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疲惫不堪的读音,走几步路都累,是什么病?

古代版;第91--108章
91、死地花 ...
我赶紧回头嘱咐:“妖女你小心点,这是条阶梯,莫要踩空了。”
“嗯,知道。”雨霖婞有些闷闷地在后面应着,看得出她极不情愿进这门
洞,可是迫于外面那些黑影的堵截,又不得不无奈为之。
我知道她此时因着中了毒,本就心气浮躁,加上也不知和花惜颜有怎样的
过往纠葛,处处要与花惜颜抬杠,眼见花惜颜头也不回地进到里面去,她自然是
一百个不愿意跟随进去。我想,若不是我在她身边,估计她早就和花惜颜打起来
我在心里叹口气,跟着便沿阶梯专心往下。
但见四周一团漆黑,我只能小心翼翼保持笔直的路线前进。其实我心里焦
急,生怕后面的东西追上来,但是我怀里抱着洛神,行动并不轻便,生怕踩错脚
从阶梯上跌下去,一时又不敢太快,这种感觉着实是堵得慌。
越往下,越是有种下地狱的感觉,一层又一层,仿佛没有止境似的,我忍
不住就开始数起阶梯的级数来。一...二...三...四....一个个叠加的数字在我
脑海里穿梭,我数过来数过去,却越发的心乱如麻,突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中:我不知道自己这是要随着脚下的阶梯往何处去。这阶梯下面,到底有甚么?
我琢磨了会,突然又想起了一个奇怪的事情,那就是从外面那九只黑影出
现,到我们进入这高台门洞的时间间隔来看,并不是很短暂,那些东西仿佛并不
焦急,行动不快也不慢,这其中多少有些慢慢围猎我们的意味在里面。
它们占据了锁链,堵住我们的去路,逼得我们退无可退,然后在这当头,
中央的高台却突然冒出一道门来。
这道门,明显是有人刻意打开的,毕竟这种机关你要指望它不被丵操纵就
能运作,那就是白日做梦,更何况,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我分明瞧见有个人影
闪了过去。
到底是谁躲在里面?
我越想越后怕,回头一看,身后一片漆黑,连那洞口的微光都瞧不见了,
只能看见不远处一双幽碧的眸子掩在黑暗中,仿佛两盏漂浮的绿色灯盏,正冷冷
地闪着光---我知道那是九尾在跟着我。倒是雨霖婞我却瞧她不见,不知道她此
时落后我多少,亦或者是,她已经走到我前面去了?
“妖女,你在哪里?”
我压着嗓子喊了几声,并没有人回答我,前面却隐隐约约现出一点淡淡的
火光来。雨霖婞身上没有照明的物事,应该不可能是她,我以为是花惜颜在前面
,可是那火光闪了闪,突然又消失了。
我不知道是火光被那人灭了,还是那人已经脱离了我的视线,心中焦急,
脚步一下子加快了。走得几步,谁知道突然脚下一顿,竟然没有预想中下一层阶
梯的存在。原本我一直保持着下台阶的步调,这会子台阶陡然终止,我一下子狠
狠地踏在了地上,那股反弹的力道惹得我差点跌了一跤,我赶忙稳住身形才算幸
抱洛神抱了太久,纵然她体重颇轻盈,那种长时间的压迫还是令我的手臂
又酸又麻,而方才这一晃,我的手彻底变得酸软无力起来,只得暂时将她放下,
靠在我怀里,自己也坐下来搓揉手臂缓和劲道。
我不知道洛神何时能醒过来,探手摸了摸她的身子,并没有先前那么冷,
好似在恢复中,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眼下的问题是,原本随我在一起的雨霖婞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四周一片
黑暗,我不能保证这种阶梯是笔直一路通到底的,也许有分支岔路,也许有各种
拐弯,这些都是我所不知道的,雨霖婞所走的道路和我偏离了也说不定。这种情
况我以前在墓里遇到过几次,我擦擦冷汗,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慌乱,要是我这会
子乱了阵脚,昏迷的洛神又该由谁来照顾?
忖到这,我不敢在这里多待,休息了一会,抱起洛神接着摸索着往里走。
脚下的地面变得有些倾斜起来,我感到我正在下一个弧度很缓的坡,紧接
着,脚下突然绕过一抹冰凉,竟然是踩在了水里。
所幸这水不深,刚到脚踝,淌过了水,我再次踏上了干燥的地面,
越往里,一种腐旧的气息便带着潮湿迎面而来,我觉得我正在陷入一个带
给我无限压迫的环境中,这种压力随着我不断地深入而越发明显。虽然我有夜视
眼,但是只能依稀辨出事物的轮廓,四周依旧是一片混沌,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
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体型巨大,边沿有突出,从其摸样轮廓来看好像是一
我看那东西轮廓有点狰狞,一时不敢看它。如果那真的是个鼎的话,这附
近或许是个颇为重要的地方了,因为鼎一直是作为一种祭祀的礼器出现的,对贵
族来说是庄严肃穆的象征,不会随随便便安放在某个无谓的角落里。
及至现在,我才发觉这个所谓的陵墓修建得毫无章法可循,它就像是一个
性格张狂,却又不失细腻的人的手笔。这样一个人,他不会按照常理来修建陵墓
,你走到这里,猜不到下一步会是怎样的光景,一般普通的陵墓套路,莫过于通
道,耳室,主殿,后殿,冥宫等,根据当地风水龙气走向而定,虽是千变万化,
但是仍旧不会跳出那个风水大框架。
而这个地方呢?这里的各种布局走向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我甚至觉得,
这座陵墓根本就不是某位身份尊崇之人的安眠场所,而不过是一个迷宫罢了。
这个迷宫里,不知道埋着怎样的秘密,而你一旦走进来,或许就会困死在
我很久没有进食,十分饥饿,身体亦是疲惫不堪,走几步就像踩在棉花上
,当下不得不停下来,摸索到一旁墙壁处坐下。洛神身体依旧是冰凉的,我抱了
她那么久,自己也是冻得快缩成一团,黑暗中,我摸了摸她的脸,她的呼吸趋向
平缓,好似没有多少苦楚,这才安心下来,将下巴埋在了她颈窝处。
她就在这里,在我怀里,即使四周一片黑暗,我还是觉得心底涌出些许暖
意来,不由得将她揉紧了一些。
突然,哗啦哗啦,我好像听到了一阵划水的声音。
我立刻警惕了起来,听那声音好像是有甚么人走过来了。
“妖女......是你么?”我不敢动,低低出声道:“还是花惜颜?”
依旧没有人回答我。
我望向我来时的路,那里本该有个积水地,现在那里混沌一片,没有任何
可疑的人。如果那里有个人的话,我这双眼还是能勉强看到其轮廓的。
莫非是我幻听了么?
而就在这时,我鼻息间突然闻到一种很奇怪的味道,有点像麝香,我心里
抖了抖,站起身来,一旁的九尾刷地一下也弹了起来,一下子跃到了墙壁上,低
低地嘶吼着。
那股麝香的味道越来越浓,紧接着我肩膀上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整个肩
膀像是被利齿给咬穿了,一种莫大的贯穿痛楚席卷而来。
我闷哼了一声,身体摇晃着,几乎直直地摔下去下去,慌乱中转过身,身
后却又甚么也没有。
我摸了摸我的肩膀,上面的衣料破了,用手一碰,可以明显地摸到上面被
咬的洞,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些锁链上蹲着的黑影来。四下看了看,紧接着便
听到一阵扭打的声音,好像是九尾已经从墙上跳下来,和一个黑影缠斗起来。
那个黑影站立起来的时候,轮廓很像个人,但是体型很小,所以看起来又
很像猴子,而且它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可以和九尾相提并论。
很快,我就觉得我的情况开始变糟,身体开始变得僵硬起来,一阵头晕目
眩,我这才知道我中毒了。
我摇摇晃晃地摸到洛神身边,想把她抱起来逃离,不过这都是徒劳。我哆
嗦索索地摸到了她的身子,她身体好像动了动,我以为她要醒了,叫了她几声,
却又没有反应。
这时候我才知道彻底的恐惧,这种恐惧没有边界,我知道我就要完了,脑
子里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喝了麻沸散一般,身体被麻醉了不能动,呈现出一种恍
整个人就像在一片冰冷的湖水里飘着,突然觉得很想哭,这种痛苦和被人
捅了几刀要害失血过多一般,我不过在等死罢了。
不知道为甚么,恍惚中,我觉得自己真的站在了湖水里,那湖水深沉,映
照着天上一轮惨淡的月,然后,我就看见了洛神。
她就站在湖水中央,在我面前,湖水刚好没过了她的腰。
她身旁开满了莲花,墨玉雕琢般的夜色下,那些莲鲜红似血,别有的妖娆
,水流静静地环绕着她,泛着妖异的红色。而她依旧是穿着平常的素白衣服,只
是上面点染了许多红梅,腰间更是红了一大片。
她望着我微笑,薄唇翕动,我听不到她说甚么,转而她身形晃了晃,在我
面前倒下去了,沉到了水中。
我低下头一看,手上竟然握着一把剑。
上面鲜红的液体,缓慢地滴下来,溶进了墨色的湖水里。
我这下彻底疯了。
我......我杀了她?
我,我杀了她!
92、火鼎 ...
我原本以为我这回死定了,直到渐渐感到了身体的存在,从头,到肩,手
,再到双脚,缓慢地恢复了知觉,我才知道我逃过一劫。
其实我并知晓其间过了多长时间,只是眼皮重得厉害,努力睁开了几次都
是徒劳,四周依旧是厚重的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那些黑暗似潮水般争相涌来,我整个人有种被封在石中的窒息感,瞧不清
,看不见,摸不着。
脑子里塞满了棉花,迷迷糊糊的,一时分不清楚自己是身处现实还是虚幻
,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纷纷杂杂的影象来回交叠,眼看着其中某些片段在我
面前变得清晰,我焦急地想去瞧清楚,却立刻又被一双无形的手给尽数抓住,然
后被紧紧锁进了匣子里。
我恨透了这种被动的遮掩,却又无能为力,心里抑郁得紧,索性不去管它
,试着动了动手指,那里麻麻的,仿佛有万千蚂蚁爬在上面嗜咬一般,这种感觉
简直比死还难受。
我犹然记得我被那黑乎乎像是猴子的东西咬了一口,跟着中了毒,那然
后......呢?
然后发生了甚么,我怎么一点也记不得了?
我现在头脑混乱,思维变得十分迟钝,回想了很久,紧接着脑海里某个片
段陡然一闪而过,突然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战栗从心底钻了出来。
冷月,湖水,血莲。
还有我手中的剑,剑上的血。
我像被人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一下子就清醒了,这场景我在昏迷前原是
看到过的,只是潜意识里我太过害怕,一时将它忘却了,这不料会子它又从黑暗
中霸道地冒了出来,要生生地磨折我。
不......不会的 。
不会,我不会伤害洛神的。
我怕得厉害,身体立刻就弹了起来,跟着身下一阵坚硬冰冷的触感传来,
撞得我全身都疼了起来,原来是我身子扑空,跌到了一旁地上。我双手撑地,勉
强直起了腰身,大口地喘着粗气,而那恐惧的感觉从头顶一直贯穿到脚底,挥之
不去,我恨不得扼住那梦魇的咽喉,要它闭嘴。
可是那种感觉太过真实,我真的无法分辨那是梦,还是现实。
“清漪......清漪......”正恍惚中,我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唤我,这声音
低而清浅,极是轻柔,却又带着些许颤抖,仿佛易碎的蝉翼。
听到这呼唤声,我一时有些发愣,紧接着黑暗中伸过来一双柔软的手,将
我揉进了对方冰凉的怀抱。
那人身上有着淡而清雅的香气,我知道这气息,只为她一人所有。
闻到这抹香气,我感到一种极致的欢喜,身体几乎都要抖了起来,努力地
睁开眼,面前依旧是一片昏暗,但是比起先前意识不清时那种黑暗要薄得多,至
少我可以依稀辨物,然后我就看见一个熟悉瘦削的轮廓驻在了我眼前。
“洛神!”
我疯了似地抱住她,手哆哆嗦嗦地摸上了她的脸,自她的眉,眼,鼻梁,
薄唇,一路往下,细细地感知她的存在。我生怕她不是真的,而只是我梦中的泡
影罢了,她并不说话,任凭我在她身上动作,等到我摸到她腰间一侧,我想起了
梦中她腰间那大片晕染开的鲜血,突然难以自抑地,捂住嘴,压着声音哭了出来
还好是梦,她毫发无伤,安稳地在我面前。
那只是个梦,我......我没有杀了她。
黑暗中两人都瞧不见对方的表情,我听见洛神低低叹了口气,这叹气声的
意味,好似是松了一口气。其间她动也不曾动,任凭我埋在她肩上,而我抱着她
,才发觉她身子真是单薄极了,彼时发病的她,全然没了往常的幽冷,不过是将
将要折了的空谷兰花。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含糊地说道:“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我梦见我
将你.......”
我哭,并不为心中有多难受,相反,是为心中那种突然而至的欢喜:我还
活着,醒过来能见到她,而我没有伤害她,这该是多大的恩赐。那个染血的噩梦
,即使它给我多么真实的感觉,终究是梦罢了,我不用再害怕,可以将它远远地
“你将我怎么了?”她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疲惫,应该是经历寒疾过后的不
“没事,就是个梦罢了,不用管它。”我故作轻松地说着,将这个话题跳
开,抬手摸上了我的肩头,那里现在只是隐隐作痛,还有点微微的痒,先前被咬
的小洞此时已经被凝结的血痂堵住了。我不由得奇怪我中了毒,怎么没有呈现雨
霖婞那样的症状?即使不死,没有经过拔毒,大抵也是个残废,怎会是我现在这
我正疑惑着,却听洛神突然道:“疼不疼?”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才知道她指的是我肩头的伤口,忙摇了摇头道
:“不疼。”说完,我的手往旁边下意识探了探,摸到了一旁地面,顿时感到沾
上了一些液体的物事,冰冰凉凉的,还有点粘稠,竟然是血。我皱了皱眉,再一
摸,却又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好像是甚么动物的尸体,我吓了一跳,接着
就看见旁边趴着一个黑影,从其轮廓来琢磨,分明便是先前那个袭击我的黑影,
想不到竟是死了。
我“啊”了一声,往洛神怀里钻了钻,惊魂甫定道:“是你杀了它?!”
怪不得我还好端端地活着,原来那东西已然死了,这么说是洛神在我晕倒时及时
醒了过来,救了我么?
“不是我做的。”洛神咳嗽了一下,哑声道:“我醒过来时,便发现你倒
在我身上,四周很黑,我看不见,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之后.....之后我检查
了一番,才发现你肩膀上的伤口,而咬你的东西那时候已然死了。”
“死了?”
怎会无缘无故死的?莫非是九尾将它杀死的?我环顾一下,见黑暗中亮着
两盏绿色灯盏,九尾就在不远处,貌似正在朝我的这个方向望过来。
“是你杀死那东西的,你忘了么?尸体上面还插着你的锦瑟。”
我闻言,一时大为惊异:“我......我做的?为甚么我都记不得了。”我
揉了揉眉心,一时觉得头疼得厉害,脑海里除了那个可怕的噩梦,真的甚么也没
有留下痕迹。
“记不得的事情就不要勉强去想,这样太辛苦。”洛神似安慰我般,轻声
道:“我帮你将毒血吸了些出来,也许你的体质异于常人,脉搏并不曾有异样,
我就打算在这等你醒来......”她声音虽是平静之极,其中却又透着一丝异样之
感,好似在努力压制着甚么。
我不知道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在黑暗中等待我苏醒,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道:“你一直在这等,等了多久,我到底睡了多久?”
她摸了摸我的脸,冰凉指尖突然顿了顿,转而轻轻一划,将我脸上兀自未
干的泪痕擦了擦,压低声音道:“没有多久。倒是你,却又哭些甚么?将脸哭花
了,幸好四周黑,我瞧不见,不然我就要嫌弃你了。”
我料不到她先前一本正经,说话沉静若水,这会子却又突然寻起我的开心
来,心里莫名的一阵欢喜,顿时将身上的伤痛和之前的危境抛到九霄云外,笑道
:“哎呀,你竟要嫌弃我,那我可怎么办?从今往后,我可再也不敢在你面前掉
眼泪了。”
我万分希望能看到她的表情,她此时是蹙眉,还是微笑,亦或者还是保持
着她一贯淡雅若风的平静?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的面容,这四周涌动的黑暗,
令我莫名的有些焦躁起来。
可是我说完这番话之后,良久,我都没听见她开口,她就寂静无声地坐在
我面前,我不由得有些心急,以为我说错了甚么话令她不开心,紧接着,我的手
上却多了些灼热的液体。
那些液体那般滚烫,几乎都要将我的手烫伤了。
她笑也无声,而哭,亦是无声。
先前我见她为我红过一次眼眶,不曾流泪,是以我并不知道她原是可以有
这么多眼泪的。
我更不知道,她的眼泪竟是这般滚烫。
我有些手足无措地去摸她的脸,触手湿润,当下急道:“洛神,怎…怎么
轮到你哭了?我惹你不开心了?”
她低吟一声,似是自嘲般笑笑,有点轻颤道:“没有,是我自己。我刚醒
过来的时候,伸手去抱你,探了探你的鼻息,却没有呼吸。第一次,我觉得害怕
,我以为你...以为你...一时间害怕到想哭,但是我忍着了,直到刚才,我才觉
得我无法忍住。以前我不知道眼泪是个甚么滋味,如今尝到了,觉得苦涩得很,
将死不过如此。”
我第一次见她流泪,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不由感激上天,所幸我这条命
还是在的,若是我死了,丢下她孤身一人,却又该怎么办?
黑暗中我感到她抬起了衣袖,估计是擦眼泪,之后才哑着嗓子,佯装命令
道:“你可要将今日的事忘了,不许记得我哭了,知道么?”
我伸出手,轻轻抱着她,听到这番话不觉有些好笑,有时候我觉得她不过
小孩子般心性,当下笑道:“姑娘家哭一哭,又有甚么干系?若是心里难过,又
不愿哭出来,憋着岂不是难受?”
洛神动了动手臂,将脸颊贴到我耳边,我能感到她呼出的气息温软,仿佛
微风:“因为我不能向人示弱。以前有一个人,我不愿向他低头,久而久之便学
会了忍耐,只要他出现,我即使受了再多苦楚,也断不会在他面前掉眼泪,久而
久之,我也就忘记世上原是还有眼泪这种东西存在的。”
她声音已然平静了下来,我闻言,有些愣住,想不到她会说到她以前的事
情,正想静心等她接着说,想不到在这时,四周突然光亮大盛,竟是中间黑暗中
突然冒出一大团火焰来,将我们吓了一跳。
先前一直处在黑暗中,此番突然变得亮堂起来,我的眼睛有些受不住,揉
了揉眼睛稍加缓和,转而连忙转头去瞧。火光肆虐中,周围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
楚,就见中央果然是放置了一个巨大的鼎,貌似青铜所铸,四面雕琢着四只古兽
的头颅,摸样煞是恐怖。
而那青铜大鼎里面大火肆虐,不时发出哔哔啵啵的燃烧声音,同时,我闻
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好像是某种油脂燃烧散发的味道。
93、聚首 ...
“怎么会烧起来的?”我被飘过来的浓烟呛了一下,捂住嘴咳嗽了声,便
转过脸去看洛神。先前一直在黑暗中盲目摸索,此番在光亮中再度瞧见她的容颜
,竟然令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的面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苍白,眼圈却因着方才流泪而泛起红来
。整个人带着大病初愈后的疲态,仿佛雨后的梨花,寂寂地挂在枝头,病弱得风
一吹便要自枝头跌落,唯独她那双墨玉般的眸子还是深沉如夜,从不屈服似地,
撑起那片幽邃的黑暗。
如果一个人有颜色,她拥有的颜色该是多么寡淡,多么寂寥---那是永远的
白,永远的黑。
我心中蓦地一酸,不由得伸手去揽住她的腰,她原本正蹙眉盯着那灼灼燃
烧的大鼎,见我靠过来,才轻声道:“怎地又要哭了?”
我擦了擦眼,哑声道:“没有,烟......烟熏的罢了,你身体现在好些了
么?还有没有觉得冷?”
她似笑非笑地望了我一眼,这才道:“我犯那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倒也习惯了,并不碍事。”说着,一手却扣住了我的肩膀,另一只手顺势掀开了
我的衣襟,想要看我肩头被咬穿的伤口。
我任由她动作,等了片刻,听到她淡淡地“嗯”了一声,好似是松了一口
气:“伤口的黑气已经散了许多,只要一段时间内不接触到水就没有大碍。”
我没说话,也用手摸了摸肩头处的小洞,发现现下那里已经结痂了,伤口
突起处摸上去有些僵硬,按理说应该会有疼痛,但是此时我竟然没有半分不适。
为甚么我感觉不到伤痛?我的身体,到底在发生甚么变化?
我心里略略琢磨了下,总觉得不是滋味,这时耳边又是一阵阵“哔哔啵啵
”的火星爆裂声传过来,惹得我越发的不安起来,忍不住抬眼去看那火焰正旺的
大鼎。因着肆虐燃烧的原因,大鼎四周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我本来饿得腿脚
发软,此时闻到这种味道,顿时觉得饱了似的,还直想吐。
“这气味好难闻,好像里面在烧某种油似的,难道这里面的东西还能自燃
洛神侧过脸去,深邃的目光落在那大鼎上许久,摇头道:“这地方阴冷潮
湿,火断然不会自己燃起来。”
她语调有些怪异,说话间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视了周围一番,好像是在找甚
么似的。我听得出她的话里头好似有些弦外之音:火不会自己燃起来,也就是说
,是有人使它燃起来的?
难道,这处地方除了我和洛神,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想到这,我背上陡然冒出了一层冷汗,忍不住就朝四周望了望。我发现这
处地方修葺得十分空旷,但见浓烟缭乱下,除了中央的大鼎外别无他物,而大鼎
四面雕铸的古兽头颅竟然都用透晶锁链锁了,一直延伸到天顶,远远看去,就像
锁链吊住了一个巨大的妖物一般。
如果真是有个人躲在我们附近,并且将这大鼎里的东西点燃了,那这个人
是谁?肯定不是花惜颜或者雨霖婞,要开玩笑吓人也没有这么无聊。
我越想越害怕,几乎忍不住就要说出自己的想法了,洛神眼角微微一挑,
对着我轻轻伸出一根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忙点点头,表示知晓了她的用意。不知道是不是感觉身边黑暗中多了一
个人,我感到十分不安,转过身走到不远处一具黝黑的尸体旁,拔出了插在上面
我这才瞧清楚先前那袭击我的黑影的外貌。只见那东西面目狰狞,面部很
像山林里的野猴子,有两颗细长的獠牙似匕首般龇出嘴边。我以前在昆仑的轩子
里看过不少图鉴,记得有一种唤作“铮”的猛兽大约就是生得这般摸样。
传闻中铮身上有一种芬芳的气味,味似麝香,并且它的獠牙和蛇很相似,
都是可以通过空心的利齿注射毒液的,这种毒素并不会立即要人性命,而是起着
麻丵痹的作用,导致中毒之人意识模糊,有时甚至会出现幻觉,最终死亡。
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地方,出现铮这种怪物我并不奇怪,往往陵墓的修建
者害怕日后会被人掘坟毁墓,大多会采取极端的手段来对陵墓进行保护,毒虫猛
兽,凶阵恶降,无所不用其极。
我用剑挑了挑尸体,发现尸体的脖子上挂着一圈红绳,红绳上一个精致的
套环,我望着那套环,顿时觉得不妙,很明显这套环原本是被人用锁链或者绳子
之类的拴起来过,上面还留存着被拴过的痕迹。
难道说,这九只铮其实是被人刻意放出来的?
这个人,和点火的那个是同一个人么?
我忖了半响,只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和一个躲在暗处耍手段的人来比较,
我倒宁愿多遇上几只粽子,打不过还能跑,也好过被活人不明不白地算计。
这时候洛神已经走到大鼎旁边了,我见她蹲□,好像是在看地上的东西,
连忙走了过去。大鼎周围盘旋着厚重的烟,许多金黄色的油脂都已然沿着大鼎边
沿流了下来,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洛神正是在看地上溢出的油脂。
她眸子里敛着淡淡的疑惑,看样子也有些不解,我蹲□就道:“这鼎莫非
就是以前祭祀时用的牲鼎?我记得牛羊即为富足的象征,所以统治者会将牛羊牲
畜熬煮成油,放在作为礼器的鼎里,用以焚烧祭拜呢。”
洛神抬头看了我一眼,幽幽道:“也许这并不是牲畜的油脂,而是人油呢
“甚么?!人油?!”我简直难以置信,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反胃感涌
洛神指着大鼎的肚腹处道:“你看看上面刻着甚么。”
我凑近了一些去看那鼎的肚腹处,这才看清楚那鼎上原是刻着一幅图,中
间雕刻着一口大鼎,一群青面獠牙的饿鬼正围坐在大鼎周围烧火,鼎里面伸出无
数只人手,很显然,那些恶鬼是在烧火烹煮那些可怜的人。
我看着看着,仿佛听见了那鼎里的人的凄厉哀嚎,哆嗦了一下,道:“这
是阿鼻地狱里的,下.....下油锅?”
洛神摇头,道:“这只是一种隐喻罢了,其实有一种降术,是将活人丢进
一个大容器里,窒息而死,再用特制的药水浸泡,久而久之尸体逐渐软化,油脂
溢出,药水沉在下面,油脂堆积在水上,而那些可怜的人就被夹在其中,永远不
得翻身。”她说话间,眉眼间凉凉的,我听得冷汗直冒,只听她又接道:“其实
这种降术是施术者的一种残忍惩罚,倘若不是有大怨恨的人,是不会采用这种手
大怨恨的人?
照洛神这说法,这鼎里面现下不知堆积着多少可怜的尸体?我几乎都不敢
睁眼去瞧那鼎,而就在这时,我忽然就见洛神朝我不着痕迹地打了个手势。
我心里霎时咯噔一下,知道她是示意我看背后,我转过身,顺着她的手势
瞧去,就见身后不远处是一面墓墙,先前我们就是靠在那里休息的,而墓墙的最
左边劈出一条甬道,大鼎溢出的火光刚好投射在那甬道口子处,衬得那甬道有些
昏暗,但是视野还算是依稀可见。
跟着,我就见那甬道里投射出一条细长的影子。
由于火光投射的角度,那影子被拉得格外的长,手和脚都比普通人长了不
止三倍,通常在有月光的晚上行走,自己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也会被拉长成这般
摸样,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并不稀奇,奇怪的是那影子身旁明显多出了一部
分,好似有条细长的东西在晃动,蜿蜒扭曲的摸样好似是条蛇。
我心道这是不是就是点火的那个人,怎么身上还带着条蛇,这也忒瘆人了
洛神和我轻手轻脚地朝墙壁那头摸了过去,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一点一
点地朝甬道口逼近。我此时紧张得简直无以复加,连带着手都有点抖,就这样摸
索了几步,就见那投过来的影子原本在中央,不知怎地就往甬道另一侧靠了过去
原来对方也和我们一样,不敢贸然行动,而是想贴着墙壁,借机过来探风
我心道这人是不是有点傻,你影子还好端端地映在地上,就算你躲在墙壁
下,我们不还是看得着么。
而就在这时,洛神身子一晃,跟着就以凌厉若风之势掠了出去,我见状,
赶忙也跟着跳了出来。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就在一瞬完成,我跳出来后,鼻息间闻到一股香风,只
是还没看清面前的人,就感到那条蛇已经缠上了我的腰。
我心中大骇,下意识就想用手去捏那蛇头,不料此时腰上力道骤紧,而洛
神的巨阙已经压了过来,我都能感到她的剑带起的寒气贴着我的肌肤划过去,随
即,腰间那条蛇便被她挑飞开来,落到了地上,竟然发出清脆的铮鸣声。
而与此同时,洛神手下一个起落,手已经准确地扣住了对方的咽喉处,我
见识过洛神的手段,只要她一动手,那家伙就算是只粽子也该断气了。
可是洛神动也不动,不知怎的,突然就松了手。
我大喘了口气,定睛一瞧,就见面前一个红衣女子正弯着腰,捂着咽喉不
住地咳嗽,而先前那条蜿蜒的东西哪是甚么蛇,分明便是雨霖婞的绯剑,她的剑
素来软而轻薄,方才在黑暗中的投影让我误以为是一条蛇。
雨霖婞抬起头来,满脸通红,上面的表情僵硬了足有半响,突然深吸了一
口气,指着洛神大骂道:“咳咳......你们......死鬼你竟敢动我?!”
94、休憩 ...
洛神轻盈后退几步,望着雨霖婞,脸上几分淡淡的欣喜一闪而过,不过很
快就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她弯下腰将跌在地上的绯剑捡起来,递还给雨霖婞。
雨霖婞将绯剑抖了抖,而后缠回腰间,气哼哼道:“啧,算你还有点良心
,下手倒还有分寸,不然我的脖子都会被你这个坏东西给拧断了。”
洛神睨她一眼,并不答她,只是用一种“你的脖子何止只会被拧断这么简
单”的眼神轻飘飘地看她。
三人好歹也算是历经几番波折才再次重聚,我看着面前洛神神情淡漠,而
一旁雨霖婞则使劲吹眼风瞪她,不知怎地,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愉悦与欣喜涌上心
这种重新回归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原来不知甚么起,我们已经经历过
那么多事情了。三个人一起留下的足迹已经那么长,那么远,纵使有过分离,在
这险象环生的陵墓里,那些再次的相聚,仍旧会带给我薄薄的暖意。
在这里,我有一生挚爱,也有患难友人,我并不孤单。
想到这,我忍不住就轻轻笑了。
雨霖婞见了,冲我招了招手,挑眉道:“师师你笑什么?是不是瞧见我太
开心了?短时不见,你的脸上怎么没甚血色似的,跟片白菜叶子似的。”她又盯
着我看了会,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摇头道:“可怜哟,你瞧你这小身板,
要是此刻刮起一阵妖风,你也就跟着倒了。来来,看看姑娘我给你带甚么好东西
我走过去,奇道:“甚么好东西?”说话间,我才瞧清楚她手上拎着一个
黑色的木匣子,那木匣子呈长方形,两端各束着一条蟒皮背带,看样子原本是用
来背在背上的。匣面上面印着一朵红色的花,五片花瓣五指般郁郁地展开来,中
央托着一个狰狞的修罗头。
不过比起这个奇怪的黑匣子,雨霖婞现今的装扮倒是还要惹眼几分。我上
下打量了她一番,皱眉道:“先前你不是和我一路下阶梯么,结果你跑到哪里去
了?一时不见,你怎么变成这般鬼摸样了?”
细看之下,雨霖婞此时完全是一个土人,火红的衣衫上秽迹斑斑,更可笑
的是她的衣袖一边是好端端的,另一边却被扯掉了一大部分,破破烂烂,露出修
长雪白的胳膊,衣摆也被扯掉了一段,好像是刚刚和人大战了一场似的,连她平
常自诩如花似玉的脸蛋都有些灰蒙蒙的感觉,浑身上下就写着两个字----狼狈。
雨霖婞低头一瞧,脸上霎时绯红,索性将那匣子扔到地上,拍了拍身上的
灰尘,恼然道:“该死的,这可是我最喜爱的一件衣衫了,想不到变成这番破烂
样了。”她眼中愤愤,接道:“总之我方才是遇上了一些麻烦,不过这事说来话
长,我等你和你说。要是让本姑娘知道这是哪个倒霉鬼的墓,我非要将这倒霉鬼
的棺掀个底朝天,再将里面的宝贝明器一件不落地拖走,拖不走的我也要摔坏,
以解我心头之恨!”
临了,她又不免哀怨一声,摸着自己的脸道:“可叹我这般天仙似的人物
,却偏偏要入地倒斗,沾上斗里这些秽物,真是天不怜我啊。”
我越看越想笑,忍不住道:“好好,天仙,将你那天仙似的脸蛋擦擦成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刚挖煤去了。”&&
雨霖婞哼了声,转过身就去拉洛神的衣袖,洛神没防备,一时就僵在那里
,任由雨霖婞将她素白的袖子扯过去。雨霖婞抓着洛神的衣袖在脸上蹭了几下之
后,洛神那雪白的衣袖就新添了几道灰扑扑的脏污痕迹。
雨霖婞将洛神变脏的袖子甩了甩,这才心满意足道:“师师你帮我看看,
这下应该干净了吧?”
洛神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好像是在咬牙,那双瞪视雨霖婞的眸子里仿佛也
掀起了大风雪似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感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我顿时觉得头大如斗,先前闪现的甚么“患难友人”之类的念头,肯定是
我的错觉。
洛神不再搭理雨霖婞,走到一旁地上蹲下,目光落到了那个黑匣子上。她
盯着那黑匣子看了很久,似乎有些发愣,随即作势就要打开那黑匣子,雨霖婞扑
过去一把将黑匣子抢过来,抱在怀里,道:“你方才伤我来着,我才不给你瞧。
洛神嘴角勾了勾,冷冷道:“这东西是你从尸体旁捞到的,对么?”
雨霖婞一双桃花眼蓦地睁大,好似见了鬼一般,惊讶道:“你,你怎么知
洛神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我猜的。”她说话间,目光却一直瞬也不
瞬,紧紧地盯着匣子一角。
我觉得奇怪,顺着她的目光定睛瞧去,发现那里透着一种比匣子本体更黑
的颜色,细细分辨,才明白了过来。那一角应该是被血迹浸润过,此时血迹早已
干透了,就显现出一种别样的黑红色调。
雨霖婞气愤道:“哼,猜的?鬼才信你。我认识你那么久,你又何尝说过
几句正经的真话,你肯定知道甚么!你这个死冰块脸,将我们不晓得的事情都藏
着掖着,等日后烂在肚里,你倒还挺美挺得意的么?”
洛神被雨霖婞一通劈头数落,也不回嘴,就这样坐在那里,目光凉凉地盯
着匣面上绘着的修罗图案-----这修罗图案和先前看见的那个尸体上戴着的修罗
面具一摸一样。
我望着她宛若冰刀裁刻而出的清丽侧脸,心里突然有点堵,一时语塞,也
不知道要接着雨霖婞的话往下说些甚么。
其实很多事情,我比雨霖婞更想知道真相,我真的是如此渴望了解洛神的
全部,可是她往往只是掀起一角的面纱,若隐若现,并不让我琢磨通透。
有时候,她离我很近,可是有时候,她又似离我很远似的,在前面孤零零
走着,我想追上她,不过都是徒劳罢了。
雨霖婞见气氛突然有些僵冷,估计有些不自在起来,只得边打开匣子边说
道:“死冰块猜得没错,这东西的确是我从尸体上捡到的。那倒霉鬼其实刚死不
久,我那时刚巧从一个暗道里爬出来,就看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对了,那倒
霉鬼脸上也挂着一个修罗面具,和青铜暗道下面死掉的那个人一个摸样的打扮,
只是身上多了个匣子罢了,我看了看这匣子,发现里面的好东西可多了,我就顺
手拿回来了。”
匣子跟着就被雨霖婞打开来,我凑近一看,发现匣子里面分为两个格子,
一个格子里放着一个青色的药瓶,一个牛皮水袋,一个白色葫芦,另带几个油纸
包,里面分别是一些腌制的肉干和一些干粮。另一个格子里装着一把锋利的短刀
,刀身轻薄纤细,泛着猎猎寒光,而且刀的尖端还凿出了一个小勾子。另外还有
一把探钩索,这种探钩索很奇怪,寻常的束索部分都是用麻绳搓成的,而这种则
更像是蚕丝之类的丝织物制成的,有种透明的感觉,我试探性地扯了扯,发现它
极有韧性。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做成的图纸,我摊开一看,上面
竟然绘着一张地图。这张地图绘制得有些粗糙,明显就像是张草稿,而且只画了
一半,我看出其中有一部分很像是我在这陵墓里走过的地方,不过它绘制得实在
太过潦草,标注的墓道七扭八折,看得人头晕眼花。
我看了看这些东西,突然有些语塞,这里面的东西没有哪样不是比黄金还
珍贵的-----食物,工具,对于手里空空的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久旱甘霖。可是
我心里还是隐隐涌起几丝别扭,毕竟,这些东西可是雨霖婞这个不靠谱的从尸体
上顺手牵羊摸过来的。
想到这,我心里就觉得膈应得紧。
我压着嗓子,道:“这可是......死人身上的东西......”
雨霖婞估计也不好意思,只好强辩道:“人都死了,要这些活命的东西作
甚么,我们甚么都没有,刚好物尽其用,也莫要浪费,我想那人在九泉之下也会
安息的。”她摸了摸腹部,俏脸通红:“我告诉你们,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时间,
但是我们最起码已经进来一天一夜了,再不补充点干粮,估计就要躺这蹬腿变粽
雨霖婞说的对,我此时当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上下被一种透支的酸
软所侵占,我真的已经算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进食了。
这时许久不吭声的洛神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说道:“霖婞说得对,
死去的人拿着这个匣子毫无用处,而我们可以靠着它活下去。大家许久没吃东西
,权且先吃点吧。”
“这是雪鹿肉熏制的肉干,寻常人家鲜少见到,吃了可以强健体魄,而且
很长气力。”她捏了一块肉干塞到我嘴里,眸子雪亮,问道:“是不是味道不错
我轻轻嚼了几口,觉得入口很是松软,酥香中透着些许甘甜,点点头:“
嗯,挺好吃的。”
三个人就着匣子里准备的干粮吃了点,好歹缓解了腹中的饥饿。我指着匣
子里那个白色的葫芦道:“妖女你搜刮死人的本事越发厉害了,你看,这里面还
有酒呢。”我边说着,边拧开了那个酒葫芦,顿时一股刺鼻的酒味迎面扑来。
洛神看了一眼那葫芦,摆手道:“这只是一种避邪酒罢了,这种酒不能喝
,人喝了会中毒的,只能带在身边防止一些脏东西近身。” 她轻描淡写地介绍
着,仿佛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
雨霖婞咂舌道:“啧啧,你怎么全知道?感情这些东西的出处都是你家的
洛神眼风挑了雨霖婞一眼,脸上好像挂着好几层冰霜似的,我鲜少看出她
露出这副表情,雨霖婞则不满道:“你怎么又对我摆冰块脸,我说错甚么了啊?
洛神眼眸微阖,睨她一眼,良久才淡淡道:“你没说错。”她浑身笼着淡
淡的凉意,又低低呢喃一声:“你说得对极了。”
那些昏黄的柔光盛在她的眸子里,潋滟晃荡,如同雾气一般不可捉摸。
95、线索 ...
我一时竟不敢去瞧洛神那双眼,慌忙低下头来。
她那句低不可闻的“你说得对极”,自嘲一般,旁人听来分明觉得其中带
着很大的无奈。
四周此时寂静非常,三个人一时也无话,只是靠在甬道里休息。休息一段
时间之后,洛神将探钩索拿出来,将那束索部分缠好,放到一旁,再利索地挑拣
出一些干粮,用油纸包好,分成三份,再分发给我和雨霖婞各一份。
我明白她的意图,她是在分配黑匣子里的食物和工具。这无疑是一种最好
最灵活的办法,这座陵墓里太过蹊跷,且不谈那些诡异的布局机关和鬼物,光是
那些牵来绕去的迷宫墓道,都够我们殚精耗神的。我们很有可能会因为甚么原因
而被再次冲散,是以食物平均分配才是上上之策。
雨霖婞也反应过来,随手将那把轻薄带钩的小刀取出,说道:“这小东西
我要了,看着挺顺手的,这叫甚么名字?”
洛神看了一眼,淡道:“鬼见愁,这是专门用来开棺探宝的,刀尖的那个
小勾可以破解一些小型机关。”
雨霖婞用手指在那薄若柳叶的刀身划了划,又两指捏住把玩一番,两眼放
光,啧啧叹道:“哎呀这玩意好,刀身这般薄,竟然不会因外力而扭曲变形,是
个好宝贝,看样子那个死去的倒霉鬼来头还真不小呢。”
雨霖婞说话间,洛神已经将匣子里的那个白色葫芦取出来,递给我,轻声
嘱咐道:“来,将它系在腰间。”
这种葫芦里装的是辟邪酒,我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虽然心中不解,但还
是按照洛神的吩咐将白色葫芦拴在了腰带上。
“你身上带着辟邪酒,一般的魍魉并不敢靠近你,若是遇上凶一点的,你
就将这个葫芦打碎。”她目光柔和地望着我,却又带着几丝坚定的神采,好似刚
刚下了甚么巨大的决心一般。不知为何,我觉得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东西沉了下
恍惚中,我觉得她仿佛要离开似的,并且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所以才
这般妥帖地将一切安排好。
“怎么了?又发呆了。”她嘴角微微扬起,好像含着一丝笑,可是就连那
淡淡的一丝笑,在我看来也是苦的。
“没......没甚么。”我郁郁地摇头,把心里那个奇怪的想法压下去,随
即径自从匣子里将那张皮革图纸取出,展开来铺在地上,说道:“你们来看看这
张图,上面好像画的就是这座陵墓的格局,不过并没有画完。”
雨霖婞探头过来,看了眼,道:“还真的是,哟,这不是那条布满锁链的
青铜暗道么,原来竟有这么长?”
雨霖婞正指着地图的最上面那一部分,那里弯弯扭扭地画了两条窄线,几
乎横跨了地图的一半,象征性地表示那条狭窄的青铜道。青铜道的一端上画了一
个圆圈,上面打了一个“入口”的箭头,后面则勾勒出一座山的摸样。在倒斗门
里,这个圆圈被称作“顶盖”,指代的是这里已经被人挖出了一个盗洞。
画图的这个人应该是从那座山上先打穿盗洞,再爬进了青铜暗道里。我想
到那时我们因着遇上了魅魊,中途破开机关掉下了一个空地,空地上有一具刚死
了不久的尸体,这具尸体和绘制地图的这个人肯定是一路的,而且我隐隐感觉对
方来了一大批人,死去的这两个估计是先锋探路的类型。&&&&
如此一来,这一批人最开始进入的方向完全与我们相反,对方走山路,我
们走水路,不过最终都是通过这条青铜暗道的机关下到陵墓中来的。
这些人到底是甚么人?他们到此来有甚么目的?
我下意识地望了眼洛神,我总觉得她和这批人肯定有些道不明的关系纠葛
,不然她看到那个修罗面具和黑匣子,也不会有那样古怪的反应。
洛神没注意我在看她,只是掏出一方丝巾来,那丝巾上躺着一排银针,是
先前花惜颜救治雨霖婞时留下的银针。她将几根银针并成一排,捏着在地上比划
了几下,我们所处的地面是由一种比较粗糙的石板铺成,颜色很暗沉,那银针在
地上画了画,便显出了几条细细的浅色纹路。
洛神以针代笔,开始在地上绘图,边画边说道:“你们看,我们从地下水
道进入,以此处为起点,接下来是万骨坑,然后是青铜暗道......”她手下未顿
,一路清晰绘制完毕,才道:“这就是我经过的地方,我们三人曾经有过几次分
散,是以所走过的道路会有所不同。你们也将自己经过的部分画出来,等下再与
这图纸上的地图综合一下,看看能不能拼凑出甚么线索来。”
我觉得这话在理,点点头,也接过银针开始绘制起来,画完后,轮到了雨
霖婞,我便趁机问雨霖婞道:“先前你明明与我同下台阶,为甚么之后会和我走
截然不同的路呢?你那时遇到甚么了?”
雨霖婞叹口气,边画图边道:“快别提了,本姑娘下地无数,还是第一次
运气这般背。当时我跟在你后面走,最开始我还能听到你的脚步声,渐渐的却听
不见了,四周一片死寂,我就喊了你几声,想不到你根本就不答我。我当时有些
懵了,手边上没有火烛,只能摸黑一直往下走,你也知道当时我完全就是一个瞎
子,走了有一会子,就看见前面出现了一点火光。”
雨霖婞说到这,我便看见洛神脸色有些变了,不由插嘴道:“你也看见火
“是啊,那火光摇摇晃晃的,像鬼火似的,怪瘆人的。当时我想你和死鬼
肯定都没有带照明物事的,所以我以为是那个姓花的女人。”
我心里一沉,立刻就明白了,压着嗓子问道:“所以你跟上去,想杀她么
雨霖婞被我说中了,脸色霎时一白。我明白,她既然有能力接手经营墨银
谷,所拥有的非常手段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不然在江湖上也不会背负着一
些难听的骂名。她曾经几次三番想要置花惜颜于死地,此番不达目的,她肯定不
会善罢甘休。
果然很多时候,她的果断无情,是我所看不见的。。
雨霖婞不置可否地笑笑,道:“我跟上去,的确是想杀了她。”她眼中灼
灼,却又不免给人一种薄凉的感觉:“我和她之间的仇恨,你们是不会懂的。只
是我追上去之后,就发现有点不对劲,那个姓花的女人不是天天挂着个铃铛招摇
过市么,骚包得紧,叮叮铃铃的,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一般,而这次却没听
到铃铛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霎时明白了她说的那个火光,和我下阶梯看到的那点火
光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发出的。
不是花惜颜,那是谁?
雨霖婞接道:“我摸索着墙壁一直走,发现那个火光突然不动了,连忙跑
过去一看,看见地上放着一盏灯,灯身是昏黄琉璃做的,明明里面点着一只烛,
触手一摸却冰凉刺骨。我认得这种琉璃灯,以前我随我爹踩盘子,我爹告诉过我
那叫做蚩龙琉璃灯,不管外界温度如何变化,灯身永远是寒冷若冰,是个不得了
的宝贝,听说这东西还是周穆王收藏的灵物。”
“周穆王?!”这三个字分量如此之重,霹雳一般,硬生生地从我心里划
洛神先前一直没吭声,这时才接口道:“蚩龙琉璃灯是周穆王周游时找到
的宝物,因穆王好战,酿下不少杀孽,夜晚他常感觉有冤魂索命,噩梦连连,周
公便让他将这盏蚩龙琉璃灯悬于床帷,自此之后,他才睡得安稳踏实起来。只是
后来不知为何,他将这盏灯赏赐给了他最宠爱的一个公主。”
我感到好像找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线索,忍不住道:“具体是哪个公主?”
洛神想了想,摇头道:“古书文献上关于周穆王的生平倒是许多,且过于
神话,但是有关他的子女倒是鲜少涉及。”
我看着雨霖婞,总觉得心里有点怪,便问她:“妖女,你说得这么玄乎,
那盏灯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看见你带在身上。”
雨霖婞纤眉一拧,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叹息道:“我倒是也想着那
盏灯此刻在我手里啊......那可是个灵物,听说可以锁魂的,就如死鬼所言,那
周穆王只有在床头悬挂了蚩龙琉璃灯才能睡得踏实,那是因为那些索命的冤魂都
被这盏灯锁起来了的缘故。”
我这边厢都急死了,忍不住摇她的肩膀:“那你别磨蹭了,你倒是说说那
盏灯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啊?”
雨霖婞瞪我一眼,气愤道:“那盏灯,它,它被人偷走了啊!”
&96、红骨变 ...
雨霖婞面色幽冷,又接着呢喃了声:“哎,说也奇怪,其实我也不知晓这
灯是不是被人给偷走的呢。”
我听她话语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意味,眉心不由突突地跳将起来,说道:
“不是人偷走的,难道是被鬼偷走的?”
雨霖婞瞧我一眼,忽地叹了口气,语调幽幽,将她先前的经历说了出来。
原来雨霖婞在那条阶梯上同我走岔之后,拾到了那盏神秘的蚩龙琉璃灯,
这灯盏本为灵物,她自是十分欣喜的,正好手头没有如何照明的物事,索性就将
那盏灯拎在手中,借着琉璃灯的光芒找寻出路,以便与我们会合。
若是这灯盏落到寻常倒斗的手艺人手里,定是要捧到心口的绝世宝贝,而
此番到了雨霖婞手中,算是还原了它本来的用途-----灯便是灯,不过是用来照
明的罢了。只是她也不清楚这座陵墓的布局,又忌惮着四周有机关蛰伏,所以走
得十分谨慎,她在墓道里摸索了半天,渐渐地发现她所在的墓道好像发生了某些
变化,那就是墓道越修越宽,并且两边的墓墙又开始出现了先前的那种透晶锁链
雨霖婞一直就觉得那些锁链十分邪门,而且有些地方有,有些地方又没有
,照她的话来说,那些锁链就像是无处不在的蛇,钻入穿插在这座陵墓的腹腔之
中,整个陵墓估计就被这些锁链七穿八缚,活脱脱地给捆成了一个麻花大粽子。
而当时雨霖婞脑海里刚冒出粽子这个词,就听到远处幽邃的墓道里传来一阵令人
毛骨悚然的声响,好像是有甚么东西往这边来了。
那声音落地有力,好像发出声音的主人是个体型颇为巨大的家伙,而且那
种声音十分的僵硬,且有规律,听上去死气沉沉的,还不时伴着几声锁链拖地的
声响,说不出的寒心彻骨。
雨霖婞听到这声音,自然被吓得够呛,心道果然不该拿大粽子做比喻,这
不真的粽子这会子就来找她麻烦了。她此时所在的墓道是直通的,附近并没有甚
么岔道之类的供她暂避,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那声音传来的相反方向跑,只是
没跑几步那条墓道竟然就到头了,眼前赫然是一面幽冷的墙壁,墙壁一角小山一
般堆着一垒泥土,四周则散着许多破碎的青石块。
雨霖婞自然看出这里被人打了一个洞出来,也不知道是通向何处,并且里
面传来一阵难闻的味道,好像是那种年岁久远的腐烂气息。她闻到这股子味道,
几乎都要吐出来了,不料这时身后那生硬的脚步声响越来越近,好像速度还越来
越快,心下大骇之下只得硬下头皮,猫腰钻进了那个洞口。
那洞里面的潮气很重,土质比较松软,衣衫一沾就是大片脏污,惹得雨霖
婞心中叫苦不迭。只是她刚爬进去没多久,就听见一声锁链摩擦的声响炸响在身
后,当下惊得冷汗直冒,颤颤回头一看,只见借着洞口外墓墙上透晶的光芒,那
洞口处赫然出现了一双人的腿。
那人脚上蹬着一双鎏金丝锁甲的靴子,分明便是那种战场上将领穿的战靴
,腿上则裹着绣线枣红将裤,并且从上身垂下来两条硕大的透晶锁链,一直拖在
战靴后面,先前雨霖婞听到的锁链咔嚓声便是这人身上的透晶锁链在地上摩擦而
发出的声响。而那战靴上的甲片在透晶的反射下,发出瑰丽夺目的光彩,耀得人
几乎睁不开眼。
当时雨霖婞缩在洞中,看到这个将军摸样打扮的人,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我听到她说到这里,觉得很不合理,照理说雨霖婞以前探穴无数,即便这人是个
千年将军粽子,她也不至于吓成这样的。&&&&&
听到我的疑问,雨霖婞白了我一眼,额头上都冒出汗来,说道:“那是师
师你没看到!要是你,你一准吓死过去。”
洛神略一沉吟,淡淡道:“那将军打扮的家伙,有甚么异样的地方么,值
得你这般惊惧?”
雨霖婞擦了擦汗,对洛神说道:“异样的地方?何止是异样,简直是恐怖
!那家伙,那家伙生得恁地巨大,哪是人类的体型,铁塔一般,分明便是妖怪!
我跟你说,我当时缩在洞里,却只能看到那人靴子上面一部分,剩下的都被洞口
角度给遮挡了,我当时就想这怎么可能,我所在的这处洞口虽然并不是很高,但
是好歹也有我将近一半高低啊,若是洞口站着个人,我肯定可以看到那人的完整
下半身的,怎么可能连他的膝盖都看不到。等到我认真再去看时,发现那人脚上
的靴子分明就和船一般,常人哪有那么大的脚,我一时就吓坏了,立刻就明白了
,我的娘,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巨人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背上竟也冒出些许冷汗来,设身处地地想象一
下雨霖婞当时的情形,确实有够......可怕的。
雨霖婞见我面色有异,哼道:“怎样,怕了吧?我当时没敢多待,就想顺
着这条暗洞爬出去,不曾想爬动的声音惊动了那个大家伙,那大家伙倏地就跪在
地上,伸出一只巨大的手就往洞里摸来,我当时一个不慎,被那只手将袖子给扯
掉了一只。”她说着,指着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说道:“啧啧,这种情况都能
被占便宜,晦气。”
洛神蹙起眉,好像在想些甚么,之后道:“那家伙体型如此硕大,肯定是
爬不进暗洞的,要不然你也不会有命站在这里说话。我在想,那地方怎么会凭空
挖出一个洞来?谁挖的,具体又是做甚么用的?难道只是简单的一个盗洞么?”
雨霖婞摇了摇头,说道:“ 我觉得那不是一个盗洞,那洞挖得很磕碜,歪
七扭八的,好像是在一种十分慌乱的情况下挖出来的。盗洞讲究天圆地方,一锹
子下去,可是很有讲究的,倘若那真是一个盗洞,祖师爷也要跳出来骂娘。”她
顿了一下,望着洛神,又接道:“我当时也笃定那家伙爬不进来,当下也不是那
么怕了,手脚并用就往里面爬,结果你猜猜我看到了甚么?”
洛神不置可否地敛眉,而我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再也忍不住,拍了她一把
,急道:“你看到了甚么?一个故事说得神神叨叨的,还尽在卖关子,你不去茶
楼说书真是委屈了你。”
雨霖婞故作神秘道:“我爬了大约一半路程,突然手中一疼,竟是被一个
锐利的东西扎了手,好像还是骨刺一类的物事。我摸了摸,发现里面蜷缩着一具
骨架子,看样子死了很多年头了,身上的衣衫都烂没了,我四下再摸了摸,结果
摸到了这个。”
她说着,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牌子,我接过来一看,发现乃是青铜所铸
,上面精雕细琢了纠缠的龙凤图案,最中央刻了一个“宰”字。
洛神低眉细细端详着这个青铜牌,许久才道:“这是周朝时太宰佩戴的青
铜腰牌,准确的来说,这应该还有一个称呼,叫做“符牌”,是官员身份的一种
我觉得事态越发离奇起来,惊道:“太宰?”
说起西周时期的官员制度,我大抵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周
朝设立三公来辅佐周王执政,分别为太师、太傅和太保,但是还有一个官位便是
“太宰”之职,其职司是“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几乎掌管着西周朝
野的各种具体事务,世袭王族,可以说是处在权力顶峰的一个职位了,这么一个
大人物会蜷缩在这么阴暗的陵墓暗道里,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雨霖婞道:“这个太宰大人好歹也是一个大官呐,听说周代时期地位极高
,这么辉煌的人怎么会死在这条暗洞里?”
洛神那双墨色的眸子里光芒微微暗淡下去,似乎正在苦思甚么,我看着看
着,仿佛觉得她的眼睛里停驻了一个暗夜里幽深的梦境,只听她道:“也许事情
是这样的。这个符牌的主人被困在了这座陵墓里,之后发生了某些不得而知的事
情,使得他不得已而要打穿一条通道逃出去,但是不知为何,当他完工之后,他
又折返回到了洞口中央。也许他是遇到了更为恐怖的事,使得他不得不躲在在个
暗洞里,结果,天命不测,死在了那个地方,再也没有出去过。”
我听了洛神的推测,只觉得心底冒出一股寒气,且不说周朝的太宰大人死
在这座陵墓的暗道里有多蹊跷,光是雨霖婞说的那个将军打扮的巨人都够我们应
付的了。不过从那盏蚩龙琉璃灯和这太宰的腰牌,这座陵墓至少可以追溯到西周
时期,我不由得想起那些青铜壁上雕琢的花纹,皆是周朝特色,莫非这真是一座
周墓?倘若这真是一座周墓,那这里面葬的墓主到底是谁?
而更重要的是,我当年为甚么会到这座墓里来?
雨霖婞接着道:“我当时拿了这腰牌,也不敢多待,就沿着暗道一路爬出
,跟着就瞧见暗道出口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也就是那个黑匣子的主人,当时我
把那盏琉璃灯放到一旁,去检查那尸体的伤口,发现是一剑致命。而就在这时候
,我那盏灯突然就灭了,我一看灭了灯,以为又有粽子来了,结果摸黑一捞,发
现那盏灯竟然凭空不见了!”
我见她表情惊恐,不由凉飕飕道:“也许是那个短命的太宰大人看你拿了
他的腰牌,心有不甘,就想着用你的琉璃灯来做交换呢,谁叫你拿了人家东西。
雨霖婞瞪我一眼:“呸,你少吓我。”说着突然转个话题,接道:“咦,
怪了,师师,你那个九条尾巴的小朋友哪里去了?它没有跟着你么?”
我立刻就跳了起来,来回环顾了一番,当真没有九尾的影子,心里不由得
慌乱起来,先前这家伙一直乖乖地跟着我的,按道理它不会离开我很远,这会子
跑到哪里去了?
洛神站起来,指着那大鼎所在的空地道:“到那里去瞧瞧,也许它没有跟
我点点头,沿着甬道回到那大鼎附近,又叫了九尾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虽说先前九尾曾经攻击于我,不过之后一直陪着我,倒也乖巧,现在突然凭空不
见了踪影,我的心里不免有些低落,只得向洛神道:“也许它是回它的墓室去了
呢?也罢,它跟着我也只会吃苦头,倒不如离开来得快活。”
洛神只是望着我,并不答话,眸子里的幽邃却越发深了,并不知道她在想
甚么。过了一会,她有些不自在道:“你听到......甚么声音了么?”
我侧耳听了听,摇摇头:“没有啊,哪里有甚么声音?”
我话刚出口,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咕噜噜”的声响,虽然很是细微,
但是很像那种煮沸的开水在冒泡的声音。
渐渐的,这种咕噜的声音越来越响,如果是在烧开水的话,这种沸腾的程
度足以使锅里的沸水都飞溅出来。三个人同时回头,目光盯着那个大鼎,只见火
光中,那大鼎里的油脂正在咕噜噜地往外冒泡,紧接着,我看见一只皮肉尽褪,
仅仅剩下指骨的手搭载了大鼎边沿,那指骨不是寻常的骨白色,而是因为燃烧而
产生的焦灼暗红色,还在滋滋地不断冒着烟。
我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腿脚发软,这熊熊燃烧的大鼎里竟然会爬出东西来
&97、追踪 ...
我看着鼎里那红色指骨在肆虐的火舌中越攀越长,渐渐地露出小臂部分的
桡骨,也同样是绛红的颜色,一瞬间傻眼了,就这样钉在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
这世上有甚么......甚么东西可以禁得住火和热油的考炙之后,还能够如
这般活动的?即便是铁,也早就化成水了。虽说有一种年岁道行很深的粽子并不
畏火,反而周身火焰缠绕,若是哪处地下躲了一只这样的老粽子,方圆百里都会
闹旱灾,寸草不生。这种粽子通常被人们称为“旱魃”,但是鼎里这骨瘦嶙峋的
东西,分明便不是旱魃啊。
在我呆愣间,那东西已经从鼎里爬出来了,直接从鼎沿跌下来,摔倒在地
上,发出刺耳的咔嚓声,但是又很快歪歪扭扭地稳住身形,站了起来。我看见那
分明是一具骨架子,浑身呈现出一种炽热的红色,甚至很多部分还在燃烧,不时
有燃着火焰的油脂从它身上掉下来,滴落在地,滋滋作响。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恐怖的画面,试想一下一个完整的人,被扒光了皮
肉,只剩下光秃秃,红惨惨的骨骼站在你面前,那该是怎样的光景。
直到我听见雨霖婞在我旁边发着抖,颤巍巍地说了句“天呐”之后,我才
反应过来,立刻转头去看洛神。我以为洛神会有所行动,不想她也定定地站在那
里,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倒说不上是恐惧,而像是在琢磨甚么。
雨霖婞推搡了一下洛神,骂道:“一个两个是吓痴了还是怎么了!怎地死
鬼你也站着不动,你当是看人耍把戏啊!还不快跑!”说着就过来推我的后背,
一边不停道:“师师,走,走,走!”我被她推得踉跄几步,洛神一把拦住她,
说道:“靠墙站,别说话。”
雨霖婞见她神色冷峻,一下也不敢多说,而按照她们两个平常的表现,我
肯定是信洛神多些,毫不犹豫就往墓墙那边靠了过去,洛神紧随在我身后,雨霖
婞脸色惨白,将信将疑地也跟了过来。
三个人就势退到墙边,贴着墙壁站好,洛神压低声道:“那东西看不见我
们,别呼吸就好。”说完将巨阙横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红色骨架,
雨霖婞此时哪敢多说,瞧我一眼,估计也不敢呼吸了,我也立刻捂住了嘴巴。
此时四周安静得诡异,除了不时传来的火星爆裂声,当真算是连呼吸声都
听不见了。由于没有吸入空气,我甚至有种四周的一切都被凝固了,融合成一体
的错觉,而我被困在其中,等待着窒息的那一刻。
那具红色骨架刚从鼎里爬出来,行动很是僵硬,在原地转了个圈,好像有
些茫然,不过正如洛神所言,这东西压根没有觉察到我们三人的存在。我在一旁
看着它在原地徘徊不前,心里都要急死了,心说这排骨难道几千年没从鼎里出来
活动,这会子在自己家里迷路了?
过了一会,那东西身子抖了抖,跟着就朝我们这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我
看着它越来越近,颧骨上面那两涡凹陷的眼眶里点起火焰,不知怎的,竟然感受
到一股强烈的怨毒视线迎面扫来。
我被那怨气森森的目光一锁,心里霎时凉了半截:洛神不是说那东西是瞎
子么,我怎么感觉它在看我一样?眼看着那红色的骨架慢慢悠悠地朝我凑近了来
,我腿软得几乎都要站不住,那一瞬间我的恐惧已经到达顶点,甚至开始怀疑洛
神是不是估计错了,我们站着不动,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
胡思乱想往往能使人逼疯,可是我现在已经不能控制我的思绪了,眼见那
红色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我忍不住定睛想去看个分明,只是这细瞧之下,却突然
发现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不由得心里一凛:天,这......这分明不只一个人
的骨架啊。
我现在才发现这家伙除了正常的两条手骨外,另外两边还耸拉着两条,从
肩胛骨突兀地延伸出来,并且貌似生着不只一个头颅,只是我们这边光线太晦暗
,我也数不清到它到底有几个头,另外身体下部分也比正常的身体要多出几条腿
骨,根本就像是几具骨架子的结合体,使它整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站立起来的巨
型红色爬虫。
看到这里,我吓得够呛,恨不得自己的眼睛立刻瞎掉,那一瞬间的视觉冲
击力令我一下子就闭上了眼睛,左手虚空一抓,好歹抓住了洛神的衣袖,那衣袖
微微动了动,转而一只冰凉的手轻轻递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腕。
洛神支起一根手指在我手腕上轻轻敲了下,转而握紧了一些,好似在给我
安慰般,我几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也没敢睁眼,手一翻,立刻紧紧攥住了她
她的脉搏颤动有力,四周由于太过安静,那脉动的感觉立刻就被无限放大
,和我的心跳应和在一起,几乎充斥了我的整个感官世界。那沉稳的脉搏颤动告
诉我,她现在还是很镇定的,很多时候,如果她没有露出如何惊慌的举动,我都
会认为这件事也许并不严重,不知道怎么的,想到这,我的心就稍微平静了下来
之后的时间过得格外慢,简直和凌迟一般,我闭上眼睛,耳边是越来越近
的“滋滋”声,不过那声音中途突然就断掉了,还没等我琢磨其中的蹊跷,那“
滋滋”的声音又接着响了起来,接下来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是那东西渐渐走远了
就在我几乎要憋不住气息的时候,听见耳边雨霖婞突然大喘了一口气,叫
了声:“我的娘,这瞎眼祖宗终于走了。”
我闻言,立刻睁开了眼睛,就见眼前除了那个大鼎外空无一物,不由得也
松了口气,几乎就和重生一般,方才那煎熬的过程当真是再也不想尝第二遍。
洛神松开我的手,目光凉凉地落到一旁甬道的入口,我擦了擦冷汗,立刻
就问她道:“刚刚那是甚么东西?怎么好像多生了......很多手脚一样?”我闭
上眼睛之后到底发生了甚么,我是一概不清楚,那东西去哪了?看洛神的眼神,
难道是走到甬道那头去了么?
洛神幽幽道:“我先前不是说这鼎里面燃烧的也许是人油么?我怀疑是有
人在利用这口大鼎施行降术。鼎里面当时应该是被推了很多人进去,那些人被活
生生折磨而死,死后尸体交缠在一起,渐渐地融合了,最终才得到这么一个怪物
我听得脊背发寒,但又觉得有些不合情理,不由道:“这地方的规模最差
也是一座王族墓了,降术至凶至残,怎么会有人在王墓里面施行降术?”
洛神摇了摇头,说道:“这我也不太清楚,很多常识放到这里都行不通。
我只知道那东西还没有融合完成,怨气非常之重,若是一出来,是要立刻找施术
者复仇的,在它成功杀掉它的创造者之前,它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凭借生前痛
苦死亡时的怨恨来感知施术者的气息。”
雨霖婞抖了抖眉毛,道:“你是说,那排骨去找害它的人报仇去了?我看
它是被热油红烧得犯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估计那施术的缺德鬼早已经轮回了
几百世,它找西北风去报仇。”
洛神闻言,眼神微殇,煞有其事地睨她一眼,语调拖长道:“你---确---
雨霖婞差点就要跳起来,大叫:“喂!你别告诉我那缺德鬼还活着!”
洛神哼了声,淡淡道:“也许罢,我不知道。方才我见那东西好像要找甚
么似的,我们得跟着它。”说完边往背上绑巨阙边走到甬道处,我跟着她走过去
一看,发现那红色骨架由于身上温度很高,走过的地方都有焦黑的脚印,一路沿
着甬道延伸过去,不知道要去何方。
雨霖婞在后面暗骂一声:“你疯了,跟着它?你没看见那家伙长了几个脑
袋几只手?我光是看着都要晕过去。”
洛神不置可否地望着她,又转过脸,安静地望着我,好像是要我做决定一
样。我被洛神的目光这样一瞥,冷汗直冒,仿佛肩上压了百斤重担似的,望着那
条几乎没有尽头的甬道,那里沉淀着一片黑漆漆的混沌,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升
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就在前面。
随着这些脚印,我就能看到,这一切的终结。
我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说道:“跟上去。”
98、壁画 ...
雨霖婞听我说要追上去,叹口气,睨了一眼地上焦黑的脚印,边摆手边道
:“走罢,走罢,既然师师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舍命陪美人了。”
临了,她又揽着我的肩头,笑道:“不过话又说到前头,那排骨浑身阴嗖
嗖的,一看就不是善类,我们等下还是小心为上。此番我们跟上去,若是能寻得
些许你当年留在这的线索倒还好,若是寻不到也别难过。毕竟人生在世时光太短
,不过晃眼即过,做甚么要辨得那么清明?有些事情还是糊涂些好,活得还能快
我闻言,心底像被甚么刺中一般,一时愣住了。
人生在世不过晃眼即过,做甚么那么清明,不如糊涂些好......?
我突然觉得很是迷惘,转头去看洛神。洛神就那么站在不远处,定定地望
着我,仿佛已经在那里看了很久,却并不说话。
我不由苦笑:“妖女,原来我费尽心思追到这里来,却是错了么?想来也
是,即使我明白了我从哪里来,过往丢掉的记忆里遇到过哪些人,经历了哪些事
,我又得到了甚么呢?”看了眼雨霖婞身上残破的衣衫,还有洛神略显疲惫的面
容,心里一空,酸涩道:“反而,反而拖累了你们......”
雨霖婞见了,顿时手忙脚乱起来,道:“哎,哎,师师你又是怎么了!存
心不让我好受是么!我可是自愿过来的,咱们朋友一场,不来帮你便是不厚道,
除非你不把我当朋友,你又做甚么自怨自艾,跟个小媳妇似的?”
我摇摇头,不自在地咬了咬嘴唇,望着前面延伸开去的阴暗甬道,愣了会
神,半响才道:“你和我一同进退,我自是心怀感激,只是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
么简单。也许是我.....是我的错觉,我对即将面对的一切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这座陵墓,我越往里走,就越觉得心虚,脑子里好像想起了甚么,又说不清想起
的那些事情具体是怎生摸样,心里却没来由地怕得慌。但是我如果不跟上看个明
白,我又不甘心,所以.......就像你所说的,人生在世也许糊涂些好,但是真
正能做到得又有几人呢?”
雨霖婞拍着脑袋,歉意道:“那句话也是我乱说的,你这纠缠的性子就爱
较真。不过我一想倘若我也同你一样,连爹娘名字都不知道,还被人从一座古墓
里带回来,估计我死了进棺材都咽不下这口气。师师你既然不想糊涂,那就做个
明白人,等下我们一路冲过去,就算一连冒出几只粽子,我们三人合力也能将它
撂倒,怕甚么?”她说得豪气万丈,揽着我的肩膀又道:“只是等到我们出去之
后,你就欠着我一个大人情,可要陪我喝酒来偿还了。”
我点点头,涩然道:“好极,若我这条命还留着,我就陪你痛饮一番又何
妨,只是我酒量不济,你到时可别嫌弃我。”
我还没说完,雨霖婞啐我一口,纤眉拧起:“呸呸,乌鸦嘴,师师你肯定
是在这阴气森森的鬼地方待得久了,人也变得悲观了,快些将那些消极的想法丢
了去,速速前进才是正理。”
雨霖婞甩甩衣袖作势欲走,我郁郁地笑了笑,不再说话,不想这时洛神不
声不响地走到我面前,她个头高出我一些,逆着光,甚至能看到她发丝边沿被火
光染了淡淡一层黄晕。
洛神牵起我的手,掌心朝上摊平,在掌纹上来回摩挲一番,眸子里波光柔
和,望着我微微笑了笑,才轻声道:“我观你手相,纹理清朗,凡事定能化险为
夷,日后清平喜乐,是个百世安定的福相,所以前面的险阻都不算甚么。”她转
而握住我的手,坚定道:“何况,我们很快便会从这里出去,这一切也会结束,
她的话语轻盈,却又似鼓点一般,准确地击在我的心头。我只觉得她的手
仿佛滚烫得厉害,几乎都要融化了,喃喃问她:“真......真的么?”
她眨眨眼,墨色瞳仁仿佛暗夜里闪耀的黑色珍珠,瞧来竟然有几分烂漫之
感,道:“真的,你也知道我不说假话,又何时骗过你?”
我知道她这是为了安慰我,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暖流,雨霖婞那边一看,讶
异道:“哎,不带这样的,死鬼你甚么时候学会看相了?”说着伸出手来,不怀
好意道:“那你也帮我看看,看我是不是平安喜乐,日后可有遇上如何中意之人
洛神抽出手去,装模作样地对着雨霖婞伸出的手来回瞥了几眼,轻叹口气
,拍拍衣袖说道:“纹理太乱,抱歉,没看出来。”说完,转身就往前面的甬道
雨霖婞气急败坏道:“本姑娘的手这么漂亮,上面命理一条条清晰得很,
怎么会看不出来!你这个大骗子!还说你不说假话!”
洛神并不理她,清风明月一般,兀自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她回过
头,脸上却微微敛着温柔的笑意。我看着,突然觉得一身轻松,纵然前面是火海
刀山,有她在我身边,我也是不再怕了,忙快步跟上去。
三人沿着甬道往前走,四周诡异可怖的气氛竟然也淡了,我甚至有种错觉
,之后发生得一切都该是顺利的,我们三人能够平安出去,回到客栈好好歇息一
番,晚上还能相邀就着姑苏夜色赏雨饮酒。甚至我看到前面洛神瘦削的背影,突
然萌生了一个念头:等到出去后,我就带洛神她回蜀地,回到萱华轩,和昆仑,
长生,四个人一起平静生活。
这一生,我再也不要和她分开了。
想到这,我竟然觉得脸颊滚烫,不由得用手背蹭了蹭脸,要是她知道我这
么想,她会答应我么?
我正胡思乱想,雨霖婞偷偷凑到我旁边,笑着问道:“师师,你在想甚么
?一会开怀一会愁眉苦脸的,最后又叹气来着,可笑死我了,我以为我不是来倒
斗,而是在戏台子下面看戏呢。”
我脸更烫了,说了句:“要你管么,少说闲话,认真走路。” 也不敢再看
雨霖婞,省得她等下又笑话我。
我一下子紧走几步,走到最前头,一路走下去,我才发现这条甬道竟然这
么长,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到前面的道路宽了起来,起码有先前的两倍
有余,明显修葺得更为精致用心些,皆是用青铜浇注打底。
青铜墙壁两旁开始出现一些壁画,隔一段距离便雕刻着一个婀娜女子,我
一边走一边看着墙壁上的女子群像,突然觉得很不对劲,上面这些女子或喜,或
怒,或嗔,或怜,百般姿态,千般绝色,却分明勾勒的是同一个人。
更令我在意的是,那女子腰间缠着一条华丽的皮鞭,俨然和我从九尾墓室
里拿出的那条鞭子有些相似,再细观其面容,轮廓形态和九尾墓室里那副壁画上
绘着的高贵女子也是差不了几分。
我奇怪地咦了一声,雨霖婞就问我道:“咦什么?你认得这姑娘?”
我没好气道:“我怎么会认得她,我是说我见过她的壁画,就在第一次遇
见九尾的地方。”
洛神细细看了几眼,说道:“瞧她衣饰华贵,应该是王族中人。”
我觉得很是不解,这壁画上的女子到底是谁?要是此时身边有些墓志铭文
之类的文字,大约还能看出些许眉目,但是就这样没头没脑地出现这个女子的壁
画,也不能猜到什么。
正在我苦思间,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师师。”
那声音极是轻柔,好像就在附近,我一听,第一时间被吓了一跳,不过立
马就琢磨过来,这不是花惜颜的声音么?
跟着又是一声:“师师,快到这边来。”听那声音,好像还很急似的。
99、窥影 ...
我将火折子举起来,往四周细细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花惜颜的身影,心
中不由得一阵纳闷。这时候,洛神和雨霖婞也都停止观看壁画上的女子,转过身
来望着我,雨霖婞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呢喃道:“师师,我莫不是产生幻听了?
我好像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我摇摇头,说道:“不是幻听,是花惜颜在叫我。”说完我沿着甬道走远
一些,走了几步才发现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条墓道,横在眼前,两厢交叉形成了
一个“井”字形状。
“惜颜......姑娘,你在哪?”
我站在这交叉的十字路口处,看着自己的影子拖曳在地上,被扯得很长,
并且因着火光的晃动而变得飘摇起来,心里没来由地有点慌张。就在这时,突然
一旁伸出一双手,一下就将我拉到了左边那条墓道上,我没防备,“啊”地叫了
一声,堪堪回头一看,就见花惜颜正婷婷地站在我身后。只是我手中火折子的光
打在她脸上,一晃而过,衬得她柔美的脸居然有些妖异起来。
我看她面色有异,心里不由得突突地跳将起来,嗫嚅道:“惜颜姑
娘......”
我话还没说完,花惜颜就抓着我的衣袖攥了攥,微微喘着气道:“快跟我
她脸色有些难看,仿佛刚刚才看到过甚么恐怖的物事似的,而那边厢洛神
和雨霖婞听到我的叫喊,立刻箭一般跑了过来。不知道为甚么,雨霖婞甫一看见
花惜颜,整个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纤眉一拧,眸子里几乎都要喷出火焰来,对着
花惜颜咬牙吐出两个字:“是你!”说完指了指我,又低低冷喝一声:“你放开
在场气氛一下子僵冷了起来,花惜颜睨了雨霖婞一眼,对雨霖婞的恶劣态
度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道:“都别说话,跟我过来。”
她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好
像是很多种不同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产生的,听起来很是沉闷,有点像是脚步声,
又有点像那种钝掉的刀口切割皮肉的声音,落入人耳中,只觉得难受得厉害。而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我竟然听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刺耳的锁链摩擦声。
洛神脸色陡变,我看见她变了脸色,一颗心猛地往下一沉:这是甚么声音
花惜颜也急了,当下顾不了那么多,道了声:“来了,跟着我。”说着,
就往左边闪了过去。事发突然,我们一时之间也分不清究竟是甚么东西让花惜颜
这般惧怕,下意识就跟着她身后面跑,没跑几步,才发现原来那“井”字左边的
通道某处被劈出了一小块空间,往里面凹陷了进去,花惜颜就带着我们跑进了这
个凹陷的小区域。
这个凹陷区域呈长方形,并不是很宽,勉强可并排容纳两个人。最里头蹲
着一个青铜雕铸的硕大龙头,面目狰狞,张开大嘴,嘴里面却透着幽幽的火光。
原来这个龙头本身就是一个容器,里面灌满了油,当做长明灯来使用。并且我发
现墓道对面也相应地透出一股灯光,抖落在地面上,为处在中央的墓道铺上了一
层荒凉的昏黄之se。
古墓里很多格局都喜欢两厢对应,看来对面应该也有一个同样的长方形凹
陷,同样也摆放着这种龙头长明灯。
洛神揽着我靠在最里头,离那长明灯很近,我能明显感觉到后背正传来火
焰的热度,加上心里没来由的恐慌,不禁就出了一身的燥汗。花惜颜和雨霖婞则
站在前头,奈何地方太窄,她们两也贴得紧紧的,雨霖婞气得浑身发抖,使劲往
我这边挤,我急忙压着嗓子制止她道:“别往这边来,我这边有火,你想我们被
烤熟么?”
雨霖婞脸涨得通红,哼了一声:“得,躲在这里我都要被挤成豆腐皮子了
,即便就是要挤,我也不要和一个讨厌鬼挤一块。”
我心里叹口气,姑奶奶你这会子还跟我耍性子,到底要不要命了你。好在
花惜颜性子好,听到雨霖婞说她,面上表情寡淡,也没甚么特别的表示,只是一
味地往墓道中央瞧。
就在这时,洛神突然冷冷出声道:“别说话,你们听。”
洛神的这句话立刻将我的思绪牵了起来,跟着我就听见先前远方的那种闷
响声变得越发清晰起来,耳边那声音越来越近,正从我们左手边的墓道传过来。
此时四周寂静无声,那声音仿佛被扩大了许多倍,伴着空洞的回声,一下子全部
涌入了我的耳中。
我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这是那种一大群人踩在地上才能发出的踏地声,沉
重有力,听起来人数众多,并且非常的齐整,所以才会听起来那么沉闷。我脑海
里想法转了千遍,心道这是一群甚么人过来了?可是一分辨,发觉那脚步声非常
干涩,听起来根本就不像活人走路的声音。
我听着,突然觉得这种声音非常熟悉,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这竟是先前
那种队伍行军的声音。这种声音,我和洛神在那透晶锁链散乱的通道里曾经听到
过,发出这种行军声的就是那一队瘦竹竿似的人-----我至今回忆起他们骨瘦如
柴的恐怖身影,都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冒冷汗。
怎么回事?难道那支瘦竹竿队伍又转悠回来了么?
同时,在这死气沉沉的行军声中,有一种声音我根本无法忽略,那就是其
中还夹杂着一阵锁链曳地发出的摩擦声。渐渐的,那阵锁链拖地的声音越来越刺
耳,我下意识地握住了洛神的手,洛神她似乎也不敢动,湿润的气息吐露在我的
耳边,身子挨着她,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她的心跳贴在我后背,“砰砰”地有力跃
动着。她一紧张,我就越发觉得来的东西的恐怖,很快,那煎熬的一刻终于来临
,一个巨大的身影缓慢地进入了我的视野。
第一眼看到那人的身影,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血液都要结冰了。
就见那人起码有一般男子身高的两倍有余,生得好似铁塔一般巨大,脸上
戴着一个狰狞的褐金色面具,身上则穿着一副金色的铠甲,下配红色将裤,脚上
蹬着一双缀甲片的将靴,上面的甲片被那长明灯光一衬,流光溢彩。看这身打扮
,那人分明就是个气度威严的将军,最奇怪的是,他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硕大的透
晶锁链,锁链将他身体绕了一圈,最后垂在脚后跟后面,随着他的移动而发出刺
耳的“咔嚓声。”
而这将军摸样的巨人身后跟着一队黑甲打扮的将士,俨然和我上次看到的
那群瘦竹竿将士一个摸样。不过那些瘦竹竿将士并没有戴面具,长明灯的火光映
射过去,我才得以看清楚他们的脸。
那些细瘦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死灰的颜色,上面竟然都是细细的纹路,一条
一条纵横而过,鼻子,眼睛,嘴巴的界限非常模糊,由于脸干瘦得可怕,五官好
像都被挤做一团,看起来非常的不舒服,根本就不像个人。他们的身体自然是非
常瘦削的,黑色的铠甲却是量身制作,紧紧地包裹住他们那种病态的身体。
我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似的,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腔子里
跳出来,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这也,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他们竟然都是木头人!
100、墓主 ...
我诧异之余,也好歹明白了过来,怪不得他们的身体会这般瘦,走路的动
作也这般僵硬死板,原来都是由木头打造的僵硬人偶。同时,我突然就想起来我
第一次和洛神她们走散的时候,曾经在地上捡到过一根木头棒子,还有类似关节
之类的木质轴承,难道那木头棒子和轴承就是从这种木头人身上掉下来的么?
如果单是制造一个不动的木偶,稍微有些功底的木匠就能毫不费力地做出
来,但是要使他们能够这般列队整齐地行动,我还不相信这世上能有哪个工匠有
这般绝技。仅凭这些打磨过的木头棒子和轴承,又没有动力牵引,这些木头制作
的黑甲将士到底是靠甚么来行动的?
从那架势看来,这种木偶士兵很大程度上和那种守护陵墓的阴兵类似---有
一些比较邪门的古墓里往往会出现阴兵巡逻的现象,这种墓主人要么生前是权倾
天下的帝王,要么就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他们活着的时候叱咤风云,死了之后也
想享受曾经那种坐拥百万将士的排场。关于这种阴兵形成的原因,据说是非常残
忍,无怪乎将大量从军的士兵召集在一起,再集体坑杀。史书上记载的甚么“一
战之后,出征将士尽数殉国”之类的,有些根本就是幌子,实际上那些“殉国”
的士兵只是去替当朝权势做了陪葬罢了。
比起那种阴兵来,不同的是,传说中的阴兵是没有实体的,虚无缥缈,而
这种在陵墓行军的黑甲将士,却是木头做的。
我想着,不禁下意识抓住了洛神的手。我被她从一旁揽着,四周坏境由于
太过狭窄,并没有如何回旋的余地,根本瞧不见她甚么表情,只是觉得她手紧了
紧,揽着我的力道加重了许多,想来也是有些吃惊的。跟着我就见雨霖婞从前面
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是没法形容的惊讶,动了动嘴,十分夸张地对我做着唇语
:“师--师--怎--么--会--是--木--头--架--子!”
我怕得要死,见她竟然还敢跟我唇语说话,生怕她弄出甚么动静被那一队
怪物瞧见了,连忙拿眼睛使劲瞪她,唇语回道:“闭--嘴--我--怎--么--知--道
雨霖婞这厮哪里明白我的担忧,嘴里兀自念叨着两个字,我见她的嘴型,
好像不停地在重复两个字:“将军。”
对了,将军!
比起这一队死气沉沉的木偶将士,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将军才是最惹眼的存
在。他是这支队伍的统帅,可是分明不像是和后面那种木头一路的,我总觉得他
很不同,比如说身后那些木头将士行动非常生硬,好像关节打轴了一般,他却不
一样---他踏步沉稳有力,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连带着他腰间拴着
的那柄巨大佩剑,都非常耀眼夺目。
他是有灵魂的。
他......他是活的。
可是普通人能长得像他一样高大么?这种高度太震慑人心了。
这支诡异的队伍很长,终于在我焦灼的视线中晃了过去,那行军的声音也
渐渐远去。在此过程中,他们好歹一个个脸都朝向前方,不曾转头看我们一眼。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被身后长明灯的火焰考炙,几乎都要软了。这
支队伍离去很久之后,四个人都不曾动一下,保持着长久的死寂,好像都没从方
才所见之景中缓过神来。终于,雨霖婞长出了一口气,颤悠悠说道:“你们看到
那个前面的将军没?就是我不久前碰到的那个将军巨人,当时我差点没死在他手
上。”说着,第一个从暗道里跳出来,走到了中央墓道上。&&&&
她的话瞬间打破了寂静,花惜颜,我,洛神都依次从暗道走出,洛神少见
地揉着眉心,倒衬得她眉心那点朱砂越发殷红起来,有些苦恼道:“木偶之
术......是谁?”
雨霖婞摆手道:“死鬼,后面的士兵都是木头架子没错,但是前面那个将
军,肯定是个活人。”眼中光芒微暗,心有余悸又补了句:“幸好他没看见我们
,不然我们肯定会被他轻而易举地捏死---你瞧瞧那手,那剑,他长得也忒高大
我说道:“那一支队伍,我和洛神在不久前也看到过,我觉得他们不时在
这座陵墓里穿梭,好像是在巡逻一样,似乎在守护着.....” 说话间,我不由得
看了眼花惜颜,她就在一旁安静听着我说话,乌黑的眼睛望着我,脸上则敛着讳
莫如深的浅笑。
她轻柔得真像是一阵风。
我心里突然一阵触动:对了,我怎么就忘了,花惜颜。我对她的一切都还
不了解,只知道她精通岐黄救人之术,好似有些异能,除此之外一片空白。可是
这样空白的她,却能轻易这样融进我们中来,站在我们身边。在这座古墓中,她
的出现是如此妥帖,我甚至不知不觉间,几乎都要将她当成朋友了,连素来待人
淡漠的洛神对她似乎也很接纳。
我自认为我是个比较难相交的人,我遇见一个人,如果没有花长时间和他
接触,我不会产生要和他做朋友的想法。可是我统共才见了花惜颜两面,为甚么
会觉得她无端亲切?是她对我处处的照顾感染了我,令我降低了心底的防线么?
昆仑曾经告诉过我,一个陌生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诚然她这话
说得太过绝对,但是有些时候也是一封谨戒真言。这个时候,我对花惜颜的疑问
也一一冒了出来。她此行的目的是甚么?难道只是来这里摸金探宝么?---看她
的摸样分明便不像。
为甚么她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看着我,并且似乎对我很是关照?我们之间萍
水相逢的关系,根本不至于她如此上心。
“师师,你又发甚么呆,在想些甚么,怎么不往下说了??”雨霖婞的话
一下将我扯回了现实,我一呆,“啊”了一声,不好意思道:“我...我刚才说
到哪里了?”
我说完,看见洛神突然就笑了,望着我轻轻摇了摇头,我被她看了笑话,
窘得厉害,不由得脸微微红了起来。
雨霖婞没好气道:“说个话你还能走神?走个路是不是就要跌倒?你刚才
说到那些木头架子似乎在守护---哎,你说清楚点,他们在守护甚么?”
我看了眼花惜颜,回想了一下方才对她的怀疑,一时有些心虚,对雨霖婞
说道:“我刚刚在考虑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才扰了思绪。不过这话该我问你
啊,我又不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一旁花惜颜微微笑了笑,脸上苍白的神色淡了许多,突然柔声道:“他们
守护的,是大周王朝的公主。”
花惜颜的这句话就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一下激起千层浪,我见
洛神表情微微一愣,而雨霖婞的脸色也从对花惜颜的厌恶转变为惊讶。
我听到“公主”两个字,隐隐觉得心里抓住了甚么线索,不禁有些莫名地
兴奋,就问花惜颜道:“那个公主,是不是指代着这墓道两旁雕刻着的,手执长
鞭的女子?”
花惜颜点点头,轻声道:“应该就是。我只知道这里是一个公主墓,其他
的细节其实我并不是很清楚。先前我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经过一扇巨大的青铜门
,上面刻了一些字,好像记载了一些墓主人的生平,我大约能看懂一些,只是那
扇大门并不知道怎么打开,我也就没甚在意。”
洛神眸中深沉,淡淡问道:“那青铜门上面,说了些甚么?”
不知道怎么的,花惜颜看着洛神的目光有些凉,又有些悲悯之感,内里包
含的神色极其复杂,说不出的意味,临了她又看了看我,这样来回的目光逡巡令
我并不自在。不过她脸上依旧是一贯的温柔浅笑,说道:“那上面说,这位公主
是周穆王最小的女儿,也最得周天子穆的宠爱。但是上面并没有提起这位小公主
的名讳,只知道周天子穆怜惜她,特意赐予她灵灯一盏,避她祸端,许她福瑞,
所以宫中人只是称呼她为执灯公主。只是可惜她红颜命薄,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了,周天子穆悲痛万分,特意为她修建了这一座陵墓。”
我心里暗暗称奇,想不到这还真是一座周朝王族之墓,听花惜颜后面提起
执灯一事,我就问她:“周穆王赏赐给这位小公主的灯,是唤作蚩龙琉璃灯么?
花惜颜有些惊讶:“咦,师师你知道的么?”
雨霖婞冷冷地哼了声,讥道:“我们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小贼偷走了
花惜颜抱着手臂,煞有其事地瞥了雨霖婞一眼:“这位姑娘,你的名字是
唤作雨霖婞?”
雨霖婞冷道:“是又如何?”我看她肩膀微微地颤抖,好似隐忍了很大的
怒气,连带着眼圈都有些红,若不是我和洛神在场,不知道这两个人会闹成甚么
花惜颜微笑道:“不如何。现在我们在这地底下,四周危机四伏,还是不
要过多摩擦,大家开开心心相处岂不是很好?若是闹起来,将不干净的东西给引
过来,可就大不妙了。”
雨霖婞脸色陡变,道:“你威胁我?”
花惜颜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岂敢。”转而她转过脸,对我道:
“师师,那盏灯现在在我那里。”
&101、端宴 ...
我和洛神,雨霖婞三人闻言,眼睛一瞬间都齐刷刷地盯着花惜颜看。雨霖
婞再也忍不住,抓着我的衣袖,眼神瞥着花惜颜,与我咬耳朵道:“师师你看她
分明就是小偷,肯定是那时候她装神弄鬼,从我手里将那盏灯顺过去的。真真是
气死本姑娘了,等下要是发生甚么,你可别拦着我。”
我急忙小声道:“你可别乱来,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家偷了你东
西还会告诉你赃物在她手上么?再说了,那灯也不是你的,还不是你在地上顺手
牵羊拿走的?”
雨霖婞脸微红,强辩道:“哼,我和她可不一样,这盏灯既然先前无主,
那就是属于墓里的明器。谁都知道倒斗的规矩,明器这东西还不是谁先到先得?
所以那宝贝就是本姑娘的。”
啧,妖女你这甚么强盗逻辑?我白了雨霖婞一眼,当下不和她瞎扯,洛神
倒是不动声色,睨着花惜颜,问道:“那盏灯,惜颜姑娘可否借我们一观?”
花惜颜笑道:“自然,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说完转身就要走,洛神自
然紧随在她身后跟了过去。
说起来,经过先前那番思索,我对花惜颜还存着有几分顾忌,也不知道她
此时要带我们去哪里。听她的语气悠然,好像就像在邀请你去一间茶馆喝茶一般
简单。这里是一座周朝王墓,可不是外面,除了洛神和雨霖婞,我现在对里面任
何一个出现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不放心。
花惜颜走了几步,回头见我在原地踟蹰,哧地一声笑出来,脸上春风柔和
,说道:“师师,怎么了,你怕我吃了你?”说完眼神示意了下洛神,笑道:“
你瞧洛姑娘都并不曾介怀,你不跟着她么?”
她那话说得模棱两可,我好像隐隐听到了一些别样的意味,这时洛神垂了
垂眼眸,望了花惜颜一眼,淡淡说道:“走罢。”说完对我招了招手,轻声说道
:“清漪,过来我这边。”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和洛神并肩而行,雨霖婞走到我右手边,压着
嗓子说道:“师师你可看清楚了,等下若是她耍手段,你可就不能拦着我了,她
的性命,可就是我的了。”
我心里叹口气,头疼得厉害,心道:好吧好吧,她是你的了,我再不管了
四个人沿着横向的甬道一路走过去,那青铜壁画上的女子还是一个接着一
个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这种青铜雕琢的人像难免生硬,给人一种渗透入骨血的阴
冷之感,恍惚中我都觉得她好似活了过来,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接下来的道路可谓七拐八折,不时出现很多“井”字形分岔口,根本就和
迷宫一般,不过我们很快拐到一处悬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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