俩一次又一次笑得前合后仰。但凡被邝宝诚看见,他总会骂我和猫子:“你们又犯神经病了!”反笑我俩怪异。樊一甫若在,他还是既不笑,也不骂,也会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蓝皮阿五”弄热单四嫂子胸一节。兵团刚组建时,连长夏二爷觉得樊一甫写一手硬朗的钢笔字,二十岁出头了,比其他知青牢靠,又没有“沾亲带故”的嫌疑,年终分红,没麻烦,“一打三反”之前,就让他当出纳会计了。樊一甫当会计,无需下地劳动,也就没凑近村姑的机会。但他每听到男知青们说笑起村姑“自然美”时,还是笑一、二笑的。笑时,也还是绽的快、收的慢,不朝任何人看一眼,始终低着脸。&邝宝诚从河东买庆大霉素回来的那天,有些兴奋。晚饭后,他邀我拉小提琴和他吹口琴合奏;他掀起枕头拿口琴时,才想起口琴还搁在养猪工作服大褂的口袋里。他让我等他一会,自己匆匆去了猪场。 屋外,星烁满天,斜月凌空。打麦场上,黑黝黝的草堆,像巨兽怪影,几头没穿鼻子的小牛犊,擦着草堆,时不时‘哞哞’几声叫。月光泻下地边几棵老槐树的一片枝影,微风里,影随枝动。水塘边芦苇摇拽作响。邝宝诚捡着小路,往猪场走去。他走过棉花地,绕过水塘,刚拐进猪场,就听见西头传来猪哼声。他纳闷自问:猪没喂饱?他脚下紧了几步,猪哼哼声,越来越响。……突然“轰隆”一声响,从堆放饲料的那间猪圈传出来,像是什么东西倒了。邝宝诚心一悬:狗来吃饲料?……他快步走过去,借着月光,看见一人背对着木栏门,捏着一只土陶碗,弯腰伏在糠囤边,背着月光,往化肥袋子里,一勺一勺舀着糠。“什么人?!”邝宝诚吼了一声。 “啊……啊!是我,是我!我家的猪没糠了,我来借袋糠。”这人的话音还没落尽,邝宝诚就后悔了,他听出了是指导员的声音。稻糠就是钱,不打招呼到养猪场来扒糠,还是在夜晚,是什么性质,再明白不过了。然而此刻,邝宝诚不觉得指导员是在偷糠,倒像是自己偷看了他的秘密。&我独自在宿舍里拉了一段《欢乐》,又拉了《新疆之春》。忽然,肚子一阵疼,忙扯了手纸直奔茅房。完事后,我回到宿舍,见邝宝诚靠着被子发呆。他见了我,“嗖”的坐了起来,关上房门,讲了刚才猪场的尴尬一幕。我见他满脸愁绪,不禁也替他袭上一丝不安,但也只好安慰他:“烦也没用,大不了不让你养猪,看淡些!到此为止算了!”又叮嘱他,千万不要再和别人说了。好在之后的几天,始终也没听到什么。&没多久,建设兵团开展批判“家族主义”,要求各连队把总账会计和出纳会计分开。连长夏二爷和指导员问樊一甫,哪位知青适合当总账会计?樊一甫和邝宝诚同宿舍,便立即推荐了他。没等夏二爷说话,指导员立即同意赞成,顺势就说:“让小二替小邝去养猪。”晚上,邝宝诚满脸疑惑的悄悄问我:“总账和出纳分开了,指导员以后会不会?……”没等他说完,我立即就说:“反正你是总账会计,又不管现金,没必要担心!”&“小二”虽是和我们同一天来到农场的知青,但他不是我们四中的同学。按他自己的说法:“我小学还没毕业,就来插队了!”他的个头,比小兵还矮,大家一直叫他:小二。来农场第一年的冬天,小二因盲肠炎开刀,在农场医院住了一阵子。手术后,他嫌医院伙食太差,便偷着跑回连队来,要食堂替他做病号饭。那时候,农场医院的病房,有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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