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自走路,口从士兵出。[呲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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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甘佐的回忆录,剑魂与狂战士不得不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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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我是阿甘佐。也许有人听说过我,当然也有人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阿拉德大陆了。
下面,是我的故事。一个剑魂和一个狂战士之间的故事。
我一直觉得我混的很失败。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跟我同时代的鬼剑士之中,我也就是中等实力而已。GSD那个老鬼就混的比我强多了。当然,他也下了本钱,把自己的眼睛都弄瞎了。俗话说一分付出一分收获,这可一点都不假。你看人家现在是84级的大暗黑天,每天蹲在墙角晒晒太阳,就有一大群年轻的鬼剑士围着他,脸上写满了敬佩和崇拜。而我,虽然说比他年轻了22岁,但是现在也只有80级,并且,没什么名气。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去做一个铁匠,和辛达一样的铁匠。
然而,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本来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严肃的父亲和一个慈祥的妈妈。我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对于一个生活在贝尔玛的少年来说,有这样的生活就已经别无所求。
但是在我13岁生日的那一天,一切都改变了。
记得那天我很高兴,父亲送给我的礼物是一把崭新的重剑。一个令所有男孩子都为之心动的礼物。在跟父母和妹妹一起分享了蛋糕之后,我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母亲以为我是吃得太快噎着了,于是让我回房间去休息。
我躺在床上,觉得头昏沉沉的,整个左半边身子都发热,右半边身子却冷得像冰。烧灼的热痛越来越强烈,让我辗转反侧。医生来了之后,简单地诊断了一下,说我可能是着凉发烧了,给我服了一剂汤药。在药物的作用下,我慢慢睡着了。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并不是着凉引起的发烧。
那是卡赞综合症。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当我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深夜。
我的家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是爸爸妈妈和妹妹残缺的尸体。我的身上溅满鲜血,左手的皮肤变成邪恶的紫红色,膨胀扭曲。
那把父亲送给我的剑被我握在右手之中,剑锋上是厚厚的干涸的血迹。
那一夜,月明星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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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多年之后,甚至知道现在,我都回忆不起来在我醒来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据说当人经历了巨大的痛苦或创伤之后,为了保护自己的心灵,头脑会强行将这段记忆抹掉。我想,也许这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我的记忆是从三天后才开始的。
我记得我坐在一个狭小的木笼里,木笼是用很粗很坚固的木头做成的,里面只能坐着或者跪着,站不起来。
我的左手上套上了两个厚重的铁环,缠上了一层结识的铁链。铁环和铁链上都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另一条铁链栓在我的左腿脚踝上,把我锁在笼子的一角。
木笼上下颠簸,似乎是在一辆马车上。但是笼子外面罩着一层厚帆布,我看不见外头。
我觉得很害怕,还很渴。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笼的颠簸停下来了。外面的帆布被扯掉,光线射入,我才发现,这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木笼的另一个角落,也蜷缩着一个小男孩。他的左手和我一样,缠绕着粗笨的铁链。帆布被扯下的时候他抬起头来望向我,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庞,有深棕色的头发和铁灰色的瞳孔。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
“你是谁……”
我完全是无意识地问出这个问题。看得出来,他也是无意识地回答了我。
“我叫西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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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被两个健壮高大的男人从铁笼里拉出来。脚上的锁链被摘下,但是手上的铁链却一直保留着。在我面前,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那两个男人带着我和西岚走上一条崎岖的林间小路。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看到了那座房子。
从大门门楣上装饰的圣徽来看,那似乎是一座修道院,并不高大,但是却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庄严和肃穆——完全不同于我从前见过的任何修道院或教堂。这房子用灰白色的石头砌成,有深红的屋顶。然而知道现在,在我的记忆中,这座房子都是黑色的。
一路上由于恐惧,我和西岚都没有再说话,那两个领着我们的男人也一言不发。当时我完全以一个13岁男孩的心态来看待发生在我身边的一切。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和想法,任凭周围的一切操纵自己的命运。
一个年老的穿黑袍的女人把我们领进修道院里,给我们食物、干净的衣服和水。
然后她告诉我们,我们的生活,就要从此改编了。
“左手被卡赞侵入,只要发现的早,就还有希望得到救治。你们是幸运的孩子,我派出去的圣职者们在你们刚刚被卡赞侵入时就发现了你们。只要经过治疗,你们有痊愈的希望。只不过你们失去的东西,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于是我想起了我的爸爸,我的妈妈和我的妹妹,想起了我的家,想起了那噩梦般的一天。我记得我哭得很厉害,西岚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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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道院里接受治疗的日子开始了。修女们每天为我们祈祷,用气味奇异的草药敷治我们的手臂。圣职者们则用他们神奇的力量驱逐着已经侵入我们骨髓中的邪恶。
四年之后,我十七岁。
我的手臂已经完全康复了。西岚则在半年前就已经康复。我们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
又过了一段时间,西岚的一个叔叔来接走了他。这是我经历的第二次和朋友的分离。第一次发生在我卡赞入侵的那天。当时我很伤心,不过那并不是我最后一次和朋友分离。
现在我不再伤心了。因为我已经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永远是孤独的。不管他有多少亲人,有多少朋友,有多少伙伴,真正的苦难和悲伤,都必须由他自己来对抗。
西岚去了他在赫顿玛尔的叔叔家。但是我没有别的亲人,我只能留在修道院。又过了一年,在我18岁生日的当天,我发誓以自己的力量、生命和忠诚对抗魔族,以保卫我曾经失去、并且现在所珍爱的一切。
我成了一名见习圣职者。
每当回忆起那段时光,我总是感慨世事难料。
当成为见习圣职者之后,修女把我叫到忏悔室里,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看着我。慈祥的修女从没有用这种表情对我讲过话,所以我知道,她说的话一定很重要。
“阿甘佐,现在你已经是神的仆从,我可以把一个秘密告诉你了。你跟我来。”
修女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忏悔室的门关起来,然后我感到身子一轻,这座小小的房间开始向下沉去。我以前从不知道修道院下面还有别的地方呢。
“这是一个秘密,不是我们修道院的人是不能知道的。我现在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希望你能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是的,修女,我向神起誓,必将保守您即将告诉我的秘密。”
房子停下来,门再一次打开。走过一条潮湿幽深的走廊,我们在一扇厚重而布满了锈蚀的铁门前停下。修女拿出一把古老的钥匙打开门,随着刺耳的门轴声,一个小小的石头房间出现在我面前。
房间里潮气很重,但是很干净,墙上的壁龛里有火光,我看到房间的一角有一张大木床,床上有一个人躺着。
“他是谁?”我问道。
“是她。”修女纠正我:“她和你一样被卡赞所侵蚀。但是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听到了我们讲话的声音,床上的人坐了起来。一头银色的长发披散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暗蓝色美丽的面庞上有一双深紫色的眼睛。看到这张脸的瞬间,我感到我的心猛跳了一下。
多么美丽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卢克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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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卢克西,是一个暗精灵。”
修女告诉我,卢克西比我小一岁,在她被发现的时候,卡赞几乎完全侵蚀了她的身体。修道院牺牲了一名圣职者的生命才把她制服。经过长时间的治疗,卡赞的邪恶力量被逐渐压制住,但是仍然随时可能会爆发。所以这个危险的女孩被关押在地底的石牢之中——尽管她没有犯任何罪。
我听着修女的话,但是我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卢克西的脸。卢克西也静静地坐在床铺上,目不转睛地与我对望。
她的目光平静而孤独。
过了很久,我才说:
“这对她很不公平。”
修女轻轻叹了一口气,告诉我:“这是卢克西自愿的。”
“为什么!?”
“因为。”卢克西忽然接过我的话。她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要沙哑一些,带着一种低沉的魅力。
“因为,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
我宁愿终身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也不想再有任何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我没有再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知道在那一瞬间我已经为自己的将来定下了一个目标。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圣职者,对抗卡赞,对抗一切邪恶,决不让任何人再遭受和我,和西岚,和卢克西一样悲惨的命运。
后来我实现了我的目标,用完全不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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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我又多了一个工作。每天为卢克西送去维持生命所必须的食物。我们很少交谈,但是我知道,我已经对她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
不,并不是爱。而是尊重。
修道院的生活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偶尔还有被卡赞侵蚀的孩子被送来。我只是一个见习圣职者,没有为他们驱魔的力量,只能在其他圣职者们施救时打打下手。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直到我22岁那年某个秋季的下午。
那天我正在修道院的院子里劈柴。忽然,修道院的院门被人很粗暴地退开,一个高大、健壮,魁梧的人大步走进来。从他的服饰上我认出这是一名圣职者,但是他的脸实在是更像一个强盗。
那是一张粗糙而威武的脸,有浓密的胡须,粗粗的眉毛斜插入鬓,看起来狰狞凶恶。尤其是他的背上,还背着另一个人,那人似乎受了重伤,鲜血顺着他的肩头淌下来。
“你是谁?”我握紧手中的斧头,大声问。
“叫修女出来!我有重要的事情!”那人大声叫道,嗓门之大,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还不等我回头,修女已经出来了——他那么大的嗓门,想听不到也很难。
“布万加?”修女似乎很惊讶。
“嗯。修女,你还不知道么?”叫布万加的圣职者一面大声说一面把抗在肩膀上的那个人放下来。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头发稀疏,身材彪悍,但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被一副皮革眼罩蒙上了。眼罩的边缘隐隐露出旧伤疤。
是个盲人么?
他还在呼吸,但是很急促。在他的胸口上有一条可怕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肋骨下。伤口皮开肉绽,似乎很深。鲜血不停地涌出来。另外两个闻声赶来的圣职者立刻开始施救,修女大声对我说:
“阿甘佐,别傻看着,去拿一桶清水来,还要纱布和草药。”
我匆匆跑进屋子里,当我带着药箱和水回来时,那人的血已经止住了。叫布万加的圣职者顺手接过我手里的水桶,先喝了一大口,才把水交给修女让她清洗伤者的伤口。
“森林里出事了。牛头人部落忽然发生了骚乱,很多牛头人都狂暴起来,开始攻击人类和其它正常的牛头人。我赶着回来报信,路上看到这家伙……”他用脚尖指了指地上的瞎子“正在为了保护两个哥布林而跟一群牛头人战斗。他虽然击退了那群疯牛,自己也伤的不轻。”
我蹲下去帮助修女给伤者包扎伤口,这时我注意到他的腰畔挂着一把精美的短剑,剑的护手上刻着三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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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眼人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在包扎好他胸前的伤口后,我和修女开始清洗他的身子。忽然,我低低的惊叫了一声。
随着他左臂上的血迹被洗去,我看到了那肿胀扭曲的左臂,尖锐漆黑的指甲,暴出皮肤的血管……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是什么。
鬼手!!!
果然,他的左腕和手肘上都套着粗笨的铁环,只是缠绕手臂的锁链已经断了,我才没有一开始就发现。我像触电般向后跳开,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本来以为已经被遗忘的噩梦,又浮现在我脑海中,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鲜血,痛苦,寒冷,烧灼,愤怒,悲伤,仇恨,疯狂,黑暗……
那一夜,月明星稀……
我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我抬起头,看到了布万加的脸。
“你的痛苦,我也经历过。”他说,呼吸中带着烟草的气味:“而且,那里躺着的那个人也一样。卡赞可以侵蚀我们的肉体,但是不要被它侵蚀你的心灵。”
他的脸庞近在眼前,目光坚毅如同磐石。我忽然感到平静了下来,用力点点头。
“好样的。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甘佐……”
“我是布万加。也是这个修道院的圣职者。只不过我很少回来。”
什么叫“很少”回来,我在这里住了快10年了,这才是第一次见到你好吧……
修女仔细地看着盲眼人的鬼手,口中喃喃自语:
“盲眼,鬼手,难道这个人,是一个阿修罗吗……为什么阿修罗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时,那盲眼人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粗重的喘息,接着,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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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想要坐起来,但是修女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你胸前的伤不轻,别动,伤口会裂开的。”
“这是哪里?”盲人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嘶哑而浑浊,但是底气居然很足。
“巴莱卡修道院。我是这里的院长。你叫什么名字?你是……“
“我是一个阿修罗。”那人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很早以前就放弃了自己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叫我GSD就好了……”
“阿修罗,排除一切杂念,追求最强大的力量,放弃回忆,放弃情感,放弃光明,连名字也抛弃的鬼剑士吗……”修女忽然转头看了布万加一眼。
入夜之后,已经恢复一些元气的GSD告诉我们。他本来是在修炼的旅途之中,无意中发现有两名天族人不知何故出现在这附近。并且听到了他们的密谋,将可以令人发狂的药粉投入牛头人村落的水井之中,好从混乱中窃取牛头人部落世代相传的宝物。GSD试图组织这两人,但是却因为眼盲而在地形复杂的丛林中失去了他们的踪迹。第二天一早,果然有大量发狂的牛头人在森林里大肆杀戮。
“后来我遇到了其中的一些牛头人,它们刚刚屠杀了一个哥布林村落。这种事情无法置之不理啊……但是我的修炼还是不够……”
“安心休息吧。”修女说。但是GSD摇摇头:“不,我担心这里可能也会被波及到的。”
修女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说道:
“神会庇佑我们。”
接着她把我拉到门外,对我说:
“阿甘佐,现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如果万一发生了什么,你要跟着布万加逃走。”
我敏感的感到修女似乎向我隐瞒了什么。她的言语之间有一种不易察觉的不安。但是我也了解修女,如果她不想说,我问也是没有用的。于是我只是点点头。
第二天清晨,我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一开始只是三三两两的牛头人出现在修道院围墙的周围,然后越来越多的牛头人出现了。这些可怕的巨兽,最高大的有三个布万加叠起来那么高,最矮小的也比我高出一头。它们沉默地聚集着,只听得到粗重的喘息声和坚硬的蹄子踏在大地上的声音。
真正令我感到恐惧的是它们的眼睛。
空洞的眼神中只有嗜血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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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快要中午的时候,修道院外面的牛头人已经聚集了近三百头。我不知道这个修道院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这些可怕的生物,我只是感到害怕。
其他的圣职者们也很紧张,只有修女看起来还很镇定。但是我却发现她的双手其实也在微微颤抖。
“害怕吗?”我听到布万加在身后问我,我没说话,点点头。
“我也害怕。”布万加说:“但是你要学会面对自己的恐惧,学会从恐惧中生出力量和勇气。”
我又点点头。其实我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当时我完全被几百头牛头人所散发出的那种沉寂的肃杀气氛所震慑了。这件事情令我后悔终生,如果当时我理解了布万加的话,能够从恐惧中生出一点勇气的话……
可惜,人的一生中从来就没有“如果”。
“阿甘佐。”我听到修女叫我的名字。我回过头,看到修女在向我微笑。
“记住我昨天说的话……”
她的话被打断了,围墙之外的牛头人们忽然开始同时咆哮起来。一开始,那咆哮只是低沉零落的吼声,但很快就汇合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声浪。这声音并不响,很低沉,但是却仿佛是从大地深处发出来的。就算你掩上耳朵,闭上眼睛,这种低沉的咆哮仍然透过你的皮肤和骨骼,透过你的血液和肌肉,深深刺入你的脑髓之中。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窗前,看着至少四头牛头巨兽低头猛冲向坚固的大门,我几乎没听到厚重的门板破裂时的声音。更多的牛头人举起手中的武器冲向围墙,一肘厚的石头围墙在呼吸之间就土崩瓦解,一片犄角、毛皮、肌肉、巨蹄和斧头的潮水汹涌而来,仿佛铺天盖地。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连“逃走”这个念头都没有升起来……
修道院房子的正门比起围墙大门来更加不堪一击,一头牛头巨兽一拳就把它变成了碎木块。数十头挥舞着战斧的牛头人猛冲进屋子里,其中一头皮毛浅棕色的牛头人,口角挂着白沫,鼻孔喷出水汽,双目血红,挥舞着斧头大步向我走来。
我拼命地大声对自己说快逃!可是我的双脚却如同生了根一样扎在石头地板上。沉重巨斧在我头顶高高举起,我几乎可以看清布满豁口的斧刃上的每一个细节,腥臭炽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我呆呆地看着这即将夺取我性命的一击当头落下,直到修女从侧面把我一下子撞开。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瞬间。
沉重的巨斧从修女的左肩处砍下去,毫无停顿地一直劈到右腰。鲜红的血雾如同花朵般绽放在漆黑的背景下,我看到修女最后望向我的眼神,没有痛苦,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慈爱和担忧。我的脸上,身上,双手上落满了猩红滚热的血雨,在最后的一瞬间,我看到修女的嘴唇动了一下。她已经不可能再发出声音了,但是我却清楚地听到了她最后的话。
阿甘佐,以后的道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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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女倒下去,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而我还是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牛头人再一次挥起斧头向我扑过来。如果不是布万加,我坟头上的草现在已经很高了。
布万加一声怒吼,右手单手挥舞着一把巨大的图腾,猛地一抡将牛头人的斧头砸开,紧接着左手一拳狠狠地砸在牛头人的鼻子上。与此同时,另外两个牛头人也向我们这边冲过来。
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修女死了。
修女死了。
死亡,如此之近,近在眼前。漆黑如夜。
“阿甘佐!混蛋!!还不跑!!!?”
我听到布万加粗重的喘息和怒喝,感到一只有力的大手仅仅抓住我的肩头,那只手粗糙有有力。短粗的手指如同铁棒般深陷入我肩头的肌肉。
我为什么完全感觉不到痛苦……
现在回忆起来,当时我只是吓坏了。死亡的恐惧是最原始的恐惧,很少有人能够抗拒。
就在布万加试图拉开我的时候,牛头人的斧头也砸了下来。布万加单手勉强挡开了着一击,但是斧头的锐角还是在他肩膀上划开一条很长的伤口。他的血也溅到我的脸上,和修女的血混在一起,滑过脸颊,滑过嘴角。而我,那个令现在的我痛恨无比的软弱无能的我,仍旧傻傻地站着。
更多的牛头人围了上来。
接下来的事情我是很久以后才慢慢明白的。当时只感到一阵狂凤呼啸而过,两头离得最近的牛头人身上顿时被强劲的风压划出无数伤口,其中一头还被这股狂凤吹得翻了个筋斗。紧接着,我听见一阵刺耳的啸鸣。不知为何,这声音反而令我稍微镇定了一点。扭过头,我看见一个人站在不远的地方,手中提着一把短剑,胸前洁白的绷带上渗出大片血迹。而在他的四周,漂浮着无数微微发光的神秘符文刻印。
他的人仿佛正在燃烧,浑身都放射出令人无法正视的邪光,只是看了他一眼,我就感到喉咙发干,全身的皮肤绷紧。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杀意。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短剑,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在修道院大厅中肆意屠杀的牛头人们仿佛也被这可怕的杀意所震慑,一时间停下了手中的斧头。
紧接着,GSD一声低喝,随着短剑的落下,一道肉眼可见凝如实质的巨大剑气向前射出。
我牺牲光明,放弃一切,只为了追求最强大的力量。
我付出了代价,这就是我得到的回报。
无人可挡的力量!
修罗邪光斩!!!
首当其冲的是一头全身肌肉虬结的牛头巨兽,它试图用手中的斧头阻挡这道剑气,但是那染满了血迹的巨斧跟它健壮结实的躯体如同狂风中的蒲公英一般在霎那之间分崩离析。在杀死这头巨兽后那道剑气的速度和威力丝毫没有减缓,呼啸着扑向目瞪口呆的牛头人群中。我甚至没有听到一声惨叫一切发生的太快,当剑气消失时,已经有至少十头牛头人尸横就地。
“布万加,带他走!”
布万加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抗在肩上,我的脸正对着他的伤口,血流进我的嘴巴里,腥咸滚热。我扭过头,看到GSD再次举起那把短剑,漂浮在他身边的符文刻印猛然被吸入剑身,剑身则如同刚从熔炉中取出一样发出炽热的光芒。随着短剑一挥。一团巨大白亮的光芒从剑身上飞出,和刚才那道剑气不同,这团白光飞得很慢,但是不可阻挡。牛头人碰上这团光,就立刻惨叫起来,接着皮肤爆裂,身体里的鲜血变成绯红的蒸汽散出,惨死当场。其余牛头人都恐惧地看着这团光芒,四下散开。当白光飘移的墙壁前时,轰然爆开,气浪和冲击波把离得较近的三四头牛头人震倒在地。墙壁也被炸开一个缺口。布万加扛着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过地上的牛头人尸体,从那道缺口中冲了出去。
我从布万加肩膀旁回望,看到几头牛头人想要冲出来追赶我们,但是却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从背后拉住一般向后倒飞过去。
紧接着我听到GSD一声咆哮!!
“无双波!”
我感到整个世界仿佛都震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声音——或者是这声音已经超越了人类听觉的极限。
整个修道院在我身后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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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身后发生的一切。这座我住了十年的修道院就是我的家,我看着我的家化为尘土,心中居然没有一点悲伤。
只有麻木,极度惊恐之后的麻木。
布万加又跑出几步,终于支持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把我从他肩膀上摔了下来。我躺在尘土之中,两眼呆呆地看着天空。
修女死了。
修道院也没有了。
转瞬之间,我又失去了一切。
而今回想起来,我的生命似乎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失去我所珍爱的东西。直到今天,我仍然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更加强大一点,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的双手去保护那些重要的事物。
布万加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他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尘埃落定,几名侥幸活下来的圣职者推开瓦砾爬了出来。他们都有伤,而且伤得不轻。
但是我没有看到GSD。
他和牛头人同归于尽了么?
忽然,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张脸,一张暗蓝色的美丽面孔,一双深紫色的美丽眼睛。
“卢克西”我小声自语,然后猛地跳起来:“卢克西!卢克西还在里面!卢克西!”
我跑向修道院的废墟,但是没跑几步就被一块碎石绊倒了。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大地扑面而来。我脸朝下跌倒在地上,粗糙干燥的沙土摩擦着我的脸。
然后我失去了知觉。
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纯粹的空虚的黑暗,带着最原始的对未知的恐惧的黑暗。在这无垠的黑暗中,我的灵魂仿佛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溶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然后,一团血红色的光芒在黑暗中绽放。
一个意识在我的心灵中浮现出来。
痛苦吗?悔恨吗?悲伤吗?
因为你太弱小了。
我曾经把力量给予你,但是你却放弃了我的力量。
现在,我给你第二次机会。交出你的天真,你的善良,你的软弱和你的爱。收下我的这份礼物。
最强大的力量,是仇恨的力量。
与我签订契约,把你的灵魂给我,我就将仇恨的力量交给你。放弃你那无用的情感,来全心全意地接受这纯粹的无法阻挡的仇恨的力量吧!
然后,第二团光芒爆发出来,一团纯净的洁白的光芒,温暖地在黑暗之中闪亮。我听不到声音,但是我知道,这是修女的灵魂在守护着我的心灵。
退下吧!卡赞!
阿甘佐不会交出他的灵魂!仇恨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必将被爱的力量所击败!
说得好啊。卡赞的意识冷笑,你有着无与伦比的博爱,为什么你会死去呢?
我没有死。修女说。我的生命,将在阿甘佐身上延续下去……
黑暗一下子散去。我发现我在以一个可笑的姿势趴在地上。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感到左手一阵剧烈的热痛,但是痛苦很快就消失了。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双多么软弱的手啊。
在那个时候我发誓,我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足以守护对我来说重要的事物。
我走向废墟,卢克西还在地下。如果倒塌的建筑堵住了地下牢房的通气孔,她很快就会死的。
几个还能动一动的圣职者帮我一起清理开忏悔室旁的瓦砾和碎石。扳手机关已经砸坏了,撬开忏悔室的地板,我顺着缆绳爬下去。这条竖井里的烟尘很大,我一边咳嗽着一边祈祷。
卢克西,千万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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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走贯的走廊仿佛无比漫长,惶急之中我并没有带着火把下来,只能一路摸索着向前走。当我推开那道熟悉的铁门时,心跳的很快。
一推开那道门,我就听到了卢克西的声音。
“阿甘佐……”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只能轻轻叫出她的名字。
“卢克西……”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心跳的好快,脸色也很白。”卢克西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赤着脚站到地上。我向前走了两步,卢克西立刻把那只左手背到身后,一向平静的脸庞显出一丝慌乱。
“阿甘佐,不要过来,我……我忽然感觉很不好。我……我不想伤到你……”
我摇摇头:“别说这个,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跟我走吧。”
“发生了什么事情?”
“修女她……”悲伤和悔恨又不由自主地涌上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死了……”
然后我拉起卢克西的手,转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我不敢再说话,我不想在她面前流泪。
当我们回到地面上之后,GSD也从一大块崩塌的石板下钻了出来。他胸前的伤口又裂开了,流了很多血。但是幸存下来的圣职者们都已经没有力量为他治疗,我也只能从瓦砾堆里翻出不多的一点药品为他简单地止血。在我重新包扎他胸前的伤口时,GSD小声说道:
“当心,阿甘佐。叫大家也当心一点。”
我看看周围,完全看不到有活着的牛头人。
“我的无双波,只能杀死那些牛头人,但是不可能把整个修道院变成这样。”GSD虚弱地说道:“是别人,是别人做的。”
“还有谁?”我疑惑起来。
“我怀疑是那两个天族人……”GSD。
一直跟在我身边默不作声的卢克西忽然抬起头,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天族人?”
GSD侧头转向卢克西的方向。虽然他看不见,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正紧紧锁定住卢克西的身形。
“这种感觉……你也是拥有鬼手的人……?”
“是的。”卢克西回答:“只不过,我的这只鬼手,并非是因为感染了卡赞综合症而变异的……”
接下来卢克西所说的话让我无比震惊。
“这只鬼手,是天族人刻意创造出来的。为了对抗暴龙王巴卡尔,天族人一面钻研机械技术,一面寻求其他的力量。对鬼神的研究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其独特的体质,天族人一旦被鬼神所附体,会迅速衰竭以致死亡。于是他们开始秘密将鬼神引入其他种族身上,将他人的肉体作为培养鬼神力量的载体。人类很容易被鬼神侵蚀,但是一旦侵蚀完成,这力量就与被侵蚀的人融为一体,无法随心所欲的利用;而我们暗精灵虽然不容易被鬼神附身,可是一旦被鬼神侵蚀,却可以保留住自己的独立意识,而鬼手的侵蚀则只局限于肉体,并在左手中慢慢形成自己的独立意识与人格。
这样,只要切除左臂,就可以从中提炼出鬼神之力进一步研究和利用。但是一但被鬼神附身的暗精灵出现情绪失控,鬼手的意识就会趁机主宰我们的肉体。不像人类,可以凭借自己的意识来控制鬼手……”
“这就是说……”我呆呆地看着卢克西那只丑恶扭曲的左手。
“就是说,我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而且……”卢克西忽然笑了笑,很浅的笑容转瞬即逝,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哀伤:“而且,我就是一个天族人刻意培植的鬼神容器……在我15岁那年,鬼手的意识第一次主宰了我的躯体,于是我杀死了我的所有亲人和族人。途径我村庄的圣职者们将我制服,把鬼神的力量压制住,带我来到这里,我也暂时脱离了天族人的控制……”
GSD皱起眉头,牵动脸上可怕的伤痕:“难道说,这两个天族人是来找你的……”
“猜对了。老鬼。”
我惊跳起来,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没有人,但是我听到一阵奇异的声音。
金属的齿轮与轴承的声音。
接着,我看到不远处的森林里,一大群亮闪闪的东西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那是几十个还不到我膝盖高的方形怪物,都有一双呆滞的巨大黄色眼睛。它们没有腿,身体下面是两排履带。
这几十个怪物带着刺鼻的火药和机油的气味,缓慢,然而势不可挡地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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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东西?”GSD显然也察觉到了。虽然眼盲,但是他的其他感官却极为敏锐。我摇摇头:“我不知道,看上去好像是某种器械……”
GSD抽了抽鼻子,脸色变了:“这是天族人惯用的自爆机械人,大家快分散,千万不能靠近它们!”
他一面说着一面竭力想要站起来。我和卢克西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GSD侧过头倾听着,一面小声地说道:“我接触到的两个天族人,其中一个是个枪炮师,看起来另一个应该是机械师。你们要当心……”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忽然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打了一拳一样向后倒去,连带着我和卢克西也摔倒在地上。GSD刚一倒地就以不可思议的敏捷身手跳了起来,右手抓住短剑,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左肩,剑光一闪,鲜血飞溅,一样东西被他硬生生用剑尖从血肉中挑了出来。他短剑一挥,猛地把那东西打飞出去,同时大叫一声:“趴着别起来!”
那东西很细小,飞出不远后轰地一声爆裂开来。真不敢想象如果GSD没把它弄出来,让它在身体里爆炸的话会是什么样可怕的后果。我脸色煞白地看着这一幕,嘴唇颤抖着问道:“这是什么玩意……”
“狙击步枪……”GSD也痛得满头冷汗,嘴唇都变成了青紫色。他恨恨地按着肩头的伤口,粗声喘息:“天族人卑劣的武器,他们的体力不如我们,但是却有很多可怕的……”
忽然,那些缓缓逼近的机械人一起停了下来,围成一个半圆,把我们笼在当中。
然后就是一声巨响。
身下的大地猛然一弹,把我弹得飞了起来,然后爆炸的灼热气浪将我冲得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眼前漆黑一片,我用力闭紧双眼,摇摇头,再慢慢睁开眼睛,视觉才缓缓回复。但是耳朵里仍然轰鸣作响。硝烟散尽,我看到在我前方数十步远的平地上,已经多出了一道弧形的巨大
深沟。显然这就是刚才那阵爆炸的结果。向两旁看去,幸好,大家虽然都受到了爆炸的波及,不过似乎没有受伤。我一翻身爬起来,第二个站起来的居然是布万加。
然后GSD在卢克西的搀扶下也站了起来。
“他们没想杀我们。不然我们现在已经死了。”GSD咳嗽着,粗声说道。看着那条还在冒着黑烟的大沟,我也不得不承认GSD的说法。
“很对。老鬼。”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我们也不希望有太多人死掉。我们只要那个暗精灵女孩一个人就足够了。”
两个细长的身影走出树丛,悠然走向我们。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天族人。
他们很高,瘦削,银发,有碧绿色的瞳孔。这两个人都穿着同一制式的浅紫色长风衣,其中一个在背后斜背了一件巨大的奇异武器,另一个人的身边则漂浮着一件古怪的事物,约有人头大小,铜黄色。这两个人走得似乎并不快,但是一转眼就到了我们的面前。
他们的手空空的,看不到有武器。
“你们是什么人!?”布万加握紧了手中的巨大图腾。
“没必要告诉你。”背着奇怪武器的天族人说,语气中有不加掩饰的傲慢。另一个天族人向前又跨了一步,朝卢克西伸出手:
“跟我们回去吧,找了你很久了。”
我忽然想起刚才卢克西的话:
“只要切除左臂,就可以从中提炼出鬼神之力进一步研究和利用。”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我一下子拦在卢克西身前,大声说道:“她不会和你们走的!”
“哈哈。”那天族人笑了两声,脸上却毫无笑意:“我们不想杀人,但是不意味着我们不会杀人。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向我伸出手,本来空空的手中忽然多了一件东西指向我,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只见那东西前端火光一闪。
接着我就感到胸前似乎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然后,难以忍受的痛苦弥漫开来。我尽力低下头,看到自己胸膛正中有一个不大的洞,近乎黑色的鲜血从里面喷涌而出。奇怪的是虽然很痛,但是我却并没有感到恐惧和慌乱。
“卢克西……”我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说道:“快逃吧……”
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瞬间,我听到了卢克西的咆哮,和GSD带着绝望意味的大喊:
“卢克西!不能解开那条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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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胸口火烧一样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喉咙里吸进一团火。我强忍烧灼的痛楚,用手撑着地面勉强坐起来。秋季傍晚凉爽的微风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四下里一片静谧。
“卢克西。”我低声唤着这个名字。然后我立刻就听到了回应。
“阿甘佐。”
我侧过头,看到卢克西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又慢慢跪下,看着我的脸。
她美丽的面孔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之下,掩藏着深深的悲伤。
“发生了什么事……”我环顾四周。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隐藏在黑暗之中,只有卢克西银色的秀发和紫色的双眸闪闪发光。卢克西拉起我的手,把一件冰冷而坚硬的东西放在上面。
是GSD的短剑。
然后,她握着我的手,把短剑对准自己的胸膛。
“杀死我吧。”
“不!”我吃了一惊,连忙用力抽回手,把短剑插在地上。胸口的伤处被牵动,痛的我眼前一阵发黑。但我还是伸手按住卢克西的双肩,大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卢克西垂下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再次抬起头,重复了那句话。
“杀死我吧。”
“为什么。你到底……”
这时,我注意到自己的双手上染满了粘腻猩红的液体。
血。卢克西身上的血。
她的身上全是血,双手上,脸颊上,全身上下,都是血。
然后我注意到,自己的身下也全都是血。
一片血海。
“卢克西,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祥的感觉在我心中升起,卢克西忽然扑进我的怀抱,把脸靠在我的肩膀上,低声抽泣起来。
“杀了我吧,阿甘佐,我不能再活下去了,杀了我吧,求求你……”
接着,我在黑暗中听到了布万加的声音。
“她杀了所有人。”
“所有人!?”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词的意思。
“她先是杀了那两个天族人,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凶残的杀人方式……然后继续杀死了其余幸存的圣职者。当她来对付我的时候,GSD解开了自己手上的锁链,用它再一次封住了卢克西手臂上的鬼神。但是GSD自己也被卢克西一剑刺了个对穿。”
我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流下去,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卢克西瘦弱的身躯。
我听到自己用空洞的声音问道:“GSD在哪里?”
“我在这里……”GSD的声音。很虚弱,比我昏过去之前更加虚弱:“倒霉啊,我还从没这么狼狈过。”
他还活着。
“我伤的不轻。”GSD说道:“而且,没有铁链,我也不能压制鬼神很长时间。必须尽快去再弄一条铁链来……不然的话我可能会和她一样……”
“去哪再弄一条这种铁链?用一般的铁链不行吗?”我问。
“开什么玩笑……”GSD剧烈地咳嗽起来,喘息了半天才继续说:“见鬼,这一剑刺伤了肺叶,使不出力气……我们得去虚祖,找索喃工房的人,只有他们才能打造封印鬼神的锁链。”
“虚祖?”我皱皱眉:“很远啊……”
“以我现在的力量,可以压制鬼神半个月左右。够我们赶到虚祖国了。”GSD又喘息了半晌,然后说:“虽然不礼貌,但是还是要拜托你们了。别的先放下,你们几个能动弹的年轻人,聪明的话快去找个马车什么的。”
“对不起……”卢克西低声啜泣着:“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的错。”GSD说,老瞎子的耳朵还真灵:“是鬼神占据了你的躯体。如果你为自己的躯体所犯下的罪行而悔悟的话,就应该努力活下去,去寻找补救自己错误的方法。”
“他说的对。”我轻轻拍着卢克西的后背:“别再做傻事了,布万加要照顾GSD,我们俩一起去找马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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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我和卢克西带着一辆马车穿过密林中的小径回到了修道院的废墟。这种时候要找一辆马车很不容易,不过我的运气似乎不错,刚钻出树林就看到路上一辆豪华的马车迎面驶来。拦下那辆马车后我惊异地发现,拉车的居然并不是普通的马匹,倒像是由蒸汽驱动的马状机械。
“这是天族人的手艺。”马车的主人听我和卢克西说完事情的经过后,欣然同意帮忙,然后很大方介绍起自己来:“我的名字是罗杰,是一个材料商人。正巧我也要去虚祖做点买卖,既然是顺路,当然应该帮忙了。”
罗杰看起来很年轻,20岁出头,身材瘦高,如果不是因为留着尖尖的山羊胡子,我几乎以为他也是个天族人了——听说天族人的男子是不长胡子的。
和外表的豪华很相配,马车内部宽敞而舒适。还用帘子分开成两个隔间。罗杰把靠着后箱的长椅向前拉过来,然后把椅背放平,就成了一张还算是舒服的床。GSD躺在床上,卢克西、布万加和就坐在马车前排的椅子上。这时我才不得不惊叹这辆马车的设计之巧妙。来的时候卢克西和罗杰我们三个坐在车厢里,也不觉得很空荡,而现在车厢里挤了五个人,居然也不怎么局促。罗杰搬动几个把手,给机械马注入足够的蒸汽之后,马车开始前行。
“我们连夜赶路。你们如果累了,可以睡一下。这匹马的路线已经设定好了。”罗杰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亮闪闪的金表看了看:“没意外的话,我们昼夜兼程,四天就可以进入虚祖的国境了。”
“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GSD有气无力地说。罗杰笑了笑:“我是个商人,才不会白白地帮助别人呢。”
这话一出口,我们几个全都傻眼了。要说钱,我们这些修道院出来的可是一分都没有。GSD有多少钱
我不知道,不过看他那身打扮,浑身上下值钱的也就是那把被卢克西抢走、然后又捅了他一个对穿的短剑了。罗杰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又笑笑:“放心吧,我追求的是更大的利益。老先生你既然是个鬼剑士,想必和索喃工房的人很熟吧?”
GSD点点头:“是啊,我在索喃那里有几个老朋友。”
“我这次就是和索喃去做一笔材料买卖。如果能帮助你的话,在价钱方面他们想来也不好意思太强硬吧。”罗杰边说边得意地捻着自己的小胡子。
马车似乎装着很好的减震装置,我能感觉出那匹机械马跑的很快,但是车厢里却很平稳。伤势沉重的GSD和布万加不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罗杰则拉起布帘,把自己隔在小隔间里算账。我胸口的伤虽然很痛,但是在喝了罗杰给我的一瓶药水之后,也逐渐舒服了一点。
卢克西坐在我身边,一直不说话,良久,她忽然轻轻拉住我的手。
“阿甘佐,我很害怕……”
“怎么了?”卢克西的受柔软而冰冷,我不由得心里一阵难过。
“你知道么?GSD封住我的左手之后,我曾经想过要自杀……”她轻轻地说:“但是,我的那只左手,尽管不能动,可它还是能够控制我的身体……我很害怕,如果……”
她看着我,眼神变得凄凉而坚决:“如果我再一次失去控制的话,你要杀死我。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
“不。”我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瘦削的还带着血腥气的身体揽到怀里:“我阿甘佐发誓,绝不会伤害你,也绝不会再让你伤害别人。我一定要找到制服鬼神的方法!”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的决心和誓言,在命运面前是多么软弱无力啊。
机械马拉着豪华的车厢,沿着预设的路线不眠不休地奔驰着。三天之后,我们已经很接近国境线了。但是在黄昏时分,罗杰忽然停住了马车。
“怎么了?”
罗杰不说话,打开车门。伤势已经没有大碍的GSD率先跳下马车,我和卢克西紧跟在后面。
一出车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我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本来应该是个村子。
但是现在,这里只是一片火海。
“这个村子我常来,上次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罗杰的面孔在火光映照之下明暗不定:“怎么会这样?”
“我看不见。”GSD说:“但是我能感觉到,这火焰……这火焰的气息十分的狂暴,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罗杰浑身一震,面色变得苍白无比:“难道……不会吧!?”
“到底怎么了?”我紧紧拉着卢克西的手。
“难道,真的有人得到了火焰之破魔石!?”&&
& && && && && && && && && && && && && && && && && && && &&&16
听到“火焰之破魔石”这个词,GSD的身子都抖了一下,然后,一个符文刻印在他身边无声地出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果然如此的话,这里很危险了。你们回到马车上去。”
“您的伤还没有完全复原……”我担心地看着他。GSD没有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回到马车上去。”
远方的火海中猛然暴出一股火柱,然后一颗包裹在熊熊烈焰中的陨石带着刺耳的轰鸣声从天而降。GSD侧耳一听,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难道……那燃烧的恶魔已经有对手了?”
陨石落入火海之中,低沉的爆炸声顺着脚下的大地传来。火海的烈焰猛然高涨,忽然我发现七八个奇怪的东西正朝着我们飞速逼近。那似乎是一团团凭空漂浮的火焰,由于火海的背景,直到它们飘近了才能看清。这些小火团仿佛有生命和智慧一样,四散开包抄住我们。
“这是……什么东西?”卢克西紧紧抓着我的胳膊,罗杰吞了口唾沫,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这是一种低级的火系精灵,叫亚德炎……它们……它们的内核是很值钱的东西呢……”
真不愧是大商人啊,对于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很了解。
“我觉得,这些家伙似乎不是来把自己很值钱的内核送给你的吧……”布万加紧握图腾站到我身边。罗杰又吞了口唾沫,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干干巴巴吧地说道:“这个,最好不要碰它们,很烫的……”
随着他的话音,亚德炎们猛然聚拢在一起,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接着排成一排,一个连一个地向我们猛冲过来。布万加低喝一声,双臂肌肉坟起,就要抡着图腾迎上去。我不由得一皱眉,你拿个木头家伙去打火精灵,这不是找死么……
GSD的动作却更快,他大喝一声“来得好!”,闪身正面迎住了连珠炮般飞过来的亚德炎,手中短剑一挥,随着一阵刺骨的寒气,一个接一个晶莹剔透的冰柱从他面前的地面上冒出来,被冰柱刺中的亚德炎立刻在空中凝住,变成一个蓝汪汪的大冰球。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竟然能够冻结火焰,这是什么样的剑技啊!
冰柱成排射出,亚德炎恰好也是排成一列飞扑过来。本来这种队形最适合突袭,可以把所有破坏力集中在一点上。但是却恰巧为GSD的剑术所克制,居然一个都没有漏网。空中凝固着一排冻结在冰块中的火球,这场景看起来分外的诡异。罗杰却有点乐得合不拢嘴的意思,一脸“这下老子发财了”的猥琐表情,连蹦带跳地窜过去,完全没有初见时的稳重与得体。看他这意思,似乎当场就要敲开冰块,把亚德炎那“很值钱”的核心抠出来。
不过GSD的情况似乎就有点不妙了,他一下子单腿半跪在地上,短剑也插在身边,右手紧紧攥着紫红色的左手腕,额头上大颗的汗珠跌落下来,仿佛想要把自己的左手从肩膀上扯下来一样。
“可恶,没有铁链,果然一但使用波动,鬼神就要活化么……”他咬紧牙关,从牙缝里低声嘶语。然后本来漂浮在他身边的符文刻印一个接一个地被他的左臂吸附过去,每一个刻印触到肌肤时,就发出“嗞”的一声焦响,冒出一股黑烟。直到三个符文全部射入左臂,GSD才松了口气般放开手站起来,从地上拔起短剑插回剑鞘里。
“你没事吧?”罗杰问。
“还好,用波动暂时强压住了鬼神,但是不能再战斗了。”GSD回答。
罗杰“哦”了一声,看起来也不像是真的很关心GSD的情况。不知道这个大商人到底怎么想的。万一GSD再像上次卢克西那样被鬼神占据身心一次,我们几个只怕都要完蛋大吉。然而罗杰却完全不在意这个后果的样子——他在意的是怎么把亚德炎“很值钱”的核心拿出来。
就在我为GSD那一手结火成冰的绝技赞叹不已的时候,更让我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就是一瞬间,远方翻腾涌动的火海猛然凝固,变成一片嶙峋的冰山!!
火焰撕裂狂风的呼啸骤然消失,耳边一片寂静。这寂静另我感到异常的恐惧。卢克西抓着我胳膊的手又紧了紧,我也没觉得痛。
过了半晌,布万加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的娘哎……”
火海的热浪已然散去,只能感到一随着夜风阵扑面而来的刺骨冰寒。我也深深呼吸两次,然后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能够瞬间制造如此大量的寒气,并且将火海都彻底凝结,只有两种人可以做到……”GSD说,语气中竟然带着松了口气般的欣慰。
“一种是来自魔界的元素师,另一种,是和我一样被鬼手侵蚀,却可以反过来利用鬼神之力为自己战斗的人。”
利用鬼神为自己而战?我不由得看了卢克西一眼。卢克西的目光迎上我,一瞬,又转头望向自己的被铁链缠绕的左手。
“这种可以利用鬼神的剑士,被人们称之为……”GSD顿了一下,说出那个称号:
“鬼泣。”&&
& && && && && && && && && && && && && && && && && && && && & 17
火焰凝结成的冰山轰然崩塌,四下飞射的毫光晶芒中,两个人向着我们走过来。走在前面的人身材魁梧高大,穿着一身浅紫色衮金边的绸缎长袍,右手中握着一把比一般武士刀长了近一半的深红色超长长刀,全身都散发出一股沛然莫能御之的豪迈气概。
但是更加吸引我注意力的是他的左手。
那也是一只鬼手,被鬼神侵蚀的证明。但是令我惊讶的是这只手上没有如其他遭到鬼神侵蚀者一样缠绕特质的铁链,代之的是紫红色的肌肤上印着两排远古符文,一共八枚,符文发出流转不定的橘黄色微光。一般来说,被侵蚀的鬼手会比正常的手臂粗壮一些,他的这只手臂也是如此——不过可不是粗壮“一些”,这只鬼手长长的尖锐的爪尖几乎触到他的膝盖。
再走近一些后,我看清了他的脸。
这本该是一张英俊的脸——但是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森森鬼气,明亮的双眼在额前长发的阴影下闪闪发光,瞳孔居然是极为罕见的金黄色。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让他看起来颇有一点异国风情,薄薄的嘴唇,尖削的下巴,肌肤雪白。
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小女孩。
女孩看上去不超过十五岁,有一头火焰般的红发,长长的红发在脑后绑成一个马尾。雪白的脸蛋上带着与幼小年龄并不相称的严肃。玲珑有致的躯体上裹着闪亮的黑色紧身皮甲,双手都戴着镶有铜钉的无指手套,在背后斜背着一杆金色长棍——她走得更近一些后我才发现,那根棍子并不是被她背在身上,而是被一种未知的神秘力量托着,悬浮在她身后。在她微微凸起的胸前,装饰着一枚银色的徽章,这也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品。
那一身诡异气息的魁梧男子在我们面前停下,双目扫过,当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我感觉仿佛有一双冰冷的大手,指尖在我的心脏上掠过一般。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GSD身上,本来绷紧的面孔忽然露出笑容。
这笑容转瞬即逝,但我还是看到在他的唇间,仿佛有锐利的锋芒。
“GSD。想不到你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啊。”
GSD也笑了:
“每个人都会有遇到麻烦的时候,不是吗?我尊敬的神官吉格大人。”
叫做吉格的魁梧男子大笑。这次我看清了,他的犬齿果然比正常人要长很多,锐利如狼牙。
“这些是我的朋友。”GSD指着我们说,然后转向那小女孩:“这位是?”
“这位是虚祖退魔团的团长,贝亚娜·迷离。”吉格一面笑着为我们引见,一面伸出鬼手拉起GSD的鬼手:“自己用符文强行压制吗?常此以往的话鬼神会对符文产生抗力的。”
随着他的话语,GSD的鬼手猛然膨胀了将近一倍,然后迅速收缩回正常大小,吉格鬼手上的八枚符文一起发出耀眼的亮光,又急速黯淡下去。
“好了,一个月之内鬼神不会被唤醒了。不过你还是尽快去配一条新的铁链吧。”
GSD点点头,然后转向叫贝亚娜·迷离的少女:“如此强大的气息,年纪轻轻就获得了贝亚娜的称号,真是难得啊。”
贝亚娜·迷离依旧是一脸严肃,轻轻地回答道:“我已经一百五十岁了。”
我愕然。GSD也有点尴尬,笑笑:“喔,我早该猜到你是魔族人……”
魔族?我仔细端详贝亚娜·迷离。果然,她的耳朵要比一般人长很多,也很尖。那双看似清澈明亮的漆黑眼睛其实深不见底。贝亚娜仿佛感到了我的注视,也迎上了我的目光。
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呆的可以。因为贝亚娜看了我一眼之后,忽然抿起红润的双唇,笑了。
她的笑容让我感到,如同冰雪覆盖的荒原上,一瞬间春回大地,鲜花盛开。同时胳膊上一痛,是卢克西狠狠掐了我一下。
“为什么吉格大人会到这里来呢?”GSD指指已经变成一片寒冷废墟的村落,问道。吉格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恨恨地道:“还不是为了追她!这该死的女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居然用火焰破魔石召唤了燃烧的恶魔。如果不是有贝亚娜帮忙,我这次也麻烦大了。”
一听到“她”这个词,罗杰的身子猛然一颤,脸色仿佛都变成了绿色。我有点吃惊,悄悄拉拉罗杰的袖子,问道:“你知道他说的是谁?”
罗杰抬起手擦擦额头,道:“嗯……哦,知……知道……”
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是谁啊,把你吓成这样。”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
罗杰得喉结上下滚动两下,艰难地说出那个名字:
“下水道公主,帕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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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公主?”这真是个奇怪的叫法。我看着罗杰发绿的脸,问道:“怎么你好像很害怕?她是什么人呢?“
罗杰干笑一声,回答我:“怎么说呢,按照一般老百姓的说法,她算是个,嗯,侠盗吧,劫富济贫的那种。”
“那很好啊。”卢克西奇怪地问:“你为什么很害怕的样子?”
“因为,”罗杰说:“难道不是很明显么?我就是被‘劫’的那种‘富’嘛。”
“什么侠盗。”吉格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不过是一个以行侠仗义为名义,胡作非为的不法之徒罢了。”
他说着伸手一指那村庄的废墟:“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不惜召唤出燃烧的恶魔来拖住我们,完全不顾及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这种女人,我一定要把她绳之以法!”
GSD沉吟了一下,道:“这么说或许不是很礼貌,不过帕丽丝这个女人,我多少也有些了解。恐怕即便以吉格大人的实力,要制服她也不是很容易吧?”
吉格的脸上又露出那种让人看了寒毛直竖的野兽般的笑容:“我有虚祖退魔团的帮助,再说,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作为兄弟会的成员,不会置之不理吧?”
GSD摇头苦笑:“不瞒你说,我曾经跟她有过一面之缘。我担心的是,就算是加上我,只怕也……”
吉格拦住他的话:“反正现在她也已经逃走了,我们也要回虚祖去递交报告。不如一起同行吧。”
就这样,两天后,我们一起来到了虚祖。
GSD在嗦喃工房订做了铁链之后的当晚,请我们去当地最豪华的酒吧“放松”一下,其实我心里清楚,我们可能要分开了。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GSD已经无数次救过我的命了。我对他也产生了一种依赖和仰慕的感情。虽说是放松,可我的心里并不平静。
酒吧里很热闹,GSD,我,卢克西和布万加找了个角落坐下。喝了几杯虚祖特产的水果酒之后,GSD一面轻轻抚摸着左臂上崭新的铁链,一面问我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要回到家乡去。”布万加说:“我的家乡可能也遭到魔物的入侵了。我不放心。”
“你……是班图人吧。”GSD说:“我想劝告你一句,作为圣职者,要战斗在抵抗魔物的第一线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你的体格很好,我建议你还是尝试一下剑士们的战斗方式。”
然后他转向我:“你呢?阿甘佐?”
“我想……”我犹豫了一下:“我想成为您的弟子,我也想变得强大起来。”
GSD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恐怕不行。”
“为什么?”我急了。
“你的体质并不适于修炼阿修罗的剑术。不过我可以介绍个师傅给你。嗯,想必你将来会成为一个很有前途的剑士吧……”
我沉默了一下,没有作声。我从小就在修道院长大,那时候完全没什么社会经验,因此也就认同了GSD的安排。
最后,卢克西低声说道:“我……我想,我还是应该离开吧……”
她的手在桌子下紧紧扣住我的手。五指冰冷。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控制住自己身上的鬼神。我真的不想再使用那种力量去伤害别人。我憎恶那种邪恶的力量……”
“你错了。”GSD说:“力量本身并没有善恶之分,只要你能学会控制鬼神,鬼神的力量就能为你所用!”
“可是,鬼神真的可以被控制住么?”
“吉格你见过了,他不是已经成功地把鬼神控制住了么?不要放弃希望!”GSD说。卢克西没说话,点点头。
从那时起,直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毫无保留地相信了GSD的话,认为卢克西最终将战胜身上的鬼神,把它们的力量变为自己的力量。然而无论是我,还是GSD,都忽略了一件事。
卢克西和人类并不一样。她身上的鬼神,已经过于强大了。
也许卢克西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她并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乐队开始演奏一曲欢快的舞曲,布万加忽然爽朗地笑了,站起来向卢克西伸出手:
“卢克西,要跳舞吗?”
“呃?嗯?”卢克西怔了一下。布万加笑道:“明天我就要走了,就当是为我送行吧。”
悠扬的舞曲中,我手里轻轻端着酒杯,出神地看着一身白色长裙的卢克西在布万加的臂弯中起舞,轻笑,微笑,眼波流转,银发飘动。GSD忽然放下酒杯,低声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我没作声。只是看着舞池中犹如仙子般的少女。
然后,一缕香风掠过,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毫不客气地坐到我身边。
“嘿,小帅哥,想跳支舞吗?”
她穿着浅棕色的长袖皮夹克,指甲上涂着蔻丹,一副时尚打扮。但就算没有这些,她也是个绝色的美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即使是卢克西那种令人心悸的美丽,在她面前也要失色几分。她的美丽张扬而自信,热烈奔放,如同怒放的玫瑰。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看着她那艳光四射的面孔。
“呵呵,小帅哥害羞了呢。”说着她居然伸出食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玫瑰红色的大眼睛闪闪发光。红润的嘴唇半开半合,气息温暖芬芳:“拒绝女士的邀请,很不礼貌哦。”
我咽了口口水:“我……不会……”
“说什么傻话,不会就学呗。”她不由分说地从我手里抢过还装着半杯水果酒的杯子,一口喝干,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墩,拉起我的手就向舞池中走去。&&
& && && && && && && && && && && && && && && && && &19
她拿起我的手,按在自己的后腰上,然后用春藤般的臂弯搂住我的脖子。我笨拙地被她一路带进舞池,脑子乱成一锅粥。一对对翩然起舞的男女在我身边掠过,我祈祷千万别让卢克西看见。
后来我知道,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这女子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气,是一种带着野性的凛冽的芳香,令人不知不觉就沉迷于其中。我深深吸了口气,那女子笑了:“好闻么?”
我当时肯定脸红了。女子吃吃地笑着:“这是用毒猫王的毒腺提炼的香水,很贵呢。”
我尴尬地想挪开视线,但是这女子却用力一搂我的脖子:“别看别人,看着我。”
她的手臂比看起来有力多了。我只好看着她的脸。两张脸近在咫尺之间,我长这么大从未和另一个女人如此亲密过,就算是和卢克西,也没有。这让我心跳得厉害,头发里全是汗水。
“我……”我期期艾艾地想说点什么,但是却什么话都想不出来。忽然,周围的光线一暗,音乐停止。我听到卢克西的惊叫声:
“阿甘佐!!”
“别看她,看着我。”那女人说着,飞快地在我脸颊上印下一个吻,接着我就觉得天旋地转。
凛然杀气铺天盖地袭来。那女人就势把我往后一甩,拦在我身前。一片炽红的光芒当头落下,那女人左手按着我的肩膀,举起右臂直接迎了上去。铮然声响,她右臂上的皮衣袖子化作碎片,蝴蝶般四下飞散,露出闪闪发光的金属臂铠。女人冷笑一声,反手一抓,光芒散去,凝成一把红色长刀。
吉格的脸色发青,似乎能滴出水来。
“竟然能够硬接流光星陨刀的一击,真不愧是下水道公主啊。”
“竟然趁着女士跳舞的时候出手偷袭,真不愧是神官吉格大人啊。”那女人顺手把破碎的衣袖一把扯下,大大咧咧地回答。我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卢克西的声音再次在我后面响起:
“阿甘佐,快离开她!”
舞池中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只剩下我和女人站在舞池当中,对面就是一脸杀气的神官吉格。我扭过头,看到卢克西站在人群之中,想要冲过来,但是布万加紧紧抓着她的肩膀。
“怎么了?”
我现在还是很佩服那时的自己,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实在很难想象我也曾经是那么迟钝的一个人。
“那女人就是帕丽丝!!”布万加扯开嗓门大喊。
“帕丽丝?”我回过头,正好迎上帕丽丝的双眼。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眼神。
凶狠。无比的凶狠。你可以想象,在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暗的森林中,有一匹已经饿了很久的恶狼,当这只狼看到猎人时,会有怎样的眼神。那玫瑰红色的瞳仁后面似乎有一只暴怒的野兽,疯狂地挣扎,无声地咆哮,随时可以扑出来把我扯成碎片。
“你给我老实呆着!”帕丽丝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在微笑,美丽的笑容配上凶狠无比的眼神,令我感到一阵恶寒。
“今天你不要想能够逃掉了!自作聪明的家伙!”吉格长刀一震,刀锋直至我们的方向。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在他身后隐约有不祥的影子浮现。
那是鬼神么?
帕丽丝毫不介意吉格的威胁,一把又将我拖到自己的身前,纤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咽喉:
“也许我会死在这里,你猜猜我会拉多少人给我陪葬?”
我连喘气都不敢了。
幸好帕丽丝的手指很快就离开了我的喉咙,然后扣住我的肩膀。我感到她凑近我的耳边,吐气如兰。
“小帅哥,现在你是我的人质喽。配合点,要是能逃出去的话,姐姐教给你好玩的事情哦~”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我居然回了一句:“我才不要!”
“嘿嘿,小帅哥害羞了呢。”
吉格的脸色更青了,大喝一声:“无关的人给我出去!”
然后他抬起自己的鬼手,手指飞速舞动,口中低吟咒语。鬼手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发出明亮的闪光,周围的光线愈加昏暗。
“启动鬼神之阵么?”帕丽丝冷笑。然后我感到她身上那种香气越来越浓烈,只是吸进去一点,我就觉得头脑有点发昏。
“你这家伙别大喘气,有毒的。”帕丽丝注意到了我的异常:“你要是死了,我还得再找个人质,太麻烦……”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金光带着刺耳的呼啸从侧面横扫而来。帕丽丝挥手一挡,“当”的一声巨响,震得我耳朵一阵生痛。帕丽丝也横着退了两步,不过手指仍然扣在我的肩膀上。
她硬接了吉格一刀,身子晃都不晃,但是这一击却让她退开两步。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挥出这一击的人,居然就是那个看上去玉雪可爱的贝亚娜·迷离。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贝亚娜一击不奏,凌空一个翻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姿势美妙至极,手中的金色长棍棍稍直指帕丽丝的头颅,与吉格成夹角之势。
然后,第三个身影慢慢走进舞池,三个人呈三角形把帕丽丝和我围在正中。
“放开他,束手就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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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丽丝眉毛一挑,道:“你放屁!”
我只感到扣在我肩后的五指一紧,整个人被向后拉了过去,靠进帕丽丝的怀里。她丰满的胸膛就顶在我脑袋后面。可惜的是当时我完全没有心情去享受这飞来的艳福。帕丽丝左臂绕过我的脖子,搂着我原地一转,右手挥出,洒出一大片灰蒙蒙的沙尘。沙尘看起来轻飘飘的样子,但飞射出去时竟然发出刺耳的破空声。GSD短剑一挥,在身前划出一片圆形光芒,把沙尘尽数挡开。吉格身边则显出一道环绕身体的黑色气息,无声无息地将沙尘吸收了。贝亚娜也没有动弹,沙尘飞到她身前一尺左右时,忽然爆出一片明亮的火星,似乎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摊开。
帕丽丝媚笑道:“有意思!”
然后只听“碰”的一声,她的臂铠中不知什么机簧发动,向着吉格射出一件古怪的东西,那玩意看起来是一个黄铜做的盘子,边缘闪闪发光,显然锐利无比。吉格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一步,举起手中的长刀一拦,飞盘撞在刀身上,吉格魁伟的身形也不由一晃。那飞盘却并不落地,一弹之下,换了个方向射向了GSD。GSD眼睛看不见,耳朵倒是很灵,双手握住短剑用力向下一劈,狠狠地将那飞盘砸落。飞盘“嗤”地一声切入舞池的水磨石地面约有一半,可见沉重锋利至极。帕丽丝射出飞盘后看都不看,搂着我又是一转,臂铠中再次弹出一件东西,却是一张大网,网缘上不满了沉重的金属锐钩,张牙舞爪地射向贝亚娜。
贝亚娜显然早有准备,挥起长棍一档,不料那片网柔韧无比,撞上棍子的几枚锐钩就势将棍子缠住,其它的锐钩毫无阻碍地飞过去把贝亚娜缠了个结实。
帕丽丝笑道:“你给我过来!”,用力一拉,贝亚娜娇小的身躯立刻被凌空拖了过来。吉格吃了一惊,横刀急冲过来,帕丽丝的臂铠中忽地弹出三枚窄长的利刃,就势一下刺入了贝亚娜的胸膛。接着搂住我脖子的左臂一伸,向着急冲过来的吉格正面射出一枚长针,针尖绿油油的显然淬了剧毒。吉格不闪不挡,飞针破如眉睫之间时,他的身子却忽然刷一下消失了一般,飞针掠过虚空没入黑暗,帕丽丝低声叫道:“妈 的,又是鬼影步……糟糕!”
说着她凌空一跃,临了还不忘抓住我的衣领把我也拽起来。我只觉得脚下一震,两道刺眼的白光交叉划过。帕丽丝凌空一个翻身,远远落开,我就没这么好的身手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帕丽丝长长出了口气,道:“好险好险,要是中了这招鬼影闪,老娘今天就要交代在……”
她话未说完,就听到身后一声娇喝:
“看掌!!”
是贝亚娜!!
猝不及防之下,帕丽丝根本来不及躲闪,后背两肩中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就是这一掌之力,让能够单手硬接吉格一刀的帕丽丝惨叫一声,向前飞出四五步才重重跌落在地上。虽然她一弹就跳了起来,但是我还是看到,她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
而刚才明明被一击穿胸的贝亚娜就站在我身边。
“玩替身么?”帕丽丝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恨恨地说,眼中又露出那种凶光四射的神情。贝亚娜默然无语,这么近的距离,我能闻到一阵淡淡的血腥气味。
贝亚娜胸口的皮衣上有三条窄长的裂口,只不过,黑色的皮衣掩饰住了正在不断扩大的血迹。
“原来如此。”帕丽丝笑笑:“你也没能完全躲开啊……”
说着她眉头一皱,左手按住胸口,咕噜一声把涌到喉咙的一口血硬吞了下去,居然还在笑:
“落花掌,我好像是第二次挨这一招了。”
一直没有出手的GSD再次说道“放弃抵抗吧,你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帕丽丝冷笑,玫瑰色的双眼凶光四射:“那老娘就多拉几个陪葬的!”
说着她凌空跃起向我和贝亚娜扑来,身在半空,一拳砸向贝亚娜的头顶。贝亚娜倒退一步躲开这一拳,不料帕丽丝根本不收手,直接一拳重重砸在地面上。在她的拳锋之下,石头地板竟然如水面般荡漾起阵阵涟漪,我只觉得脚下一晃,一股刚猛至极的力量顺着腿骨直传上来,两膝一阵剧痛,接着全身的骨骼仿佛都要散开一般。
后来我知道,我只是受了这一击的余震,帕丽丝的主要力道都是奔着贝亚娜去的。在我忍不住惨叫出来的同时,帕丽丝就那么半蹲着一伸右手,牢牢卡住了狼狈后退的贝亚娜的喉咙。接着我听到吉格和GSD同时大叫:“阿甘佐!趴下!!”
然后我听见帕丽丝得意的狂笑声:
“擒月炎!!”
轰隆!!&&
& && && && && && && && && && && && && && && && && && && && &21
在我被灼热的气浪掀飞之前,脑子里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难道我和倒楣的事情有缘吗?”
贝亚娜娇小的身躯被这猛烈地爆炸冲得疾飞出去,重重撞到酒吧的墙上,她顺着墙壁滑下来,垂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死……死了……?”
“呸。”帕丽丝狠狠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她才没那么容易死呢。”
然后她转头看向吉格和GSD:“下一个,是谁啊?”
她的身体在轻轻地震颤,显然刚才的爆炸对她自己也有影响。在自己的手上制造这种规模的爆破,这女人是疯子吗?
吉格长刀一横,大步上前:“既然你执迷不悟,我这就杀了你!”
“就凭你!?”帕丽丝从鼻子里哼一声,一脸的不屑。吉格伸出左手,扭曲的鬼手上,符文的光芒愈加明亮:
“你要试试吗?”
随着他的话语,在他身前,一个淡蓝色狰狞身影隐约成型,霎那间我只觉得严寒刺骨,不同于自然界中气候变化所产生的寒冷,而是一种令人灵魂深处都随之战栗的邪恶无比的邪寒,寒气中带着深深的悲伤与憎恨。一道冰环以那身影为圆心扩散开去,所过之处,地面都凝上了霜花。
“混蛋!!”帕丽丝愤怒地大喊:“又用这个!你想把这家伙也一起杀掉吗!?”
GSD也大声道:“不能用萨亚!阿甘佐现在还承受不了这种寒气!”
红色的刀光一闪,吉格大喝:“要胜利就一定有牺牲,我管不了那么多!”
帕丽丝左臂一伸,用臂铠挡住斩向自己脖子的这一刀,大声怒骂:“放你的屁!哪有用牺牲别人来换取胜利的!?”
邪恶的寒气已经开始浸透了我的身体,我的意识也愈加模糊,终于,我再一次沉入了黑暗。
这就是鬼神的力量。卡赞说。
屈服于我,我可以把这力量也赐给你。
超越一切的力量,为所欲为的力量,天下无敌的力量。
只要你屈服于我!
然后卡赞的意识忽然消失。
并非它自愿消隐,而是被另一种气息所冲散,如同烈日下消融的春雪般消散。
杀气。铺天盖地的纯粹的杀气,没有暴戾,没有疯狂,只有无可匹敌的强悍力量!
神一般的力量!
不止是卡赞的意识被这恐怖的杀气所冲散,连萨亚那刺骨的寒意也在这杀意之下冰消雪融。我的意识从黑暗中醒来,却又立刻被这强悍至极的杀意所震慑。
我听到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女声在我背后响起:
“帕丽丝,你的对手,是我。”
我想回头看一眼,但是我做不到。
我的身体仿佛已经不是我的了,不要说转动头颈,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那强大的杀气本身就是一种庞然的压力,如同千钧重物,紧紧压迫着我的全身,令我僵如铁石。
一个人从我身边缓缓掠过。
那是一个高大的女子,有一头秀美的长发。我看不见她的脸,我也不想看见。当她从我身边经过的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还不如死了比较好。
那是在自己绝对无法抗衡的力量面前自然而然产生的绝望。尽管这力量的目标并不是我。
我看向帕丽丝。其实我不知道刚才我昏迷了多久,但是此时帕丽丝的左肋下已经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还在汩汩涌出。而吉格则以长刀拄地,半跪着喘息,脸色发黑。
在这强大无比的杀意笼罩下,帕丽丝居然还能笑出来。
“你终于认真起来了……”她右手按着伤口,左手的紧握:
“斗神贝亚娜大人!”&&
& && && && && && && && && && && && && && && && && && && && & 22
这是贝亚娜?我终于注意到她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紧身皮甲,只不过现在这套皮甲裹在她高大的身体上显得太小了,露出腰部和大腿上雪白的肌肤。看着眼前的一幕我可丝毫没有香艳的感觉,只有难以言喻的压迫与恐惧。
这是只有神才能带来的压力,神威!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贝亚娜说,她的声音不高,但是却震得我脑袋几乎要裂开。帕丽丝提起双拳,紧握,轻轻说道:“或者是自由的帕丽丝,或者是死掉的帕丽丝,没有第三个选择。”
贝亚娜的声音依旧平静:“那么你就死吧。”
我身上的压力陡然消失。
那是因为贝亚娜把全部的杀气都集中到了帕丽丝的身上。尽管光线昏暗,我还是看到贝亚娜的身体似乎被一个半透明的球状结界所包围。后来我知道,那是力量聚集时产生的空间扭曲。
接下来是一声清脆的爆鸣,仿佛一个巨大的肥皂泡被忽然戳破。我没看到贝亚娜有动作,只见到帕丽丝忽然横着飞了出去,在她所飞过的路径上,地面上洒下一串的血迹。
然后贝亚娜忽然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帕丽丝的前方。她仍旧没有动作,帕丽丝却如同受到来自上方的猛烈一击般直直坠下,她的身体落地时甚至把坚硬的石头地面砸出了一片密如蛛网的裂纹。
现在我看清了贝亚娜的面孔。飘散的长发下,雪白的面孔仿若冰雪凝成,虽然美丽却没有丝毫感情。她高高举起右手,扭曲的的空间范围迅速缩小,最后集中成她右手掌上一个柚子般大小的球体。球体本身没有颜色,我能看到它是因为它正源源不断地把周围的光线吸收过去,以至于显得漆黑无比。
GSD和吉格同时大喊:“住手!!”
他们的声音,震惊中充满绝望。
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我看到,帕丽丝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她扭头看向我,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我看到,GSD扎住马步,举起短剑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我看到,吉格身边本来若隐若现的护身鬼神变得清晰可见。
我看到,卢克西挣扎着要向我跑过来,布万加紧紧地抱住她的腰。
我看到,贝亚娜的手向下一落。
没有声音。多年以后无论我怎样回忆,都不记得当时有任何声音。但是我知道,那种规模的攻击,其声音必定惊天动地。我听不到,是因为当时我的五感中除了视觉之外,都已经被贝亚娜斗神的神威所封闭,就连视觉也变得迟缓而滞涩。
帕丽丝和她身边一丈见方的圆形区域地面骤然向下一沉,几乎有一尺深度。她身下的石头在这瞬间化作沙子,而她的身体上则爆出一团鲜红的血雾。
强大的力量顺着大地传来,把我高高弹起,再重重摔到地上。我四肢着地地尝试站起来,然而刚刚直起腰,一股狂风就有把我吹的向后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这还不算完,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骨头噼啪作响,内脏在肚子里四处乱窜。就在我身后的厚重墙壁也开始要分崩离析的时候,压力终于消失了。
酒吧的天花板早就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皎洁的月光照耀下,我看到贝亚娜斗神的身体急速的缩小回原来小女孩的身形,然后颓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接着我也跟着昏了过去。
那时候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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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身上盖着毯子。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很整洁,四壁雪白。卢克西坐在床头一张椅子上,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你终于醒过来了。”
“我……嗯,我躺了多久?”
卢克西笑了,擦擦眼角:“十四天。”
她说:“你断了七条肋骨,双肩也脱臼了。幸好内脏没有受伤。”
“你没事吧?”我问。卢克西抬起右手给我看,她的右臂上也打上了夹板,裹着绷带。
“其余人呢?布万加在哪?GSD呢?”
“布万加没有受什么重伤,几天前已经回去了。GSD和吉格也继续去追捕帕丽丝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帕丽丝居然还是逃掉了?”
我只是受到贝亚娜那一击的余威波及,就躺了十四天,我实在想不出来正面承受了这恐怖一击的帕丽丝是如何脱身的。但是不知为何,当得知帕丽丝逃走的消息后,我居然感到轻松了一些。
后来才知道,在城市的地下有庞大的下水系统,贝亚娜的最终一击击碎了帕丽丝身下的石头地板后,帕丽丝把自己所承受的一部分攻击转而向下击穿了四米厚的土层,从下水道里逃走了。虽然当时她也已经身负重伤,但是被贝亚娜那一击的威力所笼罩的GSD和吉格只能全力自保,根本无法追击。而贝亚娜发出那一击之后也耗尽力量陷入昏迷,因此她才能顺利逃走。
“那么。”我尝试着坐起来。胸口还是有点痛,但是双肩的骨头已经被接好了。卢克西扶着我坐好后我问:“这是哪里?”
“这是你的新家。”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材精壮的男人走进来。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穿着浅棕色的长袍,个头很高,有银灰色的短发和络腮胡子,双目深陷,鹰光四射,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显然是个意志力很强的人。但是他的脸上却带着慈和的笑容,让人倍感亲切。
“我叫撒勒。撒勒·索喃。”他自我介绍道:“GSD把你委托给我,从现在起,我是你的剑术老师。”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虚祖的生活。
这段生活没什么可说的,很平静,也很辛苦。撒勒是一名拳法家,但是他却可以教我剑术。当一个人的武术修养达到了他那个境界之后,使用什么武器已经没有分别了。所谓一法通而万法皆通大概就是这个道理。撒勒是我见过的最强的武术家,即使是现在,我也远远达不到他的水平。
修炼的生活单调而枯燥。大体上说,每天鸡啼第一遍时起床,用冷水沐浴,饿着肚子做重体力的劳动,中午时吃顿饱饭,到了下午就开始练习各种基本的剑术,一开始是对着木桩劈砍,后来慢慢地可以和撒勒的其他弟子用没有开锋的钝剑对练。晚餐后要一边打坐一边听撒勒讲授武术的心得。
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生活如同古井不波。撒勒说我的体质很适合练习重剑,所以我用的练习用剑是特别加重的,比别的同学至少重一倍。一开始很辛苦,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
平静的生活在六年后结束了。
战争爆发了。精灵族和人族之间的矛盾终于突破了双方可以忍受的临界点。我的故乡赫顿玛尔也被卷入了战火。撒勒告诉我,一个年轻人应该负起自己的责任,他要我回去为家乡尽力。
但是他要求卢克西留下。
“这个女孩身上的鬼神一直很不稳定,如果让她进入战场,万一鬼神再次活跃起来,麻烦就大了。”
这是撒勒的解释。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他可能还有别的理由要卢克西留下——我在这方面倒一直是个敏锐的人。不过我还是选择了毫无保留地信任撒勒。
临别时,撒勒将一柄崭新的巨剑交给我。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阿甘佐。你的天赋很好,但是开始学习剑术时年纪已经太大,无法和自幼练剑的人一样同武器毫无阻碍的交流。因此我委托索喃的工房为你特制了这把剑。你的命运如同天上的云,注定了四处漂泊,这是你的剑,阿甘佐的浪人长剑。拿着它去开辟你自己的事业吧。”
这一年我二十八岁。
我终于有了足以守护重要之物的力量。至少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我绝想不到,在前方究竟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我。
& && && && && && && && && && && && && && && && && && && && && && &&&24
赫顿玛尔是我的故乡。到我二十八岁那年为止,我的人生有一大半时间在这里度过。但是当我再一次踏上这块土地时,却感到非常陌生。
仅仅六年时间,我几乎完全变成了一个虚祖人。对我来说,似乎虚祖才是我的故乡。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正如同撒勒对我说的那样,我的命运就如同天上的云,注定了四处漂泊。我不会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故乡。我双脚所踏之处,就是我的家。
在回到赫顿玛尔的第一个晚上,我住在一家小旅馆里。因为战火的波及,这里一片颓唐潦倒的气象。空气中弥漫这不祥的气息。站在旅馆二楼房间的窗口看出去,能看到远方村落的废墟。傍晚的天空铅云密布,低垂的云脚下,有黑色乌鸦盘旋。
入夜后,下起了小雨。在昏暗的灯光下吃了简单粗糙的晚餐后我回到房间,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例行的打坐。这是在撒勒那里修炼时养成的习惯。我的精神渐渐沉入一片平和的黑暗之中,窗外的雨声慢慢隐去,整个世界都被隔离开。我喜欢这种绝对的宁静。
但是很快我就捕捉到一丝锐利的气息,虽然没有杀意,但仍然对我构成威胁。意识浮出水面,我睁开眼睛,刚好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敏捷地从窗子里翻进来。
银发,碧眼,瘦高,紫色的长风衣。我不会忘记这种打扮的。
我伸手抄起放在床边的大剑,剑锋指向他的胸膛。与此同时,他手中一件奇特的短小武器也对准了我的胸口。
我认得那是手枪,天族人惯用的武器,威力巨大。
他只要手指一动,就可以把弹丸送进我的胸膛,但是我也只需要稍一伸臂,便可以一剑刺穿他的心脏。
床头桌边,一盏昏灯如豆,火苗静静地燃烧着,不时无声地跳跃一下。我和天族人这样相持了多久我并不知道,但是天族人最后还是先开口了:
“我没有恶意。”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如同翡翠般碧绿清澈。长风衣里面套头高领毛衣的领口挡住了他的脸。
“你若没有恶意,就该敲门进来。”我冷冷地说。话虽这样说,但是从他的眼睛里我确实看不到杀气。天族人慢慢举起双手,伸开手掌,让那把枪滑落进袖筒中,然后又慢慢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恶意。”
我放下剑,指着房间里的椅子:“请坐。”
他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很吃惊。
“你是不是叫阿甘佐?”
他的第二句话更让我惊讶。
“卢克西在哪里?”
我反问:“你是什么人?”
他把高领毛衣的领口拉下来,露出脸。这是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带着天族人特有的文静之感。
“我的代号是‘暝’。我所隶属的组织是一个机密,不能告诉你。你可以用我的代号称呼我。”他说:“我有两个同伴,‘晓’和‘沙’,在六年前,在这附近的地方失踪了。资料表明他们最后一次接触的人之中,包括了你。”
“他们死了。”我直截了当地说。暝的神色不变:“这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但是现在我必须要回收卢克西身上的鬼神。她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我的手握紧剑柄。但是暝没有动,仍旧用那种不紧不慢的平静语气问道:“为什么?”
“卢克西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的命运和意志的人。”我说:“她不是你们的工具,更不是培养鬼神的容器!”
暝点点头:“我知道。我也理解。我们天族人和你们一样,尊重他人的自由与生命。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必须回收卢克西身上的力量。请你将她交还给我。”
“告诉我,”我站起来,面向他:“在被夺走了鬼神的力量之后,卢克西会怎么样?”
“我不会骗你。”暝说:“那力量本来不属于她,但是现在已经和她的身体结合得很紧密了。取回鬼神的力量之后,她会死。”
“卢克西是我的朋友,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说:“如果你是我,你会交出她吗?”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5
暝沉默几秒钟,然后说:“不会。”
“很好。”我说:“我的答案也一样。”
“尽管不情愿,但是没有办法,我也只有强迫你说出她在哪里了。”暝的语气竟然没有丝毫波动,但是我已经看到他的手抬起。来不及多想,我刚把大剑的剑身拦在胸前,两股强大的力量就撞击在上面,溅出一溜火花。
然后我才听到枪响。接着就是连绵不断的一连十二枪。我把大剑厚重的剑身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将所有射来的子弹砸开去。十二枪之后,又是十二枪,在这种狭小的距离内面对坐在椅子上双枪连射的对手,一时间我竟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但是我立刻发现,他的两把枪都只有六发子弹的容量,每射完十二枪,弹雨就有大约半秒的停顿。
半秒,已经足够。我暗暗吸了一口气,当暝的第三个十二枪打完的瞬间,我横剑拦在胸前,身体前冲中吐气开声:
“破军升龙击!”
沉重的剑锋劈开空气,暝果然来不及再次开枪,只能双手举枪交叉拦在胸前,勉强抵住剑刃,但是他瘦弱的身体显然无法抵挡我的全力突撞,身下的椅子四分五裂,然后是他背后的木墙。
墙壁破碎,断木碎石乱飞中,我们两个一同飞出旅馆的二楼,冰冷的雨水从夜空落下,暝随着雨水向地面坠去,我勉励提起全身的力量向上腾起,在空中稍顿一下,剑下人上地向着他落地的地方一剑直击下去。锐利的长剑劈开雨水,带起一道长长的银色光芒,仿佛天瀑倒悬。暝侧身一滚躲开这足以致他于死地的一刺,但是剑锋刺入地面的同时,我的力量也贯入大地,潮湿的地面如同被巨锤锤击一般震动,将他消瘦的身体从地面上弹了起来。我踏步,沉腰,力贯双臂,剑刃切开泥土,如同劈开水面一样毫无阻碍地从下而上斩向他的腰间。
对付这种擅长发射火器的对手,最好的方法就是贴身打,打到他喘不过气来。
但是暝的身手出乎我意料的好,他竟然在那间不容发的瞬间用左手的枪垫在我的剑锋和自己身体中间,右手对着我凌空就是一枪。我本能地一侧头,脸上一道火辣辣的疼痛。同时因为这一躲,大剑没能全力挑中他。暝借着我这一挑之力,凌空一个筋斗,然后落在地上,不过脸色已经变得很白了。
“你比我想象的强,我可能赢不了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坦白地说道。我笑了:“难道你以为就算你能打赢我,我就会把卢克西在哪告诉你吗?”
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阿甘佐,如果换个时代,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但是现在,我以天界漫游枪手的名义发过誓,一定要把卢克西带回去的。”
我笑笑:“看来你的誓言很难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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暝双臂平举,枪口依旧对着我,道:“你明白卢克西对我们而言有多重要吗?”
我右手紧握剑柄,暗中戒备,道:“就算本来不明白,看到你这么拼命的样子,多少也明白了一点吧。”
暝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过了很久,忽然放下双臂,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但是我不会放弃的。我也明白你对卢克西的感情。然而她一个人的生命与千千万万天族人的幸福和自由相比,孰轻孰重,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冰冷的雨水落在我身上,顺着我的脸颊和手臂流下去。
顺着我的剑锋流下去。
卢克西一个人的生命,与千千万万天族人的幸福和自由相比,哪个更重要?
对我而言,这是无需思索的。卢克西当然要比那些与我素不相识的天族人重要得多。但是如果是卢克西自己呢?她会毫不犹豫地为了那些天族人而牺牲自己。卢克西比任何人都要善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竭尽全力地保护她不受伤害。
“天族人的幸福与自由,应该由天族人自己来争取。你们有什么权力让一个暗精灵女子为了
你们的幸福和自由而牺牲?”
暝没有回答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叼出一支,然后又划亮一根火柴点燃它。烟头在雨夜中明灭不定,过了很久,他才说道:“是的。我们没有任何权力要求其他人为了我们而做出牺牲。但是为了我的同胞们,我宁愿背负任何罪孽。就算是与整个人界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决心一往无前。
我没说话。我没话可说。对于这样一个人,你实在不能说他是错的。他是天族人,他当然要站在天族人的立场上为自己的同胞考虑。但是尽管我认同了他的理念,可我绝不会向他妥协。我决不会交出卢克西,我绝不要卢克西再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我只能告诉他:“即然这样,我必须杀死你。天族人的命运与我无关。”
暝缓缓吐出一缕烟雾,说道:“我还是希……”
他忽然举枪!
火光一闪,我挺剑刺出。沉重的剑锋破空而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直刺进暝的胸口。
我立刻意识到我错了。
子弹擦着我的耳边飞过。经过刚才的交手,我了解暝的枪法,这种距离下他绝不会射偏的。
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了躯体坠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我回过头,就看到在背后几十步远的地方,一个全身漆黑的暗精灵斥候俯伏在地上,显然是刚从树梢上掉下来的。他的手里还紧握着一把长弓。如果不是暝开枪把他击毙,现在我的后背上已经插了一支毒箭。
暝的血顺着剑身上的血槽喷出来,喷到我的手上,喷到我的脸上,滚热。我抱住他的双肩。暝看着我,脸色变得更白,灰白。他艰难地喘息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阿甘佐……你……误会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昏了过去。我用力抱住他,不让他倒下去,大声喊道:“喂!混蛋!别死啊!!”
“千万别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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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拖半抱地把暝弄回旅馆里。温暖的火塘边,暝静静地躺在一床厚实的垫子上。他胸前的伤口很深,我切断了他两条肋骨,胸骨上也有裂纹。但更严重的是伤口很大,鲜血泉水一样向外喷涌,我虽然也随身带有伤药,但是药粉刚一敷上去马上就被血泉冲开。
很奇怪是吧,我本来真的对他动了杀心。但是如果现在他死在我的剑下,我必将懊悔愧疚终生。
旅馆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也许是身处战争年代的关系,他对处理这种伤势很有经验。被我叫醒后他并没有多问,看了一眼暝的伤势后直奔厨房,端出一大盆面粉——本来是准备明早烤面包用的。他把伤药和面粉掺在一起后厚厚地涂在暝的伤口上,黏糊糊的面粉总算暂时地止住了大出血。但是在这之前他的血就已经流的太多了。老板嘱咐我把火弄旺一些,帮助暝保持体温,自己就出去找医生了。
本来这种事情让圣职者来处理会方便很多,但是现在是战争时期,镇上的圣职者都去前线了——这话本也不准确,战争发展到这种地步,整个赫顿玛尔其实都已经是前线了。我虽然在修道院里生活了几年,然而一直是以见习圣职者的身份做些打扫劈柴之类的杂物,完全不懂的如何引导神圣的力量愈合伤口。
所以我只能把火塘烧的旺旺的,等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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