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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推荐小说《男 人 帮》,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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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帮》- 唐浚第1节:恋爱原罪(1) 第一章 恋爱原罪 “导演,上次答应您的那集剧本,我可以晚两天交吗?我生病了,发烧……你听听……嗬……嗬……是呀,昨天下雨着凉了……你那儿没下我这儿下了啊,局部地区的雷阵雨,可厉害了,乒乒乓乓对着我脑门砸呀,噼里啪啦——没有没有,还哑着呢,你听……嗬……嗬……” 挂上电话,顾小白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回到电脑前,坐下,两眼痴呆地看着屏幕。 “爱情,究竟存不存在这样东西?如果存在,它为什么到处长着不统一的脸?如果不存在,为什么有人为它哭为它笑为它死?爱情,归根结底,是不是我们为了满足现实的需要,而编织出来的一个最大的谎言?” ——屏幕上一共闪现着这九十二个汉字。 从今天凌晨两点钟到现在,这九十二个字没有增多,也没有减少,就像亘古以来就存在在那里似的。 他转头看钟,已经是早上九点,楼下的车流声、人流声已经不绝于耳。 也就是说,自己已经在电脑前枯坐了七个小时。 顾小白是一个情景剧编剧,不同于其他耳熟能详的职业——医生、律师、教师之类,“编剧”这种职业向来是存在于现实但又充满超现实色彩的。每当被提起,对方总是露出一脸诧异的神色来——“啊?编剧啊,我生活还从来不认识这样的人呢!” “那你每天看的电视剧都是什么样的人写出来的呢!”顾小白每次都忍不住想问。 每天以看肥皂电视剧为生的现代人,却觉得“编剧”这种人的存在是不可思议的,好像也只能出现在电视剧当中。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荒谬的事情。 更荒谬的是…… “那您都写过什么作品呢?”每当别人接下来这样问的时候,顾小白都会露出窘迫的神色来。 “我是一部作品都没有在屏幕上播出过的‘编剧’。” 这样的回答,一旦说出口,都忍不住要自杀。 然而事实上,这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每年,各种以制作电视剧为己任的制片公司都会投入大量的资金、能源,聘请各路工作人员。然而制作出来,能被电视台选中并以播放的形式最终出现在观众面前的,几乎是九牛一毛。剩下大量的剧集只能沦为仓库里积压的废品,或者作为粗制滥造的盗版影碟发行一下了之。 参与过该片的工作人员(上至导演,下至茶水)连究竟有没有经历过这样一件事情都存在真假难辨的错觉。 顾小白就总是充当其中的一分子。 然而尽管如此,每年依然有数不清的制片公司会投入大量的金钱、人力,去炮制这样没有前途没有未来的剧集。 结局当然是要么倒闭,要么转行。 所以顾小白是一个始终生活在动荡中的人,活儿多的时候,他一个月可以有两三万的收入。而每当有一家公司倒闭,他就会陷入一种真正的“兔死狐悲”的悲伤当中。因为这有可能意味着,他下个月将没有一分钱进账……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选择了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呢?顾小白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大学毕业后,他没有按照大多数人所选择的那样——选一家主流稳定的公司,拿一份可靠稳定的工资,进而娶一个踏实能干的媳妇,最终生一个虎头虎脑的儿子——人生轨迹这种东西,一旦进入某种齿轮,就会生生不息地运转。一步错,步步错,就沦落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世道实在不行的时候,顾小白还会毫无选择地给各种三流杂志、报纸写情感专栏、星座运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转眼,也已经三十出头了。 生活在上海这样一个高度紧张节奏下的都市,三十出头还这样动荡不安地存活着,连顾小白自己,有时也觉得非常惶恐不安。 一个月前,有一家影视公司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这样一个缥缈的存在,邀请他写一部叫做《男人帮》的剧本。主旨大意是以男人角度讲述男女关系,以男人视点看待两性关系中的种种问题,究其本质……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这样一句挂在女人口中耳熟能详的名句。 顾小白将之仔细拆分,条分缕析,摊开来看,“男人为什么没有一个好东西”乃至“为什么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好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符合女性一厢情愿的东西吗? ——男人究竟是怎样一种奇怪的动物? ——在两性恋爱交往过程中,让每一个女人抓破脑袋也想不通的对方的逻辑到底是怎样运转的? ——怎样让女性彻底了解男人这种生物?以至于让其先从绝望中振作起来,继而认清——原来男人是这样想的呀…… ——从而不抱任何虚幻的期望。 ——从而身心舒坦地生活下去。 就是这样一部说积极也积极,说自暴自弃也不自暴自弃的……带有一种诡异气质的剧集。 简直就是将男人这个群体活生生出卖给女性,彻底背叛“男人”这种具有默契感的***的存在——大家就是商量好似的这样去想事情,做事情,与女人交往,和女人“作战”。你却把我方的战略、战术,甚至行军路线图统统画好拱手交上去。 简直是比叛国还要严重的罪行…… 这让顾小白陷入愧疚与不安之中,好像一旦这部戏有幸上演,自己走在路上会被任何雄性动物射杀,然后将脑袋悬挂在城头……第2节:恋爱原罪(2) 自己是一个叛徒。 但是任何叛徒都有为自己辩解的理由,顾小白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进账了,连星座运程这种闭着眼睛乱写的东西都被编辑再三退稿——理由是和上个月一模一样。顾小白愤而接下了这份工作——既然没有男性为他不做叛徒而发工资给他,他就要想办法养活自己。 从第一集开始,顾小白就打算彻底戳破“爱情”这个东西。 ——爱情到底存不存在? ——它是不是人类自有文明以来最大的谎言? ——人们将所有现实的需要——性欲,生活保障感,动物繁衍的本能——全部套上了“爱情”这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从而为它哭,为它笑,为它生不如死,焚身以火…… 而爱情…… 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世间根本就不存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用最尖端的仪器也无法测量出来的东西,就像“鬼”一样。 “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可以义正词严、理直气壮地宣称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鬼,但再激进的无神论者也没有宣布过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爱情。 做叛徒就索性做大一点…… ——干脆反人类好了。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到现在为止,第一集就写了九十二个字。 “爱情,究竟存不存在?如果存在,它为什么长着到处不统一的脸?如果不存在,为什么有人为它哭为它笑为它死?爱情,归根结底,是不是我们为了满足现实的需要,而编织出来的一个最大的谎言?” 没……了…… 真是一份让人想死的工作啊…… 顾小白一边想,一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打算去洗手间洗洗脸,回屋睡觉算了。就在这时,背后的门铃响了。 “谁?” “我。”早上九点,一个叫做“我”的人敲门。 “你谁呀。” “我就是我……”外面一个女声回答,“快递。” “快递!快递你跟我那么调皮!” 骂骂咧咧地打开门,顾小白想再关上也来不及了,和门外的人互相推着门推来推去。终于,阿千顺利地把自己挤进来,站在客厅中央,理直气壮地问顾小白:“写了多少了?” “一个字没写出来。”顾小白干脆地说。 阿千是一个美女,只要她不开口,不和人交流,任何人都无法否认她是一个美女。她有着精致的五官,秀丽的长发,还有一副一米七的凹凸有致的好身材,还有一副…… 时常短路的大脑,能把任何正常人聊到休克的,不知以怎样的方式运转的大脑…… 阿千是顾小白小时候的邻居,三五岁的时候,两个人还曾经在一起光着屁股玩过。后来顾小白搬家,和阿千也失去了联络。不想二十多年后,顾小白有一次片场遇到她——当然认不出来,互相道了姓名后,两人愣了半天才敢相认——她居然已经变成了一个演员,和顾小白一样,一个整天为接戏发愁,有上顿没下顿的漂泊演员。 命运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那天之后,阿千就时常来找顾小白玩。从某种程度上说,两人都是被主流社会摒弃的人,理应相处得很好。但即便是顾小白,有时也承受不来…… 因为她实在是太神经了。 “我说陪你逛街又不是逛超市。” 反正也没办法睡了,顾小白索性把阿千拉到楼下的一个大超市,推着车给自己囤积食物。 “你找个男朋友好不好?老莫名其妙地来烦我。” “我才不找呢。我现在又没什么名气,要找也找不到什么像模像样的,只能先拿你凑合着用用。” “我哪儿招你惹你了啊?” “等我变成明星了,那真是往来无白丁啊,什么集团总裁啊,商业巨子啊,阿拉伯王子啊……”阿千感慨得要命,“我还得在这里面挑,要多有钱就多有钱……” “要多丑就有多丑。” “那叫男人味儿,懂么你!你听说过女明星嫁给小瘪三吗?” “没,我就听说过小瘪三做明星梦的。” “那叫理想!做人得有理想,哪像你!一个大男人拎着一小篮子,村姑似的。” 两人一边拌着嘴,一边推着车晃到冷藏柜前。顾小白不再理她,拿起两盒牛奶反复比较起来。 “这盒才5块钱,可不太好喝。”顾小白痛苦万分,“这盒挺好喝的,要15块钱。买哪种好?” “村姑!” “哎?!我要这个!”在冰柜前仔细打量一番后,顾小白眼睛一亮,拿起边上完全不搭界的另外一盒,毫不犹豫地放进篮子里。 “这……这盒30呢……” “你管我!”顾小白拎着篮子就往前走,“这盒包装好看。” 恐怕顾小白对于阿千的观感,放在阿千对于顾小白这里,也同样适用吧…… “从来没见过这么神经的男人。”阿千胆战心惊地想。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喊声,“顾小白……” 顾小白微微转过脸,好像仔细辨别了下,然后脸色发白,迅速拉起阿千的手。 刚刚还有些羞涩的阿千,猛然被一股大力拽着,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 是撞见了什么债主吗?阿千一边被顾小白拉着如丧家之犬般奔逃一边想,两人推着车在各种货架间一通风驰电掣地乱转后,顾小白猛然停住身子。 面前站着一男一女,看着顾小白和阿千,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女人大概三十岁不到,笑容甜美,穿一身职业的套装;边上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左右,西装革履,有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优雅淡定。第3节:恋爱原罪(3) 两人一望即知是什么大公司的“金领”阶层的人物。 看起来好像还是情侣。 面对着这样两个人,阿千顿时有些无地自容起来。 边上的顾小白则像打多了肉毒素一般,脸色僵硬,挤出尴尬的笑容来。 “嗨……” “帅哥!”女人望着顾小白热情地招呼着,随后把视线移到阿千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是你现任女朋友?叫我‘安吉拉’。”她对着阿千笑起来,伸出手。 “什么基拉?”不知是没有听清还是英语不好,阿千腆着脸问。 “对不起,她外婆病了,我们要去医院看她外婆。” 顾不上解释,顾小白抓起阿千就要逃。 “急什么?这么久没见了,一起吃饭吧。是吧?永邦?”说着,安吉拉甜蜜地依偎在边上这个叫永邦的男子身上。 “你是我最疼爱的女人……你有最……的嘴唇……” 就在顾小白苦思冥想有一个同样叫永邦的歌手,有一首歌唱的什么来着的时候…… “真的,不急,我外婆早死了。” 边上的阿千早已经眨着大眼睛花痴地看着那个男人。 “我恨不得掐死你。” 餐厅里,顾小白对着阿千小声发狠。但阿千已经完全顾不上他了,看着那个叫左永邦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切着牛排,每切一块,就用叉子温柔呵护地送到钟贞——那个叫安吉拉的女人的中文名——嘴里,她忍不住又一次焕发着花痴的光芒。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是这样的……”钟贞含情脉脉地看了边上的男人一眼,“有一天早晨,我在外面跑步,跑完步在街边的小店准备买一束花送给自己。可当时我穿着运动衣,忘了身上没带钱,他正好在边上,帮我付了。就这样,我们就认识了。” “哦!一见钟情哦!” “他也这么说……翻来覆去地强调。”化身为安吉拉的女子柔腻地搂着边上的男人,“我都听腻了,是吧?永邦?” 那个叫左永邦的中年英俊男子柔腻地看着钟贞笑。 “对不起,我回避一下。”说完,顾小白站起身,朝两人点点头,踉踉跄跄地就朝厕所奔去。 到了洗手间,强压着一阵阵的反胃。 实在有些……撑不下去了。 自己为什么这么反胃呢? 别人晒幸福为什么会招致自己这么大的反感呢? 大概是这个女人身上的做作感吧? 不知怎么,顾小白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某种矫揉造作的东西。 在顾小白看来,在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幸福得像在童话中的人是不存在的。 或许是自己过分黑暗的缘故,顾小白总怀疑“一见钟情”这个东西是虚假的,凭空营造出来的。 大概是嫉妒吧。 “你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一抬头,阿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关切地问。 “我是被你们恶心的。” “回去吧?啊?”阿千关怀地搀起他,“再忍忍,再忍忍。” 刚回到座位,还没坐下,钟贞又兴奋地招呼顾小白,“小白小白!我刚刚和永邦说好了,这个星期六是我生日,你们都来参加我的派对!” “哦,对了!明天我……” “不许说不!”钟贞断然截断顾小白的后路后,又甜蜜地搂起身边的男人,“永邦是公关公司的,他做活动最拿手!” “你们要不来我就不帮她办了。”那个叫左永邦的迷人男子为虎作伥地看着顾小白微笑。 “你敢!看我不跟你分手!” “那你拿什么谢我?” “我晚上报答你一下就好了嘛。” “不行。”男人再度望着顾小白,“要小白答应才行。” 两人这么公开秀幸福,坚强如顾小白也已经虚弱得再也撑不下去了,“我去还不行吗?” “你是怎么认识那个什么钟……钟贞的?” 晚上,和阿千道别后,顾小白到了罗书全家。罗书全是顾小白自大学以来的死党,两个人在大学里就好得要命。顾小白在忙着泡妞的时候,罗书全在忙着打游戏。等到顾小白把那些女孩子抛弃,罗书全就负责去安慰。两人像互帮互助小组一样存活至今,毕业后连房子都租在一个楼里的上下楼。 说实话,罗书全不丑,非但不丑,稍微收拾一下还很像哈利波特。可惜哈利波特总是和正义、勇气这些东西挂上钩,提起爱情没人会想到他。 大概是过于正直和木讷的缘故吧,罗书全到现在还没有女友,在一家网络科技公司上班,同时又在一所民办的大学里教什么电脑课程。 “别提了,我以前一女朋友的朋友,和我们玩过一段时间。你知道她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吗?就是隔着十米观察人家手里的LV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说这关你屁事啊?” “那后来呢?” “后来就喜欢在我和我之前那女友之间给各种意见,最后给掺和黄了,我们掰了。她居然还特义正词严地来指责我。约了我好几次要教育我,都被我逃了,你说这什么人哪?这次是真没逃过去……” 躺在罗书全沙发上,顾小白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那个左永邦看起来也是个人物,怎么就喜欢钟贞这种没气质没长相的女人呢?”顾小白突然想起,“他是不是个女权主义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崇高信念牺牲自己?” “那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悲壮啊,要不就是为了混到现在这个地步,做了不少坏事,就找了一个这样的人惩罚自己,获得内心的平衡。”第4节:恋爱原罪(4) “那得多变态啊。”罗书全也惊叹不已,“哎,你说他是不是因为太有钱了,品味才开始变的?我听说有钱人品味都特别怪。” 两人就这么正儿八经地讨论起来。 “算了吧你,要发自内心地喜欢钟贞那样的女人的人,那得有钱到什么份上啊?得有钱到看到稍微齐整点的女孩就胃里犯腻,就想吐的地步。” “要不他就是外国人!” “你才是外国人呢!” “那就证明只能是爱情了。”罗书全感慨,“还是不假借着爱情名义的真爱。” “什么爱情名义?”顾小白呆呆地看着他。 “多了,喏,对于男人来说……”罗书全不厌其烦地解释起来,“我女朋友漂亮得让你们嫉妒死,所以我喜欢她;她是‘第一次’,我除了高兴还很悲壮,油然而生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所以我喜欢她;她不是‘第一次’,但很有经验我喜欢她……但害怕得不敢娶她。”罗书全一边掰手指一边说,“对女人来说,男人开宝马,我喜欢他;长得像艺术家,我喜欢他;他追了我一百年我开始没搭理,后来发现我自己也老了,就开始回头喜欢他——这都是不可告人的——看起来都相配着呢,其实跟爱情没啥关系,假借着爱情的名义。” 假借着爱情的名义? 是这样啊…… “那照你这么说,”顾小白张大嘴,“我看全天下的爱情都假借着爱情的名义,打着爱情的幌子。” “至少左永邦不是呀,因为他没幌子可打。” “哎……你要不跟我一块去吧?” “你不是带阿千去吗?” “就冲着阿千看左永邦那眼神我能带她去吗?”顾小白恨恨地道,“回头追着人家左永邦鸡飞狗跳怎么收拾?” “你不正看着他们这对不顺眼吗?让阿千去搅和搅和。” “阿千现在表面上是我女朋友……即使是他们误会的,但也将错就错了。钟贞已经够一塌糊涂了,这左永邦是她男朋友。哦,我女朋友再去追他——我不是处在一个食物链的最底层?我招谁惹谁了,我怎么就处在食物链最底层?” 罗书全呆呆地望着他。 “你真有远见,已经考虑得这么深刻了?” “那是。” 突然罗书全身边的手机响了起来。罗书全看了看来电,脸色一下子变了。 “怎么啦?接啊?” 罗书全还是迟疑地不敢碰。 “谁啊?”顾小白好奇起来。 “我学生……” 罗书全班上有一个叫做潇潇的女学生,正在读高二,又漂亮又酷,脸上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神气。但偏偏上了五节培训班的课后,对罗书全一往情深。对方才十七岁,罗书全哪里敢接招。虽然罗书全崇尚没有原因的爱情,但“没有原因”到这个份上,罗书全心里反而没底。他接了电话,没想到对方在电话里说已经杀到他家楼下来了。罗书全挂了电话,面无人色地下楼。 果然,不远处,潇潇戴着帽子,嚼着口香糖正在等他。 到人家楼下堵截,这是***才能干出来的事啊…… “什么事啊?”走过去,罗书全期期艾艾地问。 “你在干吗?” “和朋友聊天。” “男朋友女朋友?” “男的男的。”罗书全连忙解释,又突然反应过来没必要跟她解释,“关——关你什么事啊?” “我给你发的EMAIL你收到了吗?” “没。” “好,我告诉你,我喜欢你。” 望着面前不知所措的罗书全,潇潇开始跺脚。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别激动别激动……”罗书全吓死了。 “你听到了没?” “听到了。” “那你收到我的EMAIL了吗?” “收到了。” “你喜欢我吗?” “我不明白……”一阵尴尬的沉默,罗书全终于鼓起勇气,“你到底是为什么喜欢我?” “喜欢你就是你!哪里有为什么?”她烦躁地挥手,“喜欢你上课的样子!喜欢你下课的样子!” 罗书全瞠目结舌,“我就这两种样子……” “我都喜欢。”潇潇干脆地说,“既然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你接我电话那么哆嗦?你不喜欢我你上课看也不敢看我?任凭我在下面捣多大的乱你也不看我?” “潇潇,”实在顶不住了,罗书全只好讨饶,“我们讲道理好吧?” “不讲。” “我比你大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罗书全语重心长地看着她,同时心里还有一种心痛,“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爱情。” “我知道!”潇潇盯着他,“我只知道你虚伪!” 说完,潇潇转身就跑,眨眼间消失不见。 留下罗书全一个人在楼下默默地站着…… 古 道,西 风,瘦 马。 “爱情究竟是不是完全不讲道理?当我们问所爱的人,你为什么喜欢我?她回答,我喜欢你就是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时候,我们是不是真的应该相信这句话?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爱情又是怎么结束的?” 第二天,顾小白拎着笔记本电脑,在街上拣了个咖啡馆继续写起来。 “一见钟情就是这样,我们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就有了好感。除了长相和气质,还能因为什么?我们不会对一头心灵美的猪一见钟情,我们故意忽视这些,是因为我们想让自己变得很崇高。”第5节:恋爱原罪(5) 结论已经越来越明显了,但剧情还是没有想出来。 顾小白正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怔怔发呆的时候,咖啡馆的门被推动,一个女人走进来。 在风和气流的鼓动下,她的头发微微飘动。 或许是皮肤太白的关系,光影下鼻尖都有一点亮光在闪耀。 她戴着墨镜,在顾小白边上摘下,挑了个位子,把包放下来,走去柜台选拣咖啡。 望着墨镜下的眼睛,顾小白的心脏突然抽紧…… 女人端着咖啡走了回来,坐在顾小白身边的位子上,拿起包里的一本笔记本看起来。顾小白偶尔看看她,女人好像也感应到似的,回望了两眼。 这么煎熬地坐了两分钟,顾小白终于站起身,走进咖啡馆的洗手间,关上门。 “会不会搭讪?” “啊?”电话里的罗书全完全没反应过来。 “我在咖啡馆啊,我看到一个女孩子啊。”顾小白对着电话激动地说,“百分之一百审美啊!你会不会搭讪?” “什么叫搭讪?” “……” 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样吧,你走上去,说自己手机没电了,问她借手机,然后拨到自己手机上,你就有她的号码了。” “这是十年前的招数吧!” “十年前你就是这么教我的呀!” 如果不是隔着电话,顾小白早已经把他拎出来海扁了。 但一时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式,顾小白走出洗手间,回到座位一边把手机揣在口袋里,一边查看着那个女人…… 她也正好在打手机。 证明她是有手机的人…… 行动……成功了一半。 “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对不起小姐……”顾小白不断地在心里反复练习着,一边胆战心惊地走上去,眼看着对方放下手机。 刚要开口,心脏无故地停跳起来…… 好像什么都感知不到似的,胸口处突然空空荡荡。 顾小白大惊,刚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先生……” 呆呆转过头。 “我手机没电了……”那个女人求助地看着他,“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那后来呢?” “后来她打完电话,把电话还给我,笑了笑就走了。” 一个小时后,顾小白找到罗书全——罗书全正在街上闲逛,两人就一起逛起来——把刚才的奇迹诉说了一遍,兀自还带着不可思议的困惑。 “你没留她电话?” “没有。”顾小白摇摇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那也不错啊,萍水相逢,缘分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 “但是我出于好奇拨了刚才她打过的那个号码,是一个公司电话,他们前台告诉了我地址。” “然后呢?” “我打算跑过去看看她是不是在那里上班。” “你还真是不屈不挠啊。”罗书全呆呆地看着他,“她身上什么吸引你这样啊?” “漂亮啊——我喜欢的那种漂亮。”顾小白干脆地承认。 “没了?” “其他的目前还不知道。” “漂亮真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 “心灵比较重要。” “你少来。”顾小白不屑地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朋友有了女朋友,他们问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是——‘漂亮吗?’” “……” “就算现在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认为男人的事业比较重要,长得帅不帅没关系。但只要一个女孩有了男朋友,所有她的女性朋友问的第一句话,还是,他长得帅吗?男的朋友才会故意回避这个问题,问她他是做什么的。”顾小白愤愤地说,“所以说漂亮很重要,大家都虚伪死了。” 其实漂亮当然很重要,这是一个众人皆知、心照不宣的前提。问题是谁也没有开口说出来,就像国王的新衣般,逐渐变成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 罗书全也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问自己,如果那个叫潇潇的女学生不漂亮,自己还会不会被她的“喜欢”弄得心乱如麻?那应该是断然不会的。只有当“漂亮”和与之不相称的“***年龄”成为冲突时,罗书全才开始天人交战。 昨天在他家楼下跺完脚后,潇潇今天就开始玩失踪,无缘无故的没来上课。罗书全反而有种一脚踏空的惶恐,忍不住打电话过去问她为什么旷课。潇潇在电话里哭了起来,哭着再一次约他。罗书全不敢答应,也不敢说不,只好借着顾小白的事迹来为自己找一点道德上的支撑点,没想到顾小白的完全外貌协会主义把罗书全弄得更加灰头土脸。 “哎?不如晚上你们和我一起去钟贞那个生日派对怎么样?”顾小白灵光一现,“左永邦给安吉拉钟办的那个生日派对,你也正好去见识见识,人家对这种横扫一切的爱情是多么逆来顺受。” “谁?” “左永邦啊?神仙啊!他现在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个偶像……哎?我到了?” 和罗书全在街上走着,顾小白突然停了下来。 望着边上的一栋写字楼。 “到哪儿了?”罗书全也顺着视线看。 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啊。 “是刚才那个女人打电话去的公司啊!”顾小白看着罗书全,“不然你以为我跟你在街上瞎逛什么呀!” 接过钟贞家的地址,罗书全愤愤不平地走了。顾小白开始在写字楼下转来转去,写字楼在淮海路上的百盛附近。正是下班时分,街上来往出入的满是打扮时髦的白领女性,顾小白望着那些如流沙般的人群……第6节:恋爱原罪(6) 如果当初没有选择这个诡异的工作,也不至于沦落到每天只能待在家里的境地吧? 也不会这么喜欢穿着小西装,举止干练的白领女性。 这么分析下来,自己简直有些变态…… 但是话说回来,对有着“正经工作”的女性充满癖好与欣赏…… 如果自己还在那个短暂工作过的广告公司上班,恐怕就不会这样了。那可能会欣赏歌手、演员这种充满超现实氛围的女生。 人总是对达不到的彼岸,充满一种探知的憧憬吧…… 正这么想着,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人下迷香了…… 转过头,那张两个小时前才让他心动不已的脸,就在身边,望着他舒展地笑起来。 “好巧啊?怎么又遇到你了?”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裙,裸露着肩膀,超白皙的皮肤和黑色的麻棉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好像所有的光又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是啊,好巧……”顾小白终于长长地,缓缓地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我叫林柔。”漂亮的女白领对着他伸出手笑道。 华灯初上的街道上,顾小白和她缓步走了起来。 林柔说自己在刚才写字楼的一家公司做市场营销——典型的都市白领职业。顾小白也羞涩地介绍了自己的工作。她说你叫小白你爸妈怎么想的,他说小白不是他的本名,他以前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欢喜时常小白小白地叫他。他开始以为是蜡笔小新在叫他的狗,还觉得自己很可爱,后来才知道小白是“小白痴”的简称。她笑起来,望着他,他别转脸,看着路灯,笑影迷幻。 路灯很美,夜色很长,人群像流沙,朝他们涌来,又在身后退潮般逝去。林柔很美,顾小白也不差,总是能吸引一些欣赏的目光,驻足停留一会儿又散开。这目光好像有某种奇异的魔力,好像众人在赞许般配的这一对。 如斯,不是一对简直对不起这些检阅的群众目光。 渐渐地,顾小白感到有一双手臂缠上自己肩膀。 如果他们不是这么好看,不是光在形象上就这么登对,怕是享受不到这种目光下魔幻的福利。 每个人和伴侣走在路上都希望被人注视,在嫉妒的眼光中感到一种团结,在同情的眼光中感到一种分裂。这种眼光是一种无声的力量,会渐渐聚拢你们,也会渐渐拆散你们。 这其实很虚荣,也很实际。爱情在这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莫名其妙地跟着顾小白回了家,林柔看着顾小白关上门,转身望着他。两人注视对方,都在感慨命运如此奇妙——却不感慨自己这么轻浮——互相望了半天,仿佛所有言语都通过目光讲完了。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顾小白轻声问道。 林柔摇摇头,“你呢?” “没有。” “那来吧。” 即便这一切看起来如此不可思议,甚至在顾小白不靠谱的人生中也还是第一次,但……爱情这种东西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没有理性可讲,没有逻辑可推,如果一切是步步为营,可以靠计算堆积起来,没有某种“谜”性的因素。爱情这种东西,也不会让人趋之若鹜了。 顾小白刚要闭上眼睛,把吻凑过去,电话铃响了。 是罗书全,他和女学生潇潇都已经待在钟贞楼下待命,只等着顾小白把他们接应上去,问顾小白到了没有。 “快到啦!”顾小白说。 “到个毛!”罗书全在电话里喊,“你周围听起来这么安静,难道想骗我你现在室外?加上……你说话为什么这么喘?” “什么这么喘?” “就是这么喘,呼呼喘气的喘……你到底在干什么?” “锻炼身体呀!” “锻炼个毛!” 罗书全和潇潇站在陌生的住宅楼下,地点人物就让他浑身燥热不已,就盼着顾小白来搭救,如果顾小白再不来,罗书全恐怕自杀的心情都有。挂了电话,顾小白望着林柔苦笑,林柔也望着他微笑,刚才的魔力眨眼间消失不见。 或许这是上帝的安排。 不要那么快开始,那么草率,那么仓促,因为她将会是我认真对待的爱人。 不得不说,在自我安慰这种超能力上,顾小白又拔得头筹。他问林柔要不要一起去朋友的派对,介绍自己最好的朋友给她认识。林柔微笑柔顺地点头,仿佛已经是顾小白的正牌女友。 正所谓——缘,妙不可言。 连顾小白都要开始怀疑起来,自己这个剧本,光第一集就不成立了。 往下,连生存都成问题了…… 牵着林柔的手,到了钟贞家楼下,罗书全的耐心已经降到负数。隔了老远就看到怨念在头顶飘散,边上站着一个巨萌巨酷的小萝莉。顾小白看着两人狂笑。罗书全心里恨得要死,但又有一种隐秘的亢奋。好像在为了爱情犯一项重罪,又悲壮又光荣。顾小白逗了一会儿潇潇,让她叫自己叔叔,又问她要不要吃棒棒糖。潇潇看着顾小白,好像看空气。顾小白非常没趣,觉得一点也不好玩。 “生日快乐!”开了门,顾小白对着一脸诧异的钟贞说,“没带礼物,除了——”指指林柔,再指指罗书全和潇潇——“这三个人你随便挑一个作礼物好了!” 面对一下子三个陌生人,安吉拉钟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都是我的朋友。”顾小白补充道,“林柔,罗书全,潇潇。” “欢迎欢迎!”反应过来,钟贞惊喜地说,“快请进!”第7节:恋爱原罪(7) 屋子是装潢相当考究的三室一厅。 顾小白率先在屋子里四处乱找,东张西望,“左老师呢?” “他在厨房,你怎么那么惦记他?” “他是我偶像。” 潇潇走上去,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钟贞。 望着这么清澈但是浑然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眼神,钟贞又一次……困惑了。 “对不起,洗手间怎么走?” “哦哦,在这边。” 长长地松了口气,钟贞把潇潇带去洗手间,看着门关上,马上杀将回来,上上下下地看着林柔,“你是顾小白的女朋友?” 林柔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白,”钟贞叫起来,“这前后才一天!过两天你要请客。” “为什么我要请客?” “哦——林柔啊,”钟贞压低声音,又恰好保证所有人都能听到,故意在林柔耳边嘀咕,“我跟你说,我昨天遇到顾小白的时候,他正在……” “好好!请客请客!现在你知道她多讨厌了吧。”顾小白小声对罗书全说,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来参加这种没头没脑的派对。阿千搅完局就跑了,自己和林柔不尴不尬地存在在那里——或许真像之前所说,所有的意义在于让罗书全参考一下左永邦——是怎样对这种横扫一切的爱情逆来顺受。 刚想到这里,左永邦擦着双手从厨房走出来。又会下厨、又是公司高管的中年成熟男子简直性感到爆。左永邦好像俘虏般高举双手,“欢迎欢迎!” “这是林柔!”钟贞高兴地对左永邦介绍,“顾小白的新女友!这是罗书全……” 罗书全也有些羞涩起来,伸出手寒暄地弯腰。 快把你的魔法棒拿出来,把他变成刺猬。 顾小白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潇潇从洗手间出来,被顾小白一把抓住,拉在罗书全面前——仿佛为自己哥们挣面子似的——“这是罗书全的女朋友。” “你好……嗯?” 望着潇潇,左永邦微笑开始凝固。 “你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潇潇低着头,慢慢坚毅地抬起来。 “干吗?” “你在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 望着左永邦,潇潇略微歪过头,看着他。 “……爸?” 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呆了。 罗书全更是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要不是顾小白是始作俑者,连他自己都怀疑这是一个恶毒的圈套,好像所有的噩梦都在刹那间全部实现了一样——趁左永邦和潇潇对峙的十几秒,罗书全飞快地把顾小白拉进洗手间,猛地关上门。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根据我观察,是这样的,”顾小白故作镇定地说,“潇潇是左永邦的女儿,后者是前者的爸。” “废话!我不知道吗?” 罗书全看起来,要跳楼了。 “那你还问我?” “我是说,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这你不应该问我啊?”顾小白好奇地看着他。 “你摸摸我的胸,你摸摸我的胸!”罗书全一把抓住顾小白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的心脏啊!它快喷出来了!” “你镇定点!镇定点!”顾小白使劲甩开他手,“事到如今,也只有见机行事了!” “行你个头啊!哪里有机可以见?这是摆明了逼死我啊!” “那你打算怎么着?就赖在这厕所里不出去了?” 罗书全一屁股坐在马桶上,“你待会给我送块蛋糕进来好了,你说出去我称呼他什么?伯父?岳父?” 遇到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因为和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生约会,就变成了岳父。 这样的事情让罗书全有一种把三纲五常全部毁灭的心情。 这时门轻轻开了个缝,潇潇探进头来。 “罗书全,你没事吧?” 罗书全镇定地坐直身子,表示事到如今,我只有把自己扔进马桶冲下去。 “潇潇,”顾小白皱着眉头,“他真的是你爸?”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干吗我要冒认他是我爸?” “这样见到你爸,你一点都不吃惊?” “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这下连顾小白,都困惑起来。 “他跟我妈离婚了,”潇潇坦白道,“我和我妈过,不时管他要点零花钱,我怎么会知道遇到他?” 原来是这样,顾小白呆呆地看着潇潇,思维在周身转了一个大小周天。终于若有所悟,俯身在罗书全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现在,你知道她喜欢你什么了吗?” 罗书全怔怔地看着他,突然间也开始明白起来。 原来,这并不是无缘无故的爱。 回到客厅,左永邦正面带微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帮钟贞插着蛋糕上的蜡烛。林柔在旁边帮着倒饮料。顾小白慢慢地挨到左永邦身边。 “没事吧?” “啊?”左永邦也一脸诧异。 “我去把罗书全叫出来,你不会砍他吧?” 左永邦呵呵笑起来。 “小孩子闹着玩,你怎么那么紧张?” “你一点无所谓?” “要什么所谓?他们又没做什么。”左永邦笑起来,突然收起笑容,一脸肃杀,“做了吗?”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顾小白吓得魂不附体,双手乱摇,面前的男子……又笑了。 “那不就完了?” “噢……”顾小白走到林柔边上,茫然不已,“我摸不透他啊。”第8节:恋爱原罪(8) 此时的林柔,像圣母一样爱怜地摸摸顾小白的头,“去把他们叫出来吧。” “你们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冲进去了!”顾小白走到洗手间门口,拼命砸门。 过了一会儿,罗书全讪讪地走出来。潇潇也低着头。 潇潇终于面对了爱上罗书全的原因,而罗书全得知原因的时候,心也好痛。 蜡烛的光好亮…… 一口气吹灭蜡烛,钟贞迎接着众人的掌声,把第一块蛋糕分给潇潇。 “第一块给你,潇潇,你受惊了。” 潇潇表示一点也不受惊,接过蛋糕,若无其事地吃起来。 客厅一角…… “不好意思啊,”左永邦走到罗书全边上小声说,“我女儿不懂事。” “不不……是我没留神……”罗书全连忙说。 “谁追谁的?”左永邦笑问。 “她追……不不,是我追她……啊!也不是!” 五内俱焚啊……简直。 “你们别说相声了,你女儿都看着呢。”顾小白走过来,严肃地警告,两人一起回头看了看潇潇,潇潇果然看着他们。 “我们说点儿别的吧。”左永邦窃窃地道。 “对不起。”罗书全坦白,“我被你吓得已经忘了你叫什么了……” 这时,另一边,林柔的手机震了起来,谁也没留意。顾小白一直在留意着阳台上的潇潇。林柔拿起手机,悄悄走开。 潇潇一个人站在阳台的背影看起来又孤单又萧索。顾小白不禁有些心疼。 原以为喜欢上一个人毫无原因。 原来,还是有原因的。 但即便如此,找到原因就非要这么难受不可吗? 爱一个人非得毫无原因,爱上你因为你就是你,才值得欢欣鼓舞吗? 顾小白终于走到阳台,和潇潇并排看着窗外的景色。 “想开点。”顾小白转过头,“很多事实你必须面对,面对了才能长大。” 少女默然不语。 “对不起,借我靠一下。” 还没经过同意,潇潇轻轻把头靠在顾小白肩膀。 真不开心啊…… “罗书全跟我说,我并不是喜欢他,我只是需要我爸。” “不是吗?” “或许吧……可是我爸不要我了,他要谈新的女朋友,比如她……”转过身,潇潇指了指里面的钟贞。 “那是你爸一时糊涂。” “小白!”钟贞突然气势汹汹冲进来。 “你什么耳朵呀!”顾小白简直想从阳台跳下去。 “你看到林柔了吗?她怎么不见了?” 呆呆地望着钟贞,顾小白一时没反应过来。 被潇潇的手肘顶了顶,顺着她的指示看下去。 阳台下面,好大一片小区的空地。 路灯下,停了一辆车,林柔在一个男人面前,似乎在竭力挣脱,最终在他怀里啜泣,那个男人轻轻抚摩着林柔的背。 顾小白呆呆地看着,所有人都围在顾小白边上,关切地看着他。 “不用管,让她去。”刚想出声表示坚强,没想到喉咙已经沙哑。顾小白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跳起来,冲下楼去。 电梯好慢,心跳好快…… 自己,好愚蠢。 到了楼下,望着远处的两个人拥抱着,男人紧紧地抱着林柔,似乎在不断道歉。 林柔则哭得不能自已。 不由自主地朝他们走去,那个男人看到顾小白,也愣了愣。林柔也反应过来,转身走到顾小白面前。 刚要说话…… “嘘……让我猜一猜……”顾小白望着这个才认识一天,便让他先后体验到天堂和地狱的女人,笑起来,“你是他女朋友,他是你男朋友。你们在一起很久,突然有一天,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或者你发现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然后你们吵架,然后下午问我借电话,其实是打给他是吗?” ……对不起先生,我手机没电了,可以借一下你的电话吗? “然后你遇到我,可能是想忘记不开心的事情,可能是想报复他……” “不是,我没想报复……” “无所谓。”顾小白笑了笑,“反正现在你发现你还是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你,这不是很好嘛……” “对不起,小白。” “别别别,千万别说这个,说这个就俗气了,几个小时,也很好嘛。” 看着顾小白,林柔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我这个人有个好处,多惨的情况下都能发掘自己的价值。这回成功被你用来打击你男朋友,成功扳回一局,我很欣慰……”看着不知所措的林柔,顾小白反而宽慰起来。“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的嘛,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数数身上的伤口,差不多就行啦。回去吧,人家等着呢。” “那……我回去了。” “好……” 恋恋不舍地转身,走了几步,林柔突然又转过头来,笑起来。 “对了,你昨天打电话到我公司,在前台接电话的人……是我。” “……” “一直忘了告诉你,你的声音很性感。” 看着远处明亮的眼,顾小白终于哈哈笑起来。 原来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受上天恩宠,看着那个人走远,这一天,从下午到晚上,到现在,都恍如一个美好的梦。 梦醒来,还在回味,即便是梦,也留给自己高兴的时光。 多谢你,赠我空欢喜。 “很多事你都需要面对,面对了你才会长大。”不知何时,潇潇站在他身边,“棒棒糖?” 接过棒棒糖,顾小白转过身剥开。 黑暗中,才几个小时前林柔摘下墨镜的眼还在眼前。 还是很甜…… 聚会终于结束,罗书全表示要送潇潇回学校。潇潇读住宿学校,左永邦对顾小白和罗书全说很高兴认识,希望有机会再联系。他们都明白应该给顾小白反应过来的时间。顾小白告别了他们,一个人走在街上。想没多久前,还有一双臂膀缠着自己,让自己觉得新生活要开始,但恍然之间又被打回原形。 或许……真的像他以为的那样。 每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都会有原因,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毫无理由、毫无原因的爱情。除了财富与地位,美丽与才气,或许还有别的。想要一种相似的慰藉,想要满足虚荣心,想要逃避过去,想要宣泄一些感情。这些都挂着爱情的名义,有的慢慢淡去,有的真的爱上了你。有原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承认这些原因,却把它归结为缘分的神秘。 看来,自己的剧本可以进行了…… 不,等等,还有例外。 忘了还有两个人…… “我走了。” 钟贞家门口,面对一桌残羹冷炙的宴席,左永邦笑望着钟贞。 “哦,对了,你等等。”钟贞冲回房间,打开包,取出一份合同。她跑过来递给他,“这是我们两家公司合作的合同,我已经签好字了。” 他微笑着接过合同,收好,放在包里。 “谢谢。”左永邦微笑地看着她。 “谢谢你,陪我做这一场戏。” “你喜欢顾小白那么久,为什么从来不对他说?” “他并不喜欢我,你看不出来?” 钟贞望着左永邦,也微笑起来。 “你想得到我们公司的合作合同,而我只想让他看见我很幸福。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需要什么原因,也不一定要什么结果。不是吗?” 她想不到这个时候她喜欢的人正在天桥上,望着人流,双手合十,为他们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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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写得太好了,所有参加聚会的人都有寻 死的冲 动。写 得 太 好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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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怎么比女人的心思还复杂?演的好假!天天花心思去谈恋爱,正经事不做!哪还有那么多钱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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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园荣誉版主
slash_jing 男的怎么比女人的心思还复杂?演的好假!天天花心思去谈恋爱,正经事不做!哪还有那么多钱逍遥?小说就是小说嘛,怎么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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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选择性偏好(1) 第二章 选择性偏好 “选择,重要的就是选择。从我们生下来的那一天起,除了我们的父母不能选择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选择。选择好的幼儿园、小学,漂亮的小学同桌;选择好的初中、高中;选择好的大学,选择好的工作;选择好的电视机、电脑、音响、台灯,选择不同牌子的化妆品、汽车、避孕套;选择男人,女人;男人选择女人,女人选择男人;男人选择男人,女人选择女人。终其一生,我们的人生充满了各种选择。而这中间,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是选择智商在及格线徘徊的美女还是随便就能写几千字散文的才女;对女人来说,选择一个对她好但是没钱的穷光蛋,还是选择一个有钱的但是……CUT……CUT!” 室内的摄影棚里,一个青年在跑步机上模仿着电影《猜火车》的开头,对着镜头气喘吁吁地说着,终于撑不下去了,弯着腰撑着膝盖不断地喘气。 景片被工作人员移开。 后景的街道,房屋全是硬板纸。 “***谁写的台词啊!”青年对着边上丧心病狂地喊,“这么长!” 原来这是一部情景剧的摄影棚,边上一堆工作人员,导演在监视器前看着镜头。边上一个小角落里,投资方的老板正在看着顾小白的剧本。 顾小白在边上狗腿似的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老板笑,他也笑。 老板严肃,他也很紧张。 终于看完,老板长长地松了口气,顾小白看着老板,脸上阴晴不定。 “不错啊。”老板微笑起来,“小白,这组里就你交活儿快。” “养家糊口养家糊口。”顾小白也谦虚地笑起来。 “不过下次……可不可以不要一场那么多台词啊?”老板征求地看着他,“演员背不过来啊……” “老板,你得这么想,”顾小白在边上推心置腹,“台词一多,时间是固定的,那场次就少,场次一少,换场就少,换景不要钱啊,经济危机,大家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嘛。” 老板恍然大悟,刮目相看起来,两个不要脸的在边上心照不宣地奸笑着。 “领稿费!”老板豪爽地说。 “哎!” 顾小白得令,屁颠颠地朝摄影棚另一处财会那里跑去,这时手机响了。 这是距离上一次认识左永邦一个星期后的一天…… “喂!你到了没有?”罗书全在电话里嚷嚷着,听声音,是在大街上。 “到哪儿?” “餐厅啊!靠,左永邦约了我们吃饭,你忘啦?” “没忘,现在才几点啊?” “我知道,我就是下课了,没事溜达溜达,一不留神就快到啦。” “无业游民!”顾小白对着电话撒娇,“人家可是有正经工作的哟……” “你别恶心我了,话说回来,这左永邦约咱俩吃饭干吗啊?我们跟他又不熟。” “所以说这是鸿门宴,我跟你说,谁早去一分钟就是早死一分钟。哎哟……” “喂喂??” 片场里,顾小白拿着手机边打边走,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手机也掉了下来。顾小白抬起头,刚想道歉,突然两耳轰鸣,心脏一紧。 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越跳越快,几乎连成一线。 “你……你没事吧?” 被撞到的那个人关切地扶起他。 “没事,我经不起吓,一会儿就好。”顾小白看着她,一边捂着心脏一边慢慢地挪到墙边。第10节:选择性偏好(2) “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 面前的人,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只能被称之为“美女”的女人。 尽管每一个男人对美女的定义不一样,但顾小白可以肯定,对面的这个女人,无论哪个男人,都不能否定她的美丽。 美女,只是这两个字,就可以让全世界90%的男人心跳加速。美貌,是上帝赐予一个女人最好的礼物,不,是上帝惩罚男人最好的武器…… 自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连视线都模糊起来。 在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见投资方的老板朝她招了招手,美女看了一眼顾小白,笑了笑,径直往老板那里走去。 只有顾小白自己,捂着自己心脏,慢慢软倒下来…… 罗书全走进一个装潢极其华贵的餐厅。下午四点,几乎没什么客人,罗书全突然紧张得不知所措,打量了一下自己,穿着一件非常朴素甚至有点土的外衣,一时间甚至想掉头离开,服务生正好走上前来,“欢迎光临。” 罗书全咳嗽了两声,定了定心神,进去坐下。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罗书全镇定地接过,慢慢地看着,每样标价都上百。 服务员毕恭毕敬地站在边上。 煞有介事地翻阅了一遍,罗书全慢慢地递还给服务生。 “WATER……”罗书全优雅地说。 片场里,投资方老板站在中间,顾小白和美女站两边,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就是你剧本里新加的角色。”投资方老板对顾小白说,“这是我们找的演员,小秦,你看看怎么样,符不符合你心目中的角色?”又转头对小秦,“这就是我们这个戏的编剧,顾小白。” “顾老师,您刚才受惊了。”小秦对顾小白鞠了个躬。 顾小白连忙还礼,“不不,你才受惊了。” “您受惊了。” “您受惊了。” 两个人互相跪拜着。 “好了好了,你们别互相拜来拜去的,拜天地啊?”老板有点受不了了,“小白,我还有点事忙,小秦这个角色,你跟她多说说。”说完,老板施施然走掉了,小白微笑着转过身来,看着美女。 “顾老师。”小秦的大眼睛望着他,好像雨刷在清扫挡风玻璃,“我有点事想向你请教的。” “请说。”顾小白斯文地微笑着。 “我理解的这个角色呢,是一个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的女人。她平时最爱看的一本书是——”小秦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剧本来,一字一字吃力地念着,“《纯粹现象学……和现象学哲学……的观念》……为了更好地揣摩这个人物的内心,我觉得——我有必要把这本书借来看看的,但是我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不好意思,您能借我一下吗?” 顾小白呆呆地望着她,耳中再一次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电闪雷鸣不绝于耳…… 其实当时,他写这一段的情形是这样的。 为了写一个生僻的书名,他在百度搜索里打下两个关键词:“生僻”“哲学书”,然后跳出来一堆书目,顾小白随便拣了一个,喜气洋洋地复制,粘贴,他自己压根不知道这本书。 “这个真没有……”顾小白尴尬地看着她。他突然也不知为什么,临时改了口风,接了下面两个字。 “……问题。” 因为真没有的话,可能顾小白和她也就再也没有……戏了。 餐厅里,服务生已经给罗书全倒了第三十杯水。罗书全再次喝完,餐厅里还是空空荡荡,没有顾客上门的迹象。罗书全已经……快水中毒了…… 望着窗外的落日,忧愁地…… 好想上厕所。 艰难地站起身,罗书全走到餐厅的盥洗室,中间有一张大的洗手台,两边分别是男女的洗手间。洗手台上的大镜子前,一个女人正在那里朱唇半启地化着妆,地上全是商场的购物袋。罗书全也没多看,自己命都快保不住了,连忙推开男厕所的门。 “哎哎!”那个女人突然叫住他。 他颤抖地转过头。 “不好意思,能不能借我扶一下?” 面前那个漂亮女子期盼地看着他。 “刚买的,店里来不及试。”女人还没等罗书全答应,已经搭上他胳膊,另外一只手吃力地套上一只新的高跟鞋。 罗书全已经…… 不能动了。 撑着高跟鞋,边上的女人左右来回地看着,好像又觉得哪里不满意,摇摇头又从购物袋里拿出另一个鞋盒。 完全没有在意到边上的男人因为尿急已经浑身颤抖了。 那只扶着的胳膊不断地晃着,让她怎么都穿不上那只鞋。 “你别抖呀!”女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怎么这么个大男人站也站不稳的?” 罗书全只好…… 重新站直。 觉得自己还差一点…… 任督二脉就要快打通了。 “嗯,这双呢……跟比较高,衬我身材。”边上的女人又满意又犹豫地说,“但那双颜色比较好……你给点意见,哪双比较吸引人?” “什么……什么吸引人?” “就是让男人一看到就想……你懂的……你不要抖呀!!” 女人再一次埋怨他。 罗书全和顾小白碰上头的时候,餐厅里已经人满为患,左永邦还没有来,两人并排坐在一张四人餐桌前,顾小白兴奋地向罗书全描述着刚才的经历。 “你不知道哦!我刚才这个心脏哦!!扑通扑通扑通!就要跳出来啦!”顾小白宣布。第11节:选择性偏好(3) “我要去看医生。”罗书全说。 “想想也蛮奇怪的,”顾小白完全不管罗书全在说什么,“你说一个美女和一个长得一般的女人,给男人的心理冲击怎么会有这么——质的差别?我看到长得一般的女人,心里就想,嗯,这是个女人……或者根本没想法。我看到美女,就像看到别的生物一样!外星人!小学教导主任!核导弹发射试验场!那种又恐惧又期待的心情……” “我要去看医生。”罗书全再一次没有表情地说。 “但是一只狗,一只猪,或者一只羊,看到一个美女觉得也就是那样,和别的女人没什么差别。” “我要去看医生。” “哎?我这么以貌取人是不是不太好啊?”顾小白喜滋滋地看着他,“哎,其实我心里有一种喜悦的惭愧。” “我的肾……肯定坏掉了。” “那本书……去哪儿找呢?” “左永邦怎么还不来?”罗书全气得要拍桌子,“他……” 话音未落,一转头,门口,左永邦笑着推门进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开会拖晚了。” 随着左永邦的身影,身后…… 那个害自己肾差点变成碎片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小鸟一样地飞进来。 罗书全目瞪口呆,女人却好像完全不认识罗书全,柔顺地依偎在左永邦身边,随着他走过来坐下,左永邦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低头看起来…… 边上的女人拿腔拿调地坐着,一言不发。 “怎么又换了啊?”顾小白凑在罗书全耳边小声说,“这才几天啊?你说我是不是要拜他为师啊?” 点完菜,服务生转身走掉,左永邦微笑着看着两位。 “是这样的,上次有幸结识二位,小白兄潇洒不拘,一表人才……”左永邦又转头看着罗书全,“书全兄,小女又承蒙您的照顾。小弟对两位的人品、学识,都是心仪得很……所以,今天冒昧斗胆来做个小东,希望以后大家可以成为朋友,常走动,常联络,啊?哈哈。” 左永邦打完哈哈,顾小白也马上接上古装腔。 “不敢不敢,我们才是小弟,您是大哥,以后还有多仰仗的地方。” “哪里哪里!”左永邦谦虚道。 两人在那里相互比拼着场面话,罗书全在边上看着对面的女人,对方还是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低头优雅地微笑着。 “这位是?”看着左永邦,顾小白终于忍不住问。 “哦!忘了介绍了,这是米琪……” 米琪,山东青岛人,来上海念书,经过数年寒窗苦读,可成绩一塌糊涂。无奈之下进了一个三流大学,读了一门不知所谓的专业。毕业后发现毫无用处,身无所长,而此时大学毕业生的普遍收入为一千五。辗转几家小公司的前台之后,一次意外的邂逅,让她认识了左永邦…… 当时左永邦是在她任前台的小公司开会,开完会后,自己公司老板低头哈腰地恭送着左永邦出门。左永邦西装革履,成熟得体地微笑着。 走出门,突然又反转回来,看着米琪…… 当时米琪还在低头看漫画,就听到头顶一声优雅成熟的笑声。 “小姐,一会儿有空吗?” 米琪看着左永邦,头顶仿佛有一束光射下来。 就这样,米琪辞去了工作,目前以刷卡为生。 酒过三巡,顾小白、左永邦已经酒酣,在一边畅谈着,而罗书全和米琪面对面坐着气氛冷淡。 “来来!我们现在来做一个选择题。”顾小白对诸位说,“第一位是个美女,非常漂亮,但是说话很白痴,白痴得你恨不得掐死她。” 米琪正在往嘴巴里送叉子,突然顿住。 “不是说你,你继续吃呀。”顾小白对米琪说。 米琪咬牙切齿地吞进去。 “再一个,才女,读过很多书,讲话有趣,出口成章,有文化,但是长得一塌糊涂。你们选哪个?” 顾小白看罗书全和左永邦。 “我哪个都不选。”罗书全说。 “必须选。” 罗书全还没说话,米琪突然抬头,“哦,照你这么说,世界上就没长得又漂亮又有才的女人了?” 话中充满攻击意味,顾小白毫不示弱,立刻反击。 “有啊。你见过吗?” “……” “这种可能性接近于零的事情,我从来不去想。就像中彩票500万一样,概率上是存在的,但接近于零。” 米琪一时想不出辩驳的话,边上左永邦暼了她一眼,米琪只好默默低下头不作声。 “好吧,”顾小白又说,“那我修正一下我的问题。在一座孤岛上,只有你和另外两个女人。一个美女,但是说话很白痴,根本没法沟通;另一个长得跟孤岛上的怪兽一样,但是说话很有趣。你选哪个?” “我跳海。”罗书全干脆地说。 顾小白看左永邦,“你呢?” 左永邦苦笑,“我可不可以也跳?” “不可以,你必须留在岛上。” “那我只能这样,”左永邦想了想说,“我选择美女,然后指望着生下一个长得又能看又能讲话的小孩子。这样我可以跟小孩子讲话。” 顾小白呆呆地看着左永邦,佩服得五体投地。愣了一会儿,他不依不饶地说:“那我再修正一下我的问题,你在孤岛上,但是你被结扎了,有两个女人……” 左永邦和顾小白聊得巨HIGH,边上米琪一个人默默地吃着,罗书全不时关切地帮她递东西。第12节:选择性偏好(4) 米琪抬起头,尴尬地朝罗书全笑了笑。 吃完饭,顾小白、罗书全和左永邦他们告别,两人一路无话。顾小白还在惊叹左永邦的超人思维,恨不得拜他为师。罗书全则被刚才的情景颤动了心中不知道哪一根弦,也默默不语。两人回到大楼,进罗书全家门前,顾小白转过头,带着一脸崇拜。 “我觉得这个左永邦可以啊,很可以交朋友。有气质,有风度,有钱,最重要的是,他比我们年纪都大。” “废话潇潇都是他女儿了,不过你想说什么?” “比我们大就是比我们有资历呗,经验,手段,心智都比我们成熟,碰到我们觉得难的问题,我们可以请教他。” 望着顾小白兴致勃勃的神情,罗书全难以启齿,但似乎又必须说。 好像有什么压在喉头,不吐不快似的…… “你不觉得……”罗书全皱着眉头看着顾小白,“他对那个米琪很不在乎吗?” “啊?”顾小白呆呆地看着他,“我从来不留意别人的女朋友。” 罗书全突然脸色僵住,看了一眼顾小白后,头也不回地开自己门进屋,砰地关上。 门外顾小白愣了一会儿,开始砸门。 “你有毛病啊!!” 第二天一大早,顾小白就精神振奋地起床——平时这是他开始睡的时间。顾小白发誓逛遍全上海的书店,也要把那本书刨出来。然而,整整半天过去,已到了下午,在每一个书店遭遇的情景都是一样的。 “不好意思,我问一下,有没有一本书叫……” 柜台前,顾小白撑着手,楚楚动人地对着书店服务员微笑,掏出纸条开始念:“《纯粹现象学和现象学哲学的观念》。” “什么?” “纯粹……现象学……和……现象学……哲学……的……观念。” “什么?” “再见。” 每一个书店都是一模一样的经历,不同的营业员,同样茫然的表情,同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频率。 顾小白的信心几乎被全部击毁,望着清单上最后一个书店,就在自己面前。如果这个书店还没有的话,恨不得自己写一本——为了美女垂青,这样的事情他也可以做得出来。 看着书店招牌,顾小白面无人色地一步步迈进去。 推开门,又是同样的柜台。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营业员问。 顾小白掏出张纸,对服务员摇摇手,示意不要出声,然后对着纸念:“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过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你在干吗?” “祷告。” “……” “请问你有没有一本书,叫——《纯粹现象学和现象学哲学的观念》?” “没有。”营业员干脆地说。 顾小白默默抬起头,看着天。 “你也喜欢这本书?”突然旁边一个女声响起来。 顾小白连忙转过脸,边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瘦小女孩。女孩抱着书,戴着黑框眼镜,其貌不扬,欣喜地看着他。 “啊?” 顾小白呆呆地看着她。 “太好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在看这本书呢!” 女孩激动的神情好像找到了此生的灵魂伴侣。 顾小白精神恍惚地回到家,一路上都在犹豫要不要加入基督教,心情又是忐忑又是激动,兼怀书店邂逅后的遭遇,简直有些精神错乱。他没有进自己家门,而是一脚踹开了罗书全家的大门。罗书全正在和某人打着电话,看到顾小白,猛地放下电话。 神情有些尴尬。 “怎……怎么了?” “你在干什么?”顾小白警觉地问,好像自己擅闯民宅从来不是问题。 “没什么呀。”罗书全无辜地看他,“你怎么啦?” “显灵啦!” 顾小白把刚才的事情说给他听…… 那个女孩儿说她有这本书,顾小白说他很想读,女孩低下头羞涩了一下,说她可以借给他看。随后他们俩一起走出书店,为了不使这个邂逅太过突兀,他们还在边上的咖啡馆聊了一会儿天。内容涉及哲学、美学、建筑、音乐,顾小白很久没和人聊得那么酣畅淋漓。 一个美好的下午过去了,分别前,女孩答应他一回家就把那本传说中的生僻书快递给他。 刚说完,罗书全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应付了几句,然后转过头,纳闷地看着顾小白。 “怎么回事?有快递说有东西递给我,现在上来。” “对啊对啊,就是我的书。”望着罗书全不解的表情,顾小白解释道。 “因为我看那个女孩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唔……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留了你的手机和你这里的住址。” 所以我现在过来是来收快件的。 打发走快递后,顾小白像拆圣诞老人的礼物一样撕开包裹,里面除了传说中的那本书外,还附着几张稿纸。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祈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顾小白深情地念着稿纸上的诗句,“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这是什么?” 罗书全正在翻那本汉字全看得懂,集结在一起就什么都看不明白的书,听到这,转头问。 “她说寄给我书的同时再附点她喜欢的小诗什么的,让我品评一下。”顾小白赞叹不已,“看看,人家这文笔……”第13节:选择性偏好(5) “我怎么觉得哪儿听到过。” 是网上流传的不知道谁写的诗。 “我怎么觉着这是给你的情诗啊?”罗书全接过,像文物鉴定专家般看了一会儿,下结论。 “还好……”顾小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留的也是你的名字……”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罗书全。” 出于动物防御本能,顾小白第一时间就报出了罗书全的名字。 就在罗书全双眼充血,几乎要扑上来撕咬的蓄力期,顾小白一把扯过书和稿纸,连蹦带跳地逃回了自己家,还没进家门,就看到了那个让他几乎心脏停跳的美女演员小秦,以一种本人即是风景的姿态静静地站在他家门口。 那一瞬间,连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 顾小白远远望着她,一步步走近。 造物主是多么神奇。 “顾老师。” “进……进来吧。” 得到书的下落后,顾小白就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说可以快递给她,但是电话里她坚持说要上门来取,顾小白拗不过,给了她地址。 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你不知道我找这里找得多辛苦……”小秦一边走进顾小白家一边抱怨,“出租车司机先是不知道这条路,然后绕来绕去绕来绕去,我下了车,还走错门洞……” “所以说快递给你就好了……” “这样才显得我比较有诚意啊,来之不易的东西都是珍贵的,是吧?” 她看着他,眼神清澈,但又焕发出异样的光芒。 又要,被定身了…… 顾小白连忙晃了晃身子。 “你……你想喝点什么?” “气泡矿泉水就好了。” “没有这种东西。” “喔……那随便吧。” 她开始迈动脚步,在顾小白的客厅里浏览起来。 书架上全是玩具。 “原来编剧的家里是这样的啊,我还以为全是书呢……” 看到那个《终结者》的玩偶就伸手去拿。 顾小白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好不容易摆放好的阵型一经变动,轰隆隆倒了一地。 小秦站在玩具的废墟上,牵动嘴角。 “他们是不是不欢迎我啊?” “没事,我去帮你拿书。” 明明心疼得想要马上把她杀了分尸,顾小白却只能强颜欢笑,一边深呼吸一边给她拿书。 《纯粹现象学和现象学哲学的观念》。 自己怎么会选了这么一本倒霉书? 拿起来刚要走的时候,适才的画面突然莫名地涌现在眼前。 “其实我觉得这种书看了和不看也没什么区别。” 咖啡馆里,黑框眼镜的女孩对他这么说。 “嗯?为什么?” “因为哲学属于上层建筑,但我们是活在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中的。如果人在常态下看看哲学书还有点意思,搞搞脑子,但碰到喜怒哀乐生老病死这种事情,什么知识都没用。” “对对,这就是马斯洛的需求说。”顾小白激动地附和,“而且人的大脑分左右脑,左脑控制理智,右脑负责情绪,这两边是分开的,理智再清楚,情绪这种东西还是无法控制。” “但是我终生都在寻找我的灵魂伴侣,那一个不论身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时空的哪一个节点,都能和我心心相印,心有灵犀的那个人。” 我……也是…… 纵然多么渴望美色,我还是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彻底了解我,明白我,懂得我…… ——真正的我是怎么样的。 “不好意思……”顾小白放下手里那本显而易见的书,转过头。“那本书我忘了放在哪里了,找不到了。” “哦,没事。”小秦显得满不在乎。 “没事?” “问题是……” 小秦笑得很好看,向顾小白步步逼近,“那你怎么补偿我呢?” 顾小白步步后退,突然有些惶恐起来,“你你不是说来之不易的东西才比较珍贵吗?” “是啊,我是说你啊……” 他还没有准备,已经被对方贴上来,重重地靠在书架上。 那嘴唇吻到嘴边。 所有还屹立着的玩具全部崩溃,纷纷掉落在地上。 连同那几张稿纸。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晚上,左永邦在家,接到顾小白的电话,说有急事要来拜访,左永邦给了地址。没多久,顾小白就上了门,把刚才的事情诉说了一遍后,开始自顾自地在沙发上痛心疾首地检讨起来。 “这是全世界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啊!!”顾小白沉痛地说。 “你想开点,没人要你去自首,问题是你现在怎么办呢?” “我要知道我还来找你干吗?你家装修得那么冰冷,一点也不好玩。我刚才和她接吻的一个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再说话了。”顾小白睁大无辜的双眼,“但是我总不见得永远在和她接吻吧?” “说不定人家也是和你玩玩的呢?” “没必要啊,我又不是导演,潜规则我没好处啊。” “那你可以帮她多写点戏啊。” “那倒也是……”顾小白陷入沉思。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写什么情节可以把她写死……” “好了好了你别装了,也别那么极端。”左永邦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反正现在就是你面临着……在孤岛上二选一的问题了是吧?” “聪明!”第14节:选择性偏好(6) “问题是你不在孤岛上啊!” “嗯?” 望着顾小白呆呆的眼神,左永邦刚要进一步解释,电话响起来,左永邦走过去接了电话。 “好了,你别闹了,感冒又不是什么大病……明天再说吧,吃两片药就睡吧。啊?小白在我这儿呢,就这样,拜拜。” 应该是米琪的电话。 左永邦挂了电话,回到座位上,“问题是现在谁也不是你的女朋友,谁也没逼你选谁做你的女朋友,双方又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局面对你来说有百利无一害啊。”左永邦不解地望着他,“干吗把自己逼到非要二选一的地步呢?反正你现在除了在家写东西和在外面闲逛也没别的事。就都先交往看看啊,答案会自动浮现出来的……” 顾小白得圣人指点,豁然开朗。是啊,谁也没逼自己非和对方交往不可,干吗非要二选一?大概是从小到大选择惯了,不懂得兼容并蓄的道理。 有时候并不是你在选择事情,而是事情在选择你。 就像左永邦说的,“答案会自动浮现出来的。” 顾小白兴高采烈地回家,路上那个书店的女孩还给他打电话,问他书有没收到,顾小白表示非常感谢。 “没没,我没说是你写的,但也代表了你的心境,我明白……” 挂了电话,突然觉得不对头。 但究竟哪里不对头一下子也想不起来。 正好,在门口遇到了好像正要去找他的潇潇。 “罗书全去哪儿啦?”潇潇见到他,开门见山地就问。 “啊?” “我找他玩一会儿……他不在,去哪儿啦?” 突然……全明白了。 “妈的我也要找他。”顾小白咬牙切齿起来,“他什么时候把那个书店女孩的号码转移到我手机上啦?” “没事,就是保险丝断了。”罗书全跳下椅子,对米琪说,“可能你电器开太多了,又是灯又是热空调什么的。” “嗯,谢谢你。”对面的女人裹着被子对他说。 就在前一天,她还传奇般地在厕所门口扶着他,差点害他大小便失禁,随后又知道她是左永邦的女朋友。罗书全整整一顿饭目睹着她如何不被左永邦关怀,心里不知是同情还是什么,看到顾小白和左永邦聊得那么投入,两人只能不咸不淡地说着话,交换了MSN和电话,没想到刚才她打电话给他。 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又凄楚又恐惧。 感冒了,家里不知怎么回事,又一下子全黑了。自己的男友又是这么不管自己死活。 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罗书全赶到她家,帮她解决了能源补给问题。家里又重新亮了起来。 “没事。”罗书全笑笑,“这么大点事,女孩子一个人在家里黑灯瞎火的是挺害怕的——你身体还难受吗?药吃了吗?” 好久没有尝到被人关怀的滋味,米琪点头。 “那……那我走了。” “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对方恳求地看着他。“他只知道给我卡让我刷,从来不知道主动关心我,我生病了也不在乎,我和他出去说什么他都说我不懂别乱说。我就是一个人害怕,才把所有的灯全打开,我就是感到身上冷,才把空调调到最高,谁知道保险丝也断了,保险丝也不关心我……哇……”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米琪像洪水暴发般宣泄着自己的悲愤。 罗书全坐在边上,手脚没处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只好不断地抽着纸巾递给她。 “生日的时候,我以为他会送我礼物,没想到他什么也没有。他还说,我把卡都给你了,你自己喜欢什么就买好了。我就一口气买了鞋子,包包,项链,耳环,耳钉。把他卡全刷爆了,就是忘了没有买保险丝……哇……” 再这么下去,屋子就要淹了…… “他既然对你这么不好,”罗书全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这么不关心你,你干吗要和他在一起啊?” “因为一年只有一次生日,我也不太生病……”对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但剩下的三百六十四天,我都是需要鞋子,包包,项链,耳环,耳钉的啊……” 只有在虚弱的时候,才会觉得精神的关怀是一件宝贵的东西。大多数时候,仅仅是物质上的满足,已经让自己很快乐了。 “你是不会理解的。”米琪擦擦眼泪,抬起头,“谢谢你,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罗书全点点头,站起来。米琪依依不舍地送他走,走到门口拉开门。 一低头,另一只手被米琪拉住。 罗书全低下头,呆呆看着米琪拉着的自己的手。 米琪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怪异的一刻,米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罗书全就更加不知道怎么给反应了。 正好——又是正好——手机响起,罗书全像抓救命稻草般接起了电话。 “你到底在哪里啊?”电话里顾小白使劲问,“你什么时候把那个书店女孩儿的电话转移到我手机上的?” “废话,这是你的事,又和我没关系!” “好吧,这个是我的事,但还有件不是我的事儿现在我在帮你担着。” “啊?” “潇潇!潇潇赖在我这儿不肯走,非要等你回来和你玩一会儿呢,我也不知道和你玩什么,总之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她玩死了,你到底在哪儿呢?” “快点回来!!!” 顾小白砰地挂掉电话。 收起电话,两个人都回过神来,尴尬地看着对方笑。第15节:选择性偏好(7) “有事情?”米琪笑了笑。 “我……我一个学生的事情。” 她是你男友和前妻的孩子,也是我的学生。 实在是有点太乱了。 “你人真好。”米琪淡淡笑了笑,“真的好男人就一定会被女人珍惜的。” “托你吉言,好好照顾自己。” “今天是我太脆弱,我不该找你的,也不应该给你电话让你过来,是我太冲动了。” “我明白,每个人不可能两全其美的,你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就够了。” 对方低头笑了笑,然后抬起头,下了决心般说道:“再见。” 女人比较容易想清楚然后忍痛割舍,男人总幻想着两全其美真的会落到自己头上,哪怕不能完美统一,能分裂着供给也不错。接下来的日子里,顾小白和美女演员、书店女孩同时交往着,享受着和美女并肩走在路上虚荣心的巨大满足,感受着和书店女孩倾谈的内心平静。可惜和前一个无法交流,后一个又实在让他除了聊天产生不了任何其他想法。 但哪一个都不舍得率先丢弃。 “我现在已经完全疯掉了。”半个月后的一天,顾小白对罗书全说,“每次手机铃一响,完全不知道打过来的是谁,骰盅就开始摇。” “那你跟他们其中一个在一起的时候,另一个打过来怎么办?”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解决的吗?” “嗯?” “话说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我还是从你这里得到的启发。” “我这里?” 罗书全和米琪的短暂情谊只维持了一个小时,他可以尽情地关心顾小白的八卦。 “你那天不是把书店那个女孩儿的电话转移到我手机上吗?” “是啊。”罗书全点头,“用个手机软件就可以。专门可以指定具体的号码转移。” “这个软件我也下了。”顾小白一边打手势一边解释,“我和A在一起的时候呢,我就把B的号码转移到她自己手机上。” “什么?”罗书全听不明白。 “就是她打电话给我,从我这里兜一圈又回到自己手机上,等于自己在给自己打电话。” “那……那会听到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干脆道,“我又没打过这么变态的电话。”顾小白哀怨地走到罗书全的窗前,看着楼下。“人生真的很辛苦……”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卑鄙吗?” “你以为我想啊!”顾小白转过头,恨恨道,“我在做公益事业!” “What?” “你看啊!我制定了这样一个计划……”顾小白看着他,“我呐——同时在为小秦补文化课,介绍她看不同的书啊,电影啊,CD啊,提升她的精神品味。但同时呢,我在给那个叫小蓝的补服饰课,我问小秦女人的衣服怎么搭配啊,化妆怎么化脸部会比较立体啊,我还在鼓动小蓝把眼镜摘了,戴美瞳,那样看起来更有女人味儿。” “那你成功了没?” “没。”顾小白沮丧地摇头,“她们同时开始认为我是个很有文化的同性恋。” “……” “但任何事情都是有附加的好处的。”沮丧了一会儿,顾小白又振作起来,“你看,由于我长时间进行这种身体和灵魂的分裂活动,我已经开始渐渐掌握了灵魂出窍的技能。” 罗书全呆呆地望着他。 “你看啊!”顾小白开始微笑地闭着眼睛在沙发上坐定,一动不动。 “干什么啊?”等了半天,罗书全终于忍不住问。 “你看角落里。”顾小白依旧微笑地闭着眼睛,“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在走动?” 罗书全转头看去。 理所应当的,什么也没有。 “他现在走到厨房,倒了杯水,然后他喝了——他现在正在洗杯子……他现在把碗也洗了,你昨天吃的是速冻湾仔码头的水饺,因为地上还有一张残破的包装袋……他现在收拾起垃圾袋,往垃圾间走去……” 顾小白栩栩如生地描绘着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你快看医生去吧!你!” 被罗书全飞来的杂志击中,顾小白倒在沙发上,还在闭目微笑。 “你现在击中的是我的肉体,但是由于我的灵魂已经出窍,所以我的痛感神经没有办法感知到这一种撞击的行为……” 罗书全恨得要死,加上羡慕嫉妒恨,扑上去就掐住他脖子使劲晃。 “你现在感不感知得到?你现在感不感知得到?” 开始还在憋着气,终于忍不住扑腾起来。 “别闹,”顾小白使劲叫,“你别闹!” “我在帮你招魂呢!” 只能挠痒痒了。顾小白手伸到罗书全腋下一通乱抓。 两人闹得好欢乐。 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 书店的女孩毫无征兆地推门进来,看到这个情景,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好了。”望着她飞奔下去落荒而逃的身影,顾小白严肃地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她现在很确定我是个同性恋了。” 罗书全看着顾小白跳起身,冲下楼去挽救这段不知道算不算恋情的关系,自己在电脑前若无其事地玩起来,十分钟以后顾小白连蹦带跳地冲上来。 脸色居然显得十分喜悦。 “怎么样?你成功挽回了吗?”罗书全问。 “左永邦真是个神人哪!”顾小白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他告诉我两个同时交往,答案会自己浮现出来的,答案果然自己浮现出来啦!”第16节:选择性偏好(8) “啊?” “话说我冲下楼去,她逃得比兔子还快!” 顾小白家楼下,顾小白冲下楼去,拉住书店女孩。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她解释,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罗书全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你不是叫罗书全吗?”女孩呆呆地看着他。 “嗯哈?”罗书全得意洋洋地反问,“你怎么说。” “我说对,没错,我只是在展示我新学会的一门技能,她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其实不是人,其实只不过是我用意念分离出来的一个分身。既然都是我自己,那名字当然是一样的啦!” 罗书全呆呆地看着他。 从来没看到能这么会自圆其说的人…… “你……真TM能掰啊!”罗书全痴痴地说。 “嗯,于是她非但认为我是个同性恋,连精神都不正常,于是我更加激动,更加口不择言地向她解释,这种冲动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了……” 顾小白脸上浮现出梦幻的表情。 “所以你终于明白你真正选的真正喜欢的其实是她。”罗书全大叫道。 “哈哈哈,你完全猜错了,我在跟她解释的时候看着她的脸,我终于意识到哪怕她讲话再有趣,再有文化,再能背唐诗我也不想跟她在一起。” “……” “你想象一下,”顾小白看着他,“你如果每天起床,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一张自己不喜欢的脸,你是什么心情?”他飞快地说,“那么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心情糟糕的开始,我将以糟糕的心情开始每一天,我会变得不爱说话,不爱见人,不爱任何活的东西,了无生趣,把睡觉当成我唯一的乐趣,直到我从此长眠不醒……” 望着罗书全呆若木鸡的脸,顾小白尘埃落定。 “这就是我聆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但是那另一个是个半文盲啊。” “文盲都是可以培养的啊。”顾小白诧异地看着他,“小孩子不都是文盲吗?不都一个个培养出来了吗,你只要把她当成小孩子就行了——反正女人内心都是小孩子,只不过这是个漂亮的小孩子,我可以培养她的心智。但我再厉害,也没办法把一个不漂亮的小孩子培养好看啊!” “你真是个禽兽啊!”罗书全叹为观止。 “你……”顾小白紧紧盯着他。“一直在看手机干吗啊?” 原来自己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一直在看有没有人打电话来。 而这个人…… 正在一个人逛商场,也不时拿起手机看着,没有来电,失落又失落地放进包里。突然响起来,米琪激动得要命,一阵手忙脚乱地接起。 原来是左永邦。 “嘿,是你啊。” “干吗?不是我还是谁啊?” “没有。”米琪笑了笑,“我就是在想,这个时间你怎么会打电话来?” “一个会刚开完,一会儿去客户那里。”左永邦说,“顺便给你打个电话,你感冒怎么样了?” “早好啦,你听听。”米琪把手机举在空中,“我像是在家里吗?” “又在商场里?” “干吗?心惊胆战了?” 脸上挂着的,是勉强的笑容吧。 “我喜欢的是你。”对面的左永邦笑起来,“所以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我干吗要害怕——对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顾小白约了我们,好像要带他的新女朋友给我们看。” “好啊。” 挂了电话,米琪不由得往边上的餐厅望去。 就是在那个餐厅里,她前所未有地感到自己原来这么不被重视。 这是对比下来感知到的心情…… 原来米琪丰衣足食,即便偶尔有些伤感,也咬咬牙过去了,但她也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比如一个男人的关心,是钱买不来的…… 罗书全走进餐厅的时候,米琪正在大落地窗前坐着,喝着咖啡,旁边一大堆购物袋。 见到对方的时候,都有些尴尬。 都是又先早到了。 “嗨!” “嗨!” 两人微笑看着对方。 “怎么又是你一个人先来?又要试鞋子?那我先去洗手间。”罗书全面无人色。 “没有没有。”米琪笑着扬手,“我给你看样东西。” 罗书全困惑地走过去,坐到米琪身边,看着她从一个购物袋里拎出一个大公仔玩具。 “你什么时候学得跟顾小白一样喜欢这种东西了?” “没没,我给你看啊!” 说着,米琪在公仔后面的开关上拨拉了一下。 “早点睡觉咯?”公仔发出声音,“不要着凉喔……睡不着我讲故事给你听吧……从前呢,有只小白兔,它在森林里迷了路……” 罗书全呆呆看着她。 “可以自己录音的哦。”米琪得意地笑起来,“以后我想听什么好话它都能跟我说。” 这是一个女人给予自己最最温暖的妥协…… 因为她也想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怎么去得到。 与此同时,在陕西路地铁站边的季风书店里…… 顾小白拎着购物袋,里面全是女装。小秦在杂志栏前翻着杂志,开始一二三四五拿起五本杂志往收银台前走。 “你干什么?”顾小白忍不住问。 “啊?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一件衣服换一本书,我们刚才买了五件衣服,所以我负责看完五本书。” “是书……不是杂志。” “啊?有什么区别吗?” “杂志……”顾小白深呼吸,“里面还是衣服……” “好好,就这几本吧!”小秦随便在边上的柜子上拨拉出几本书来。刚要走,突然暼到一本书,一边抽出一边叫起来,“哎呀!这本书我十年前看过的!很感动的啊!” 是痞子蔡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我还记得我当年看这本书的时候,我们全班女生都在看呢,我就拿过来看看啊,想,哎哟……怎么会有作者叫那么奇怪的名字啊,叫‘胚子蔡’啊。” 顾小白呆呆地看着她。 “叫什么?” “胚子蔡啊!” “真的啊。” “是的啊!”小秦伤感地感慨着,“那天下午我一个人看得哭死来,后来我就一直在想,这个胚子蔡是学理工的呀,怎么能写出这么感人的故事啊?难道是真的啊?明明写得那么感动,非要给自己取个名字叫胚子蔡,奇怪哇。” 一回头,身边顾小白已经消失。 大街上,人来人往,这么多人,却只有顾小白一个人在逃亡。 我们总是在不断地选择,衡量不同的指标,选择有钱的,选择身高一米八,选择胸围,选择学历,选择进攻的方向,选择逃跑的路线。因为这个世间没有尽善尽美,我们只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成为我们不被淘汰的理由,成了我们活下去的法宝,只是我们早已经忘了——在我们很小的时候…… 在罗书全从米琪家“安全”回来的那一天,到顾小白家接潇潇的时候。 “潇潇,我问你个问题。”他坐下来,疲倦地问面前的女孩。 “啊?”潇潇抬起头看着他。 “你长大以后,你会选择一个有钱的男人,还是对你好的男人呢?” “什么?没听懂。” “你会选一个有钱的男人,还是对你好的?” “这些东西和我有关系吗?” 面对这样难倒所有成年人的困境,潇潇毫不犹豫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只选自己喜欢的。”站起来,拍拍罗书全的脸,“也就是你啦。” 说完,潇潇嚼着口香糖,头也不回地走出顾小白家。 罗书全一个人呆呆坐在那里。 我们都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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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红颜知己零风险(1) 第三章 红颜知己零风险 从某个角度、某个时间看这个城市的人流,你会发现每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表情,一样的步伐,去一样的地方,做一样的事情。彼此之间没有交流,没有说话,像工厂流水线上输送的产品。唯一让他们获得活下去的动力,或者说与别人不同的,是他们心里都有一个人。这个人懂你所有的心事,了解你所有的行为模式,在你低落的时候当你的输送液和垃圾桶,在你高兴的时候陪你举起杯子庆祝,这个人就叫做“知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