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一个女孩说见到喜欢的女孩就紧张她就呼吸困难,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我爱你,她说晕。晕是什么意思

一个懒散人的流水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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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 福(中篇连载)&1我是这个城市的孤魂野鬼,我的朋友们都这么说。母亲千呼万唤地要我回家去,在小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不难,找一个体面的老公也不难,为何我就要耗在这个浩渺的人海里,做一颗细沙呢?我也不明白。我是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弄明白的人,有时热情如火,有时冷漠如冰;有时对生活一腔热血,有时又绝望地想要从高楼飞翔而下。女人不能为爱而生。这是死党叶子对我的劝告。所以她匆匆地把自己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半老男人,做享清福的小太太了。可是,我能怎么样?我没有她那么妖媚,又有几分对爱情该死的坚守情怀,所以就只能被这个男人长久地套牢,不死不活的躲在这个城市的夹缝中找生活。男人有空时,我就是这个城市的天使,开心甜蜜地挥舞着双翼,飞来飞去。男人没空时,我就是一个孤魂野鬼了,流落于街头小巷,却找不到一点停留的寄托。对啊,我就是一个可怜的小三,人们唾弃的二奶。随大家怎么骂吧,我也不想为自己做过多的辩解。可是,我要你们在飞扬吐沫的同时,稍稍听一听我的告白:我是因为太爱他,而选择为他牺牲的。不要再对我翻白眼了,你们一定要说,像我这样的做小三的女人,哪有什么资格谈爱情。可是,我要郑重的告诫你们,小三也是人,也配有爱情。而且我所追求的爱情,是纯粹的爱情,不比你们这些守卫婚姻的女人下贱。你们何尝不可悲?守着一个不爱你们的男人,把责任和亲情强加到他们头上,然后唐而荒之剥夺我们的爱情。要说掠夺,你们才是爱的掠夺者!&&&&每当打不通他电话的时,我就会这样自暴自弃。我们在同一个公司上班,虽然每天碰面,但要把那炽热的情欲封锁在深邃的凝望里。或许你们会说,同一个公司,偷情更方便了。可是,你们别为我高兴得太早了,因为他的妻子也在本公司,而且是我的上司。所以,圈子太小,彼此无所不知,这就为我们的行动设下致命的障碍。所以,我们相会的时间很少,机会太难得,我得围着他的时间转。有时,他出差前十几分钟想见我。我就得想方设法从公司溜出来,与他匆匆温存一番,然后目睹他离去的背影,胡乱地收拾着自己狼狈的衣装。有时他从外地出差回来,半夜敲开我的房门,我就得欢天喜地地迎接,狂欢至凌晨。他沉沉睡去,而我还得强撑着起床去挣一月几千块的银饷。可是,我也是人啊,我并不是单单为他而等待的。有时,我也会想他。姐妹们与男朋友幽会时,我最想他。我像一个幽灵般在街头闲逛时,就会疯狂地想他。这个时候,我会不顾一切地给他打电话。可是,他的电话永远都是无法接通。往往要到半夜,才会接到他的一个信息:宝贝今天不行。每每看到这个信息我就要狠狠地砸手机。你们一定又要骂我,为这么个玩弄女性的男人牺牲公开恋爱的幸福不值得。是啊,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怀疑,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他根本就不爱我。可是,每当见到他,我就会忘记自己的质疑。他实在是一个太好的情人了。我们在一起时,他对我无微不至、有求必应,甜言蜜语、耳鬓斯磨。他销魂的爱,会叫我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他说根本就不爱家里的那个黄脸婆(其实他老婆很优雅能干),只是为了年幼的女儿,他不能离开她。所以,他总是让我等。“再等等好吗?宝贝。等雯雯十岁了,我就跟她摊牌。”那时我正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正被他身上的男人味所迷醉,所以毫不犹豫地点头了。全然没有细想他女儿雯雯才五岁,我还得这样暗无天日地等他五年。五年来眼看着身边的姐妹们一个个成家,而我依然孤身一人,我就要发疯。特别当我在公司里看到他和妻子的感情那样和谐时,我恨不能当面就冲过去,撕碎他的虚伪,告诉他老婆一切真相。可是,我没有勇气。多年来,为了他,我上班丢三落四,工作也弄得一团糟。升职无望,爱情无望,我恨透了自己。&&&&&&&&&&一遍遍打他的电话,永远都是嘟嘟的忙音。说好了今晚好好谈谈的。最近我约他,他总是推说没有空,让我再给他一点时间。可是五年过去了,他依然没有一点表示,就是一秒钟的时间我也不能再给他了。可是,我能拿他怎么办呢?比如此时,我打不通他电话,找不到他的人,还能怎么办呢?除了恨自己。我恨不能杀了自己。“如果你不能给我想要的,我也不伺候了。明天我就答应王亮的追求,而且要他以最快的速度娶我。”我给他发去了最后通牒,扔了手机,独自爬上了天台。在别人的眼里,我或许还不像自己所了解的那么糟糕。所以,这么多年来身边也不乏追求者。可是每当我与追求者们关系稍一亲近时,便会收到他苦口婆心的表白,说他是如何爱我,如何不能没有我,请我一定要再给他时间。我总是心软。被他甜言蜜语打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是有时间的。他会千方百计地腾出时间来陪我,俘虏我的身体,让我对他死心塌地地依恋。当我拒绝了嗡嗡地追求者后,我又得为他消得人憔悴了。因为,他又很快忙起来,工作很忙,或者今天得陪女儿学琴,明天得陪老婆看电影……我曾一遍遍地问他:“我是你的什么?是你饭后的消遣吗?是你调味的一剂柠檬?”“宝贝,你这么说我心都快碎了。难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是我的挚爱!”他说得那么坚定,眼里饱含着深深的爱意。是他演技太好了,还是他真的爱我?我也很迷离。&&&&&&这个城市的灯海,璀璨如满天的繁星。天台上的风很凉很柔,像他轻抚的手。此刻他在抚着谁呢?妻子的脊背还是女儿的发稍?我瑟缩在椅窝里,感觉眼睛里有液体流出来,把灯火折射得更绚丽了。如果他今天不来,我一定要离开他。我跟自己打着赌。赌他今天不来,好让我有片自由的天空。我开启一听啤酒,喝下一瓶,假设这一瓶喝完代表他不来,又喝下另一瓶代表他会来。在这样的交替中,我眼前群星乱舞,醉成了夜里的一个游魂。迷糊中有人抱起我,满是深情焦急地嗔责“傻瓜,怎么电话也不接。喝这么多酒,一个人在天台多危险。叫我怎么放心得下。”我知道是他来了,眼泪肆意地流淌着。我的心多么痛啊。你怎么又来了呢?我预见到自己又做了他的俘虏。我想离开他,可是凭我自己的力量,我做不到。我希望他能放过我,可是他总是在我以为他要放手的时候,再加一把力将我拉紧。2酒精的迷乱,除了滋长情欲,对于谈判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清晨我凭着些微的记忆,忍着头疼试图从他昨夜的话里找到一丝承诺,但能想起的,却只有疯狂的情欲画面在交替。我摇着疼痛欲裂的头,心里有一个狠狠的决定。办公室里,我的女上司沈星依然光彩夺目。真不知昨晚林峰是以什么借口说服她得以与我偷情的。我那么妒忌她。这个女人似乎是命运的幸运儿,拥有我梦寐以求的男人作老公,还有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儿,一个令人生羡的职位……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是她所缺少的。她应该很幸福吧,我每天都能见到她顶着优雅精致的妆容,在写字楼里游刃如鱼。我心颤抖了,难道我真的要对她下手吗?把她所拥有的幸福狠狠抢过来?可是,我再也经不起等待了啊。我趴在桌子上绝望欲哭,今天我居然对她也生出了同情。我如此糟糕,而她真的像我所看到的那么幸福吗?难道我不可以同情吗?她的丈夫昨夜与我共度的半宵销魂,是她可以想像的吗?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痛苦的,是女人世界的悲剧。“婉云,你怎么了?不舒服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我抬起一张妆容溃散的脸,望着她,心神涣散。是离开他,还是继续与她抢生活了?“沈总,我有些胃痛。”“去看医生吧。你一个人能行吗?你看叫谁陪你去呢?”“我自己去就行了,没关系。”今天我突然再无法面对她。虽然我与林峰的不正当关系维持了五年,期间也曾对她产生过些许愧疚。但原来我一直以为是她霸占着我的爱人,今天才顿悟,是我这个可耻的小三在侵蚀着她的幸福。这么幸福的女人,我却在她筑起的幸福大厦里安插了一窝白蚁,天长地久,终究是要倒塌的,而我正在一步步把这天变成最终的事实。“婉云。”她突然又叫住了我,“还是让设计部的王亮陪你去吧,他刚才说要送资料过来,你等会儿,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我强忍着坐回椅子。不一会儿王亮急匆匆地过来了。他把资料交给沈星,就直奔我,关切地扶起我往外走。而更巧的是,在门口碰到了正往里走的林峰。王亮叫了声林总算是跟他打了招呼。林峰看我的眼睛稍稍一怔,随即就镇定下来:“婉云不舒服吗?”我没有说话,怨恨地剜了他一眼,就把身子的重心靠在王亮身上。“林峰,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跟你说,把你设计部的人借来用用,你不会怪我吧。婉云生病了,正好王亮送资料过来,我就让他陪她去看医生。”“我倒没什么,只是不知小王手头有没有要紧的工作要做。”“林总,没事的。我中午回来加班,你交待的那个企案,我保证明天能交稿。”“去吧。好好照顾婉云。”沈星示意王亮带着我走,“王亮送来的方案,我正好要跟你谈谈,我们就不要耽搁婉云看病了。”沈星对林峰说,转身先往里走了。林峰虽然期期艾艾不愿,也只得跟着她走了。我望着沈星的背影,居然看出了其中的伤痛。她一向挺直的背,此刻看上去是如此单薄,有如一张崩得太紧的弦,有点支撑不了的意味。我的胃没什么大碍,医生开了一些药,也没打针。我坚持要王亮先回去,我只想回去休息。王亮非得送我。“你这种状况,我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的。况且假已经请了,而且你们沈总把你交给我,我必须把你安全送回家。”“我真的没事。”“你真的有事,脸色苍白如纸,就不要强嘴了,让我送人回家吧。莫非,你是对我,不放心?”他试探性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脸有点红了。“不是,不是。我只是不敢太麻烦你。”“能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我只得继续被他半撑半扶着,由他带我回家。我其实最主要酒精侵蚀入身,再加上昨夜借酒销魂把身子掏空了,累的。所以,一回到家,我就把王亮赶走了。今天有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在家补睡一天,身外之事就暂且搁下。一觉醒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听得外面有人敲门。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4点。这个时候,有谁会来?林峰的未接电话有十几个,莫不是他来了?我一激动,赶紧下了床去开门。门外站的却是王亮。“对不起,你先等等。”我慌忙掩了门,把薄如蝉翼的睡衣换成得体的居家服,再重新把他迎进来。“没,没打扰你休息吧?中午在公司做企案,没来得及看你。估计你午饭肯定没吃,所以早早把企案交给林总,跟他请假出来看你。”他一边说,一边把一个保温瓶放在茶几上。“这是我特意到大娘水饺买来的,你吃点吧。”我故作不动声色地,心里却早被这个保温瓶打动。这种温暖多么遥远了?我读中学时,母亲常常要走几站的路,把我喜欢吃的水饺带给住校的我解馋的。“真的有些饿了,谢谢你。”我打开保温瓶,里面飘出一股荠菜的香味。我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荠菜口味的?”“因为我喜欢吃荠菜味的,所以就想当然了。没想到误打误撞对了。”他憨憨地笑了,稍稍减了刚才的局促。水饺很香,人很伤。所以,虽然肚子有食欲,但吃在嘴里真如咀嚼自己的伤痛。我捧着保温瓶,有些失神。“不好吃吗?”撞见他期许的目光,我突然变得软弱。“很好吃。只是,我,我实在是没味口。谢谢你。”“那你想吃什么?我重新去给你买。”他起身就要去。“王亮。饺子很好吃,真的。只是,我今天无福消受。”“你胃还疼吗?”“不是。”“你好像心情不好?”他小心翼翼地说。他今天带来的温暖,被这句话推向了高潮,勾引得我泪水涟涟起来。“对不起,是不是我说错了?”他慌张起来,四下找着纸巾。“别哭了。”他把纸巾递给我,轻声说。我的泪反而更汹涌了。我胡乱地抽着纸巾擦着眼泪,一边又止不住抽泣。“如果可以,有什么伤心的事,就对我说吧。”’我止住抽嗒,哽咽着说“我只是想家了。读高中时,我住校。虽然离家不远,但因为学习紧张平时我很少回家。妈妈就常常拿一个保温瓶给我带吃的。有时是水饺,有时是小米粥,有时鸡汤……所以我一看到保温瓶,就想起妈妈,想起家的温暖。”“你好久没回家了吧?”是啊,我多久没回过家了?自从父母知道我和林峰的事,这么多年,我就一直没回过家。这么多年,我在这个城市飘呀飘,像一个游魂,以为能飘进某一个窗口,结果还是一无所有。我不甘心。我把对沈星的同情抛到了脑后,林峰如果还打算再拖,我就决定让我们的偷情晒晒阳光。“小米粥?我也会做。你想吃的话,我去买米,晚上我们就吃小米粥吧。正好可以养养你的胃口。”王亮接着我的话,说道。许久不见我回答,抬头正撞见我灵魂出窍的瞬间。王亮粥熬得不错,稠稀适中。配上小菜,是一顿很温馨可口的晚餐,是我漂泊生涯中难得的温暖,有家的味道。吃过饭,王亮提议出去走走。这时手机又响了,是林峰。他在信息中说,他十分钟后到,带我出去吃晚饭。我本来是想气气他的,但一想到即将打响的战斗,就以想早点休息为由将王亮打发走了。然后坐等着林峰的到来。3林峰一进门,就把我抱住,温柔地在我脸上亲吻着。“好些了吗?今天实在太忙了,你不会怪我没时间陪你吧?”“不怪,习惯了。”他扫了一眼屋子,微皱着眉说:“有客人来过?”我吃惊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走过去打开保温瓶,里面的饺子都糊了。“王亮给你送来的?”“我有权不回答这个问题。”“宝贝,别任性了。我是你的爱人,有权知道。”“我们只是情人。而且你有自己的爱人和女儿,我只不过是你的消遣罢了。你也无权干涉我的私生活。”“婉云,你今天怎么了。你以前是多么乖巧,你要理解我,我多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婚不是说离就能离的。”“我给了你五年的时间,你恐怕从没有想过要离婚吧?”“我,我一直想跟她说来的。”“别演戏了。我每天和她在一起上班,她一直都生活在幸福里,请问这种幸福如果不是来自你,那来自何处?”“我是为了雯雯,才勉强跟她维持这么多年的。”“你说的话,你自己能信吗?”“我对你的爱,你难道不明白吗?你难道感觉不到吗?”我泪水哗地流下来,这就是我的致命伤。每当面对他时,我确实能感受到他真挚温柔的爱,可每当他离开,我就开始怀念,开始怀疑他对我的爱。如果他真像他所说的那么爱我,为何忍心让我在这个小屋子里等了五年呢?他见我无语,以为又一次用甜言蜜语将我征服,走来过,拥着我劝慰着:“云,再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我们会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可是一听到他这句滚瓜烂熟的话,我就反胃。我一把将他推开,几乎是咆哮:“这些话我早已听厌,你能拿出行动来吗?现在就给我走,回去跟她摊牌。告诉她你爱的是我,你要和我在一起。去告诉她,你要离婚!如果明天沈星还是像往常一样优雅而精致,就宣布我们的结束。从此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婉云,这,太唐突了吧?她会接受不了的。”“现在就给我走,走啊!她会接受不了,那我呢?我就天生下贱活该受苦吗?”我一把将他推到门边。他抵着门,不让我开门。“婉云,别激动。我们说好去吃晚饭的,什么事也得吃饭啊。”我不会再上他的当了,他惯用的伎俩就是拖延。“你走。要吃你自己去吃。我已经吃过了。”我去扳门,被他捉住了手。“婉云,你今天突然这样对我,是不是因为你看上别的男人了?”“你给我滚。回去想想你有没有资格管我再说!。”我甩开他的手,一把将门打开,把他推了出去。“婉云,婉云,你开开门啊。有话好好说。”我顶着门,生怕他闯进来似的大口喘气,大把地流泪。直到门外的声音消失,我才如一枚萎落的秋叶般瘫倒在门脚,放声大哭。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居然是靠着门睡着了。那一刻我如果有勇气去照镜子,一定可以看到一个活在人间的女鬼。我特意比平常早到了十分钟,我要第一时间看到沈星,看她是否还保有精致和优雅。八点十分,沈星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像一道眩目的光,照射出我的狼狈。她穿着剪裁得体的宝蓝西装套裙,一根绛色格子的真丝围巾随意地搭在脖间,脸上是娴静的幸福。我趴在桌子上,胸口一阵痉孪。办公室没有一丝不祥,她仍像往常一样干练敏锐。喝咖啡的时候,她拿了一个U盘给小周打印,“上周一家人去了城郊的小镇,那真有水乡的风情。照了一些相片,你给我打出来。”姑娘们一听是出游的相片,都围过去看。上周末,他爽我的约,原来是做贤夫良父去了。“婉云,快来看啊,你不是一直说要去小镇的吗?风景真美,有点像威呢斯哦。”叶子一个劲地招手让我过去。我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相片,牙齿都咬出血来了。本来说好带我去的,却说公司有急事派他出差,原来这个差是被老婆派去了。“沈总,你和林总真般配,你们一家真幸福啊。”几个年轻的姑娘花痴似的赞美着,把我心里的血一滴滴地柞出来。快下班时,我给王亮打了个电话,说请他吃中饭,以感谢他昨天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不用谢,是我的荣幸。不过能和你一起吃饭,我真的很高兴。这样吧,下了班我来找你,我请客。”“你不用来。反正下班是要经过你们办公室的,还是我来找你吧。”挂了电话,我收拾好东西,径直去了设计部。林峰正在和几个设计师谈方案,见了我,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今天确实很憔悴,眼睛有些肿。但我没有理他,而是向王亮走去。“王亮,好了吗?”“哦,你就来了,稍等一会儿,马上好。”同事们嬉笑着:“哟,王亮不错嘛,公司的一号美女都被你钓上了,你小子有两下。”“你们别瞎说。”王亮一边飞快地理东西,一边拉着我就跑。临出门时,我特意回头看了林峰一眼,他落寞地望着我们的背影,挥手让大家散去。很快我就接到林峰的信息: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我昨晚已经跟沈星摊牌了,你怎么就跟别的男人出去了?“是吗?可是,我看到的是一个津津乐道于家庭幸福的女人,不像是受到过离婚的通牒。”我回道。“你要相信我,我已经跟她说了。她不同意,你得给我时间。”“哪一天我看到她哭,看到她憔悴伤心,再相信你不迟。”“你们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喜欢不停地发信息。快点菜吧。”我接过菜单,莞尔一笑。“你今天气色不错,昨天休息得好吧?”“还好。”“昨天我回到家后,想想放心不下,怕你晚上又胃疼,想发个信息叮嘱你吃药,又怕影响你休息。所以……”“我昨晚休息得很好,谢谢你关心。”可是他却拿一双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有些着慌,疑惑地回望他。他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你这几天还是要多休息。”席间我去了一趟洗手间,看见镜子里有一张深藏着悲痛的脸,晦暗憔悴。我却用它来故作开心,显然是达不到效果的。在沈星没有立竿见影的变化前,我决心不再理林峰。这一次就把王亮这场戏演足,不信逼不到他作决定。我天天跟王亮腻在一起。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下班,晚上一起逛街,一起看星星。期间林峰的信息不断,我一概不回。因为,沈星每天都那么幸福开心,在她脸上丝毫看不到一个婚姻遭受失败打击的女人应有伤痛和憔悴。原来简单的关系是如此令人快乐。如果说林峰是一杯醇酒,王亮就是一杯暖茶。酒会醉人,会叫人目眩,但也会叫人迷失;茶平虽淡却沁人心脾,让人心旷神怡。男女的交往最吸引人的,就是最初。那时两人互生情愫,谦让美好,一切尽不言中,一切又尽在礼节内,单纯却又叫人满心期待。难怪我们的老祖宗提倡发乎情,止乎礼。这份含蓄、矜持那才真叫人心动。王亮的母校就在本市,我们去得最多就是他的学校。他毕业不久,身上学生气还未蜕尽,背着斜挎包,俨然一个在校生。与他交往的这些天,我发觉自己也变年轻了。那些被黑暗掩埋了太久的朝气重又回到我身上。我翻出箱底许久未穿过的青春装,与他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找回到了初恋的感觉。我已经懒得去管沈星的反应了,虽然这几天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炫耀她美满的家庭。每天下班,我特意去设计部找王亮,然后等他一起走。林峰的目光是那么哀怨、凌厉,我刻意装着天真的样子向他莞尔一笑,然后含着甜甜的笑向王亮走去。每次王亮都会脸红,在同事们的起哄声中拉起我仓皇而逃。这样的快乐日子持续了几天后,我接到了林峰的信息:别再折磨我了,我真的已经向沈星提出离婚了,只是她不同意。你再我点时间好吗?别再和王亮出去了,求你。我回:我不信。“要怎样你才会相信呢?”“我要看到沈星哭。”“她是一个很刚强的人,在家里就很镇定很坚决,在办公室更不可能哭了。”“那就等你找到能让我信服的方式后再说吧。”这天下班后,我照例来到设计部,却见王亮面露难色。这时林峰向我走来,很平静地说:“今天我们集体加班,王亮不能陪你了。”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可是他没有接我的招,而是转身走了。王亮走过来歉意地说:“婉云,你先回去吧。我下了班来找你。”“我等你吧?”“别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他回头望了下林峰的办公室,又附在我耳边轻声说:“这几天不知道林总怎么了,他心情很不好,一点小事就发脾气,今天的加班也很莫名其妙。你还是先走吧,要记得吃晚饭。”& &我没有回家,而是又像野鬼一样在街上乱逛。为何就逃不出他的魔掌呢?其实单看林峰这几天的情绪和神色,也知道他内心所受的煎熬。我相信他已经跟沈星摊牌了,但是我刻意不去相信他,就是为了要试着离开他。有些时候,我们以为很爱一个人,以为除了他再没有人能走进心里。是因为,我们为了这个人把心门关紧了,拒绝了别人丝毫的机会。当你下定了决心,不再去爱这个人,你会把心门稍稍打开。你会发现,这个你深爱的人并不如你自己所定位的那么优秀,而别人也并非一无是处,不能赢得你的爱。就比如王亮。如果是在以前,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就不会喜欢这么学生气的男人。我喜欢成熟稳重,有男人味的男人,所以来公司没几天,我就暗恋上了成熟又成功的林峰。后来,在一次偶然的出差中被他彻底俘获,最终做了他五年的地下情人。可是,现在我发现王亮很可爱。他单纯、务实,不自私,没心计,更值得信赖。坐在江边吹了半宿的晚风,我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林峰如果真的能离婚,那我该怎么办呢?放弃他吗?这么多年的坚守难道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吗?可是王亮呢?虽然一开始是抱着演戏的态度,但他那么单纯,用情那么真,我怎么就忍心伤害他呢?婉云,如果是戏,请停止这危险而不负责任的游戏,如果是真爱,请你认真地去爱。我这样告诫自己,却不知道到底该拿这两个男人怎么办呢?4虽然已经十点多了,但繁忙的人们依然滞留在地铁站。但总归是好的,我最喜欢这个时段的地铁,无须争抢就能找到一个舒适的座位。十点对于我家乡小城已经算是深夜,可在这个不夜城,人们仿佛不知疲倦,依然在穿梭在忙碌,在不知原由的奔命。我突然很可怜,这些忙碌的身影,可怜此刻自己找不到方向的空虚。那个小城有什么不好呢?平凡但安宁,可以拥有一份温暖的幸福。如果我当时稍稍对母亲的苦口婆心有一点同情,那么在这样的夜里,我应该正在哼着小曲,轻抚着孩子的脊背,与她一起沉浸在某一个朦胧的梦里吧?泪水无声地流下来。有些痛潜伏在心底,刻意地伪装以为能包住它们,可有时最不经意的一个细节就会暴露出它们的面目。电话响了,我也没看是谁打来的,就接起。此时,能够倾听另一个声音,也算是对心灵的稍许慰藉。“婉云。”“嗯。”那头迟疑了一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没有。”“心情不好?我听得出来。”“也没有。”泪水却再一次降临。“你在家吗?我来看你吧。”“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可是,我,你这样子,我不放心。”“我真的没事。”我擦了一把眼睛,接着说:“我在地铁上,看着这么晚还如此忙碌的都市人,突然很想念那个宁静的家乡。”“你最近好像很不开心,是有什么心事吗?”“也没什么,只是心上的某个坎还迈不过去。也许过几天就会好的。你们加班到现在吗?”“是啊。林总提前一点走了,我们大家晚饭是一起吃快餐的。总算完成了任务,他们去吃夜宵了,我没去。”“你怎么不去?”“我,本来是想来找你一起吃宵夜的,怕你一个人随意打发自己,又把胃病弄出来。”我的眼圈又红了,故作欢颜地说:“我哪有那么娇气,我会好好待自己的,你放心好了。如果明天不加班,倒真想到长江边去烧烤。”“你在哪个地铁站?我来接你吧。”“我已经下了地铁了,快到家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如果你不加班,我们一起去江边吃烧烤好吗?”“好的,那就说定了。你一个人走夜路要小心。”“不怕。从地铁站在我家只有十来分钟,而且一路都有路灯。”“最近传说有一个案犯专门袭击单身女子,你要往人多或路灯较亮的地方走。”“不怕,一般在打电话的人,罪犯是不敢袭击的,因为电话会传递下他的暴行。”“别说不吉利的了,越说我越担心。说点轻松的吧。听说张艺谋的新片《金陵十三钗》快要上映了,到时候一起去看吧。”“好啊。我一向很喜欢严歌苓的作品,而《金陵十三钗》是她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你看过原著吗?”“没有。不过我看了电影海报,应该很精彩。”“原著我看了好几遍。当时就想着,如果由张艺谋来拍成电影就更精彩了。他很适合拍这种风格的电影。”“这部作品最打动你的地方是什么呢?电影海报上说是秦淮河畔十三个风情女子在南京沦陷后可歌可泣的故事。”“其实这部作品涵盖的面很广,并不仅仅是写十三个女人,更写出了人性善恶之间的挣扎,写出了上帝对世人的无奈,写出了不同群体,内心所潜藏的价值……”“你说的真好,看来你对作品理解很深。”“……”“婉云,你继续说啊,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婉云,你说话啊…”“没事,我没事。王亮我到家了,先不跟你说了,早点休息吧。”“喂,婉云,你真没事吗?”不待他说完,我就挂了电话。因为我已经看见林峰向我走来,我怕王亮在电话里听见他的声音。“你上哪儿去了?我在这等你一个晚上了,电话也总是占线,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一个晚上?恐怕没那么长吧?你不会是来跟我报喜讯的吧?”“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这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你知道离婚哪有那么容易。我已经跟沈星摊牌了,可她死活不同意。”“沈总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被丈夫要挟离婚的人啊,她那么甜蜜地沉浸在家庭带来的幸福中。”“婉云,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已经跟她说了。她是在折磨我们,以不变来让我们产生嫌隙,你不要上她的当。婉云,我求你不要再跟王亮走得太近了。每当我看见你去找他,就像有一把刀扎在胸口。”他说着,就要抱我。我推开他,冷冷地说:“你可以选择不难受嘛,又没有人逼你。离不成婚,还来找我干吗?”“婉云,我想你了,我太想你了。”他又扑过来。我一闪身躲过了他的怀抱,“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请回吧。”从决定跟他摊牌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对自己发过誓,不再让他碰我,除非他离婚。“婉云,你为什么这么冷漠。我加班到深夜,特意抽时间来看你,你就不感动吗?为什么要赶我回家?让我把身体给沈星吗?”看来叶子说得不错,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他来这里,原来全是为了性。“你爱给谁给谁,别在这恶心我!”我一把推开他,打开门飞快闪进屋,把他关在门外。我听见心痛作响的声音,今天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么多年,他每次来,全是因为想我,是他的身体在想我!我泪流满面,羞愤难当。贱,这字,我从来不敢往自己身上安,今天我终于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回:苏婉云,你真贱!想喝酒,打开冰箱,只找到一听可乐。江边的烧烤,配上此刻醇香的啤酒,我突然很想去。拿出手机,按出王亮的号码,却又作罢。我不能因为一个无耻男人的伤害,而去伤害一个无辜的男人。我是真的该醒了,不能再放纵自己为他而伤心。如果心会痛,也要忍着,不能以伤心为由,把自己伤得更惨。所以,我呆坐在沙发上,茫然地盯着电视屏幕,强迫自己融入剧情。喧闹的场面,是一部音乐剧风格的电影。隔一会儿就唱一段,剧情都是以唱歌进行的。什么时候好莱坞也学中国的戏剧了?那个女主角好像有点面熟,那不是以放荡怪异称世的麦当娜吗?哦,她主演的,唱的是阿根廷别为我哭泣。原来是曾经风靡全球的《贝隆夫人》。这个叫作艾娃的女人,来自社会的底层,却有着远大的理想,她要做首都的大人物。她只身来到布谊诺斯艾利斯,拿自己的青春和美貌作为敲门砖,俘获了一个又一个能带她上云端的男人。爱情是她的武器,靠着打着爱情名义的身体,她一步步走向了少女时的梦想。最终,她懈逅了贝隆将军,从而步上了云端。她成了阿根廷的第一夫人,她本身就是一个梦,而她就一直住在自己的梦里。阿根廷的穷人奉她为神,而上流社会视她为毒瘤。当我看完这部电影时,说实话,心里感到一阵恶心。她即使再有理想,再有无奈,也不该像交际花一样去征服男人的下体。她不配被阿根廷奉为女神,不配人们为她哭泣。可是对她,却真的说不出指责。促使她选择这种生活的,不是她自己,是这个吃人的社会。她不想被人们践踏,就只有把人们所虚构的一切践踏。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又对她非常敬仰。她敢想敢做,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从一个乡村姑娘靠自己做成了第一夫人。这一切全仰仗她有把男人踩在脚下的勇气。在中国向来只把女人当作男人的玩物,而她把男人作了她的玩物,这一点真他妈的替女人解恨。她也点醒了我。她可以玩弄男人,我也可以。我不必像她那样玩弄一大批男人,我只需将玩弄回馈给某人就行了。&5今天沈星的心情格外好。这在她是不多见的。她虽然看上去很幸福,却未必是一个喜怒于形的人。当她从我座前走过时,我听到了她嘴里哼出来的小曲。这发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我突然很绝望。与她相处一室多年,如果要撕破脸,还让我在公司怎么呆得下去?人们除了唾弃我,就是同情她,我无异于自取其辱。我颓然伏在桌上。昨夜咬牙切齿的想要报复林峰的计划,看来只有破釜沉舟了。正当反复斟酌写辞职信时,王亮来了。“婉云,你在写什么?这么认真。”我赶紧把辞职报告掩了,慌乱地问他:“你怎么来了?有事吗?”“没,没事。我怕你又没吃早餐,给你带了水饺。”他急急地把保温瓶提上桌子,就要开盖子。“我吃过了。”我压住他开盖子的手,心突然被一股柔软的力量击中,坚硬的仇恨也被化散了。“留着吧,我中午吃。”王亮失望地想要把保温拿走。“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又补了一句。他脸上的失落这才收缓了。王亮走后,我陷入巨大的痛苦中。如果要报复林峰,就势必伤害王亮。他单纯而真诚的心,怎么能承受一个做了五年小三的女人,在他面前所表现的纯洁美好呢?我把辞职信揉了,撕得丝碎,扔进纸篓。这场战怎么打呢?既要打击林峰,又不能伤及无辜,真叫人头痛。中午和王亮一起吃饭时,望着王亮明净的眼睛,我说服了自己。不要纠缠于报复,放开手,把自己放了,也把沈星放了,好好和王亮相处。可是,当我们吃过饭回到公司时,却碰到了林峰。他把王亮叫住了,劈头就是一顿骂:“不要老想着追女孩子,而把工作荒废了。你看你的这个文案,做得像话吗?我们在给你改文案,你却有心思陪女人去浪漫!”说罢,把文案扔向王亮,气冲冲地走了。王亮捡起未来得及接住而散落一地的文案,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这个文案,我是给他审核过的。他当时没说不好啊,这会儿怎么发起这么大的火。”这时,一个同事走过来,低声对王亮说:“你和苏小姐刚走,林总就发火了,说你的文案做得很糟糕。其实我们大家觉得你的文案没什么问题。林总非让我们加班改,我们也不知往哪个方向改,这不大伙儿还没吃饭呢。”王亮如一个突然掉进深渊的人,既无助又无辜。“要不,我给大伙儿叫餐吧。”“你还是让苏小姐先回去,坐下来改吧。”我肺早就气炸了,但一直强忍着没有当面去质问。而是歉意地向大家笑笑,快步离开了设计部。一出门,我就飞快向盥洗室跑去。进了门,把门反锁上后,我拨通了林峰的电话:“你到底想怎么样?王亮跟你有仇吗?你要这样整他。”“我没整他,是他自己工作上有错误,难道我连批评自己下属的权利也没有了吗?婉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他当面出丑,让你心疼了?”“林峰,你不觉得你很可耻吗?你有本事冲我来,不必对一个无辜的人使阴招。”“我奈何不了你,但也不能让他太自在,每天陪着你卿卿我我。你知道,一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就会变得狭隘。”“我们之间的事,难道还要我再费口舌吗?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是你珍惜过吗?一等就是五年,你给过我什么?除了一个空承诺,我还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我最好的五年给了你,你还不满足吗?一个女人能有几个二十一岁到二十六岁之间的五年?”“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呢?我已经和沈星在磋商离婚的事了。”“你放屁!你说的话,恐怕连你自己的脚趾头都不信吧?昨晚,你在我这儿碰壁后,肯定又和沈星睡在一起了吧?你不去看看你的女人,她都幸福成什么样子了!”“昨晚的事,是你太任性。要知道一个男人也是有正常需要的。你要相信我,自从和沈星摊牌后,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她同房了。”“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是在一边跟你的妻子做爱时,一边跟她谈离婚的问题的?林峰你太虚伪了,你不仅虚伪而且无耻!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如果你胆敢再对王亮打击报复,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好,那我也告诫你,如果你再跟王亮唧唧歪歪,就休怪我对他不客气!”战争有时是被逼的,和平并不是单方就能取得的。难怪乎世界无一宁日,就仅仅是两个人之间,想要一个和平也如此艰难。那就决绝一点,不要给自己留退路。晚上再我没有和王亮结伴离开公司。我一个人乘车来到江边的烧烤摊,然后给王亮打电话。“婉云,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在公司里加班,林总对那个文案总也不满意,我还在改。”“你不要改了,出来吧。我在江边的烧烤摊等你,你不是一直很想来这里吃吗?”“可是,我手头的事没做完,怕林总又要骂。”“你快来,我有事跟你说。而且我敢担保,今天以后,林峰再也不会找你的茬了。”“我不用你担心的,你千万别为了我而与林总冲突。”“他不敢拿我怎么样。你来,我有话对你说。”“什么事?很重要吗?”“很重要。”“那,那我去跟林总请个假。”“好,我等你。”林峰听说王亮要请假,本能地想要拒绝,“你的文案还没改,怎么能走?”“是……婉云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谈,我……”“哦……”林峰沉吟了一下,想到可能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我可能是跟他说分手的。就同意了。“你去吧。年轻人不要让女人耽误了自己,明天早点来把文案做出来。”“好的。谢谢林总。”王亮喜不自禁,感激涕零地出了公司,哪曾想等待他的会是晴天霹雳。王亮兴冲冲赶到江边,远远地见我就招呼。他坐定后,我给他开了瓶啤酒,也给自己开了一瓶。“要喝酒?”“吃烧烤哪有不喝酒的。”“那就喝一点。这么多菜啊。”“你看还要什么,让老板加。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你爱吃,我就爱吃。”我的心被揪了一下。王亮喝一口酒,却见我正仰脖一饮而尽,他怔了一下,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婉云,我们慢慢喝,别喝得太急了。”“难得一起喝酒,以后机会更少,第一杯还是干了吧。”我将杯子放下,又给自己倒酒。“婉云,你好像有心事。对了,你刚才说有事要跟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吗?”他也把杯中的酒一口喝了。“再喝点吧,我怕你太清醒,听了会吓坏。”王亮仿佛意识到什么,举起瓶子把剩余的酒全喝了。“这下,可以说了吧。”他的眼睛被酒精烧得通红,几欲泣血。我也举瓶将酒喝完,把瓶扔向了江水,伏在桌子上流泪。我真不敢面对他,如何能说得出口呢?我决定折衷下,不把真相告诉他。“王亮,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是有男朋友的。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可是,为什么你一直没有提起过他?”“是啊。前段时间我们闹别扭,再加上我们分居两地,所以没有告诉你。再者,我一直把你当作很好的朋友,我以为你也只是把我当作朋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早该想到。你这么漂亮能干,怎么可能会没有男朋友呢?都怪我自己太天真了。这么说我是没有机会了是吗?”“我们两地分居多年,一直不肯相互牺牲。现在我终于想通了,决定离开这里,去跟他一起。”“你要离开公司?”“是的。所以临走之前,我觉得有必要跟你道别。想告诉你,我不是有心要伤害你的。”“谢谢你把我当朋友。你不必要对我内疚。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我愿意。”王亮说着,却又摸索着给自己开了一瓶酒。“你别再喝了。”我去抢他的酒瓶,“我觉得我还是太清醒了,你不是让我多喝点吗?”他举起瓶子就喝。因为喝得太快,酒淌了一身。他把酒喝光了,却是一脸的泪。他用手抹着脸,越抹越湿,最后泣不成声。我也无声无息地哭着,不知该怎么安慰,唯有用酒精麻醉自己。在我喝完第三瓶酒时,王亮已经安静下来了。我以为他睡着了,就用手推了他一下,他顺势就倒向一边,差点滑到地上去。我赶紧扶住他,他的身子绵软得像一堆棉花。“王亮,你醒醒,咱们走吧。”他没反应,瘫在我身上。我结了帐,强拖硬扶着把他弄上了车。只得带他回我的住处了。&6当我搀着烂醉的王亮出了电梯时,却被林峰堵在了门口。他的脸色非常难看,恶狠狠地冲着我咆哮:“你还要怎样?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再和他来往吗?离婚难道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好的吗?你居然还敢背着我把他带到家里来!?”他一把将王亮推开,王亮便像一个橡皮人似倒下去,萎于墙角。我本来想解释,可见他如此无理取闹,反而激起我的愤怒。我把王亮扶起,斩钉截铁地说:“你无权干涉我的生活,你给我让开!”“我不许你把这个男人带回家。”“我带什么人回自己的家你管得着吗?”“你还要不要廉耻!”“别跟我谈廉耻,你不配!”他见奈何不了我,转而一把把王亮推向墙壁。王亮醉得不省人事,耷拉着头,嘴角微张着,像一个受尽委曲的孩子。猝不及防,他啪地扇了王亮一个耳光。或许是这个耳光太突然,刺激了某根神经,居然把王亮给打醒了。王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漠然地望着眼前的人,只见他的嘴巴在动,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发什么神经,这么对一个醉酒的人,你也太无耻了!放开他!。”我去掰他的手,被他挡开。“醉酒,我看是想借装醉来揩油吧。这一招早就过时了,少在我面前装蒜。”他见王亮头又低下,啪地又是一个耳光。这回王亮是真醒了,他一时不能理解眼前看到的事。他踉跄着捂住脸,嘟喃着说:“林总,我这是在哪?我,我我……”然后他看到了我,愈加迷惑。“婉云,我怎么了?我记得我们在喝酒……怎么你把林总也叫来了?”我无语,咬着嘴唇不让泪流下来。见我流泪,他急了:“婉云,你怎么了?别哭啊。”就着急过来帮我擦,被林峰挡住。“别过去!你也别再装了,你给我听清了,婉云是我的女朋友,不许你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他听得惊骇,木然了许久。最后轻轻地问我“婉云,这是真的吗?你要和我分手就是因为他?”“我不想欺骗你,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我配不上你。”“可是,他是有妻子的啊……”他这一声长叹,如列车拖轨的声音,划在我的心口上,可以看得见伤痕。“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我马上要和婉云结婚了。”王亮向他投去轻蔑的一眼,转而痛心地对我说:“婉云,为了这么一个朝秦暮楚的男人,你不值。”他擦干了泪,推开挡在面前的林峰,决绝地走了。我想去追他,但我清楚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只得听凭心碎成片。我伤了他,也撕开了自己的伪装。我就是一个烂女人,一个可悲的小三,有什么资格谈爱呢?纵使我想给自己一个新生的机会,路也被这个无耻的男人给堵死了。难道真的就要把一生交给他吗?我突然厌倦了所有的游戏,包括报复他。王亮走了,带走了我对眼前这个男人所有的兴趣,爱或恨,都已经索然无味。他已经不再和我有关系了,我在心里判了他死刑。“婉云,你相信我,我明天就和沈星去办离婚,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对他的聒噪,我只能回敬歇斯底里的咆哮:滚!然后关上门,瘫倒在门脚。不知是在哪里,这是一个我从未进入过的世界。铺天盖地的白色泡沫将我包围、淹没。我感觉自己一直在下沉,在这白色的泡沫世界里不断的坠落。身子轻飘飘的,却一点儿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泡沫在不断上升、身体不断下降。起初是惊恐,不知将落向何处。可是随着坠落越来越深,身体越来越来轻。我突然明白以已之力根本无法抗拒,干脆闭上了眼睛,随它去吧,落到哪里都当作是命运之神的礼物。有些感觉只有闭着眼睛才能找到。正如此时,在连续不断的坠落里,我居然感觉自己像在飞翔,虽然是向下飞的,但那种自由奔逸的感觉却能带来生命的享受。我甚至唱起了歌,轻轻地哼着曲调,感觉幸福正如毛细血管般伸开绵软的触角沁入身体的每一根神经。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看见这白色的泡沫世界里出现了一个幽灵,它空盈瑰丽,不知来自何处,不断地向泡沫上方飘去,最后消失在泡沫的尽头。突然,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也慢慢飘散,丝丝缕缕地附着在泡沫壁上。我化作了尘,无着无落地飘浮着,再也无法落向一个终点。我死了很久。那些飘散的体末居然又聚拢来,组成了我的身体。然后我看见那个瑰丽空盈的幽灵从泡沫层中脱颖而出,悠悠地向我飘来,一直飘到我的脑边,倏忽之间就钻进我的脑盖。于是,我活了。“你终于醒了。”我循声看见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苍老、憔悴,但写满慈爱。我看着他,不能在脑海里搜寻出结果来。“你睡了太久了。”“我怎么了?”“你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于是,我努力去回想,但头疼欲裂。“别想了。好好休息吧。你现在需要静养。”墙是白的,天花板也是白的,床是白的,床边竖着一个白色的架子,上面挂着透明的液体。这些液体被一根白色的管输送到我手背的一个针头,然后清清凉凉地流进我的血管。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我只记得那晚和林峰吵了后,倒在门边欲哭无泪,然后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是这个慈祥的老人把我送到医院来的。我想说谢谢,泪却先流下来。死过的人,活过来后,心还是破的。“姑娘,别哭了。不管你碰到什么伤心的事,都不能做傻事。想开些,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的路还很长。”他的手有些粗糙,帮我擦过泪后,眼角留有摩擦感,激活了我遥远的记忆。我在心里轻轻地唤了一声:爸爸。泪水又流了出来。“别哭了,孩子。你现在身体很虚弱,不能再伤心了。”此时,他已经端来了鸡汤,放在我床边的桌子上。然后他把病床升起来,扶我坐起来。“喝点鸡汤,对你身体恢复有帮助。”他把鸡汤端起来,一勺一勺地喂我。我在医院住了十天。在这十天里,不管是处在昏迷期,还是清醒期,都是黄伯在照料我。现在我知道他住在我的斜对面,也算是我的邻居。虽然在这个小区住了这么多年,走进走出,却从来没有注意过他。黄伯说,这是因为老年人与年轻人的生活规律不一样,所以虽然邻居多年,碰面的机会却很少。他每天早上六点出门,到公园晨练,等他回来时,我已经去上班。等我晚上披星戴月回到家里,老人多半已经睡了。那天晚上林峰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外面不停地拍门。因为响动太大,黄伯被吵醒。老年人的睡眠是很苛刻的,一旦被吵醒就很难再入睡。他见外面的动静一直未停,就打开门来看究竟。正见到林峰在我门前。“回去吧,这么晚了。”林峰却并没有走,而是向他走过去。“大爷,我不放心。我们吵架了,她是我女朋友,她今晚喝了酒,我怕她有事。”“那也不能整晚在门口耗着啊,你自己不休息,别人是要休息的。”“对不起,大爷。我们吵得很凶,我怕她想不开,她今天的情绪很不对劲,手机已经关机了。”“看来她是不想见你了,你也别太担心,回去吧。”林峰最终还是走了。第二天黄伯没有去晨练,他虚掩着门关注着我的动静。一直到过了上班的时间,也不见我出门。他就来敲我的门,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他这才后悔昨晚没有留林峰的电话,因为他感觉事态有点严重了。万般无奈之下,他跑到保卫处,要求他们用备用钥匙打开我的门。保卫处当然是不会同意的。黄伯还跟他们吵了一架,说人命关天的,就应该冒点风险。最终保卫处建议报警,在派出所民警的见证下开门比较没有后遗症。当他们打开门时,见我瘫在地板上没有丝毫动静。试了下鼻息,气若游丝,就赶紧送医院了。医生说是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导致的昏睡,再晚个把小时,就永远睡过去了。住院费医疗费是他垫付的,抢救书上的家属签字也是他签的。我跟他非亲非故,他却拿当亲女儿般照料。“当时我也想过把你手机打开,通知你男朋友的。细想之下,还是没有打。我想你既然关他机,并且由此而轻生,必定是再也不想见他了,所以……人年轻的时候,碰到一些挫折,会心灰意冷,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冷静的思考。我想你可能更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把一些事想明白。”他站在空前眺望着外面矗满的高楼,声音有些苍远。出院后我暂居在黄伯家里。黄伯是一个寡居的老人,儿子儿媳在北京工作。儿子是搞国防科技研究的,工作很忙,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倒是儿媳妇每年会抽空回来看他。黄伯让我不要急着去找工作,就在他家住着,愿意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不错的姑娘。肯定是心里太苦才会想不开的,你也不要苛责自己。只要你不嫌弃,就当这个窝是你自己的家。”“谢谢你,黄伯。有些话,我一时也说不出口,但你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我想换个环境,一时也找不到新住处和工作,只能先暂居你家了。我自己的家是不能回了,我想跟以前的事一刀两断。”“我明白。”我仿佛又回到十六七岁时,住在家里的光阴。每天早晨陪黄伯去晨练,然后一起去买菜。回到家里帮黄伯做些杂事,下午陪他去公园散步和老人们闲聊,晚上准时九点半上床睡觉。不上网,不开手机,不逛街,不上班。俨然一个安心伺候老人的孝顺女儿。黄伯对别人介绍我为侄女,是老家本家兄弟的女儿,最近才来到A市。一来想找个好工作,二来对他也有个照料。我很喜欢黄伯给我的新身份。一个从小地方来的纯洁的女孩,孝顺长辈,对未来充满憧憬。仿佛有了这个新身份,我的身心也纯洁起来。我不再是写字楼里那个有几分妖娆,几分颓废的女白领了,而是一个质朴的涉世未深的小镇姑娘,贤惠端淑、与世无争。我太久没有过这么宁静我生活了。自从我离开家走进A市,成为它的一个分子以来,就一直在争,在赶。读书时如此,毕业后也是如此。争得头破血流,赶得筋疲力尽,最终也不过是一场空。每天陪着黄伯在公园、菜场和家之间逡巡穿梭,听着老人们家长里短的闲聊,居然能洗炼情操,于无为中把一颗浮躁的心安抚。有时会想起以前,觉得自己很可笑。那时看见橱窗里的一件华服,常常想着要买回来穿在身上那才美。于是要攒半个月的工资,就为了那一件衣服。那时,看见像沈星那样无所不缺的女强人,要痴半天,于是发誓做女人一定要做一个事业叱咤风云,生活幸福无缺,有品味而富足的高贵女人。而最可笑无疑是为了满足自己迷乱的情欲,甘于做林峰的情人。那么多年,为了这么一个可笑的愿望,居然忍辱负重做小三……物欲横流的世界,人们往往离初衷越来越远,最终踏上的,远非最初想走的路。人们没有时间停下脚步来反省思考,他们只以别人为榜样。别人有什么,我也得有,别人干什么,我也得做,从来不去想,要这些有什么用,这么做值不值得。到处都是贪婪可悲的人,明明被生活奴役,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是生活的强者。7&每天伺候黄伯的起居,陪他散步唠嗑,我已经完全把自己当作了他的远房侄女。一次,一位大妈很神秘地把黄伯拉到一旁,附在他耳旁说了半天。事后黄伯对我说,大妈的儿子在出租公司开车,技校毕业的,今年二十六岁了,拖他说媒。“我……”“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所以,当时就给回了。我说,你工作还没落实暂时不会考虑成家的。”几天后,我在菜市场碰到这位大妈,她把我拉住,一再地夸她儿子如何孝顺,开出租能赚多少钱。见我一直未置可否,她改了策略:“你虽说是他的侄女,但毕竟是远房的,长期住在他家也不是个事。知道内情的人,顶多说一句这女娃子厚道,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不把你怎么看?这么年轻的姑娘,天天陪着一个老头子过日子成什么事。”我当时听了,就想笑。“大妈,谢谢你的好意,我主要是怕配不上你儿子。我中学没毕业,又是乡下人……”“都什么年份了,还谈什么乡下城市的。我是看中你的为人了,现在城里到哪去找你这么贤惠又孝顺老人的姑娘。”若是搁在以前,早就气歪了,可我居然答应了大妈去见她儿子。回到家里,黄伯正在跟一个年轻女人聊天。“黄伯,家里来客人了?”“婉云,快来,这是行远的媳妇水秀,这是婉云。”我走过去和她握手。她很漂亮也很优雅,一望即知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嫂子什么时候到的?”“我也是刚到一会儿。”“就你一个人回来吗?”她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笑着说:“是啊,行远太忙了。本来说好了要一起回来看爸爸,可是临时上面又有事走来开。”“哎,忠孝不能两全,为了国家,我不怪他。”“婉云,有你照顾我爸,我就放心了。我早就让他请个人,他一直说自己能行。你来多长时间了?”“对啊,我来多长时间了?我自己也忘了。”“水秀,你误会了。婉云并不是我请回来服侍我的,她是我侄女。”“哟,对不起婉云,我不知情。爸,没听说你老家还有侄女啊?”“黄伯,嫂子你们慢聊。我去做饭了。”&&&&晚上,黄伯睡下后,水秀来到我的房间。“我可以进来吗?”“快进来吧。”“今天白天的事,真不好意思。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爸爸了。”“这全是我应该做的。黄伯是我的救命恩人,其实都是他在帮我。”“你的事,爸爸跟我说了。人年轻的时候总会犯一点错误的,只是你不应该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惩罚自己。”“喝杯咖啡吧。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其实我每次回来都忧心忡忡。爸爸年纪越来越大,而我也不知道怎么向他交待。”“交待什么?”“哦,没什么。”她恍了下神,掩饰着。“婉云,我今天其实是有事跟你谈的。你和爸爸的脾气很合得来,这段时间他气色好多了。我想请你就把这里当作你的家,把我的爸爸当作你的爸爸,尽量帮我照顾好他……”“其实我很困惑,你们俩为什么不把黄伯接到北京去一起住?老人家一个人住是不安全的。”“婉云。”她这一句说得很沉重。“其实次回来,我都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心里有太多的话都快把我压坏了。我何尝不想把爸爸接去一起住,可是,有些事我没法交待啊!”她长叹一声,眼圈湿了。我递给她一张纸巾,不解地等着她说下文。“婉云,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你千万别跟爸爸说。你能保证吗?”“我保证。'”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件事,咱们这里的人,谁也不知道,我希望你也不要跟邻居说,万一谁说漏了嘴,是会要了老头子的命的。”“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起。”“其实,行远,他是早就不在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的脸颊跌落。“我一直瞒着爸爸,我答应过行远不告诉他。可是,现在我真不知怎么做,我可能要出国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爸爸。”我一时消化不了她的话,骇然地看着她。她倒很平静,泪也不擦。“行远走了已经三年了。那年我们俩领了结婚证,正打算回来把爸爸接去参加婚礼,谁在路上出了车祸。我被救活了,他却永远地走了。临走时,他把爸爸托付给我,要我一定帮他照顾好爸爸。并叮嘱我不要把他不在的事告诉爸爸。他从小没有母亲,是爸爸又当爹又当妈把他带大的。他父亲深爱着他的母亲,所以,他把一腔的爱都倾注在他身上了。他不敢想像再失去儿子,他父亲会怎样,所以,他央求我瞒爸爸。几年来,我尽量抽时间回来看他。每次他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我知道他心里有多么想行远。”“这么多年来,他没有起疑吗?”“没有。我让我的一个朋友,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打电话。我的这个朋友声音跟行远很像,连我有时候也会听错。他倒是从来没有起过疑心。毕竟有哪个父亲,会平白无故地怀疑儿子的平安呢?”“那你打算一直瞒下去吗?”“我本来是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的这个朋友要出国了,我可能也会随一起去。所以,我现在真不知该怎么做了。”“你爱上你的朋友了是吗?”“是的。一开始我只是请他帮忙,后来我们就相爱了。现在,他有机会出国,我们决定去国外结婚。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现在告诉他,然后不管他?我做不到,他也肯定接受不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去吧,我会尽量照顾好黄伯的。反正短期内我不会出去工作,可以尽心照料他。”“婉云,我不是这样的意思。我只是想征求你的意见,教我该怎么做。我不能把照顾老人的责任推给你地,况且你和他非亲非故的。”“嫂子,你为了黄伯已经尽力了,你对行远的承诺也做到了。这几年你肯定过得很苦,你不应该再这样苦自己了。况且黄伯救过我的命,在心底我已经把他当作了自己的父亲。你放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我会好好照顾好他的,像照顾自己的父亲那样。”&&&&&水秀陪着黄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黄伯起初不愿意,说这么大年纪没什么好检查的,不查检反而能多活几年。水秀这才和盘托出。“爸,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带你去做检查身体,这是行远交待的。他单位要派他出国深造,我也得陪他去。这一去短则一年两年,长则三年五年的。我们不在身边,对你实在放心不下。只有你身体好了,我们这才抬得起脚走。”黄伯沉默着不说话。“爸爸,本来行远一再跟单位申请说要腾出几天假回来看你的。可是他们这种工作,时间和自由都不是自己的,所以,就不能回来看你了。”“哎,我的这个儿子算是卖给国家了。”黄伯很不情愿,却还是答应去做检查。在小区里,碰到几个相熟的老人。“老黄,儿媳妇又回来看你了?你这儿媳妇真孝顺,现在这么孝顺的儿媳妇是难找了。”“我身体好好的,非得拉我去做检查,这不是无事找事嘛。”“老黄,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都腰痛好几天了,儿媳妇听了也不见她搭一句腔。打电话给儿子天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忙什么!”“老李啊,生儿是不如生女好。到我们这年纪了,才知道靠儿子是靠不住的。幸好我这媳妇儿是难得的好。”“怎么行远又没有回来?”“他哪有空,这不是要出国了吗,两人不放心我,特意派水秀回来带我去做体检。他国家重要,我这老骨头只能给国家让路了。”“我要是有你家行远这么能干的儿子,睡觉都要笑醒了。你看我的那个儿子,虽然每天扎在眼前,可是他做的那些个事,哪一件是叫人省心的。你啊,就知足吧。行远虽然不能亲自回来,但他不是派媳妇回来了吗?他心底装着你,这就够了。”一席话把黄伯说得眉开眼笑,乐呵呵随水秀去了医院。黄伯七十多岁了,身体却没什么大毛病。除了关节炎和血压高外,其它的都很好。检查完毕,水秀轻舒了一口气。第二天,她让我陪她去逛商场。她给黄伯从头买到脚从里买外。给黄伯买好衣服后,她又拉着我去女装部。我还以为她要给自己买几身出国的衣服,就对她说:“你要去国外,还怕买不到好衣服吗?何必拎来拎去的。”“去吧,陪我逛逛。”到一个店,她自己不试,倒总是叫我试。“我不打算买衣服的,嫂子,你自己试。”“你帮我试下,咱们身材差不多,但你年轻,试出的效果更好。”我拗不过她,试了好几件,她都不满意。最后在艾莱专柜,试中了一条真丝旗袍。她当即就付了款。见我要把衣服换下来,她赶紧拉住我说:“别换了,婉云。这裙子是买给你的。”“我不能要的,真的。”“婉云,如果你不怪我,千万要收下。我这一走,把爸爸丢给你,肯定会给你带来很大麻烦。这就算是我对你的歉疚好吗?”“嫂子,你不必这样内疚,照顾黄伯也是我的义务。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用自责。”“好,什么都别说。我们相识一场,此去也不知何时再能见面,我送你一件礼物,你就不要驳我情谊好吗?”“那我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嫂子,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认识你是我的福气,我会好好珍惜你的礼物的。”8自从水秀走后,黄伯一连几天都没有出去散步。他总是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发呆。我们住在二十楼,外面除了高楼,就是令人发冷汗的高空。他在想什么呢?这么高。我突然发现他已经老到像一个孩子了,那么无助孤苦,需要一双翅膀来保护。吃过晚饭,黄伯又回房间去了。我把他叫住,邀请他一起下楼去散步。“我不去了,你自己去。”“黄伯,外面很凉爽,你已经好几天没出去了,就走走去吧。”他迟疑着,没有表态。我走过去,挽过他的手臂,他就像孩子样乖巧地跟我走了。初秋的夜,即使是在城市,也很有几分迷人。草叶间的秋露凉丝丝地在空气里飘飞着,偶尔打湿在人们的手臂上,脸上,清新怡人。黄伯一直不说话。我也不知道如何向他开口。水秀走了,黄伯在世间就没有一个亲人了。我有义务做他最后一个亲人。我们默默地走着,我想起少年时挽着父亲散步的情景,不禁身心轻快起来,宛如自己又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光。“爸,”我轻轻地叫了一声。我感觉他的身体轻颤了一瞬。于是,我被鼓舞了,大方地再叫了一声:“爸!如果你不嫌弃,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儿。我会陪着你,照顾你。只要是行远哥和水秀嫂能做到的,我也一定会努力做到的。”他停下不走了,惊赅地盯着我看。“我知道你有疑问,但是你放心,我除了要照顾你,给你带来温暖外,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是有自己的父母,但我也有义务照顾你。你现在孤身一人,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只要行远哥他们回来,我就会消失。”他颤着音说:“闺女,我怎么能拖累你呢?你正是好年华,怎么能为了我一个老头子,而每天浪费宝贵的时间?你对我没有义务。”“那你当初救我又有什么义务呢?黄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已经在心里上把你当作了与父亲一样重要的人。我在这个城市无依无靠,你在这个城市孤身一人,我们为什么不能互相温暖呢?让我照顾你吧。”他的眼睛在灯光中慢慢有了晶莹的光芒闪动,哽咽着说:“婉云,别人都说我老头子幸福。虽然年轻时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吃了不少苦,但老了儿子有出息,儿媳妇也孝顺,不愁钱花,更没有别的烦恼。其实,只有这一刻我才最幸福。哪个父母不希望老来身边陪着儿女呢?行远他们虽然经常给我电话,给我寄钱,但他们给不了我细密的生活。他们远在天边,只能想念,不能触及。从你住进我家的那刻起,我就想着,如果身边有这么一个女儿该有多好哇。你又能干又贤良,有时我甚至想,如果行远没结婚,有你做我的媳妇那就更好了。但我也只敢想想,从来不敢奢望能有你做女儿。水秀走了后,我心里更苦了。你可能会以为我是因为他们出国而难过的,其实我是怕你也走。因为我心里明白,你终究是走的,到时候这个家又只剩下我这个老头子一个人了,说不定哪天起不床,就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爸爸,不许你乱说。从今天起,婉云就是你的女儿,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过孤苦的日子了。”“婉云,你这么好的女孩子,谁娶了你那是修了八世的福气。”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轻轻地把拥进怀里。我突然很为自己感动,原来,我并不是一个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的人。幸福,我也可以给。邱大妈的儿子,我最终没有去见。刚决定了做黄伯的女儿,我决心更称职一些,不能急于嫁人。为此邱大妈并不甘心。用她的话说,现下的社会,哪还能找得到整天陪着老人散步的姑娘呢?所以为了她晚年的幸福,她一定要帮他儿子追到我。我哑然失笑,也不知道这老太太会使出什么绝招来。林峰曾来找过我。他在我门口敲了半天门没反应,正巧碰到黄伯从电梯里出来。他一把拉住黄伯,黄伯一时没有认出他来,还以为碰到歹徒了。“你干什么,我要喊人了。”“对不起,对不起。大伯你误了。我是来找人的,我们见过面的,你记不起了吗?”黄伯回忆了半天,其实他想起他来了,但是故意装作想不来。“大伯,你想不起来不要紧。但你记得住在这屋的女孩吗?头发这么长的,瘦瘦高高的,长得挺漂亮的……”“她是你什么人?”“你认得她是吗?我是她男朋友。最近你见过她吗?”“你既然是她男朋友,怎么会不知道她早就搬走了?”“什么?她搬走了。那你,你知道她搬到哪儿去了吗?”“她凭什么告诉我,连你都没告诉,告诉我一个老头子干吗。”我看见黄伯脸上愤愤的,眼睛顿时被一股温暖的酸甜浸润得潮湿。黄伯进屋来,见我半开着门,说:“你都看见了。我帮你回了,这样的男人咱以后再别理他。”“谢谢爸。这个男人跟我再不会有关系了。”林峰在走廊里傻站了半天,最后颓丧地走了。我有些可怜这个男人,说了那么多谎话,也不知道这些谎话最终给他带来了什么。休整了两个多月,决心出去找一份工作。我对新的工作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离家近,可以兼顾照顾老人就行了。这天,我买菜回来,黄伯说有我的一封信。我拆开信,是一家公司寄来的面试通知。“你要出去工作?也是,我几乎都忘了你是名校高材生,怎么可能长期滞留在家里呢。”“爸,我毕竟还年轻,不能总是呆在家里的。这家公司离家才两站路,我可以兼顾家的。”“婉云,你安心去上班吧,我不应该成为你的负累。你应该有自己的事业。”“爸,你放心,如果工作时间太苛刻,我是不会去的。无论怎样的工作,首要的是挤出时间来照顾你。”“不管是什么工作,现在找一份工作不容易,你别太挑了。我现在又不是四肢不便,基本的生活我自己能照料的。”“爸,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你就别为我担心了。”我从菜市场出来时,已经七点十分了,今天八点半要去公司面试。这个时候,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很难打到车。正急得冒汗时,一辆出租车穿过人群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赶紧前去搭话,却见车上有人。我有些失望,后座上却伸出一张熟悉的脸来,热情地招呼我:“婉云,快上车,我们是特意来接你的。”是邱大妈,想必这个司机就是她儿子了。“邱大妈,今天真谢谢你。不然我面试就要迟到了。”“你要去面试?哪个公司?”“永芳路的盛美网络科技公司。”“哟,婉云真能干,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人家还不一定会用我呢。”“一定能行。我看得出来,他们会用的。”“借您吉言,但愿吧。”“今天是个吉日,你肯定会被录用的。小强你等会把苏小姐送到永芳路去。婉云,这就是我家小强,待会让他送你。我先下了。”邱小强靠边把车停下,邱大妈下了车。我从后视镜里看见邱大妈一直在目送着我们,那目光有点忐忑,又充满期待。说是网络科技公司,我一开始还以为搞软件开发的,一面试才知道,其实不过是一个搞网络销售的网店。面试的地点在一个小型会客室,一女两男。那女的三十出头,穿戴得体,被介绍为韩总。韩总一边翻看我的资料,一边问:“你有销售经验吗?”“没有。我的资料写得很清楚,我想要的职位是策划……”“我们招的就是销售策划啊。苏小姐,你原来是XX公司做策划的,后来为何又辞职了呢?”“总有些工作以外的原因,我想这不应该包含在面试内容中吧?”“苏小姐,其实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看看你。在看到你资料的第一时间,我已经决定要录用了。像你这样的名牌大学生,又有在国际大公司工作的经验,我们是求贤若渴。回去准备下,明天来上班吧。”她一挥手,身边的男士就递给她一个文件夹。她把文件夹递给我,说:“这是合同,我已经签过字了,但愿你会满意。”|“谢谢韩总赏识。”她袅袅婷婷地走了。我粗粗看下了薪酬和福利,就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从盛美出来,一看时间还早,就没有坐车的打算。从这里走回去,慢慢地踱,充其量也只用半个小时,此时,我想走路。重回职场,有点百感交集。刚毕业那会儿,心比天高,每天抱着简历往大公司跑。在经过数不清的碰壁后,终圆大公司梦,如愿加入了XX公司。在XX公司的几年里,工作兢兢业业,一直很受好评。若不是因为林峰,我可能会在XX公司呆一辈子,早晚有一天也能做到沈星那样的带总的位置。可是这种生活在某一天突然失去了意义,我现在选择的这家公司,虽有点作坊的味道,但由于原本就没什么期望,所以也没有什么可失望的。一声小小的叹息,算是为自己的重新开始的喝彩吧。人生的好多路是从叹息开始的。但叹息未必就不好,或许因为有过叹息之后,才懂得宽容和知足吧。据说知足是炮制幸福不可或缺的原料,所以,此时我心里是有点小幸福的。9&我一直没有注意身后跟着一辆车,直到持续的喇叭把我吵醒。我迟疑地回过头去,却看见一辆出租车。我又不的车,所以并没有停下来,而是顾自往前走,可这出租车司机好像非得挣我的钱,一直跟在后面按喇叭。我停下来,车停在我身边,摇下的车窗里印着的是邱小强嬉笑的脸。“苏小姐,上车吧。”“你是一直没走还是又载了一个来此的客人?”“我在等你。”“你不作挣钱吗?”“钱可以一日不挣,但苏小姐却不是天天能碰到的。”“谢谢你。等我有事吗?”“我妈妈说你是黄伯的远房侄女,一个小县城来的没见识的姑娘。我看不像?”“哪里不像?”“哪儿都不像。开了几年出租,别的本事没有,但看人还是有一定水准的。”“哦。是吗?我倒是想看看你对我的定位。”“你嘛……不说了,有些话我一时说不出口。总之,我妈妈说你对黄伯照顾非常体贴,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这点我认同。但是我有要补充的,我妈说得不完整,你不仅是一个好女孩,而且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我看这回我妈又一厢情愿了。”“什么一厢情愿?”“她打得如意算盘,要我娶一个像你这样的媳妇。可是,以你的条件,我岂不是痴人说梦。”“我看你条件也不错啊。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人也长得精神,应该能找到一个好姑娘的。”“你这是要安慰我,也是在敷衍我。我有自知之明。技校毕业,除了会开车,脑袋空空如也,拿什么去配你。”“那你说我有什么?”“你,你一看就知满腹诗书,又是白领,找什么人不好,会找一个出租车司机。”“你怎么知道我被录用了?”“我相信你一定会被录用。如果老板不用你,肯定是脑子进水了。”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倒是挺会夸人的。”“这算是我的优点吗?”“算吧。”他笑起来,牙齿很白,有点腼腆,笑容似曾相识。我突发其想,也许真的可以试着与这个出租车司机交往,他也蛮可爱的。跟往事干杯,要有一个明确的态度,那就是积极地开拓新事。很快就到家了,我想付钱,但终于没有把钱掏出来,怕这样伤了他的好意。“谢谢你来接我,今天耽搁你不少生意了。”“只要你需要,我可以天天来接你。”“那就担当不起了。”“我说的是真的,如果方便,我可以来接你吗?”“这个……”我迟疑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是不可以吗?”我突然没有勇气说不行,而是含糊地说了一句:“再说吧。”就转身走了。&&&&&我的工作,说得冠冕唐皇是销售策划,其实就是想法子抓住女人的眼球。我们公司主营网络日韩衣物销售。海外市场流行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这些衣物料子上乘,做工精细,又有大牌的范儿,但价格连商场里那些令企羡的华服的零头都不到。物美价廉,对于追求时髦,崇尚美丽的女子来说是不二的选择。所以网店生意非常之好。新近公司决定做高端产品,这才需要一个销售策划搞好推销。而我的工作,就是给那些华丽的衣物贴上些能叫人女人豪不犹豫掏钱袋的标签―感性的文字,浪漫的气息,时尚的品位,婉约的心情……总之就是对衣物进行解读,以女人对付女人的最犀利的蛊惑,成功地掏空她们的钱袋。说实话,我挺喜欢这份新工作。没什么压力,又可以信马由缰。很游戏很任性,却很受欢迎。由此可见,网上闲逛的都是些像我一般爱小资胜过生命的女人。韩总对我的工作很满意,好几次当面夸我。这份工作看起来没什么前途,这样的小公司,没有高远的职级可追求,当然也不可能有太可观的利润可追求。可是工作氛围轻松,所以工作起来很幸福。我仗着韩总对我的赏识,有时干脆就不去上班,窝在家里做方案。反正都是网上办公的,什么事都好办,鼠标一点就成了。韩总给的薪酬不算很高,但也很可观了。在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我才明白此间深意。因为公司的衣服实在太诱人,就连韩总自己也常常从公司网店购衣。我们这些年轻的女人们,谁抵挡得了美衣华服的诱惑,常常是一到月底,要把工资卡刷到暴。这样的消费,若没有一定的经济来源是断然消受不起的。所以,我们公司虽是小公司,但员工的薪水倒不低。只是一个月到头,大部分都洄流给了公司,还帮公司赚了超多的好评记录。我不得不对韩总刮目相看。这个女人不简单。有天下班后,韩总问我有没有空和她一起去吃饭。“我不行,得回家去烧饭。”“你有家了?”“我有家啊,我和爸爸一起住。”“你倒真是孝顺,天下难采。顺便问一句,你爸爸身体不好吗?”“还好。”“那……不过孝顺老人是值得尊敬的,我就不勉强你了。”“谢谢韩总。你,你不回家吗?”“我,你看我像成了家的样子吗?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得回家去给父母做一餐饭了。谢谢你。”“谢来谢去太客气了。我就不谢了。”于是两人相视一笑。邱小强总是在公司门口等我。我跟他打过招呼后,就径直往前走,他追上来问我为何不上车。我说路途又不远,我想走走。他说,反正他也拉不到客人,就让我赏个面子坐回他的车。我只得上车,但到了后,我坚持给钱。他开着车一溜烟就跑了。后来,我就不坐他的车。他坚持,我就跟他讲好,得收钱,不然不坐。“苏小姐,你干吗跟我这样见外?我顺路捎你回去,干吗还谈钱?再说我也是要回去吃饭的啊。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在等你,只不过最近我专跑这个片区,凑巧中午咱们可以一起回家去。”我被他说得笑了。他明知我不可能相信他的理由,可是他还是说得那么认真。挺可爱的一个男人。我只得每天享受他的专程接送。一开始还挺不自在的,后来也就习惯了。有一次黄伯问我是不是在跟邱小强谈恋爱。我吃了一惊,忙说没有的事。“还说没有,你当真不把我当亲爸爸。我亲眼见好几回了,都是邱小强接你回来的。邱大嫂在公园里跟我说,我一开始还不相信。”“爸,真没有的事。我只不过凑巧碰到他,又拗不过他的热情,就坐他的车了。可是下了车,他又不收钱,我也没有办法。”“你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有什么意思啊?”我有点心虚的问。“你自己心里明白的。”“爸,他或许是有那个意思,可是我真不是那意思。”“小强这孩子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可人挺实在的。你若没那个意思,要趁早跟人家讲明,别耽误了人家。”“有这么严重吗?”“这事不得儿戏,你还是要郑重。”“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太僵了不好吧?”“也比你干耗着别人强。你邱大妈老伴去得早,这孩子是她的命根。她一心一意要你做她儿媳妇,你这儿如硬不起来,到时候只会害他们。”“其实邱小强心里应该知道我对他没那个意思的,就是邱大妈的一腔热情不好对付。”“所以,只有你对邱小强强硬了,他才可以在他妈妈面前强硬,这个事才不至于误会愈深。”“爸爸英明,女儿谨记。”在经受过几次拒绝后,邱小强安静了几天。可这种安静还没持续到令人安全放心的期限,他又来了。我是坚决再不会上他的车了,免得前功尽弃。可是他却有更充分的理由。“我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我配不上你。我有自知之明。苏小姐,我不生你气,也不生自己气。但通过这段时间对你的观察,我发现你还是单身一人,即是单身,我觉得我有义务为你的未来着想。”见我白了他一眼,他赶忙补充道:“你放心,不是我自己。但我觉得这个人能配得上你。他也是大学毕业,在一家公司做设计,跟你一样是白领哦。人长得比我还帅,品质比我,你一定要去见见。”“你要给我介绍对象?”“是啊。”“你也太能闹了吧?”“苏小姐,你听我说。我不是闹,我是真心为你好。与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越来越发现自己配不上你,但我说的这个人绝对跟你是一路人,我觉得你们俩个很般配,不希望你们错过。”“你怎么知道谁跟我相配?”“直觉,男人也是有直觉的。相信我,苏小姐,我不会害你的。”“这人是你什么人,你这么上心?”“是我舅舅的儿子,是我表哥。他的为人我保了,你就放心吧。”“我可以不去吗?”“不可以。我已经跟他约好了,他连吃饭的地儿都定好了,就等着我们去。”“我要回去给伯父做饭。”我虽已私下认黄伯为父,但对外还是称伯父的。“就让黄伯将就一餐,你没来的时候,还不都是他自己弄的么。”“看来今天我要是不去,你非得劫持我不可。”“我想你不会给我劫持的必要机会的。”他嘿嘿笑着,很有成功的狡黠味。10到我见那个人的背影时,突然心跳加速。我有点退却了,一再问邱小强,“我们要见的真的是你表哥吗?”“怎么你连这也怀疑?放心吧,大小姐,我不会把你给卖了的。”“我有点怯场。”“你以前没相过亲吗?”他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笑笑,见我没有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说:“也是,依你这条件,恐怕是不用相亲的,男人们定是像蜂蝶似的围在你身边转不停。”“我有那么好吗?”“你知道自己有多好,还故意来刺激我。如果我知道成长后会碰到一个像你这样优秀的女子,而自己会因为不学无术而配不上时,那少年的我一定会无须任何人鞭笞而奋发图强,以免如今看着你追悔莫及。”“你口才不错,你也很优秀,别妄自菲薄了。”“我纵使真的再好,也不是你的真命天子,所以这份好也有如明珠之暗藏,毫无意义。”正说着,那个背影转过来跟他打招呼。他站起来,张开着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突然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般僵住了。而他对面的我,也如被雷劈中的焦木,全身失去知觉,定在原地大有重要发芽之势。邱小强,一时莫名其妙,看看他又看看我,很风趣地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看来这媒我是保对了。你们钟情归钟情,也不必如此行为艺术化吧。”他把王亮往下按说:“表哥,你总这么忘情地盯着人家姑娘不合适吧,一副八百年没见过女人的样子。”王亮机械地坐下,脸上还是木木的。“婉云,你也过来坐啊。你还真想枯木等春天啊。”邱小强突然变就得会调侃了。我挪着步到桌边坐下。“你们俩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我真怀疑你们原来就认识。”我刚想开口,却见王亮先说:“不,不认识。”“既然是不认识,那我来给你们来介绍下。这位是我表哥王亮,一位大有前途的网络设计师。这位是美丽温婉的苏婉云小姐,是一位销售策划总监。”我们彼此笑笑,要假装不认识也装不到太彻底,如第一次见面的人那样起来握手,这我们是做不到的。在见到他的那一瞬,我的心已经痛成渣,所有的神经全部短路。所以,我可能不会落泪,不会失态,但我会像被人抽去了所有感觉似的,只有麻木。我变得不会说,不会笑,不会哭,也不会失态,只会拿一双眼睛去看他,目不转睛地看。他为何说不认识我呢?难道他真的不肯再原谅我,再也不肯在心里给我一个正当的评价了吗?我看着他,木木地想着。“你们俩再这么互相盯着,人家要以为我带了两个木偶来了。表哥,你的眼睛也该往菜单上看看了,快点些好菜来招待你这位一见钟情的仙女吧。”王亮恍惚着,接过菜单,开始点菜。他先点了几个菜,而后问服务员:“有相忘忧吗?”“什么?”“相爱忘忧。”“对不起先生,我不明白你说的,你刚才说的是菜名吗?”“当然是菜名。忘忧菜也叫黄花菜,相爱忘忧,两只乳鸽相依而眠,点点金黄的忘忧菜环绕着它们。即使是死,也因为它们的相爱而不会有忧伤。”他的声音克制着,但平静中却有一把无形的刀子在直指我的胸口。我听见他在哭,那是他的心在向我哭诉。“这样吧先生,这道菜我可以去问下厨房,如果有乳鸽和黄花菜,我可以让厨房依你的要求做一个。”“谢谢你。”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邱小强的脸色却有点阴下来了。“表哥,你向来是一个随和的人,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挑剔了?不必在苏小姐面前这么没有风度吧?这道菜,我一听就知道是你杜撰出来,你何必为难人家。”我的泪几乎要落下来了,也不知是哪来的意志,强把它们锁在了眼眶。服务员最终端上来了王亮要的相爱忘忧,一个圆形的盘子,四周用金花的忘忧菜点缀着,两只烤得焦香的乳鸽相依相偎着躺在中间。“先生,谢谢你为我们提供了这道菜的做法,而且这个菜名也很有诗意。我们厨师长说了,这道菜算是他送给你们的,聊表他的谢意。若不是厨房实在忙,他一定会亲自来向你道谢的。”“谢谢你们厨师长给我做出了这道菜,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见下他,他也是个有品味的人。”这是一餐痛苦而甜蜜的晚餐。见到他,我才知道那晚服下安眠药,全是因为意识到将永远失去他。在不经意间,我已经爱上了他。可是为何爱来了,我却无法去爱。吃过饭,邱小强要先走,说是给我们俩个相见恨晚的人单独约会。可是王亮却说:“小强,你把苏小姐送回去吧。我要一个人走走。”然后他招来服务员,“请把这份相爱忘忧打包,我要连盘子一起打包。”“先生,这恐怕不行。”“有什么不行的,告诉你们经理这盘子我会付钱的。”“王亮,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反常?哪有打包还带盘子的?”“去问你们经理吧。”服务员很为难地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她带来了一个盒子,把这份菜原封不动地放进盒子里,精美地包装起来。“先生,你看这样行吗?”“谢谢你。”他提着盒子径直走了。一连几天我都在想象,邱小强知道我的情况后,会怎么看我。一个给别人做了五年小三的女人,现在反倒装起圣女来……我不敢往下想。难怪这些天,再也不见他的影子。死过一次的人,就会懂得痛苦也可以拿来品味,而不应该被它淹死。我照常上班,照常在黄伯面前做温顺的女儿。只不过网购疯长了几倍,女人会因为快乐而购物,也拿购物来麻醉痛苦。今天加班很晚,同事们约好一起吃加班饭。我跟他们说,吃了饭把发票拿回来报销。“苏总,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我就不去了,家里老人还等着我回去陪。”“这么晚了,家里也没得吃了,就一起去吧。”“你们去吧。我爸爸不会烧饭,我得回去了。”“苏总真是新好女人啊。”男生们满眼倾慕,女生们自愧弗如。华灯初上,其时黄伯已经吃过了。我只是不喜欢热闹,想在这样清凉的街头,一个人理理心情。我不想立即回家,永芳路通向建宁路,这是一条两岸全是拂堤杨柳的沿河路,我的脚帮我的心选择了方向。林荫小道上满是散步的人们,年纪多半为四十岁以上。年轻人怕是没有时间来这里,他们有泡不完的吧,K不完的歌。没走几步,身边就多了一个人。先是默默并排走了几步,我以为是路人,就稍侧着身,停下来,等他走过去。可是,他也停下了。我这才抬眼去看,夜色中分明是邱小强的脸。“你,怎么也在?晚上不用拉客吗?”“我已经好几天没正经拉客了。”“为什么?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家里很好,倒是我的心里有事。”“你有什么事?”我嘴上虽这样轻描淡写事不关已,其实心已经开始下坠,肯定是王亮跟他讲了我的过去。“我的心里住着一个过客,她不会属于我。原来我希望能帮她找个好的归宿,可没想到这么好的人,他居然看不上。”他愤愤地说:“王亮也不知道怎么了,阴阳怪气的最近。以前他是一个多么阳光开朗的人,通情达理,现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居然还看不上你。”我在心里松一口气,看来王亮还是对我有怜惜的。“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就为这事你不舒服值得吗?”“当然值得。在我眼里好若天仙的女人,他居然说不咋地,我能不气吗?”“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是你戴着有色眼镜罢了。”“是啊,我是戴了玫瑰眼镜,可是我的眼镜再也怎么也是白戴,人家根本就不见待。我更烦闷生气的是我自己。这么好的女孩,别人看不上也就罢了,而我居然配不上!”他音调变了,快速转过身去。他的背影在朦胧的夜幕中,那么单薄。我心软了。爱情也是一种欲望,人不能总是被欲望牵着走。幸福或许可以从平实的生活中获得,王亮已经离得那么远,他甚至连电话都不肯给我打一个。“小强,你也别太瞧不起自己了,其实你也很好。本分又有生活性,嫁给你可能得不到轰轰烈烈,但一定可以收获平和淡定的幸福。他抹了一把眼睛,转过身来,微哽着说:“这是你的真心话么?我不要你可怜我,但是我又多么渴望你能给我机会……”“试试吧。”我轻声说。这话在邱小强听来是承诺,对于我自己则更像是我安慰。11我虽答应邱小强试试,却也一再强调此事不宜张扬,更不宜让他母亲知道。与邱小强的交往因其无目的性,所以随意性很大。心情好时就陪他出去走走,心情不太好时,我就窝在家里。我们有过约定,暂时不去彼此的家。所以,当我窝在家里时,邱小强就拿我没辙。时间长了,他老报怨,这哪是谈恋爱,比小孩子过家家强不了多少。邱大妈见他在我这儿没有成效,就逼着他去相亲。邱小强一开始还打电话征求我的意见,我说:你有选择更好更适合的女性的权力。他没有说话,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就把电话给挂了。过了一会儿,他给我发来短信:在你没有明确拒绝之前,你就是我最好的选择。我心里升起一丝淡淡的甜蜜,女人都是虚荣的。她们乐于接受别人的馈赠,有时是精神上的,有时是物质上的,却不去细想这种馈赠是否是自己所需要的。邱小强此后推掉了他母亲给他安排的所有相亲,一心幻想着他游丝般渺茫的爱情。即使是一段感情,也是有命运的。我一直想不清楚,将怎样面对邱小强。是最终说服自己和他结婚,还是纵容自己幡然醒悟离他而去。最近黄伯老喊头晕,本来打算与父母和解回家过年的我,权宜之下,还是决定这个年与黄伯一起过。母亲在电话里,已经不再催促我的终身大事,她已经把心操碎了。父亲终于忍耐不住,抢过电话厉声说:“你回来也罢,不回来也罢,反正我们是不指望你来过日子了。父母在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位置,你不用明说,我们也有自知之明。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能清醒一点,把自己要走的路看清楚,别苦吊着一棵歪树,把自己的青春耗尽。”我的眼泪扑漱漱落下来,咸咸地流进嘴里。父亲即使要关心你,也要假借责骂的外衣,咸咸涩涩地,却被我品出了幸福。我哽咽了一声,轻轻地叫了声:爸。爸爸沉默了。“爸,以前是我错了,我不会再错下去了。请你们放心,我现在很好。我已经明白自己要什么。只是,我真的不能回家过年,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父亲一听倒急起来了,声调也高了:“什么事那么重要,你可别做傻事。有错就改,别将错就错。”“爸,你相信我好吗?我已经和过去决断了,他也不值得我为他做傻事。只是我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如果我说出来,你们一定也会支持我的。”“不能说吗?”“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们的。”“婉云,在给谁打电话?”“那先这样吧,我下次再打电话回来。”我慌忙对电话里的爸爸道别,挂了电话。“给我家里打的。”“爹妈一定是催你早点回去吧?我明天去买点东西你给他们带回去,我要好好感谢他们生养了一个这么好的姑娘。”“爸,我已经跟家里说好了,今年过年不回去了,就陪着你。毕竟他们是两个人过年,而你……他们已经答应了。”“那怎么行,你还是回去陪他们吧。哪个父母不盼着和孩子一起过年呢。”他的声音越到后面,越轻,最后等于是唉叹。“爸,你又想行远和水秀嫂子了?”“他们就指望不了了,只是为难你了。我真不忍心夺你父母所爱。”水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回一个越洋电话,和黄伯聊天,无非说些行远工作忙了,留学不能短期结束了……有一次黄伯问她:“你们也结婚几年了,怎么就没有要个孩子呢?如果你们没有空带,可以把孩子交给我,这样我也有个伴,总不能老把婉云栓着吧?”电话那头的水秀想必是被问怔住了,一时没有无语。许久地磨了一句:“行远工作那么忙,我们还没有计划要孩子。”“工作再忙,总不能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吧?把电话给他,我倒要问问他。”“爸,行远还没回来。”“让他回来给我打电话,我跟他说。”水秀这头挂了电话,那头就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她让我到屋外去接电话。我赶紧一边对黄伯说下楼买点东西,一边出了屋。直到进了电梯,我才让水秀慢慢说。“婉云,爸要我们生孩子。你说我到哪去生啊,这个谎怕是圆不住了。”“你怎么不能生,你不是结婚了吗?反正你们是要孩子的,到时就说这个孩子是行远的呗。”“可是,我怕孩子不像行远,他会看出来的。”“他不会怀疑这些的,你先不要乱了自己的阵脚。你是在假设行远已经不在的前提下,当然会担心。可是黄伯不一样,他是坚信行远健在的,所以,他是不会轻易怀疑自己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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