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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章，五万字
　　闭上眼，然后再睁开。　　这个世界变成白色了。　　什么也看不到，耳边一开始还能听见的吵嚷声也原来越远、越来越小。　　　　这个时候就会想到，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可以冲刷一切，一时的情绪也能随时间而淡去。　　两年，似乎是有这样的界限的。　　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与那些从身边走过的人一道，最终化为记忆里的泡影。　　　　当泡沫碎掉的时候，就会全部遗忘吧？　　那么，就到那时，安详地……　　　　……　　　　六月末，入夏。　　　　与往年相比，这一年的夏日来得格外早，还未到七月，沿街的蝉鸣声便伴随着灼热的空气一股股向行人侵袭而来。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头顶，似乎寄希望于将炽烈的光芒铺洒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湘北的体育馆里，一场三年级对一二年级的练习赛正如火如荼地展开，距离今年的IH大赛还剩下没多少时间，湘北今年的目标也是——全国制霸！　　　　两年前的那场全国联赛啊……　　那是个传奇般的夏天，简直和梦一样——最后也如梦境一般猛然惊醒，在相对圆满的地方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但并非终点，因为毕竟还是留有一些遗憾的。　　比赛过后，有时三井仍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体力没有那么不济，那么之后打爱和学院会不会就没那么辛苦……　　或许湘北会赢，然后一直打入四强也说不定。　　　　但没有如果，那一年的湘北止步于十六强，而在不久后的冬季选拔赛，虽然赤木因为无法忍受没有篮球的生活而临时披甲上阵，但毕竟还是与之前的理想差了一点。　　　　都是就差那么一点，明明还有一点就能十全十美了的……　　　　所以，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越是留有遗憾就越是能激发出更多奋发的气魄。这么想来，倒是能心平气和了。　　　　第一个被转移注意力的人是樱木花道。他的红头发保持了三年，还是那么耀眼。　　　　“啊，那不是小三吗？”他扭头就这么大喊。　　“叫前辈！我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三井竭力维护前辈的威信，训斥道，“距离比赛没多少天了，不许偷懒！快点专心继续练习！”　　　　安西教练的年纪大了，不会每天都来。今天他又不在，忽然间三井寿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代教练。　　　　“那个一年级的，叫谁来着……你的手臂再抬高一点！”　　“桑田要注意让队友配合拆档！”　　“樱木，三分球的姿势应该更自然一点，不要这么紧绷着……”　　　　“吵死啦！”樱木花道不乐意道，“我有我自己的方法射篮！”　　　　于是，球没进。　　　　“啊啊啊啊！”樱木抱着脑袋哀嚎，“小三都怪你吵嚷，球没进！”　　“笨蛋，是你自己方法不对！如果听我的话就准没错了，别忘了一开始的三分球是谁教你的！”三井舒了口气，“而且，我能来这几吵嚷的时间不多了，等过了明年……”　　　　大家不由得都沉默了下来。　　　　那一届之后，经常来湘北的也就只有三井寿了。　　他每一年来，认识的面孔就少两三个。时至今日，那场比赛的队友只剩下流川枫和樱木花道还留在队中，而到了明年，当他们也毕业离开时，湘北塑造了三年的传奇终将留在历史。　　　　他们的时代过去了，新人将会崭露头角，也或许湘北会再次没落，等待重新崛起的一天。　　　　一想到深沉的现实问题，气氛就会不大对头。　　　　樱木默默地挪到三井身边，在后者的注视下给了三井的脑袋一手刀。　　三井捂着脑袋大叫：“干嘛啊！”　　樱木没好气地说：“这话我问你才对，你有没想起来你是来干嘛的？”　　“啊……”三井想了起来，“那个，我的信，有没有？”　　这两年来，他每次来湘北的理由都是这个。　　樱木支着耳朵凑过来：“什么什么？小三好老土，还在写信？！”　　“要你管……”　　樱木兴高采烈地推荐起来：“通了两年信，也该试试用电话了吧！我自己就买了一个手机……偷偷告诉你，和晴子小姐的手机是一对，嘿嘿嘿嘿嘿……”　　　　——谁要听你的恋爱轶闻啊！而且多半买手机的钱是“借”来的吧！　　　　果然，樱木的得意立刻被体育馆边看篮球的水户洋平等四人打断。　　高宫望气愤地大喊：“混蛋樱木，明明是拿我们打工的钱买手机，还好意思说！”　　樱木花道大言不惭：“不要这么小气嘛！我总有一天会还滴！”　　“总有一天是什么时候……”　　“这个嘛……”樱木花道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很快本天才的名号会响彻美国篮球界！就到那时候！”　　　　美国啊……　　　　湘北的现任队长流川枫闻言停在樱木花道的背后，静了两秒后蹦出一句：“大白痴。”　　　　“混蛋流川枫，你在说神马！”　　　　对方已经不理他了，快速运球到三分线前，利落地射出了一个三分球。　　很漂亮的抛物线，那个球流畅地进篮，篮筐都没沾。　　“啊……流川君……”三年级的赤木晴子面带桃花，看来对流川枫还是念念不忘。　　　　自视为流川枫唯一竞争对手的樱木和以前一样气得七窍生烟，他这个副队的风头又被盖过了。　　　　射完一球的流川枫故意跑到樱木身边，用大拇指指了指篮筐的方向，蹦出一句：“这才叫三分球。”　　　　“混蛋臭狐狸流川枫！”　　　　——同样，与以前相同的叫骂又再次在湘北体育馆里响彻一遍。　　　　时任篮球经理人的晴子已经回过身，向樱木喊道：“没关系的，樱木君记住上次安西教练的话哦，要以指尖的力道……”　　“晴子小姐……”樱木还在愤愤不平地嘀咕，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算了，既然晴子小姐都这么说了……”　　　　三井倚着体育馆的门框笑道：“你们啊，还是老样子……”　　　　“才不是老样子！”樱木抱着篮球背对着三井，“你毕业前，我总共才也才射入了几万个球对吧。”　　“是啊，”三井回忆了一下，“不过，你当时没打多久的篮球，又因为受伤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中断去做康复，回来后立刻练习射篮还能进这么多，已经相当不错了。”　　樱木回过头啦，与一年级时相比，他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又理过好多次，看上去很精神。“那么，小三，你知道吗？”他说，“迄今为止我已经投出好几百万球了，无论是远距离射篮还是三分球，我都已不是往日可比的了！”　　　　三井有些吃惊：“樱木……”　　“今年球队来了个一年级的，三分球也很在行，如果勉勉强强再加上那个臭狐狸，队里就可以有两三个可以射三分球的……而且不止如此，别忘了，篮板也是我的天下！湘北是很强的，我们很强！”　　　　三井想到那一年的夏天，赤木还在的时候，他们一起在体育馆大吼：“我们很强！”只有这句话，到今天也没变。　　　　“今年一定能称霸全国，我是这么想的！”樱木信心满满地说，“完成猩猩的宏愿！然后，我会成为今年全国大赛的MVP！”　　　　“抢好你的篮板，”流川枫“不经意”地跑过他身边，“真正比赛的时候，你的‘三分球’成功概率只有十分之三都不到，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在仅有的两三次射篮机会时百发百中吧。”　　樱木大声嚷嚷：“闭嘴啊流川，你一定是在嫉妒我这个天才！”　　流川摊了摊手：“为什么我要嫉妒一个连续两年连县大赛的十佳球员都没摸到边的人？”　　显然这句话触到了樱木的痛脚，他赶紧反驳：“那是因为那些评委都没有认识到本天才的价值，今年！今年我一定要成为MVP！把你挤下去！”　　　　湘北篮球部的各位装作没看见：队长和副队的每日一吵又开始了！　　　　然而这一天，他们的争吵并没有继续下去。因为三井冷不丁说：“樱木，你有想过以后吗？”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啊，什么？”果然，樱木不明所以。　　　　毕竟“以后”这个词包含的内容太广阔了。　　　　“就是毕业之后，你的打算是什么呢？”三井补充。　　“当然是继续打篮球啊！”樱木立刻接话道。　　樱木的回答似乎不需要经过脑子，他想怎么干就会怎么说，根本不会去考虑中间可能会出现的任何障碍。　　因为对他而言，只要努力，任何障碍都是可以轻松排除的。　　　　什么都不考虑的人，果然是最幸福的啊！　　“那就加油！”所以三井只说，“好好练习别偷懒啊，我可是会翘课去看你们比赛的！到时可别输球让我这个前辈丢脸啊！”　　　　丢下这句硬梆梆的话，三井便背过身挥了挥手，准备离开。　　忽然，樱木一拍脑门想到了什么。他从背后叫住他：“啊！对了，小三，你的信……那个……”　　三井身体一顿，停住脚步，侧身回头道：“其实……最近都没有信，对吧？”　　“哦……的确是这样，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给你的信寄来这里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用上电话了呢……”　　　　“不，没有，”三井说，“而且大概，以后都不会有信寄来了。”　　　　这是始于距今两年前的事。　　　　“我要去美国了，以后会寄信给你的。”　　——源于一个女孩子这样一句话。　　三井还记得，说完后那女孩子又补充了一句：“三井哥要努力考上大学，然后好好打篮球呀！　　　　我现在就在上大学呢——三井想——而且也加入了大学的篮球部，已经是信守承诺了吧……　　　　但是信却越来越少，直到这个夏天来临之前，终于没有了。　　　　那个女孩子叫水见加奈，认识她的时候三井已高三，她才十岁，却做了他的同班同学。　　之前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跳级上来的女孩子，直到有一天，三井终于难得把目光从篮球场收回到他的试卷上。　　　　那是两年前九月的事情，距离全国大赛结束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高三第二学期伊始的考试如同当头棒喝，大热的天，三井还能记得自己盯着试卷，两只手心冷汗津津。　　理科全体又是不及格。还有几门考试虽然及格了，也不过是在警戒线前徘徊。　　　　这样的成绩，普通的大学根本不会收啊！　　　　“啊，算了，”三井安慰自己道，“还是去打篮球吧！”　　——然后与以前一样把试卷塞进课桌，潇潇洒洒地背起包翘课去打篮球。　　　　冬季选拔赛是最后的机会，能得到某个体育大学的垂青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那么分数之类的……就当没看见吧……　　　　“喂，你，”教室里，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三井……三井寿是吗？”　　三井撩了下额前的碎发，故作帅气地回过头：“哟，你认识我……”　　“废话，当然认识，”那小女孩幸灾乐祸地说，“四科不及格的三井寿——这是你的英语卷子，我是这个班上的学习委员，还请多多指教。”　　“……”　　　　真是……沉重的考卷……　　三井盯着最后那一科不及格考卷欲哭无泪。　　　　不过没关系！　　　　他立刻又重新振作起来，把卷子一收，潇洒地往门外走。　　　　“等等，”那小女孩又叫住了他，“你去打篮球吗？但是等会就要上英语课了，你再不听，下次还是不及格。”　　教室外过来三个高大的男生站到三井身边，不屑地说：“喂小不点，好好看清楚，这一位可是当年的MVP篮球手，知道MVP是什么吗？MVP就是那个……那个很厉害的篮球手……”　　小女孩挑了挑眉替他们解释：“MVP全称为Most Valuable Player，意思是是最具价值球员。”　　“对，就是这个意思……”三井的好哥们德男干咳了一声，“总之小三的战场在篮球场而不是在课堂这种无聊的地方，你这个小不点就不要再管大人的事啦！”　　那小鬼上下打量了他们几下，惊奇地问：“大人？你们也叫大人吗？高三才十七岁，和我一样也是未成年耶！”　　　　“卧槽……”德男一愣，换了种说法，“不，我的意思是女人就不要管男人的事，而且你的确比我们年纪小，应该叫我们前辈……不对，你到底几岁，为什么会出现在高三的班级里啊？！”　　“前辈？”那小鬼冷笑一声，“我和你们是同年级的同学，是平级，为什么要叫你们前辈？况且我今年十岁，比你们小七岁就能上高中，明年毕业就能去读大学，你们比我年长却整天混日子，难道不觉得脸红吗？”　　　　她一连串的嘲讽自然把德男几人激怒了。德男的一个小弟撸着袖子恶狠狠地威吓她：“这小鬼真不讨人喜欢，真想揍她一顿！”　　三井拦住他：“算啦，不要和小女孩一般见识啦，等会就上课了，我去打篮球，你们好好学习呀！”　　“什么好好学习啊，老师课堂上说的话跟天书一样……”德男有些崇拜地望着三井，“你就不同了，有这么好的球技，凭特长一定能上到一流的体育大学的！”　　“啊……那种事还不知道呢……”说到这个话题，三井有些心虚地说，“我成绩那么糟糕，还是有点悬的……”　　　　那小女孩继续插话道：“既然知道成绩糟糕就想办法改变呀，你又不是脑子笨蛋，还剩下几个月的时间，好好努力一定没问题的！”　　德男不耐烦地想要轰走她：“这小鬼怎么还在这里不走啊！快走快走啦！小三怎么样干你什么事啦！”　　　　“当然和我有关啊！他是全班的不及格大王，老是不及格下去会拖低全班的平均分数，作为学习委员我可不能置之不理，而且……”　　她顿了顿，骄傲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不叫‘小鬼’，我的名字是水见加奈，要好好记住啊！”　　　　于是三井寿认识了加奈。读了三年高中，到快毕业的时候才认识一个同班同学——说出来有点尴尬，但就是这么回事。　　三井升入三年级的时候，加奈才跳级直接读了高三，老实说这种新来的转校生不认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加奈的来历就太奇怪了。　　　　没有人知道她毕业自哪个国中，她没有说过，就算有人问也只是冷冷地瞟他们一眼，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国中跳级上高中不是稀奇的事，但她才十岁，相当于小学的年纪就直接跳入了高中三年级，而且校长和老师都对她非常关心，就难免会联想到她是不是校董的女儿之类。　　　　不过猜测也到底只是猜测，这个小女孩的来历充当了一阵大家的谈资之后就被遗忘了。　　加奈的年纪和大家差得太大，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在高中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对于她，三井的了解大概就是这么多了，还都是德男闲聊时随口告诉他的。　　　　“那种小丫头啊，”德男感概道，“就算智商高又怎么样？连与人好好相处都不会，进了社会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呢！”　　“她只是有点幼稚而已。”三井说。　　“既然幼稚就不要随便跳级啊！我最讨厌那种父母，肯定是为了功利心所以才把女儿锻炼成一个只会读书的笨蛋吧！”看来德男还在为那天的事愤愤不平。　　　　但他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几日之后，三井从篮球馆回教室拿东西，发现加奈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　　这个时间是班上的体育课，全班都不在教室。从她的那面窗户向外看去，恰好可以看到露天体育场上的学生们做运动的景象。　　　　加奈托着脑袋，侧影看上去老气横秋。　　　　“如果羡慕的话，就和他们一起去运动场上打球啊，”三井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快要毕业了，学习时间这么紧张，难得有体育课可以放松一下就不要太勉强自己。”　　“我不是勉强自己，”加奈姿势不变，头也不回地说，“我是没办法像你们普通人那样去做运动。”　　“别把自己说得像神仙啊！”三井嚷道，“你明明也是普通人！”　　“不一样，我是天才。”　　　　这话和球队里某个白痴的常有论调有的一拼，三井一时语塞，差点以为这位水见小妹妹姓的是樱木。　　　　“唉……”加奈叹了口气，“天才的烦恼，你们这些凡人怎么可能理解呢？”　　——论调比樱木花道还要欠扁啊！　　三井耐着性子问：“那么，请问这位天才，你的烦恼是什么呢？”　　“不告诉你。”　　——简直气死个人。　　　　三井扭头就走。冬季选拔赛迫在眉睫，没时间浪费了。　　　　但是，那小鬼却又叫他了：“三井同学，你又要去打篮球吗？”　　三井刚才憋着股火，没好气地回道：“你有意见吗？”　　“没有，”加奈说，“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本周五又有一次英语测试。”　　“知道了，真罗嗦。”三井伸手拉开教室门。　　“如果再不及格的话，可能连冬季选拔赛都去不了。”　　三井的动作一滞。　　加奈继续说：“我听说今年夏天的时候，湘北篮球队因为成绩的关系差点被拦在了校门口，是这样吗？”　　“要你管……”　　“啧啧，因为队里有两个高三的学霸队长才好不容易迈入了全国大赛……但现在他们跟你一样快毕业了，自顾不暇，冬季选拔赛的时候，要谁来帮你们……尤其是你呢？”　　　　这话击中了三井的痛脚。　　　　不可否认，湘北篮球队里尽是一群笨蛋，全国大赛时如果没有赤木等人的辅导，他们几个还是不要考虑什么全国大赛了，洗洗睡吧。　　　　那么，冬季选拔赛就会面临一样的尴尬局面——而且情况更糟，他们当然不可能好意思再去打扰赤木要他帮他们几个补习，那么辅导学习的任务只能落到彩子和晴子的头上。　　求老师的人要从赤木换成宫城了。但他的成绩也很糟糕，根本没什么说服力……　　　　玩蛋了……　　　　“啊，对了，校规！”三井忽然想起来，“校规上有说成绩不好不能参加冬季选拔赛吗？”　　“那倒没有。”加奈悻悻地说。　　“别乱吓人啊混蛋！”三井松了口气，“既然没有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但是校规是人写的，也会被人改的。”加奈回头来扫了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就是学校董事会讨论修改校规的时间吗？”　　“什么？！”　　“万一今年改了呢？别忘了，湘北篮球部的学习是非常差的，就算比赛是为学校争光，校方也不可能让一群不及格军团来代替学校比赛，对学校来说那比输掉球赛更可耻，毕竟大学升学率才是衡量一个学校是否成功的第一标准！”　　“……”　　　　不是没考虑过这种事，只是之前一旦想到就会故意回避而已。　　　　但他也知道，一味逃避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三井想：他要打篮球，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他的目的和流川枫一样纯粹，但看待过程，他更现实，也更容易犹豫。　　　　两年的空白，就是因为这种犹豫浪费掉的，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三井非常清楚，只有上了大学才能继续打篮球。他没有足以孤身一人去美国的魄力，但他至少能有在成为篮球员的道路上把握住机会的勇气。　　　　无法参加冬季选拔赛，现在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真糟糕，一旦想到这些现实的问题，就连篮球都没办法好好打了。　　拉住门的手没办法移动，三井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响个不停。　　　　“真好啊，可以肆无忌惮地运动……”加奈望着着窗外的同学们，羡慕地说，“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剧烈奔跑过，做任何事都只能慢慢地来。我身边所有人都叫我要平心静气，但实际上我是个急性子。我迫切地想要做什么，但是我能做什么呢？”　　加奈转头望向三井：“有一天，我发现我可以看书，我发现我的大脑很灵，可以记住任何看过的东西并自动解析成我能理解的任何知识。于是看书就成了我唯一的‘运动’了。”　　“你……”三井生出了同情心，但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说，“你是因为身体哪里不好才不能运动的吗？”　　“大概是吧，我只知道大家和我说多运动会减低寿命。”　　“啊？为什么？”　　“打个比方，”加奈竖起一根手指，“想想看，世界上最长寿的动物是什么？”　　“乌龟？”　　“乌龟是经常躺着不动的吧？”　　“哦……是啊……”　　“所以生命应该是躺着不动而不是运动，对吧？”　　“这是哪里来的逻辑关系啊！每种生物情况不同的好吧！”　　加奈自豪地说：“没错，我就是乌龟星人。”　　“再见！”三井冷着脸走了出去。　　　　这一次的交谈没那么愉快，不过三井觉得，那个叫加奈的小鬼也不是那么讨厌了。或许是因为身体不好才导致她性格如此怪异的，他没有必要去苛责一个身体不太好的人。　　但他们之间也的确没多少交集，一旦回到了篮球场，三井便全身心投入到篮球当中，偶尔脑中会闪过加奈说过的话，但也不会认真去思考。　　　　可能会对校规方面有些隐忧，但这么多年的校规不可能因为篮球部的几个不及格队员而真的改掉的吧？　　这么想着，却仍然会思考：万一校规真的改了呢？　　想着想着，最后引申为：就算参加了冬季选拔，有体校来找自己，万一他们就止步在自己的成绩前，那……　　　　三井自己也知道深体大找赤木不是毫无理由的。两年的时间，赤木成长为了一个出色的领袖，带领球队进入了全国大赛，更重要的是，他的学习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　　　　而自己……　　空白了两年，体力自不必说，就连球技都觉得有点没自信了。之前与流川枫的一场对决，自己嘴上说是赢了，但也清楚是在赖皮。　　学习上，更是不要提了。　　　　一个三分球划了个优美的弧度入了篮筐。　　　　“哗！三井前辈好厉害啊！”几个一年级的为他喝彩。　　　　但三井保持着投球的姿势，还没回过神。　　“三井学长，你怎么了？”当时已成为队长的宫城良田拍拍三井的肩膀，后者才把手臂放下。　　“不，没什么。”三井说。　　“最近发现三井学长有点心不在焉，其实我能猜得到，”宫城说，“三井学长是在为毕业的事情犯愁吧？”　　三井不再掩饰：“当然啦，没升入高三的家伙真幸福啊，暂时都不用去想未来……”　　“我也是会想的啊，”宫城连忙说，“如果明年夏天再不及格的话，可能求老师都没有用了，所以学习上我也会抓紧一点的。”　　“说抓紧，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嘛，”宫城那小子，面颊一红，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彩子的方向飘，“彩子说，会帮我补习，争取这次期末考试统统都及格。”　　三井略有所悟，看了看彩子，用胳膊肘捅捅宫城：“难道说，你们已经确立关系了……”　　“嘻嘻……还……还没有啦！”宫城不好意思地说，“彩子说是为了球队，所以我会继续努力，明年称霸全国！”　　“有骨气，”三井夸赞道，“那到了明年，另外两个不及格少年就得靠你帮他们补习了！”　　“不，不会，我们争取明年全体不用补考，所以以后樱木和流川有晴子她们几个女孩子帮他们补习。”　　　　他们说话间，发现赤木晴子在和流川枫聊天。　　“那……那个，听说这次流川君考得很好，我好高兴……”　　彩子在一边泼冷水：“什么考得好啊，物理不过才及格而已嘛！不是还有两科没及格吗？”　　　　“什……什么……连流川枫都只有两门不及格了……”三井大惊失色。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次期初测试我可是统统及格了的……”宫城说着移动到彩子的面前，“当然，这些都是阿彩暑假帮我补习的功劳！”　　彩子接话道：“说什么呐，良田你自己不也很努力吗？”　　接下来的宫城只会傻笑了。　　　　等樱木归队，也会接受晴子的补习。三井能够脑补出当樱木成绩不错时得意忘形的脸：“哈哈哈哈哈，我可是天才啊，什么理科和英语啊，都是小意思嘛！”　　“然后……唯一的不及格人士……只剩下我了吗？！！”　　三井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周五很快就过去了，英语试卷周一发成绩。　　　　“三井同学，你的卷子。”加奈递过来一张纸，然后哀伤地叹了口气。　　在寥寥无几的对勾之上，一个难看的数字挂在顶头。　　“不及格……”三井的唇角在抽搐，这一回他没有把卷子往哪个地方一塞后去打篮球，而是看起了题目。　　　　“这一题……”三井想，“这题是粗心，不算！我明明知道是应该选D，为什么会选的A呢？”　　然后下一题。　　“这题是……可恶，完全看不懂，所以也不算！”　　“……下一题……啊，为什么会错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我明明知道是怎么做的啊！不算，这个也不算！！！”　　　　在一大堆不算之后，三井在心里给自己把分数加到了60分以上。他瞪着那分数，好像忽然间就会真的变成60分一样。　　但现实是残酷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错这么多啊……我做题目的时候明明信心满满……”　　“那是因为你没有完全看懂题目，一知半解地选择答案当然会变成这样，”加奈不知道什么时候踱到了他身边，指着其中一道题说，“这里考的是虚拟语气，动词要用过去式，你看你写了什么？”　　“……”　　“还有这里，虽然也是虚拟语气但考点不一样，这里是与过去事实相反的猜测，所以要用过去完成时，你又填了个什么？”　　“……”　　“还有那里……”　　“够了……”三井说话明显底气不足，“我投降……”　　“什么？投降？”　　三井垂头丧气道：“我在向英语投降，看来这个科目与我八字不合。”　　“这样就投降了吗？不是吧，我看你在球场上不是很有骨气的吗？”　　“那是在球场上！”　　“做任何事都一样的！你就把英语当成翔阳，努力战胜它不就好了嘛？”　　“翔阳？”三井诧异地抬起头。　　“没错，把英语当成翔阳，化学当成陵南，数学当成海南，还有……物理当作山王工业，战胜它们的话，你就赢了。你在球场上，明明连最后几秒钟都没有放弃，为什么距离考大学还有好几个月，你就放弃了呢？”　　“你……看过我打球？”　　“县大赛的每场都看了，全国大赛就看了湘北的两场。因为比赛前篮球部的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所以其实就在光看你比赛了。”　　　　得到了这个答案，三井的心中有了一丝得意：原来这个小鬼居然是篮球部的小粉丝啊！　　　　“是……是吗……”三井说，“同班同学在为校争光嘛，加个油是应该的。”　　“我又不是因为你是我同班才认识你的，看比赛也不是为了看同班同学才去的啊……”　　三井听糊涂了：“那你为什么会说认识我的？”　　“这个嘛，是更早之前。”　　“更早之前？”三井隐隐感到了不妙。　　“在你还是长头发的时候。”　　两年的不良时期又被拉回到了眼前。　　“不要提这个……”本来就因为不及格而心虚的三井心更虚了。　　但加奈不依不饶地问：“虽说你剪了头发变化很大，但我还能记得你耶。倒是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不记得我有抄霸过小姑娘……”　　“没有啊，你没有抢我钱，”加奈说，“事实上是外校的人敲诈我的时候，你带着一帮人把对方教训了一顿，我趁乱溜走了。”　　——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还做过正义的使者啊！一想到此，三井的底气又回来了：“听你这么一说，似乎的确有这回事！”　　可是加奈继续说：“那个时候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混混们的老大，可是有一天，你居然剪了短发来上课了，而且突然成了篮球好手三井寿……于是我就很希望看一看你在球场上的英姿，想象当中应该是很厉害的样子。”　　三井又隐隐感到了不妙。　　“……结果看到你几乎每场都体力不济的样子。”　　“也不要提这个……”三井扶着额头，甚感羞愧。　　“但是三分球真的很精彩。”加奈转而又道。　　“谢谢夸奖……”三井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我是说真的，”加奈认真地说，“我很羡慕你。”　　“啊？”　　　　三井抬起头，他看到身边的这个小女孩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憧憬。　　　　“我不是说了吗？我很羡慕能随心所欲运动的人，”加奈说，“可如果在以前，我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我也对篮球完全没兴趣。那是因为不久前，当看到湘北比赛时我才有的想法：看到你们在球场上那么拼命，那么多人为你们加油，被包裹在那热烈的气氛里，好像连我自己也身陷在其中了……”　　“那时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她说，“我也能那样在球场上奔跑就好了。”　　　　三井之前对于加奈的那点同情心倏然放大了。他不太清楚能让一个小女孩从小到大无法剧烈运动的疾病到底有多严重，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三井也有一段因伤无法打篮球的时期，光是那几个月不能碰篮球已经让他很难受了，而加奈却是无论以前还是以后就连快速跑步都不行。　　当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加奈却又转移了话题。　　“三井同学应该有很大的理想吧？”她说，“那就把理想实现，上大学吧！”　　“是啊，我也想……”三井无奈地又扫了眼自己的卷子，“可是接下来没几个月的时间了，要弥补两年的空白还是很困难的。我嘛，也只能想办法抓住我的特长，好好锻炼篮球，至于其他的……”　　“其他的我可以帮你。”加奈忽然说道。　　“咦？”　　“我来帮你补习！”小女孩信心满满地说，“请相信本天才的实力，听了我的教学，要把高中三年的东西融会贯通，几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了！”　　虽说是希望帮助他人的言辞，但那口吻与她的相貌实在违和。　　“那个……”三井终于忍不住问道，“其实你有个哥哥叫樱木花道吧？”　　“什么？”　　　　自此便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被一个小丫头补习的事了。　　　　这一天很快便过去，三井听了两三节课，他的情况比德男还好些，至少他没觉得听课像在听天书，但每一道题总有那么一点搞不清楚，在他想弄明白前老师已经讲下一道了。　　如此累积起来，不明白的地方遍地都是，可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懂。三井想，这才是最糟糕的。　　　　而那个硬要给他补习的家伙一脸淡定，直到放学前还是没提出该怎么补习。　　　　下课铃一响，三井再也等不及，背着包便冲向了体育馆。　　　　“三井学长今天来得好晚啊，”队长宫城良田嬉皮笑脸地说，“难道说学长终于打算退役了吗？”　　“谁说我退役了！”三井大声道，“我说了要打到冬季选拔赛就一定会留到那时候！倒是你们，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偷懒啊！”　　宫城斜了他一眼：“喂喂，我才是队长啊……”　　　　这一日的练习也与往日一样努力，到时樱木归队，再加把劲训练，今年的冬季选拔赛上，湘北也会锋芒毕露的。　　　　宫城摸着后脑勺羞涩地讪笑道：“彩子，今天我上课的时候发现有个不懂的地方，那个……嘻嘻……”　　“好啦好啦，等会到我家来，我来帮你补习。”　　“哟西！”　　宫城心满意足地与彩子结伴离开。　　　　球声和人声渐渐远去，体育馆里就剩下三井了。大家都回去了。　　　　“可恶……”三井运球再投篮，又一个三分球毫无破绽地落入篮筐。　　体育馆的门后忽然转出了一个人。　　“你在这里自怨自艾也是没用的，知道不足的话，就好好补习吧！”　　“加奈？”三井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我答应了帮你补习就一定说到做到，”加奈淡定地说，“但是我想你肯定要打先篮球。做完想做的事再学习才能事半功倍啊！”　　然后那小丫头清了清嗓子：“顺便提一句，我还没吃晚饭。”　　　　……　　　　于是，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小鬼厚着脸皮跟到自己家里来混吃混喝，不过按道理来说，别人帮自己补习是应该还点人情的。　　“请再来一碗！”加奈举起自己的小碗，“再给我一碗白米饭！”　　三井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你等一下啊！怎么光吃白饭吃得这么起劲，等我炒好两个菜先啊！”　　“不用了，你炒的菜我肯定不能吃，给我白饭就可以了。”　　“可恶，这小鬼……”三井一边炒菜一边忿忿不平，“摆明是看不起我啊！”　　两个简单的家常菜很快端上了桌子，菜香气扑鼻，三井对自己今天的厨艺还是有点自信的。　　他故意朝着加奈扇了扇香味：“不用客气，如果想吃就随便吃。”然后得意洋洋地看加奈对着两个小菜干瞪眼，一边舔着嘴唇。　　“如果可以吃我当然会吃啊混蛋！”加奈艰难地别过头，努力不去看看上去美味的菜。　　“那就吃啊，家常菜耶，又不是□□！真是……”三井边说边自顾自盛了饭吃起来，边吃边说，“嗯，我的厨艺有进步，这个味道不错哦！”　　加奈却起身：“对不起，我去阳台吹吹风！”　　然后她当真走到阳台，把门一关自己吹风去，晾着三井一个人在桌前吃饭。　　　　“太固执了，真是不可爱！”三井边吃边想，“怎么脾气这么硬呢！”　　　　然后一想到自己以前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没办法继续批评别人了。　　草草地将晚餐干掉后，三井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两人重新坐到桌前大眼瞪小眼。　　　　三井几张不及格的卷子摆在桌上，自己都不忍直视那分数。　　　　“开始上课了，”加奈绷着脸一本正经道，“上课时间，你要叫我加奈老师！”　　“好吧老师，该先讲哪一门啊老师！”　　“那为师就从分数最高的开始讲起吧！”加奈从试卷中挑出一张。　　　　三井心一虚。他英语分数略高，距离及格线只有十分左右的差距。　　而其他试卷也理所当然地惨不忍睹。　　　　“之所以讲英语呢，是因为死记硬背的东西很多，关于语态，只要答到知识点既可，平时多注意练习就能没问题。”　　　　然后她花了一小时把所有的语法简略给三井复习了一遍。三井若有所悟，按照加奈所说的分类记忆法记了满满两页纸。　　“接下来回头看你的试卷，自己看是为什么做错的。”　　三井认真地重新审视自己的试卷，顿时觉得卷面好像没那么难了。　　还是……心理作用吗？　　　　“看来你国中三年学得不错，其实高中里的语法也没有多少，所以现在只要做到巩固和背下单词和句子就可以了。”加奈摸出一个笔记本，“这是我以前整理的所有高考相关的考点句型和单词，你把这个本子背下来，每天巩固复习我刚刚讲的语法，考试一定没问题。”　　　　“这……”三井结果那本才半厘米厚的本子，“怎么这么薄？”　　他映象中应该有一本大词典那么厚才对啊！　　　　“啊，对，的确不够，我忘记还有一样东西。”加奈翻了翻书包，接着不好意思地停下来，“今天好像没带的样子。是英语磁带啦，你平时没事就听，并且模仿他的口吻每一句都跟着念，听力就一定没问题！”　　三井狐疑道：“然后……就没了？”　　“当然课本也要看看，不过不用背诵，每天在家大声朗读半小时，不懂的词汇就查词典背下来。这不是很难的事情。”　　“然后……没了？”　　“没了，”加奈说，“不然你以为有多复杂？”　　“不是说复杂，至少也得每天讲一些课文之类什么吧，英语那东西……”　　“英语就是这样的，就是在雷同的语态上添加词语或短语，基本上你能看懂词汇，就差不多知道那意思就行了。”　　“只是差不多算什么补习啊！至少也要融会贯通什么的……”　　“呐呐，三井同学！”加奈严肃地说，“融会贯通什么的，那是学霸，短短几个月，你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学霸的啊！”　　“话虽如此……”　　“所以不是要你做学霸，而是让你成为考试高手！”　　“考试高手？！”　　“俗称‘临时抱佛脚’。”　　“神马！！”三井一脸震惊，“那不是投机取巧嘛！”　　“本来就是让你投机取巧啊，才几个月而已，为师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你教成教授的！”　　“……”三井又开始信心不足了。　　加奈伸手拍拍三井的肩膀：“不过放心啦，虽然临时抱佛脚是考完就忘记，但只是应付考试的话，是绰绰有余的。”　　　　——‘绰绰有余’，原来是这意思啊……　　　　“居然一小时就讲完了……”三井喃喃道，“太可怕了，所谓的英语补习居然一天就结束了吗？”　　加奈挥了挥手：“怎么可能，只是英语需要每天累积记忆才会讲这么快。接下来的学习任务安排如下：因为理科是最难理解和记忆的，所以放在每天的补习课程中；而英语则通过平时挤出时间来温习，学校每周都会有一次英语测试，那就把英语补习放在每周一的试卷成绩发下时，到时候再点评试卷好了。”　　　　“那么，其他的科目呢？”三井问，“如果每天都补习这些课程，其他能及格的科目不就没时间学习了吗？到时候那些科目反而要不及格了……”　　加奈反问道：“三井同学，你能及格的科目是三门吧？”　　“啊……是……”　　加奈信心十足地说：“那么从现在开始，那三门课就不要再翘课了，其他的课程你想翘掉就全部翘掉，专心打篮球，其余的，就全部交给为师吧！”　　　　三井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还是将信将疑。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加奈看出了三井的迟疑，提议道，“不如就实验一周看看，如果下一周的测试你的成绩有了上升就听我的，如果没有，你就继续过以前的日子好了。”　　　　接着她立刻转到下一个课程：“现在是八点半，还有半小时的时间，先浅浅地讲一下高中数学要记忆的内容……”　　　　电话却冷不丁地响了。　　　　“啊……那个，稍等一下……”三井起身接电话，口气中颇带了些无奈的意味。　　　　“喂，我在家啊。”他接起听筒一开头就是这么一句。　　加奈静静地听他打电话。　　“……饭吃过了，我在学习！”　　“……是真的啦！没有在玩游戏！”　　“……知道了知道了……”　　“……好的，再见。”　　　　挂上听筒，三井舒了口气。　　“真麻烦啊！”他说，“既然不放心，就直接过来看看啊，打什么电话嘛，莫名其妙……”　　“你爸妈？”加奈问。　　“是啊，老是这么啰啰嗦嗦的……”三井一脸不耐烦，“因为他们不住在这里，所以每天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遥控监视我是不是在家，麻烦死了……”　　加奈环顾了下四周：“我还以为你和你父母一起住呢。”　　“以前是一起住的，”三井重又坐下，提起笔，“上了高中后，就租了这个公寓，搬到这里来了。因为住在这里离学校近呀，我家很远的……”　　“你父母对你好好啊……”加奈说，“为了让你上高中还特意租公寓给你住啊！”　　“所以更要好好学习！”加奈又拍了拍三井的肩膀，“为师想了想，今晚还是让你消化一下刚讲的内容比较好，数学还是明天再说吧！”　　说着她开始收拾文具。　　“你要回去了吗？”三井说着又起身，“我送你回家。”　　　　加奈动作一滞，继而把目光瞥向一边：“送就不用了，现在还不算很晚，我家很近，一个人回去没关系的。”　　三井不由分说自顾自走到门边穿鞋子：“怎么没关系啊！你一个这么点儿大的女孩子这么晚跑到外面不怕遇到坏人嘛，真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加奈拎起书包一个箭步窜到门边，打开门冲了出去。　　“喂，等等啊，你这家伙！”　　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出现这种动作，三井一时来不及拉住她，鞋子也没穿好就这么追了出去。　　他下到公寓楼底，左右看看，已经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了。　　“那小鬼说生病一定是装的！这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嘛！”他愤愤地想着，又在楼底吹了阵风，最后只得无奈地回到楼上。　　不过话虽如此，三井还是担心地想：“希望她一个人回家，路上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回到家中，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整。　　　　只有时间是不会等人的。　　　　第二天的早晨，湘北的篮球馆又早早地迎来了客人。　　　　桑田推开门打招呼：“三井学长今天也这么早啊。”　　“没有办法，要抓紧时间呀。”三井说着来了个漂亮的上篮。　　　　最近的话，感觉体力有了进步。　　是心理作用吗？　　　　昨天补习之后，感觉英语都简单了很多——这大概也是心理作用。　　　　但有这种心理总比没的好，三井想，至少他有一定的信心能面对未来的挑战了！　　　　于是，挑战一：每周的测试。　　第一就要先解决掉这个！　　　　课堂上，盯着加奈那‘高贵冷艳’的背影，想到她昨晚逃走一样的举动，三井虽然为她没出什么事而松了口气，但还是留了一肚子的不爽。　　赌气一样，老师讲的内容他头一次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注意点也都仔细地记录了下来。　　　　自进了课堂开始，加奈就谁都不理，默默地盯着窗外发呆。三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时候会觉得好奇：一个智商高于常人的小姑娘，思维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呢？　　　　午饭时，本想去食堂的三井被加奈叫住了。　　后者表情僵硬地递给他一个便当盒：“昨天我吃了你家的饭，真是不好意思，作为答谢，今天请你吃我家的便当。”　　　　智商高的小姑娘和普通人的区别嘛，三井想，大概……也没什么不同吧……　　　　“哦，是吗，原来你还是有可爱的一面的嘛……”三井的面容立刻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他打开便当盒，里面只有一盒饭，几片溜白的肉片，以及一大堆蔬菜。　　这回轮到三井的表情僵硬了。　　他找了双筷子，夹了一片肉放入了嘴中。　　“味道如何？”加奈问。　　三井保持咀嚼，嘴部一刻不停，但仍然嚼不出什么味道。　　“……”　　“喂，你呆掉了。”　　三井咽下肉片，问道：“其实我想说……这是人类吃的吗？！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是不是忘记加调味料了啊！”　　“是啊，干嘛？”　　加奈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三井到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每天就吃这便当？”　　“大家说我不能摄入调味料，会对内脏有负担，所以我一直都是吃这些东西的。”加奈耸了耸肩，似乎没加调味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真的假的，你昨晚不是跑得很快吗？”三井很想这么问，但话到嘴边没有提出这质疑，他转而问道：“你这家伙到底生了病啊，不能运动也就算了，连调味料都不能吃？你尝过盐的味道吗？”　　加奈摇摇头：“看书上说，盐是咸的味道。还有，糖是甜的味道。”　　未必是没有尝过，她的食物里一定是会放一些调味料的。但因为太淡的缘故，就算吃下那些食物，也感觉不到什么滋味。　　“天啊……”三井一连发出两个感叹，“天啊……”　　　　——这个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不幸的人一抓一大把。　　　　“那这些蔬菜也是没加调味料的嘛？！”　　“是啊！”加奈理直气壮道。　　“天啊！”三井发出了第三个感叹，“这不就跟吃草一样了吗！”　　　　他挑了两根蔬菜，尝了一尝——倒也没那么难以下咽，和肉片一样，虽然没什么人工添加合成的味道，但完好地保持着食物原有的清甜滋味。　　　　“你太惨了。”三井感慨道，他对加奈的同情更甚了。　　加奈却不以为然地反问道：“没尝过调味料就是很惨了吗？”　　“啊……这个……”　　仔细一想，只是没尝过调味料、不能剧烈运动而已，对很多人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　　“我觉得不能完成理想才是惨呢。”加奈说。　　“理想啊……”三井又想到那个自己不愿去想的未来了。毕竟浪费了两年的光阴，很多东西不是靠几个月临时抱佛脚就能补得起来的。此时，大学对他来说，渺茫得几不可见。　　一旦三井这么想，刚燃起的信心又会倏地缩成一团。　　　　加奈走回自己的座位，又捧出个便当盒。她打开饭盒，里面的食物和她给三井的是一样的。　　三井看她大口大口地把食物咽下，面上既没有寻常人享受美食的喜悦，也没有任何对食物的不满。　　或许很多寻常人能做的事她都做不了，但这个小丫头似乎一点也不将其放在心上。　　这么一想，三井又为之前对于理想的逃避感到惭愧了。他是个什么都能做的普通人，如果连一个病弱的小女孩都比不过，以后还谈什么理想呢？　　　　理想这个东西，是需要付诸行动去争取得来的啊！　　　　“好！”三井重又燃起了斗志，“这周的测试，至少英语一定要及格！”　　“很好，”加奈赞许道，“那么下一个目标是：本月底的测试，所有科目都及格！”　　　　这天晚上，加奈又出现在了三井家。　　　　今天的内容终于轮到了数学，加奈出了十道计算题，三井一口气错了九道。　　不过来不及觉得丢脸，加奈又出了十题。　　这回，三井一口气错了八道。　　“呃……这是说我有进步吗？”他对着错掉的题目欲哭无泪。　　“不是，只是说明你擅于做哪几类题而已，”加奈说，“我所出的是近十年高中考试常用二十种不同的经典题型。也就是说，只要掌握了这二十种计算方法，计算题这一块无论怎么改变数字都能迎刃而解了。”　　接着，她不无惋惜地说：“但是看来，三井同学擅长的题型少得可怜。”　　“啊……”三井顿觉面上无光。　　“不过没关系，”加奈又说，“三井同学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二十题彻底做会。首先，我来讲一下解题方法。”　　　　由此讲了两小时。　　　　“然后，”她把题目拍在三井面前，“同样的二十题，再做一遍。”　　三井埋头做完，成绩终于从只对三道变为了百分之六十的正确率。　　“啊……才百分之六十……”三井想，自己刚刚听过了一遍解析，明明应该都做对的才对，但现在，刚才对的三道里反而错了两道了。　　加奈看出了三井的疑惑：“那就说明，你之前做对是纯属侥幸，其实还是不是很理解。”　　“不对，我只是算错而已……”　　“那为什么会算错呢？”　　三井哑口无言。　　“数字之间是有逻辑关系的，所谓的算错实际上就是对这种逻辑关系的理解还不到位的缘故。那么，三井同学，今天晚上你的任务是：把这些题反复做到八十分为之。”　　“不是一百分吗？”三井问。　　“不要小瞧这些题目，虽然我有解析，但毕竟是高中数学的精粹，怎么可能一晚上就融会贯通呢？而且今晚你还要挤出一个小时复习昨晚的英语，时间不够的。”　　三井回头看了看钟：“谁说的，现在才八点半而已，熬夜到一点，还有三个半小时，时间很足够啊！我以前经常这么熬夜，没问题的。”　　“那么，三井同学，”加奈死死盯着他，“这就是你高中两年空白，体力却逊于常人的直接原因！”　　“哎？！”三井一愣，没想到加奈会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我不知道篮球部的其他人如何，但是既然你提到了，我也不得不说一下：熬夜很伤身体。一个人睡觉的时间最起码要在十一点之前。因为那个时间是身体内脏睡眠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间睡觉会直接导致内脏生物钟作息的紊乱以致内脏虚弱。当内脏虚弱的时候，你的体力自然跟不上，这是中医的常识。”　　　　这些话勾起了三井对过去的回忆。他一直困惑，明明两年内他连一口烟都没抽……　　　　原来如此啊。　　　　加奈收拾起书包：“一个良好的运动员是不可以熬夜的，就算要学习，也不可能一天吃成个大胖子。对你来说，无论是打篮球也好，学习也罢，都不适宜熬夜，所以好好复习并准时休息吧，我回家了，拜拜！”　　接着她冲向门边，意图与昨晚一样溜掉。　　“喂！”但她的伎俩不可能瞒过运动员的眼睛。　　三井按住门，得意地朝加奈晃着食指：“啧啧啧，同一个招数对我是不能使用两次的！女孩子大晚上到处乱跑不危险吗？我今晚一定要送你回家！”　　　　他说到做到，几分钟后，他们俩就一同逛到大街上了。　　　　“你家在哪里？”三井好奇道，“你也真是，随随便便跟着男生回家，父母不会担心吗？”　　加奈含糊其辞道：“只要九点半回去，就还没关门。”　　“你父母还真开放耶，你才这么点大就允许你晚归？”　　“……”　　“要不，明天我到你家补习，这样你也不用晚上在马路上晃了……”　　“不行！”加奈突然抬起头，紧张地大声说，“我……我……我是说，我家不接受外人！”　　十岁的小女孩，个子还不到三井的腰部，她一抬头，尖俏的下巴高高扬起，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直望着三井——表情有些骇人。　　　　“干什么啊，突然这么紧张，”三井有些不高兴了，“不去就不去啊，干嘛发火。”　　“我没发火……”加奈又低下头，“没什么，我只是不希望别人到我家而已……”　　　　三井不好多问什么。不过他大概也能猜得到，加奈体弱多病，家里一定倾尽所有为她治病，所以家境一定不是很好。　　女孩子都比较爱面子，家里穷不好意思招待朋友也是正常的。　　　　三井干咳一声换了个话题：“那个，走了都一刻钟了，你家到底在哪里呀？”　　加奈慌慌张张地左右四顾，最终目光停在一间平房处。　　“啊，那里就是我家，”她走到那间平房的门口，“到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到了？”三井狐疑地瞟了下四周。　　　　这里的确是个贫民的住宅区，虽说与之前的繁华街景大相径庭，不过倒是挺适合生活的。　　来的时候，他们就经过一家医院，不出两三百米远。在这里，看病似乎挺方便。　　　　可是三井总觉得不对劲，那间平房的窗户里一点灯光都没有，这房子里真住着人的吗？　　　　“到了！”加奈的口气坚定不移，“谢谢你，所以，请回吧！”　　真是个古怪的丫头。　　三井没工夫和一个小姑娘生气，他只是有些担心。　　“如果这真的是你家就好，如果不是的话……”　　“是我家，”加奈打断他，“以后晚上补习，都请三井同学送我到家，谢谢。”　　“啊……那个……”　　“请快回吧，再不回去就没时间复习了。”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三井也不好勉强，只得往回走。走了几步，他回过头，加奈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没有进屋的意思。　　大有“你走掉，我再进屋”的架势。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三井的后背浮出一阵鸡皮疙瘩。他没敢再多想，终于扭头径直走了。　　　　隔日的晚上，又是送到这个地方。　　　　连续四天加奈都来到三井家，这天仍然讲数学，题型还是那二十道，只是每天在原有的基础上变了变，做得更复杂而已。　　　　“我说……”三井提醒道，“光是讲这二十题真的没问题吗？”　　“你是怕会考到别的题型吗？”加奈说，“没关系，明天会再讲五种可能会考但是概率不大的题目，今天就暂且把这二十题练熟。”　　“啊……才二十五题啊……”　　“如果是要及格的话，已经足够了。这事关日本人的心理特征，根据我的观察……”　　“这关日本人什么事？”　　加奈严肃地说：“因为日本人就是这样的一个民族：的确非常团结，但同时却也容易排斥异己。这样的情况下，为了能与同伴保持一致，日本人多半不愿意做特例独行的事。正如这卷子，无论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还是大学里的老师，出卷都会尽量与前辈保持一致的水准，不可能为了特立独行去出些书本角落里的偏题。如果不相信的话，敬请期待本周五的测试。”　　　　周五很快就到来了，这一周都在英语与数学的交替复习下度过，测验时三井除了以前能及格的三门外，对这两门也能拍着胸脯说可以得心应手了。　　　　拿到卷子一看，数学的五道大分计算题果然没有出加奈的预料。至于英语，也就两三个比较偏的小题没有被她说中罢了。　　加奈果然是个很厉害的小姑娘。　　　　周一出成绩，破天荒的，英语和数学都及格了，加上另三门的成绩也不错，这一次的综合分比上周的测试有了显著的进步。　　　　看来，临时抱佛脚也未尝不是个好方法。如果就按照这方法持续下去的话，说不定真的能考上好大学！　　　　然而对于成绩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篮球场上的事又开始令他犹豫不决。　　　　这一天的练习中，安西教练难得到场。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彩子大声向大家宣布，“樱木的伤势已经完全康复，再过两天就能归队了！”　　湘北的篮球部沸腾起来。　　“那家伙的康复能力还真是惊人啊。真是太好了。”三井舒了口气，对冬季赛的把握又增加了不少。　　“安静安静，”队长宫城良田维持秩序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还没宣布呢。”　　“没错。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彩子深呼吸之后铿锵有力地说道，“关于今年的秋之国体赛，我们队总共有五人被选上！”　　“是呀，”经理人之二晴子兴奋地说，“代表神奈川的队伍总共只有十五人，湘北一口气就占了三分之一的名额呢！”　　“那么，现在宣布一下被选上的名单，”安西教练慢悠悠地说，“赤木刚宪、宫城良田、流川枫、樱木花道以及三井寿。”　　　　说到最后一个名字，三井寿能感受到安西教练那藏在眼镜后的目光，是在注视自己的。　　　　与此同时，三井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与周遭同伴们的欢呼截然相反的反应。　　　　“今年的秋之国体队员，是由我、海南的高头教练和陵南的田冈教练从各队中选□□的优秀选手。代表神奈川的其余十位选手中尚有两位没有定论，但对于我们湘北的五人是已经定下来的。”　　三井问道：“那……赤木也参加吗？”　　晴子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嘛……哥哥因为不打篮球成绩都下滑了，爸爸妈妈说与其这样不如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再谈其他，其实他本来就犹豫要不要继续打，所以他那边我来游说一定没有问题的！”　　　　安西教练继续说：“我想，十五人队中的最后两人很快也会被敲定。因为毕竟是临时挑选出来的混合球队，为了能得到好成绩，需要一定的时间磨合。初期预定为下周，用两周的时间篮球集训，然后参加比赛。”　　　　为期两周……然后比赛又至少需要一周，大半个月都过去了。　　补习的时间就得少三周……　　　　“大家，”教练望着三井，“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三井回过神，意志坚定地说，“关于赛事，完全没问题。”　　　　……　　　　“今天讲化学，”晚上，加奈摸出一张纸，“我整理了一下，所有的公式都写在这张纸上了，请背下来。”　　“哦，”三井心不在焉地接过密密麻麻的公式纸，“其实有件事想告诉你，补习可能要中断了。”　　“为什么？”　　“是关于秋之国体的赛事，我被选为神奈川代表之一，接下来的三周都要参加集训和比赛……”　　“那就去呀，不是很好吗？”加奈眨巴着大眼睛，“加了个油啊，说不定我会翘课去看你的比赛哦！”　　“可是补习……”　　“集训总会有休息的时间吧？现在已经掌握了学习方法，只要巩固就可以了。新的知识就充分利用间隙多背些东西吧，能背一点是一点，”加奈耸了耸肩，“反正你之前没有补习过也是不及格，只是三周不补习再怎么糟也不至于比以前更差呀！”　　三井一挑眉，他又被这小鬼小瞧了啊！　　“然后呢，”加奈继续说，“你去集训，我也能休息一下，然后制定新的学习计划，三周可不是闲着的哦！”　　　　加奈稳操胜券，听上去三井赛后就会进入她的魔鬼式恐怖补习当中！　　　　不过，三井的心中倒是很踏实。　　以前没想过还能过回像现在这样充实的生活，三年来，最后的冬天将至，他终于步入了达到理想应有的轨道。　　还不算太晚。　　　　“只是三周而已，请放心吧。”　　得到了这样的宽慰，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赛场上啊！　　——篮球场才是他的天下！　　　　神奈川的代表最终确认出的十五位参赛选手，海南占五人，湘北占五人，翔阳占三人，陵南占两人。　　最在集训日来临之前，赤木与樱木姗姗来迟到体育馆报道。　　　　“大家好，本天才终于回归啦！哇哈哈哈哈！”樱木叉着腰，果然刚跨进体育馆就大放厥词，“选用本天才为神奈川代表，老爹你很有眼光嘛！”　　自全国大赛后一直沉默着的流川面对樱木，话终于多了起来，而且一矢中的：“但你是替补。”　　“什……什么！！”　　“樱木同学，”安西教练说，“你的伤势才刚痊愈，不适宜一口气打全场……”　　话未说完，樱木已闪到他身边猛烈地捏着教练的下巴：“可是我是天才啊！这点儿小伤明明早就好了！老爹，你再考虑一下嘛！”　　“啊！樱木！”　　“快住手啊樱木！”　　“樱木你这家伙，刚回来就这么失礼！”　　宫城上前用力拽樱木，不过按照他的身高，无论怎么看都不及赤木有威信。幸好有彩子的纸扇对准樱木的脑门会心一击，这一下后，樱木果然老实了不少。　　“以后就拜托你了。”赤木倍感欣慰，至少明年他不在，也能有人继续狠狠地鞭策樱木了！　　“猩猩的嘱托……”樱木揉着脑门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彩子小姐以后就成母猩猩了！”　　他的屁股上又挨了宫城的会心一脚。　　“不许这么叫阿彩！”这是来自良田的怒吼，只有在关乎彩子的问题上他才会这么激烈。　　“一群大白痴。”对于数人的行为，流川枫只有一句话的吐槽。　　　　真好啊……　　　　看着热热闹闹的湘北篮球队，三井想，已近高中毕业，原以为这支队伍不会再聚首打球了……　　真好。　　　　他可以与大家一起放肆地大笑，暂且不去想毕业的事情。赤木重拾IH大赛的雄姿，对于高考成绩也丝毫没有提及。　　那时三井想，或许到了冬季赛，赤木也会一个忍不住跑回队伍助湘北一臂之力的吧……　　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那是后话了。　　　　至今他还能忆起当时的心情：这支球队还在呢，这是一支很好的球队。真希望一直靠这支队伍就这么打下去。　　永远能记住那一年的三场赛事，男儿们挥洒的汗水并不是凭空捏造的。　　永远的湘北。　　　　记忆中的喧闹散去，回到现在。　　　　离开了熟悉的湘北篮球馆，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所有的回忆忽然间变得十分陌生了。　　明明才两年而已。　　这个叫三井寿的男人一个人走在天桥上，俯视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车辆。今天他也是一个人。以前的朋友一个个离开，最后就剩下他一个了。　　他不是没有买手机，临离开前也与樱木等人交换了电话号码。　　　　但在通讯录里，始终有一个位置空着。“水见加奈”这个名字下，没有留下电话号码。　　　　两年间，他也有试图按照信件所写的寄信地址发回信，每一次的结尾都是：我买了手机，号码是XXXXXXXX，如果写信觉得麻烦的话，请打这个电话吧。　　　　但是从下一封加奈的来信中，却无任何对于电话号码的提及。　　　　没错，对于湘北，除了热爱的篮球和那些他的死党之外，就剩下这个小姑娘了。　　　　“放心好了，有我在！”她并不强壮，甚至比起同龄人都要瘦弱。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女孩，充满自信地说话时，却不由得令人觉得可靠。　　那双因为瘦弱而显得特别大的眼睛，似乎都能反射出灼热的神采——并不逊于在篮球场上激烈比赛的运动员呢！　　　　秋之国体的赛事很快就结束了。由于泽北去了美国，代表秋田县的山王如同失去了一颗利齿的老虎，神奈川县与爱知县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争夺全国冠军的两支种子队伍。　　森重宽加上诸星大的强力组合果然不好对付，三井在赛场上支撑到下半场最后八分钟，在安西教练的授意下，他还是下了场。　　“安西教练……”目送代替自己上场的阿神，三井有了一丝失落。他坐到安西教练的身边，沉默不语。　　“看好了，三井君，”等了许久，安西教练却说道，“与爱知县的差距还有6分。”　　“再有两个三分球就平了。”三井开口道。　　“是的。”　　“阿神防守还有些欠缺，可是只要有团队配合，他在三分球上就没得说。”　　他刚说完，赤木一个拆档，阿神的三分球就入了篮筐，比分还差三分而已。　　“爱知县没有像我和他这样的射手，只要被我们打平……接下来他们恐怕要打得很辛苦了。”　　“的确如此。”　　“而我也能够功成身退，”三井无奈地笑笑，“爱知县的防守很有一套，说实话，我现在连开汽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昨日一战，经过山王防守专家的盯梢，三井从昨天就开始透支的体力到今天早上都没完全恢复。能在赛场上跑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啊！　　一瓶宝矿力的易拉罐明明就在手中，因为过度疲劳而导致的颤抖，令他光是拿住易拉罐就已用尽力气了。　　　　“请交给我吧。”安西教练忽然说。他接过三井手中的易拉罐，一扣便打开了。　　“安西教练……”　　易拉罐回到三井的手中，安西教练又道：“三井君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还让你上场，直到刚才吗？”　　“越是在劣势，我的命中率越高，教练是希望我能发挥出真正的水准。”　　安西教练点点头：“三井君，你今天共得26分，两个罚球以及八个三分球。在不知不觉中，你的成绩已经超过场上所有人了。”　　“但我还是下场了……”三井难过地说，“安西教练，我经常想，如果没有浪费两年，今日的我绝不会像这么狼狈。两年，我失去太多东西了，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自己的错……我……”　　　　场上，流川的一击暴扣加上阿神的又一枚三分球，神奈川队从劣势转为优势，所有的人都在为他们欢呼。　　赛场的气氛炽烈，不会有人注意到休息区的角落。因此，他们两个的对话得以继续。　　　　“三井君，你能这么想，很好。”在欢呼声中，安西教练反光的眼镜挡住了他的目光，“可是我并不希望你这么想，尤其是现在。流逝的时间是不能回来的，时间是往前走的。在以后的人生中，你总会失去更多的东西，如果回过头来，你会发现你现在的所得所失都小得不值一提。”　　三井看不到教练的眼神。三年前，他因憧憬安西教练才来到湘北，然而这位教练几乎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主动与他聊这么多。　　“谢谢你，三井君，”安西教练说，“你尽了你最大的努力，球队因你而获胜，这是荣耀，不是什么遗憾的事情。莫念昨日之过失，但记今日之荣耀。你只要记住，今日的你，很好。”　　　　掌声铺天盖地地响起。　　一切都如三井所言：因为没有射手，平分之后，爱和队对于防守这块有些吃紧，森重宽五满下场，神奈川队最终以两分的优势获得了国体冠军。　　　　是一场精彩的比赛。比起夏天的辉煌不遑多让。　　　　场上的队员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安西教练站起身，最后幽幽地说：“你曾失去的，会让你更懂得珍惜。三井君，比起两年内失去的，你成长了更多。所以很多时候无需拘泥于某一种位置，仔细想一想，你真正的价值才刚刚体现啊……”　　　　三井还想问什么，可是那天，安西教练的声音很快就被欢庆声淹没了。　　　　“我的……价值……”晚归的路途中，三井无意间想到安西教练的话，不禁如此喃喃自语。　　那已是国体赛后好几日的事。　　“什么？”走在他身边的加奈听到他的自言自语。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以后的事情，”三井转移了话题，“话说，加奈真的有翘课来看我比赛吗？”　　加奈耸了耸肩反问：“不是又没打完就下场休息了吗？”　　“唉……”三井叹了口气，“看来我的体力上限也就止于此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哦，”加奈认真地说，“因为对方是数一数二的队伍，来盯三井同学的人同样也是全国级别的，被那样盯的话，任何人都会受不了。你能够在严密的防守下得分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还要苛求什么呢？”　　“可是啊，我记得国中的时候，我被四个人盯过，”三井说起了他的从前，“当时还差十秒左右，我都差点以为快输掉了……”　　然后那个时候，安西教练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把球交给了三井，然后告诉他说：“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放弃的话，比赛就在那时提前结束了。”　　他记住了这句话，来到了湘北。然而安西教练再没提过这件事了。　　他记住了这句话，却在伤后还是自暴自弃地离队，丢失了两年的时间……　　那时候的他，太差劲了。　　　　“但是后来三井同学是赢了吧？”加奈突然发话，打断了三井的思绪，“我是说国中的时候。”　　“啊，是啊，是险胜呢……”三井不好意思地说，“现在想想，国中时被四人联防都不至于体力不支，而现在就……啊，想想可真不甘心啊……”　　“三井同学，你好像有些信心不足呀，”加奈说，“除了体力以外，我可是觉得你的表现很出色呢。”　　“真的吗？”　　“我统计过哟，从山王开始，最近两三场比赛中，你的得分是最高的，如果没有你，湘北甚至神奈川就输定了。”　　“……”三井想起，安西教练的意思大概也是这个。　　　　三井停下脚步，加奈也跟着停下，她疑惑地望着他。　　　　“所以啊，我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呢？”三井抬头，晴朗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正如天上的每一颗星都有自己存在的位置，地上的每一个人也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　　“我以前一直认为，我以后会成为一个篮球手，打入NBA——和流川那家伙一样不切实际的梦想。”　　“现在也可以呀，梦想是要靠双手争取的！”加奈说。　　“不，现在对于未来，我会看得很现实，加奈……”三井叉着腰，憧憬着未来的神情却带了点无奈，“我的技术很不错，这是我最自豪的一点。但是到了体大，比我技术还要不错的比比皆是，而且人家的体力比我好。运动员嘛，其实最讲究的还是体力，不然还叫什么运动员呢？”　　　　这个问题太现实，放在以前的话，三井是连想都不屑于去想的。　　可临到头来，还是不得不面对。　　　　“然后呢？你就打算放弃了吗？”加奈失望地说，“那我这么辛苦给你补习还有什么意义呀？”　　“不，我的意思是，我更要上大学，”三井说，“就算不能成为优秀的运动员，我仍然有别的理想——或许我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教练！”　　　　安西教练说：很多时候无需拘泥于某一种位置，仔细想一想，你真正的价值才刚刚体现啊……　　　　那么，教练席也是一种位置。　　三井苦笑着想：高一刚进湘北篮球部的时候，他曾雄心勃勃地说自己可以担任任何位置，结果，这其中也包括成为教练吗？　　　　不过，也不错啊。　　　　“就算不能成为日本第一的篮球手，我也要成为日本第一的篮球教练！”　　三年后，他再一次雄心勃勃地向满天的星光发誓，而这一次，他决对不会放弃！　　　　他们继续前行，气氛欢快了许多。　　　　谈到理想，三井便会滔滔不绝。　　加奈感慨道：“真好啊，能有自己的理想……”　　三井接话道：“任何人都有理想的吧，哪怕是街边的小混混也有‘将来要成为XX地的扛把子’的理想！话说回来，加奈还没说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这一回，加奈停住了脚步。　　　　“我……我的理想……”加奈的口气不是很愉快了。　　　　说话间，她的家门口已经到了。　　加奈的门禁时间为九点半，现在九点二十分，时间差不多了。　　还是由三井送她回家，还是送到老地方。　　两山黑洞洞的窗户里还是一点灯光都没有透出。　　　　“呃……我只是随便一问，”三井赶紧说，“你……如果这里真的是你家，就快点进屋休息！如果不是的话，也快点回家去，小女孩在晚上到处逛是很危险的！”　　加奈呆呆地对着屋子的门，没什么反应。每到这个时候，她就跟换了个人一样，阴沉得可怕。　　　　三井冲着加奈，同时冲着那屋子的大门大声道：“那我走了啊，真走了啊！再见！”　　　　说完，只是退了一步，头都没扭过去。　　　　呆立着的加奈双拳紧握，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这样一来，三井本来能挪动的脚步忽然也挪动不了了。　　那家伙到底出什么事了啊，每次回家都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只是问问理想也是一脸不高兴，高智商就是和常人不太一样。　　　　“谢谢你……”　　“咦？”　　一开始声音很轻，三井没有听清楚。　　“谢谢你！”　　声音大了一点，这回听清了。　　三井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突然之间冒出了这么一句。　　“什么嘛！”三井摸了摸后脑勺，“你帮我补习，我送你回家是应该的，谢什么啊！”　　“我不是说这个，我没有哥哥，”加奈回过头来，“突然有个像哥哥一样的家伙关心我，我很高兴！以后……我可以叫你三井哥吗？”　　她的面上又摆出一副淡淡的笑容了。　　“唔……可以……”三井差一点没反应过来，“啊！什么叫‘像哥哥一样的家伙’！有这么形容‘哥哥’的吗？！”　　“我的理想！”加奈对三井的吐槽置之不理，自顾自回答了之前他的提问，“如果三井哥是想成为日本第一的教练的话，我就要长出小丁丁，然后成为世界第一的学者！”　　“喂！这和长出小丁丁有什么关系！而且女孩子不要把那种东西挂在嘴边啊！”　　“长出小丁丁就能成为最伟大的纯爷们了啊！”　　“原来你的目标只是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妖书呆子吗？！”　　　　——果然，高智商者的思维与常人就是不一样，完全捉摸不透啊！　　　　“再见再见，我不要和你说话了！”三井挥挥手背过身去。　　刚才的担心纯属多余啊！　　　　“明天见！”加奈欢快地在他背后喊，“明天我也一定会去上学的！”　　　　“你哪天没上学……”三井郁闷地想。　　　　第二天，天气阴。　　湘北的体育馆依旧热火朝天。　　秋之国体的结束意味着冬季的到来，冬季选拔赛迫在眉睫了。　　这一次国体比赛中，樱木只上场了两次，而且每次不超过十分钟。三井看得出，安西教练一方面仍是在担心樱木才刚康复完毕，不敢给他增加运动量，一方面也只是想测试一下樱木在康复的时期还有多少所学的没忘记。　　所幸樱木在短短的二十分钟上场时间内表现得很好，这要归功于他受伤前的基础训练——就算有一小段时间空白，基础的球感还是能保持存在的。　　　　所以他今天也在作基础训练。　　　　“腰抬高一点！小腿往下，注意力集中！”　　彩子挥舞着纸扇认真监督着樱木，后者难得地没有嫌她罗嗦。　　山王一战后，樱木成长了很多……　　“好！”樱木斗志满满地说，“让我把落下的基础训练全部补回来！啊啊啊啊！！！！”　　击打篮球的频率乘以十。　　彩子叫道：“别运球这么快啦！你才刚康复耶，可以慢一点的！”　　“不要，我是天才，天才受伤一下子就好了，才不会像小三以前那样……”　　　　三井的膝盖上中了一箭。　　　　正在练习赛的三井吼道：“你说什么啊！什么像我以前一样，什么一样啊！你说你说！”　　——刚才是谁觉得那家伙成长了的？！成长个屁啊！　　　　那个没点长进的家伙拥有无时无刻都充沛的体力、惊人的弹跳力，以及超高的学习能力。　　不得不说，三井有时还是很羡慕他的。　　樱木的天分真的很好，他的确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个天才，但在其余的方面就是个单纯的白痴。　　　　“大白痴。”流川枫运球经过场外的樱木，抛下三个字。　　“你说什么！混蛋臭狐狸看不起我这个天才吗！！啊啊啊啊！！！”　　击打篮球的频率乘以二十。　　彩子的纸扇狠狠拍在了他的脑袋上：“都告诉你不要这么快啦混蛋！”　　队长宫城良田站在一边点头附和：“阿彩说得对极了，樱木你这家伙要好好听呀！”　　　　尽是一群问题球员。　　　　三井现在能了解赤木和木暮的辛苦了，每天面对这么一群大白痴的确很头疼啊！　　当然，三井否认白痴中包括自己。　　　　“我才是真正的天才！”三井自我催眠中，一个利落的三分球进了篮筐。　　　　他并不知道这个三分球被樱木留意下来。　　　　练习结束，三井准备回家了。他才脱掉运动T恤，一个人挪进了休息室。　　“啊……那个……小三……”　　红头发的家伙站在休息室门口，面对三井的裸体，他抱着个篮球吞吞吐吐的。　　“干嘛啊，樱木，”三井说，“我要回家补习功课，有什么事吗？”　　“呃……那个……”　　“不要支支吾吾的，感觉好恶心……”　　“我是说……我想学三分球……”樱木不好意思地说。　　“啊？”　　三井坏心眼地装作没听清——难得看到樱木不好意思的样子啊！　　“我是说我要学三分球啦！”樱木没好气地大声道，“三分球！像你那样的！你看我最近练远距离射篮也基本都能中了，所以我想……”　　“樱木啊，”三井抚着额头，“你的远距离射篮只是‘基本都能中’的程度吗？”　　“难道说，要我练到百发百中吗！”樱木会错意，撩起袖子道，“好！练一个通宵，射出个百发百中给你瞧瞧！”　　“唉……我不是那意思，”三井拍了拍樱木的肩膀，“呐，樱木，要听我实话吗？”　　“哦，实话是神马？”　　“知道术有专攻这个词吗？”　　“树有转宫？”　　“不对！是术有专攻啦！意思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不能苛求任何方面都做得很好！”　　“哦……”　　“樱木，”三井严肃道，“你真正的天分并不是在射篮上，射篮不过是一个得分点而已。你是前锋，前锋的主要职责还是在于保护篮板和防守。如果要射三分球，你就必须跑到外线，那样的话，谁来抢篮板呢？”　　“我来抢！”樱木自豪地用大拇指指指自己，“射不中我自己抢，再我自己投！”　　　　这活儿他自己干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于他的体力而言也并非难事。　　　　三井抚着额头：“笨蛋啊！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是什么……你怎么能保证你每次投出去的篮板都能自己接到啊混蛋！”　　樱木一脸天真：“那就投中好了嘛，投中就不用抢篮板了啊！”　　三井回过身穿上衣服：“再见再见，不和你说话了！！我要回家补习功课了！”　　　　他感觉到樱木在身边僵了一小会，然后抱着篮球离开了。　　　　还以为他放弃了呢……啊，对，那白痴大概连放弃两个字都不会写。　　　　从体育馆里传来了声音，砰砰砰的，是篮球砸中篮板的缘故。　　虽然刚才是那么说了，但三井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认真听。　　那些球，从声音来分辨，没有一个是进的。　　　　砰砰声还在继续，樱木练得很认真，但三井没法忍了！　　　　休息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体育馆响彻三井的大吼：“你这叫什么三分球啊！别搞笑了好吗！是用膝盖的力道啊膝盖，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姿势吗？！”　　樱木一脸不解：“咦？小三你不是说你回去了吗？”　　“还没有！听到你那种三分球我就非要纠正不可！姿势全错了，这和远距离投篮的姿势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会一个都没中啊！我的天啊！”　　　　三分球并不是好练，尤其是，樱木的篮球才学了一年不到，中间又因为修养断了一阵子，现在更是难上加难。　　　　体育馆里回荡着三井的教导。　　“不对！手肘刚才有点张开了！”　　“不对！你的手腕太僵硬啦！”　　“笨蛋！手抬高！”　　“笨蛋，注意你的腰，弓着干什么！”　　　　“吵死啦小三！”樱木不耐烦地回头，“你这样乱嚷我更投不进去了啊！”　　“是你要我教你的啊！才这么几句就受不了了你还练什么三分球！”　　体育馆里就剩这俩人，伴随着一个都不进的三分球，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吵嘴。　　　　“啊啊！都怪小三，我现在一个都投不进去了！”　　“是你自己姿势不对！而且你之前就投不进，难道也怪我？！我现在不回家了，偏要教会你，免得你给湘北丢脸！”　　“哦，对哦，”樱木忽然想起了什么，“小三你不是说要回家补习吗，怎么还不走？”　　“补习功课……”　　三井猛地跳起：“糟了，加奈还在校门口等我！都怪你这个混蛋害我忘记了！”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从体育馆跑走了。　　　　“咦？加奈？”樱木不明所以。　　　　夜晚的校园里不剩几个人了，也就体育馆还亮着灯。再过些时间，就连大门都要锁掉了。　　当然，樱木有时候晚上就住在篮球部的休息室，锁不锁门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大意义。　　　　但对别人来说，就大不相同了。　　　　走到距离校门口不远，三井扫了一眼，似乎门口没有谁还站着等他。　　他松了口气。　　最近为了补习，加奈每天都约定在校门等他一起回家。今天自己没有守信，看看时间，比原来晚了一个小时。　　　　这个季节，到了傍晚，夜风一吹还是很凉的。　　　　宁愿那身体不太好的小丫头没有等自己的……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　　不太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出现在了眼前：加奈抱着书包，蹲在围墙的角落里正四处张望。　　她今天穿了一身鹅黄的外套，加之一头蓬松的淡褐色头发，远远看去就像一只正抱着巨大书包的黄色小猫。　　校门的围墙很高，恰好能挡些风，所以她才会窝在那里的吧。　　　　“你怎么没回家呀！”三井说。　　他走到她跟前，加奈才抬起头。　　“你终于练完球了吗？”她说，“约定好的要补习，我不能先走啊……”　　　　很意外，三井原以为她会像以往一样说些冷嘲热讽的话，但这回却没有。　　加奈时不时吸吸鼻子，两只手都缩在袖子里，看来被冻得不轻。　　　　这让三井不太好受了。　　　　“就算没有回家也可以到篮球部找我呀！为什么要窝在这里吹冷风……”他用了兄长训斥的口吻。　　“社团活动，其他人不是不能围观的吗？”　　“篮球部不一样啦，每天的闲杂人等围观得还少吗？”　　想想樱木军团，还有流川枫日益壮大的啦啦队，甚至德男都偶尔跑到体育馆为他加油……与其他社团相比，湘北的闲杂人等可真多啊！　　　　加奈站起身，拖着书包还要背起来，三井一把将书包抢过，没好气地说：“书包给我吧，抱了这么长时间不觉得重啊！”　　举止有些粗鲁，但对明明病弱却不愿意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女孩，他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身边就有这么多笨蛋啊！　　有个标准的问题儿童当他的补习老师也就算了，篮球部还有一群问题球员加一个问题队长……　　啊对，篮球部……　　　　三井又想到那个被自己忘在体育馆里把三分球练得乱七八糟的家伙……　　　　射篮这个东西，樱木之所以能学得如此迅速，还要归功于他是个门外汉，是白纸一张。　　没有不良的习惯就不需要花费大力气去纠正，只要灌输进去就可以了。　　但现在，樱木一个人正在乱练射篮，按照他的体力，用一个晚上培养出各种射篮的坏习惯并不稀奇……　　　　“那边也不能放任不管……”三井感到很头痛，加奈站在他身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篮球和功课补习，只能舍其一——但这种选择题，三井可不想做。　　哪一边都没法落下，哪一边都没法舍弃，真该死啊……　　　　“哦，对呀！”三井灵光一闪，“干嘛要舍弃呢？考试的时候不还有全选题的吗？”　　加奈越发搞不明白了：“全选题？”　　“没错，”三井扭头往校门里走，“呐，小鬼，我有了一个好主意……”　　“不要叫我小鬼，要叫我加奈老师！”　　“是……加奈老师……”　　　　……　　　　推开体育馆的门，樱木果然还在。　　落了一地篮球，不知道他投中了几个。　　　　樱木看到三井回来，诧异之中带了点儿高兴：“嗯，小三？你又回来啦？”　　“看见你练成那X样，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啊！”　　加奈从三井背后探出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体育馆。　　“哦！这个是谁！”　　樱木注意到了这个小朋友，表现略显夸张。　　“难道……这是小三的女朋友？！”樱木说。　　三井急忙分辨：“不是！你听谁说的……”　　“小三大丧失，居然是萝莉控？！”樱木的脑补神功一出，就没人可以阻止他了。　　——那家伙竟然还知道有萝莉控这个词，真是可喜可贺！　　　　“谁特么是萝莉控，你说谁呢！她是我的补习老师啊，补习老师！”　　　　在一个小朋友和一个大个儿的小朋友面前，三井的辩解苍白无力。　　最要命的是，加奈还一脸正经地和樱木握手：“你好，我是三井哥的女朋友，我叫水见加奈，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樱木居然也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篮球部的台柱——天才樱木花道！小三平时都是由我罩着的！”　　——一派胡言！干嘛把湘北篮球部说成黑社会一样的啊！　　　　“那真的多谢你了，”加奈说，“三井哥打架很弱的。”　　“喂！不要乱造谣呀！什么很弱……还有我不是萝莉控啊！”三井怒气冲冲地发火，又指向樱木道，“还有你，不要这么自来熟，你跟十岁的小鬼一个年龄吗？！”　　　　刚才想到的叫什么好主意啊，三井现在深深懊悔，自己简直是个白痴！　　“我本来是想边练球边补习的呀……”他沮丧地想。　　　　“我肚子饿了，”正当口，加奈拽了拽三井的衣角，“这里有热便当的地方嘛？”　　三井扶着额头无力道：“休息室有个微波炉，小心别烫到。”　　“你不吃吗？”　　“我等下吃杯面……”　　“吃完就补习哦！”　　“知道啦……”　　加奈欢快地去热饭。于是，终于少了一个小朋友了。　　　　三井对待樱木时换了一张认真的面孔：“樱木，你刚才的练习，射中了几球？”　　“嘿嘿，不好意思，是零……”　　三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听着樱木，我想了一下，如果真的要教你的话，你就必须百发百中。”　　“哦！”听到三井终于肯认真教他，樱木也难得严肃起来了。　　“但是只要射中一球就好。”　　“什么？就一球？”　　“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先不要管，到时候一旦你在外线且有空位，就确保要百发百中！你先试一下篮下射篮给我看看。”　　　　樱木射了一球，球进去了。　　　　“然后是远距离射篮。”　　　　仍然很准。　　　　“然后是三分球，要记住安西教练的话，他怎么教远距离射篮的，你就按照他所说的姿势投三分球。”　　樱木投了一个，仍然没中。　　“啊！小三骗人！”樱木又大呼小叫了，“刚才明明还能碰到篮筐，现在连篮筐都沾不到了！”　　“谁让你用远距离投篮的力气啦！这次力度稍微大一点点，手抬高，还有……”三井竖起食指，“膝盖，是用膝盖的力度，不要忘记了。”　　樱木摆出姿势，准备射篮。　　“Stop!”三井喊停，指着樱木道，“距离远一点背就弓起来了，要挺直呀！还有，你的身高比我高一点，所以眼睛要盯着篮筐里面啦！”　　他摆正樱木的姿势，然后指向篮筐：“好了，射一球看看。”　　　　球撞在篮筐上，非常可惜，差一点就能进了。　　　　“可以了，好好感觉一下刚才的姿势，一直练到射入为止。”三井擦了擦汗，自己练球都没这么累过。　　　　砰砰的球声又开始响起来，不过这回没过多久就止于一个不同的声音。　　　　“哦！球进去了！”樱木激动地说，“谢啦小三！”　　“不要得意忘形，才进一球而已！继续练，不许停，我来给你传球！”三井教育道，“三分球和远距离射篮不一样，不仅需要长时间的练习，还需要有对球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只能自己体会，我现在只能教你怎么去体会，至于怎么记住感觉，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他传球给樱木：“如果说你真的学会三分球的话，可能只要进一球，冬季选拔赛时就能成为我们胜利的关键。”　　　　一听到自己能成为“胜利的关键”，樱木就得意得忘乎所以。　　　　“但是，”三井补充，“如果你三分球没练好，篮板的技巧也荒废的话，冬季选拔赛时赤木又不在，县大赛我们的出线机会就只有百分之二十五了。”　　“不会吧……”　　三井低声说：“如果说夏天是赤木和木暮最后的机会的话，冬天就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小三……”　　“这个嘛，我功课的确不好，如果再不好好抓住机会，这辈子就真的一事无成了。”想到未来，三井勉强露出个笑容，“我不想在高中的最后一年留下遗憾，篮球也好，学业也好，至少都尽力过了……”　　“……”　　“所以要找准自己的位置，如果三分球练不好，我宁愿教授你所有的防守技巧。毕竟篮板才是你的天下，明白了吗！”　　　　适当地得给这小子泼泼冷水，樱木得夸，但他又不禁夸，真是个大麻烦！　　但樱木的优点就在于：他是个越挫越勇的人。这种激励加上激将的办法，反而能让他燃起斗志。　　　　“好！小三放心，到时候就看我这个天才吧！”樱木握拳道。　　“三井哥对学业也不用担心，考试就靠我这个天才吧！”终于吃完饭的加奈也握拳突然冒出来道。　　这二位“天才”话音刚落，冷不丁又混合着另外两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大白痴。”——来自流川枫。　　“哎呀，你们还在啊！”——来自队长宫城良田。　　　　体育馆的门外又多了两个人了。　　　　“宫城……流川枫？！”三井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们俩，“你们不是回去了吗？宫城你晚上不要彩子帮你补习吗？”　　宫城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嘛，每天晚上都去麻烦阿彩不太好，自己在家又念不进书，所以干脆来打球了，谁知翻墙的时候遇到这个家伙……”他指了指身边的流川。　　流川斜了三井一眼：“我可是每天晚上吃完晚饭要来练习的，前辈不知道吗？”　　自从在日本青年队集训过一阵后，流川的个性越来越臭屁。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人好多……”流川不满地嘀咕，“你们不要妨碍我练习，尤其是那个大白痴……”　　樱木暴躁地大声反驳：“你说谁啊混蛋臭狐狸，是你不要妨碍本天才的练习才对！还和以前一样好了，互不打扰！”　　“和以前一样？”三井问。　　那两人指着对方异口同声：“晚上，经常会碰到那家伙。”然后他们“哼”了一声，每人占据一边篮筐。　　　　体育馆里好像弥漫起一股微妙的气息了。　　　　“其实你们俩的感情可真好啊。”其余三人异口同声道。　　　　明明人多了会很吵，但不知为什么，三井当时只觉得很安心。　　湘北的先发球员全员到齐，当然，美中不足的是，如果赤木也在就好了。　　不，整个湘北的篮球部都在，大家能一直一起练习就好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天下总有不散的宴席，否则人世间的情义也就不值得珍惜了。　　　　那么，至少给高中最后一年，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好！”三井说，“樱木，要开始特训了，准备好了吗？！”　　樱木笑道：“尽管随时放马过来吧！”　　“说这些话之前，”加奈提醒道，“你们俩的肚子不饿吗？”　　当头一棒，两人才想起来。　　“哦，对哦。”　　“我要吃牛肉味的杯面！”　　　　……　　　　两杯面的功夫后。　　“好，开始特训！”由加奈发号施令，“这里有五个数学计算题、五个物理解答题、五个化学分析题，三井哥请作答！作答时间为一小时！”　　正在练球的樱木扭头嘲笑：“哈哈哈哈哈，小三你也需要补习呀！”　　三井忿忿地说：“笑什么，七科不及格的人没资格笑我！你给我专心练你的球！”　　“樱木，我来给你传球好了，”宫城说着顺便小声问道，“那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