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是邻居的东西门口放的。左边小灯一直在闪烁。请见图

  出镜:[今天早晨5点45分,解放南路中段,从下街村往新街口方向,一辆黑色桑塔拉在撞倒三人后,肇事逃逸,其后肇事车匆忙中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司机当场死亡。伤者在送往医院后,不幸逝世……]
  据目击者说……
  据隔壁邻居介绍,死者是六楼住户,大火烧起来时,正在家中睡觉,估计是窒息致死。目前死者家人由于都在外上班,还不知道……
  据知情者介绍,死者和凶手都是研究生,并是同一个系的同学,今年二月份,两人同时喜欢上同系的一名女生……今天晚上原本两人是准备谈判,可是没想到发生了争执,凶手突然情绪失控……
  特大交通事故……据目击者介绍司机是为了避让突然拐弯的自行车,车子失控后,翻入桥下……据悉,这辆旅游大巴,满载的是东阳中学外出春游的学生……现场一片狼藉,桥栏杆被撞断……哭声一片……从画面上可以看到,很多家长在事故现场,对着桥下呼唤自己孩子的名字……失事车辆尚没有吊离水面,目前还不知道具体伤亡数字……这里是东江市电视台,生活在线栏目,随时给你发回最新报道……
  死者为外来务工人员……建筑工地……由于一年没有拿到工资……被当场击毙……
楼主邀你扫码
参与上面帖子讨论
发表于:10-06-10 15:59
东江市2004年非正常死亡人数:
  交通事故:561人
  自杀:143人
  疾病:356人
  生产事故:32人
  其它(包括斗殴致死等):47人
  失踪:1266人(其中18起已侦破为凶杀)
  01年7月12号,夜,九点三十五分。
  “叫自己值班,是不是表示自己已是单位的一员了呢?”
  薛萍萍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玩着自己的手机,百无聊赖的想。
  还有几个月才能从学校毕业,薛萍萍和所有同学一样,用实习的借口,把自己空投到了理想中的单位,指望着毕业后能自然而然的留下。
  “应该只是纯粹的帮个忙吧。”
  薛萍萍趴着,翻来覆去的琢磨着那点心事,连热线响了也没有在意。
  八和弦的江苏民谣,《好一朵茉莉花》,来来回回响个不停。
  “值班的人呢?”记者朱训坐电梯上来,听见热线响个不停,没人接,问薛萍萍。
  “啊,是我,是我,是我值班。”
  薛萍萍如梦方醒,从转椅上跳起来,一把拿起热线手机。
  “喂?喂!这里是东江市电视台,《生活在线》栏目编辑部,请问您有什么事么?……噢,是车祸?在什么地方啊?……”薛萍萍一边迅速在大脑里搜索报料人报出来的地点,一边略有点迟疑的问:“请问现场严重不严重?有人死亡么?”
  朱训在一边也把耳朵支了起来。
  “有……,有好几个人啊?很多?”薛萍萍兴奋得看了一眼朱训。
  “地点您能再报一遍给我么?能留下您的电话么?我们可能有线索费给您的。好的,好的。”薛萍萍挂了电话,兴高采烈得对朱训说:“特大车祸!”
  朱训说:“特大车祸?哼,太大了也不好,小心宣传部不许发。”
  薛萍萍做了个鬼脸说:“去了再说。”
  “你有领机器的单子?”朱训问。
  薛萍萍一下僵在那里,苦着脸说,“没有,而且,我的出入证还没开通,有单子也不能领。”
  朱训笑了,说:“请我吃饭啊?”
  一边从自己的抽屉里抽出来一张领摄象机的单子递给薛萍萍,然后把自己的出入证掏出来。
  “走,一起下楼,我带你刷卡。”
  “朱训大哥最好了!”薛萍萍拿过单子,眉开眼笑。
  “谁叫你代班的,单子也不给你,也不问你卡开通了没,要不是我,你准备
  怎么办?”朱训奚落着,一边和薛萍萍下了楼。
  在机房领了台SONY,PD-150,薛萍萍提着,就准备出门打车了。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
  “热线手机我带着吧。”朱训想,好人做到底。
  “太谢谢朱大哥了。”薛萍萍笑嘻嘻的把热线手机递给朱训,然后蹦蹦跳跳的出台打车。
  朱训带着手机到负一楼的车库,坐到自己的富康车里,把热线手机拿出来,准备调成震动,防止路上噪音大,漏接。
  朱训突然发现,热线电话的最后一个已接来电号码是:。
  “还有这样的号码?”朱训心想,一时好奇,就播了回去。结果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居然是:“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实后再拨。”
  朱训耸了耸肩,没多想,就把手机揣到口袋里去了。
  “真是什么故障都有可能发生。”
  一直到第二天,朱训回想起这件事,才开始觉得后怕。但朱训谁也没说。他觉得,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第二天,一直到黄昏的时候,机房的人才找到15楼生活在线栏目组。
  “19号机你们昨天晚上就借出去了,怎么现在还不还。”管机器的老王,挺着肚子,气呼呼的对栏目组的制片人――三十多岁的职业女性――张玲喊。
  “机器不准在外过夜,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张玲疑惑的问:“谁借的?19号机?就是那台PD-150?”
  老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机器借出条,说:“朱训。”
  “朱训!”张玲对着自己办公室外面的员工办公室喊。
  “主任,什么事啊?”
  朱训从外面进来。
  “你昨晚上借得机器呢?”
  “19号机?不是我用的,薛萍萍拿去用了,昨天不知道谁值班,叫薛萍萍代班,正好有一起特大车祸。”
  “特大车祸?”张玲疑惑的说,然后翻开手边当天节目的串联单看了看,“没什么车祸啊?”
  “不会吧,说是死了不少人呢?难道是假消息?”
  张玲说:“王师傅,你等一下。”
  然后拿起电话给几个报社的朋友打。
  “哎,我是张玲……对,对,昨天晚上……”
  电话挂了后,张玲对朱训说:“昨晚没什么大的车祸。”
  “那就怪了?”
  “会不会这孩子看是假消息,就带着机器直接回家了,早上看到她的么?”
  “没有。”
  “王师傅,你看等拿机子的人来了,我叫她送下去。新来的,不懂规矩。”
  王师傅说:“这次就算了,不过下班前一定要送过来,否则要扣你们部门钱了。”
  “好的,好的。”张玲暗示朱训把老王送出去。
  张玲紧接着就从通讯录里查到薛萍萍的电话,开始拨。
  一直都是忙音。
  实际上,从这以后,再没有谁在这世界上看到过薛萍萍。
  电视台找到薛萍萍的学校,发现那天晚上,薛萍萍就没有回去。
  “我们以为她回家了呢。”薛萍萍的舍友说。
  薛萍萍的暖壶里还闷着两个鸡蛋――女生都喜欢这样给自己补充营养――衣服挂在床头,床下还堆着小半箱快餐面,但薛萍萍这个人却不见了。
  学校和电视台都向当地派出所报了案,薛萍萍的家人也从一个偏远的小县城赶来。
  “最近……她有什么思想负担么?”负责接待的小警察用记录笔的笔杆挠了挠脸颊。
  薛萍萍的舍友相互看了看。
  “思想负担?”看起来机灵点的说:“没有吧,除了担心能不能留在电视台,好像没什么特别烦心的事。”
  小警察问薛萍萍的家人:“最
作者:纳蓝天青&&&回复日期:
<font color="#
  小警察问薛萍萍的家人:“最近你们有没有给她什么压力呀?”
  “没有,怎么会呢,我们都跟她说了,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市里找不到工作,老家,我给她联系好的好工作成把抓,应该没压力啊。”薛萍萍的父亲是官。
  小警察又用笔杆挠了挠脸。
  失踪这样的事太多,以至于才工作了一年半的小警察见怪不怪。有的有原因,家里吵架,拉不下面子,玩失踪。有的表面上看不出原因,但其实也有原因,工作压力、学习压力,曾经有个被找到的失踪者,离开家门买烟的时候突然消失,被找到后,说起消失的原因,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说到底,我们对自己身边的人了解多少?直到有一天,他们出了事,才会去想,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他(她),平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女儿绝不会出走。”薛萍萍的父亲又说。
  “她从小学习就好,听话的不得了。”
  小警察又用笔杆挠了挠脸。
  制片人和过来报案的台领导不知道在这个场合说些什么,就没吱声。难道说,报案,有人偷走了我们的摄像机?现在人都找不到了,这样讲不是招人家父母的恨么。
  制片人张玲在心里暗暗担心的是――“这孩子不会上了黑车,被人杀了吧?PD-150尽管不是专业摄像机,但也值两三万,而且19号是新机器。”张玲没敢说出来,怕薛萍萍的父母担心。
  “把摄像机的型号和编号都登记下来,还有你们的手机号码,有什么结果会通知你们的。”小警察说。看来,他和张玲想到一块儿去了。
  张玲回去后,再例行晚会上重申一遍,夜间值班,出门拍片子时,一定要两个人。
  朱训在下面听得两手直出汗。几乎出于老记者的直觉,朱训对昨天晚上那个奇怪的热线,一声未吭,他觉得,这事,千万不能卷入太深,他几乎闻到了一股不好的味道。
  薛萍萍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痕迹,是以两块钱一个字的代价,出现在了当地四家主流报纸的寻人启事栏里,在配发一张照片的情况下,也不过四分之一名片大小。而且很快淹没在这个城市浩如烟海的寻人启事中。
  寻人启事
  薛萍萍,女,20岁,身高167,中等身材,
  黑卷发,说普通话。01年7月12号夜,
  从电视台出发采访后失去联系。望知情者
  提供线索,查实有效,必有重谢&
发表于:10-06-10 16:00
你先看看是不是这个?如果是我就继续贴……
发表于:10-06-10 16:02
  三月份,风拍打在脸上感不到一点凉意。
  肖丽骑着摩托,在夜色中风驰电掣的往电视台赶。
  这已是这月的第三次,接着热线,说铜管路特大交通事故,赶过去后却什么都没有。该找跑公安口子的记者给热线做个监听,肖丽想。
  在一楼还了PD-150,坐电梯上15楼办公室,电梯门关了一半,突然又打开,来来回回好几次,像有个看不见的人站在电梯口。肖丽骂了一声,用力摁住关门键,电梯门关上,缓缓上升。肖丽觉得电梯好像抖了一下。
  时间已是晚上11点半,肖丽回到办公室,值班的人居然提前走了。
  打开文稿系统,调出通讯员傍晚送来的一条稿子,想把素材先看一遍,回家就可以先想好怎么写。
  画面非常血腥,一老太,晒衣服时从21楼掉下来,整个人都摔散了,姿势扭曲着,仰面朝天。通讯员到得很及时,所有画面都拍下了,拍到最后警察才到。
  肖丽来回拖动着播放窗口下的进度条,匆匆浏览着画面,并没想别的,只是满意!
  这样的画面,意味着她可以拿到4分,则合人民币大约200元,分值时有变动,而通讯员能拿到150。当然,通讯员肯定不会只送给她们一家,实际上拿的还要多。
  肖丽随手记了些能用的同期,用眼角余光撇着回放窗口,突然看见位于回放窗口一角死去的老太笑了下,肖丽一惊,一身冷汗,仔细看采访对象身后的老太,老太仍静静躺着,嘴巴张得像个黑洞。
  这段时间是干得太累了,肖丽想。但也怪自己,月开头光顾和男友吵架,没发稿子,只好靠最后几天冲刺,完成任务。
  老太的邻居借着老太的死纷纷上了次镜头后,肖丽电脑突然一片黑暗,耳机发出一声尖厉的怪声!肖丽一下跳起来,摘了耳机,办公室静悄悄的,只一群电脑发出单调的嗡嗡声。
  厕所那里突然有脚步声响起,肖丽想起刚进台时听人说过得厕所怪声,紧张的攥着耳机。脚步声在拐角停了下,直直得向大门口走来,肖丽摸出手机,悄悄给男友拨电话,她想,无论什么事,男友那边都能听到。
  脚步声停在门口……
  门一把被推开,原来是保安,探头探脑的,带着张纸,叫肖丽签名。
  电话那头传来男友的“喂喂”,肖丽说:“没什么事。等一会儿,我给你电话。”
  保安走了,肖丽恼怒的拍了下电脑,先前记得同期全没了,刚换的这套文稿系统简直狗屎,三天两头出毛病。
  肖丽再也不想在办公室呆了,灯和计算机都关掉,拿了包就进电梯下楼。
  电梯门还是有问题,关了几下关不上,肖丽刚要按关门键,电梯一沉,好像有什么人进来了,电梯门就关上,直直的向下坠去。
  肖丽死于一场特大交通事故,一辆黑色凌志轿车突然冲入反道和一辆卡车相撞,紧跟其后的出租车躲避不及,也撞了上去,再后一辆出租车猛打方向,结果将一边行驶的肖丽撞飞,肖丽撞到护栏上,弹回来,被撞了她的出租车再次从身上碾过……
  没人知道,半夜里,肖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里和她回家的方向南辕北辙……
  凌志轿车上三人和肖丽当场死亡。等警方赶到时,已经到了三名通讯员和两家电视台新闻栏目记者,PD―150上的聚光灯把现场照得一片雪白,无数灰尘在其中沸沸扬扬。一片聚光灯下,一名记者正在死者旁边出境;另一片聚光灯下,压死肖丽的四十几岁的出租车司机,哭得像个小孩。
  警方开始有条不紊的勘查事故现场,和记者、通讯员们互不干涉,各行其事。
  尽管警方发了一篇干巴巴的通稿,但因是特大交通事故,所以肖丽还是得以在两家平面媒体的头版露了一下趴在地上的背影,在本地的六家电视新闻媒体中出现了大概15秒,为12名记者、四名通讯员一个月的发稿任务中积累了3到4分,则合人民币50到200。
  然而真正有趣的,都在新闻背后。
  警方在调查目击证人时,有2名在街边摆摊的店主分别说,被撞死的这女人,这月至少来过三次,问这里是不是发生过特大交通事故。
  死者男友在陪死者父母接收遗物时,偷偷对接待的一男一女两名警察说:“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讲?”
  避开死者父母,男友对两名警察说:
  “肖丽跟我说,她最近常做一个梦,她梦到一个‘现场’,一辆黑色的凌志轿车……”
  负责接待的男女警察对看一眼,事故现场给死者家属复述过,两人怀疑男友悲伤过渡。
  但当男友说到,在肖丽的梦里,两名通讯员为了争机位打起来,男女警察的眼神变了。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死者家属也没能去事故现场。
  “肖丽说,她在这梦里找不到她自己,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很小的侏儒,视角是从地面看上去得。到现场报道的是她们台另一个女记者,和她斗得很厉害,她觉得这个梦的预兆是自己要被电视台淘汰了……”
  联想到事故现场两名摊主古怪的证词,女警察脸上显出一丝害怕的表情。
  “你告诉我们这个,是什么意思呢?”男警察不动声色地问。
  “我……只是觉得古怪……真的是凌志轿车……”
  “不要多想,巧合。”男警察说:“这种事,多了去了。”
  肖丽男友,嘴里咕噜着,出去了。
  “真的巧合?这么巧?”女警察问男警察。
  男警察一笑,:“等你干的时候长了,你就知道了,比这巧的事多着呢。”
  男警察一顿,说,“不过,你千万不要去追究。”
发表于:10-06-10 16:03
  04年5月10号上午9点46分
  “花伟博。”
  尽管花这个姓时常出现在各种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但真有一个姓花的人站在面前,还是让制片人张玲多用了五秒钟来审视。
  看的出,姓花的人家生个男孩还是很烦恼的,名字里又是伟又是博,但伟博本人却还是瘦瘦小小,肤色苍白,而且递上来的卷子,字迹也是一笔清秀。
  “不合适啊。”张玲默默地想:“这么内向的人,怎么做记者。”想完又瞥了一眼跟自己一起来招人的手下,要么五大三粗,要么神气轱辘。
  “啧。”张玲又看了看花伟博的卷子。
  “笔试第一,不选又太可惜。”张玲想。
  由于节目组怪事不断,圈内流言很多,以至于竟挖不到人。没办法,《生活在线》只好招应届毕业生。
  “不指望能出去找选题,哪做点突发事件吧。也不用和人多打交道。”张玲想。“反正刚好多一个空额。”
  “花伟博,你就从突发事件报道组开始做起吧。”
  “嗯。”花伟博答应了一声,拿回自己的卷子下去了。
  DJTV――东江市电视台,位于城东干道和棉花桥的交接处,是一栋19层的建筑。面试时,花伟博已经进去过了,知道自己要工作的地方在这座大楼的什么位置,但由于出入证还没有办好,所以不得不在大门口等,等有出入证的同事下来,带自己上去。
  大门口的门卫们三三两两的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花伟博。
  八点十五,花伟博身边有十一二个人了,都是上次通过考试的,大家打着招呼。
  八点二十,电视台里面跑出来一个圆头圆脑的小个子男人,大约三十多岁,对着花伟博这群人喊:“你们都是《生活在线》栏目的实习生?”
  “对啊、对啊……”。
  大家纷纷回答。
  “跟我走,跟我走……”
  小个子男人带着大家,到门卫那里,在来访者登记的本子上面签名,签完一个,撕一张,一个人发了一张。
  “出来的时候要拿着,要有接待人的签名,我已经签好了,不要掉了……”小个子男人提醒大家。
  东江电视台一进门,是一个三层楼高的大厅,大厅正对面是二楼和三楼的走廊。在大厅门口往左手拐,是电梯间,一共有四部电梯。
  正是上班的高峰期,电梯间拥挤不堪,足足用了十五分钟,花伟博们才全部坐上了电梯。
  十五楼――生活在线栏目组,从电梯间一出来,是一间巨大的L型的办公室,右手是一排玻璃隔起来的房间,是领导的小办公室和小会议室,左手是L型的下面一横,坐着编辑们,L型的中间一竖,由十四排正反相对的办公桌组成,足足有七十多张办公桌,坐着大量的记者和摄像。
  一路上,很多记者和摄像都和小个子男人打招呼,叫他“朱主任”。
  朱主任把花伟博们带到了L型的头部,一排二十几个空着的办公桌,给花伟博们分了座位。
  全部安定下来,花伟博左边的,对花伟博说:“我叫杨健,东江市本地人,你呢?”
  花伟博右边的,是个挺胖的人,对花伟博说:“我叫高翔,外地的,你呢?”
  花伟博说:“我叫花伟博,我也是外地的。”
  这时,前方的“朱主任”说:“我叫朱训,是主任助理,有什么事,你们都可以找我。”然后朱主任就走了,把一堆实习生扔在各自的座位上。周围记者摄像来来去去,忙忙碌碌,谁也没有向这里多看一眼。
  “我还以为会有一个欢迎会呢……”杨建自言自语的说,把背包打开,把本子、笔之类的拿出来,放到办公桌里去。
  “你没在媒体实习过啊。”胖胖的高翔,也开始收拾包,同时很有经验的对杨建说:“媒体都这样,又不是在学校,还欢迎会呢……”
  花伟博从随身的DIESEL帆布包里掏出来一包面巾纸,把分到的办公桌仔仔细细干擦了一遍。
  办公桌是旧的,三面都有违挡,卓面不是很脏,但边边角角有不少纸屑,办公桌下面还有一个配套的,有三层抽屉的小柜子。
  “啪―”,旁边的高翔从自己小柜子中间的抽屉里掏出来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扔到了桌面上。
  本子是棕色封面的,很旧了,落了一层白白的灰。
  高翔把自己东西塞到抽屉里之后,把旧本子翻开来看了看。
  本子的第一页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字――肖莉。再往后翻,高翔高兴得笑了起来。
  “妈的,运气真好,是选题本。”
  又看了几眼,乐得手舞足蹈。
  “选题质量很高啊……”
  本子的最后几页被粘住了,没能翻开来。高翔把肖莉的选题本往最下层抽屉一塞――“没稿子作了,到我这里来找选题阿。”高翔对花伟博和杨建说。
  选题就是新闻线索,对记者来说,就是钱。
  花伟博笑笑,也打开自己的抽屉来收拾。
  上中两层抽屉除了灰,什么也没有,第三层抽屉,花伟博捡到了一面制作粗劣,有kitty猫图案的粉红色塑料小镜子,镜子背面,有人用修正液涂写了三个字――薛萍萍。
  花伟博估计是以前在这里工作的记者扔掉的东西。
  花伟博随手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发表于:10-06-10 16:29
所有乱其八糟的东西都收拾好,花伟博才发现高翔和杨建两个人不见了。高翔在其它媒体实习过,所以各方面都比较熟悉,而杨建,花伟博已经想起来了,杨建这人是“自来熟”,在考试的时候,杨建的笔试成绩是最后一名,但是面试是第一名,和花伟博正好相反。
  花伟博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看看其他实习生,似乎也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一起呆呆的坐着,一直坐到中午。
  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杨建和高翔回来了。
  “你们去哪儿了啊?”花伟博问。
  “我们到处逛了逛。”高翔说。
  “七楼是剪编室,我们以后就在那里剪片子,全是玻璃房间。四楼是配音室,食堂在二楼,对了,花伟博,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啊?”
  “不是说食堂不收钱,刷卡才能吃么?”花伟博说。
  高翔和杨建贼兮兮的笑着,高翔凑到花伟博耳朵边上说:“杨建把朱主任的出入证借来了,你不要吱声,我们一起去吃,三个人吃不了多少的。”
  杨建把朱训的出入证从口袋里掏出来,在衣服的掩护下,偷偷向花伟博炫耀。
  东江市广电大楼的出入证,集成了饭卡和摄像机使用记录卡的功能。
  三个人去品尝了广电大楼的第一顿午餐,共吃掉了朱主任十五元七角。
  “你们每个人都是单干户……”
  这是正主任张玲,在晚上的选题会上,对所有二十几个实习生说的第一句话。
  “工作中所有的问题,都要靠你们自己去克服,我不管你们怎么克服,我只看结果。”
  “突发事件报道组和投诉组的不用担心选题的压力,但是身体上,会比较累,经常会起早贪黑。其它的记者,需要自报选题,这里我丑话先说在前面,报纸上看来的选题,不能算是自报选题,而且也不需要你们自报,编辑会指派。你们身体上可能会比较舒服,不要起早贪黑,但选题压力会非常大。我希望你们无论是那个小组的,都不要只看到别的小组舒服的一面,而对别的小组辛苦的一面视而不见。如果有这种现象,不要在背后抱怨,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会把你调到你认为舒服的小组去。另外,小组的划分并不是绝对的,突发和投诉组有自报选题的话,也可以报,而其它记者被派到突发,或者投诉稿件,也要去做……我们这里非常人性化。我能保证你们有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
  张玲开完会后,给新来的实习生们,每个人都分配了一个老记者,或者老摄像,作为师傅。实习期一个月,一个月后进行考核,通过,就能成为《生活在线》栏目的一名正式员工。
  第二天,花伟博就和师傅出去,学着做突发报道了。高翔以前在媒体实习过,是熟手,但他是自报选题的,第五天才找到一条选题,出去拍。杨建是摄像。
  看上去复杂的电视新闻制作,实际上技术含量非常低,文字要求,只需要能把话说清楚,太高深,反而会被改稿子的骂――“我们做得是电视,文字是用来听得,太书面的东西,观众会听不懂!一定要大白话!”正主任张玲经常强调这一原则。然后经常又会低声自嘲:“所以说,电视是最没文化的东西。”
  新闻摄像,要求也不是太高,画面不抖,不要推拉摇移――原则就是当拍照片一样,来拍运动的画面,基本上就能算勉强合格了。摄像唯一复杂的,就是在拍会议的时候,要搞清楚,那个是一把手,那个是二把手,那个是三把手,谁给多长时间的画面,谁一定要拍到。其它也没什么。
  尽管技术门槛很低,但短短的一个月后,二十多名实习生,还是只留下了四个。能走的都走了,其中五分之三,是觉得记者这个职业,和当初想象中的差别太大,不能接受。原来以为,记者好歹也算特权阶级的一层,谁知道,真正干起来,才发现,在东江市,这个全国四大八卦城市之一,记者的地位,已经完全和民工一样,以至于有一个专有名词――就叫“新闻民工”。理想和现实差别太大,再加上还有其它选择,就走了。还有五分之二,则是被淘汰了。被淘汰的,有的是吃不了苦,起早贪黑,整天在外面跑。有的是没本事找到选题。还有的,是性格和这份工作太不合了――有个女记者,每天出去找选题,找了一天,就把自己弄丢在东江这个巨大的城市里,然后又不好意思问路,就打个车回台,天天如此。
  高翔因为以前实习过,所以对将要遇上的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留了下来。杨建是摄像,没有找选题以及和人打交道的困难,只有身体上比较辛苦,但他原本是运动员出身,没觉着,再加上他觉得待遇还不错,在哪儿干活都是干,所以也留了下来。另外一个留下的,也是一个摄像。出人意料的是,花伟博也留了下来。
  花伟博留下来,是因为他在找到这份工作前,已经失业半年了。这份工作是他留在东江市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他拼了。
  栏目一把手,频道负责人――周宜,此时终于露面了,宴请了剩下的四个人。
  “我们栏目,就是要保持这么高的淘汰率……”周宜说,他有意无意地把自行选择离去的实习生,也归到淘汰的里面去了。“所谓大浪淘沙,最后留下的才是精华……”
  花伟博真正感觉到工作不再吃力,是到三个月后。可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生活在线》栏目传统的灵异事件,开始迫不及待的在他身上发生了。
发表于:10-06-10 16:32
七点接到热线,七点35分才赶到车祸现场,而事发地点和电视台,只有大约三站路的距离。东江市晚高峰时段的交通,已到了人能忍受的极限。
  花伟博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坐前排的摄像正在等计价器吐出来的发票。
  不远处,乱轰轰的围着一堆人,四处充斥着电动自行车刺耳的刹车声和机动车的轰鸣,空气干躁而充满灰尘,吸一口,喉咙就好像被小石子硌着了。
  摄像撕好发票,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把话筒递给花伟博,然后小跑着冲向人群,挤了进去。花伟博迟疑了下,也跟了进去。
  死者被送走了,不知是医院还是火葬场。
  摄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举着Pd-190猛拍,没了死人的车祸现场,就像没了主角的电影,注定是卖不出好价钱的。
  花伟博倒是暗自庆幸,这次逃过一劫,不用看血淋淋的场面了,更何况,这次的车祸又是如此惨烈而奇特。
  190上的聚光灯,把现场照得一片惨白,满地的碎玻璃在灯下不停闪烁,一大滩暗红色的血也反射着幽幽的光。碎玻璃下埋着的自行车已经扭曲成了麻花,前轮的下半部,在重压下向上折弯,和上半部折叠成一个半圆。
  “您看到现场了是么?请问当时是什么情况?”
  聚光灯“啪”的打到了现场围观的一名市民身上。
  这位男性市民,四十几岁,打赤膊,一身黑色横肉,在聚光灯下露出了羞怯的微笑,同时徒劳的用手去遮挡像女人一样下坠的胸部。
  “呵呵,呵呵呵,它这个车子么”市民一只手捂住胸部,另一只手指了指肇事车辆,“上面不是运的玻璃么,到这个地方不是拐弯么,哪个骑自行车的正好走在它旁边,结果它拐弯的时候,上头的玻璃一下子都掉下来了,全部都压到旁边这个骑自行车的人身上……”
  老摄像一边拍着,一边不停的皱眉头。这种采访应该在现场全拍完了再开始,因为围观者一般一直都会围观到结束,轻易不会离开,而现场,在警察和清障车的清理下,很多镜头都是转瞬即逝。
  “到底是新人。”摄像心里想。
  市民再次露出羞怯的、讨好的、有点蒙娜丽莎式神秘的微笑,看着花伟博,看自己的回答是不是让他满意了。
  不少市民现在都和三流名人一样知道如何应对媒体,记者稍暗示,就知道说什么。
  然而聚光灯没再他身上更多的停留,而是直接转到了车祸现场。因为一名警察正准备清理自行车。
  花伟博也跟了上去,这才发现,砸中那个倒霉的骑车人的不光光是玻璃,还有用来固定玻璃的沉重铁架。
  “哗啦啦……”,自行车从铁架下抽出来,车上的碎玻璃一泻而下,又过来一名警察,两个人把车子抬上了清障车。
  铁架和不少碎玻璃上都汪着血。
  “要是我,情愿就不活了。”
  花伟博身后一个妇女说。
  花伟博回头看了她一眼。
  “全身,脸上插的全是碎玻璃……”
  妇女解释。
  花伟博打了个冷战,没说话。
  摄像兴致勃勃的拍着血迹的特写,然后反过身,对那妇女说:“大妈,你能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么?”
  大妈就在聚光灯下,局促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摄像觉得说得不好,又让大妈重复了几遍。
  “你们还去医院啊?”同属一个台,另一个频道新闻栏目的女记者过来问花伟博。
  “要去的话,我们跟你们打一辆车。”
  “不去了,”花伟博说:“去了,画面也不能用,她说伤者身上插满了碎玻璃。”花伟博指着先前的那个妇女。
  “哦。”女记者露出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画面冲击力太强。”她说了个专业术语,然后就拉着那个妇女去采访。
  花伟博不知道这女记者叫什么名字,只知姓秦,是个强人,谣传一次长江二桥上的事故现场,这长相甜美的女人在涂满死者脑浆的现场旁出境,结果粘了一脚脑浆。
  采访、采访、采访,找尽可能多的人采访,警察、清障队员、现场目击者……以便回去后能找出最精彩的部分。
  终于,连围观的人都走了,现场除了一地碎玻璃,其它也都清走了。
  摄像收起摄像机,把话筒线绕到机器上。一边还不断的有过路的人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松懈下来的花伟博才开始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摄像拦了辆出租车,花伟博强忍不适,上了车,像瘫了一样躺在后座上。
  左后脚跟一阵阵刺痛,花伟博弯腰一看,一颗碎玻璃钻到了凉鞋里,插在后脚跟上,花伟博颤抖着手,把玻璃拔出来,脚后跟上一个极小的伤口,但玻璃上居然汪着不少血,不知是花伟博的,还是那个全身插满玻璃的骑车人的。花伟博忍住恶心,把碎玻璃扔到车窗外。
  回到台里,摄像上传完画面后,花伟博连夜赶稿子。九点半,摄像打电话过来,说有认识的通讯员告诉他,伤者已经死了。
  晚上十点半,稿子提交完毕,十一点一刻到家。洗洗弄弄,十一点四十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在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花伟博心中突然又闪过一丝庆幸――幸亏没看到那个惨烈的死人。
  然而午夜两点,花伟博尖叫着醒来。他梦见,那个插满碎玻璃的死人,从地上爬起,带着羞怯的笑,对他说,“我是当事人,你怎么能不采访我呢?”
  梦的画面如此真切,以至于花伟博在梦里的聚光灯下,都能看见穿透了死人面颊的一块狭长形玻璃,在死人说话的时候,从嘴里闪烁着一点耀眼的光。
  花伟博坐在黑暗里,口干舌燥,两耳满是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左后脚跟那个伤口,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
小伤口居然引起了大感染,左脚肿得不能落地。花伟博一只脚蹦着,蹦到医院,挂了个专家号,专家说是湿气感染,但花伟博从没得过湿气。
  足足在家呆了一个礼拜,按湿气的治疗,天天吊水,吊水两天后,脚发作到了最高点,肿得比馒头还高,皮肤下面发黑,好像有股黑气弥漫,专家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解释,但花伟博总觉得有点不靠铺,准备转到省人民医院去看。
  这天晚上,杨建和高翔居然还打电话过来,约花伟博第二天和他们一起去打篮球。花伟博在家养病两天,办公桌就在他旁边的杨建和高翔居然不知道。
  “怪不得,这两天没看见你,以为你稿子多,天天在忙呢。”杨建说。
  记者不坐班,花伟博本来又独来独往。
  “花伟博,要不要我们来看看你啊……”高翔在杨建边上,对着电话喊。
  花伟博迟疑了一下,说:“不用了,你们去玩儿吧。”
  “我们送点小说来给你看……”杨建说。
  “古龙!”
  花伟博想了想,觉得在家确实无聊,就说:“好啊。”
  第三天中午,一套盗版古龙送到了花伟博的家里。有趣的是,这天下午,脚上黑气消失了。然后居然就开始消肿,第六天全部消肿,本来还想在家修养两天,但台里编辑来电话――尽管花伟博的工作是计件制,没有基本工资,不工作拿不到一分钱,但编辑仍没人性的声称不能小病大养,把花伟博这头驴又套上了笼头。
  花伟博经历了这场大病,总觉身体和以前有一点不一样了,但是到底不一样在什么地方,却又说不上来。仿佛手上扎了一根刺,没拔出来,然后长到肉里去了。
  其后四五个月,天天辗转于车祸和事故,花伟博也慢慢磨成了一根老油条,习惯于各种惨烈的场面,紧张得生活节奏和复杂的人际关系。
发表于:10-06-10 16:38
  04年10月19号
  热线是凌晨两点半响起来的。
  花伟博值班,一同值班的女同事已回家了。
  刺耳的16和弦《好一朵茉莉花》在空旷的十五楼回响了六遍,花伟博才不情愿的爬起来接电话。
  秋天了,广电大楼的空调停了,只抽风机呼呼作响,花伟博用四张凳子拼起来,躺在上面,盖着同事的一件厚大衣,才睡了两个多小时。本来《生活在线》栏目组不要求记者值通宵,女记者10点,男记者12点就可以回家,但花伟博一个人住,又远,12点,公交车也停了,于是干脆留在单位。
  打电话的,是女的,好像身处一个非常空旷的地方,说的话都带着回音。
  “朱老师在么?”女的问。
  “朱老师?”
  “朱训老师。”
  “朱训老师?”
  “你新来的?怎么朱训老师都不知道?”
  “哦,您说的是朱主任吧。”花伟博问。
  朱训是栏目组的主任助理,大家都叫他朱主任,说到名字,一时反应不过来。
  “啊?就是的吧……”那女的迟迟疑疑的说。
  “不在,现在是凌晨2点37分,朱主任要到明天早晨八点半上班才来,你最好九点打电话过来。”花伟博说――其实在悄悄暗示女的电话打得不是时候。只要值过一次夜班,你就会发现,这城市里实在有很多莫名其妙,半夜不睡觉的人。
  “现在是凌晨?”女的问。
  花伟博心下奇怪。
  “是啊。”
  “啊,不好意思,打扰了,是这样的,明天见到朱主任,你能不能带我带个话,就说……薛……萍萍……很想……他,谢谢……他……把卡借……想回来……我…,想回……”
  女的声音突然像一架没了电的录音机播放的磁带那样,拉长了,而且断断续续,接着电话啪哒断掉了。
  花伟博看了看手机,叨咕了句“神经病”。
  又困又累,花伟博完全没有想起曾经在一面镜子的背面,见过薛萍萍这个名字,只是觉得有点耳熟。
  办公室的电脑都开着,发出单调的“嗡嗡”声,但花伟博没理会,裹紧厚大衣,很快睡去。
  热线总会接到很多莫名其妙的电话,飞利浦的热线手机里,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短消息。
  4点多钟,热线再次响起。
  一个声音沙哑的中年人报了一起火灾,可能用的小灵通,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背景也嘈杂。接完热线后,花伟博躺在四张板凳拼成的床上,迟疑了足足十分钟――忙了一天,晚上也没睡好,真不想动!但再想想,反正值班,觉也睡不好,不如弄条稿子,也算没有白值班。左思右想,一狠心,爬起来,穿好衣服,拿着出入证,领机器的单子,下楼叫醒管机器的老王,领了台190,又领了电池和大灯。
  “就你一个人?”老王把东西都交给花伟博之后,把头伸出机房门四处看了看。
  花伟博说。“小火灾,要几个人啊?”
  老王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不是我多嘴,你们栏目不是有明文规定,晚上出去要两个人么。”
  花伟博把电池按到190上,把小DV带装进去,试了试,笑着说:“难到我现在打电话把和我一起值班的姑娘从被窝里叫出来?还不把我骂死。”
  老王看着花伟博,终于忍住,没多嘴多舌。
  在台门口打了车,直奔火灾现场。
  夜里,电视台门口总是停着几辆出租车等生意。
  花伟博打的这一辆,司机话多,可能是夜班开多了,找不到人说话。
  出租车的收音机里播着本地的一档晚间成人节目,一个中年妇女打电话进去,问主持人,她老公和她房事的时候喜欢骂脏话,问正常不正常。女的叙述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而节目主持人则用一付大义凛然的腔调不停的让女的继续。
  “这不呆X么,要我说就该骂!”出租车司机说。花伟博礼貌的笑了笑。
  司机见花伟博不怎么搭理他,也就不言语了。车里只有中年妇女欲说还休,平时绝不启齿,如今却通过电波说给千万人听得故事。
  然后,又是一个男的打电话进来,说自己的阴茎太小,担心……节目主持人又开始说,什么在节目里一再说过,女性的快感和阴茎的大小无关……
  司机不时爆出一阵阵笑声……
  很快,火灾地点到了,是一座黑漆漆的居民区。
  司机打开车里的小灯,给花伟博找钱,这时看见了花伟博190上的台标,惊讶得问“你是生活在线的?”
  “是呀。”
  “一个人?”
  花伟博有点奇怪,怎么老王和这出租车司机都问这问题?
  “就一个人?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司机匆匆忙忙把钱找给花伟博,把发票撕给他,然后说:“我在前面那家华城超市等你,你要是好了来找我啊。”
  花伟博说:“好。”
  然后提了190就出去了。
  司机匆匆忙忙的发动车子,开到了华城超市门口――这超市是24小时营业的――进去给自己买了个茶叶蛋,坐到门口的椅子上,边吃边看着花伟博消失的地方。
火灾、火灾……
  花伟博一边脑子里想着,一边进了居民区。
  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座破旧的老小区里黑黢黢、静悄悄,尽管知道每栋楼里都住满了人,但正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候,阴风嗖嗖,仍叫人心里发慌。
  在居民区里面转的时间越长,花伟博心头就越有一阵阵的火气往上拱――假线索?
  在黑暗里掏出热线手机,回拨报料的人。如果是假线索,花伟博就要骂人了!
  果真是小灵童,八位数的号码,却有彩铃,不过彩铃也是断断续续的。
  原本应该是一首歌“请你等等,机主马上就回来……”,听到的却都是断断续续的“回来,回来……”
  没人接电话。
  花伟博把手机挂了,然后在小区里四处寻找,不要说火灾了,灯光都没有一个。
  很快,走到了小区另一个出口。花伟博看见街对过,居然还有一家水果摊开着门,日光灯惨白的照着摊子,各种水果都泛出一种冷光。一个老到满脸褶皮的老太婆,坐在一张铺了很多烂糟糟的垫子的藤椅上。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花伟博迟疑了一下,上前问火灾的事。
  老太婆眼皮一抖――居然是活着的――花伟博都有点惊讶。
  “17栋,地下室。”
  老太婆竖起一只手指,然后指了指小区。
  花伟博说:“谢谢。”
  快步走回小区,打开大灯四处照,找到17栋,果真一股浓浓的烟味,但一个人影都没有。
  花伟博很奇怪,但是来都来了,肯定要看个究竟。
  想着,就推开17栋的楼门,往地下室里面走。
  才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传来哗哗的水声,然后很快感到脚全湿了。大灯往下一照,地下室里波光粼粼。
  “操。”
  花伟博暗骂一声,几步跨回楼梯。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了,火灾早就灭了,这是救火时浇得水。
  灯在地下室里来回晃了一下,没什么值得拍得,几乎看不出什么烧过的痕迹。
  几只死老鼠泡在水里,载沉载浮。花伟博心里一阵恶心。提了灯就出来。
  出租车仍然在华诚超市门口,司机见花伟博出来了,明显松了口气。
  “脚怎么湿了?”司机看见花伟博跺脚,问。
  “别提了。倒霉啊。”花伟博叹息着,上了车。
  “回去?”
  “嗯。”
  出租车倒了一下,开上回程。
  广播里成人节目都结束了,正在放轻音乐。
  司机好几次预言又止,花伟博心里烦,也就当作没看见,看着窗外。
  车子一直开到仁贵山隧道门口,等红灯。沉默了半天的司机突然递给花伟博一根烟。
  “谢谢,不会。”花伟博头也没回的说。
  “点起来,叼嘴上!”
  司机的口吻是命令式的。花伟博很奇怪,回头看了眼司机,这才发现司机脸色煞白,早已叼好了一根烟,目光愣愣的看着窗外,外面没车也没行人,顺着司机目光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不远处,路灯的阴影下,有一个穿蓝白条纹衫的女人。
  面目挡在阴影下面,看不清楚。不过从姿势看,好像也在直愣愣的看着他们这边。
  花伟博不知道怎么回事,用目光去问司机。
  司机不说话,把打火机抵到花伟博的面前。花伟博只好把烟点了,随即就被呛着了。
  跳到绿灯,司机缓缓起步。然后加速冲过了那女的身边,等有一段距离了,又突然减速,用几乎在20码的速度,一直开出隧道。出了隧道后,有了居民区,就热闹了,路边好几个夜排档正在收摊。
  “到底怎么了?”花伟博见司机脸色好看一些了,就把烟掐了,扔到了车窗外。
  司机小心翼翼的开着车,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刚才那个不是人。”
  “啊?”
  花伟博瞪大眼睛看着司机。
  司机又沉默了会儿,才说:“我亲眼看到她从路这边飘到路那边去的,脚不沾地。而且……而且,她没有脸!”
  花伟博见司机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心里也有点怕起来,说:“不会吧,哪那么邪。”
  司机说:“真的!刚才在路中间,不是有月光么,它往我们这里看了一下,我一眼看见,它脸上光光滑滑,什么都没有!吓得我一身冷汗,然后她飘到路那边的路灯下,把脸藏到阴影里面去了。”
  花伟博说:“月光反射,自然白茫茫一片。”
  司机有点急了,说:“你不信就算,我骗你干么?仁贵山隧道哪儿本来就邪,每年多少车祸,你不信,去问问交警四大队就知道了,他们管这块。”
  “是不是和它的地理位置有关系,容易发生车祸。”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反正我们开夜班的不少司机都在这里看到过脏东西。”司机又沉默了一会儿,“你们哪个栏目比仁贵山隧道邪多了,今天碰到这东西,可能都跟你有关。我也不知道,你在那么邪的地方工作,怎么会一点儿类似的东西也没听说过,一点儿不相信这些。”
  司机终于忍不住把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花伟博看眼司机,脑袋里面几乎下意识的浮现出“神棍、骗局、迷信、愚昧……”等一系列的词。司机也意识到了花伟博的反感和怀疑,闭上了嘴。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一直到台。
  司机把发票撕给花伟博,花伟博把钱给司机,司机低头在座位下面找了好几个硬币,递给花伟博,花伟博拿了机器就下车。司机最后还是没忍住,把头伸出窗外,对花伟博喊:“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建议你白天去庙里烧烧香,我白天就去。要不了几个钱,即便求个心里个安生,也好啊。我真是为你好!”
  花伟博见司机说的真诚,就说:“嗯,谢谢。”
  把机器带到15楼,准备白天再还给楼下管机器的老王。
  鞋子脱了,袜子也脱了,在厕所,也不管水多冷,冲了一遍,找同事的一双拖鞋穿。
  然后缩到了凳子上。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发表于:10-06-10 16:41
顶啊,真好看,刺激
&快乐小攸猪降临啦!幸福生活开始~~~~~~~
发表于:10-06-10 16:45
七点十五分,早晨有采访任务的记者到办公室了,又过了十五分钟,司机端着茶杯也到了。
  办公室热闹起来。
  很快,一批一批地出去采访,又安静了。
  八点十五分,正常上班的记者到了,花伟博见不可能再安静,就起身,拿着茶杯,到茶水间打了水,又到卫生间洗了把脸。
  八点二十八分,办公室全是人,有人坐在地上。主任助理朱训站到办公室前面,喊:“点名了,点名了……”。
  开始点名。
  尽管出入集团大楼时刷得出入证,原本就能记录下进出时间,但是《生活在线》栏目仍然保留着每天早晨点名的习惯。
  制片人张玲从办公室出来,给记者们分析前一天的节目及收视率报告。
  花伟博昏昏欲睡,靠在角落的一角,什么也没听进去,很多时候,主任开会的内容,都是重复的。
  会一直开到九点二十,花伟博把手机和记录观众热线的本子移交给当天值班的记者,然后静悄悄的从办公室消失,回家睡觉去了。
  一觉一直到下午四点半,又回单位开一天的选题会。
  不要说庙里烧香,一觉下来,前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花伟博都快记不得了。
  选题会上,因为一个星期前报的一个选题一直没落实,花伟博劈头盖脸挨了顿批。之后,整整十一天,忙得脚不沾地。一次倒霉的值班,连同奇怪的热线、没有脸的女人、神神叨叨的出租车司机,都很快就被花伟博彻底遗忘。
  日子仿佛离弦之箭,眨眼离过年只有一个月了。所有的记者,为了春节能多放几天假,都开始忙得脚不沾地,做当天节目的,做预留节目的。七楼的剪辑室天天都有很多人留下来值大夜班,广电大楼也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活力,即使再深的夜,也是灯火通明,四处能见到那些八十年代出生,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忙忙碌碌,为了新闻事业的鸡毛蒜皮,奉献自己的青春。
  这样着,一直到了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中午,发年终奖,这一年刚从学校毕业,进台的记者们拿着自己的红包,一看,个个喜上眉梢,这时还顾不上相互攀比,这是过年后的事;这时都着急的给自己的父母、老婆报喜。他们是头一次手上攥着这么多钱,有的在电梯里就打起了电话,欲言又止,呢呢喃喃的向家人报告着好消息。
  这时就觉得,一切的辛苦、压力以及生存的艰辛,都是值得的了。
  那是04年的东江市,媒体还没有江河日下。
  下午,集团的各频道都开欢庆会,但参加的人已不多了。大部分年轻记者,家在外地,有些还没恋爱,口袋里又有了钱,归心似箭,早就码好,买了大年三十下午的车票,向主任们请假。平时苛刻的主任们,这时因为播出任务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也就乐得准假,放这些心都已散了的小子、丫头们回去和父母团圆。
  高翔提前一天就蹿掉了。杨建因为是本地人,所以没有提早走。花伟博也没走。
  春节实行的是滚动假期,每个人都要上两天班,花伟博因为是大年初一和大年初二值班。所以准备过完年再走,这样回去就能一直歇到初七。
  之所以没和别人换班,是因为花伟博大年三十值大夜班。这种时候的大夜班,肯定是找不到人换的。
  下午的欢庆会,尽管人不多,但还是挺热闹的,家在本地的,基本上都没走,电视台本来人才济济,会唱歌跳舞的,本来就多,唱不起来歌,跳不起来舞的,如杨建这样,正事不足,斜事有余,也能上台出个洋相作为节目――杨建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对塑胶假乳房,套在胸前,又找了一对塑胶假屁股,套在屁股上,跑到舞台上扭过来,扭过去,跳了一场草裙舞。气氛很快达到了顶点,有个老领导居然也撩发少年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一根大红蜡烛,跳到舞台上,一定要和杨建现场玩sm。
  一直闹到晚上聚餐,人才开始少了,不过大领导们都来慰问,大领导一到,也就还算热闹。
  分管花伟博这个频道的副台长,是一小老头,属于平时基本上看不到的那种。
  喝酒。
  喝到高兴的地方,朱训,还有几个其它频道的小头头,包括几个刚工作的愣头青――杨建已经回家了。一人一手提个酒瓶子,一手拿个酒杯,在酒场四处游弋,找人拚酒。酒场四处都时不时爆出大笑声。
  喝到了尾声,领导走了,然后其它的人也都慢慢离席。
  晚上九点半,能走得都走了,不能走的,张伟博和其它几个频道值大夜班的记者,另外,还有几个喝高了的。其中包括朱训――他因为今年终于当上了主任助理,太高兴,喝多了。
  值大夜班的,把各自频道喝高的都抬到了3楼的小会议室,扔在沙发上,横七竖八一屋子,然后都聚在了另一间小会议室里。一共八个人,一个年纪大的看春晚,一个在另一房间上网,还有四个打牌,花伟博和另一个,到四楼的值班室睡觉去了。
  忙碌了一个多月的广电大楼安静了,只有几个房间的灯稀稀落落的亮着。
  热线是凌晨四点半打来的。
  当时花伟博睡得不省人事,还是和他一起睡得另一个频道值班的醒了过来,活生生把花伟博叫醒,就差往他头上浇一盆冷水了。
  花伟博迷迷糊糊的接听热线。
  “喂,这里是生活在线栏目组,请问您有什么事?”
  “喂、喂……”
  就在花伟博准备挂电话时,电话那头突然冒出一句。
  “朱老师在么?”
  打电话的人似乎处在一个非常空旷、冷清的地方,话带回音,过年的热闹气氛一下全被电话那头吸走了,花伟博甚至打了个寒颤。
  “您是朱老师家人么?朱老师今天晚上喝多了,睡在单位了。”
  “我能和他通个话么?”
  “您等等,我去叫他。”
  花伟博把大衣披起来,穿好拖鞋,心里有点不满,想:“通什么吊话,都告诉你睡了。”
  和另一个值班的打了个招呼,下楼。
  电梯做习惯了,尽管只有一层,但还是径直走到电梯间。
  广电大楼共四座电梯,停了两座,还有两座正常运行。
  两座电梯都停在最高层,19层。
  花伟博一边不耐烦的按着电梯的钮,一边想,整座楼应该就三四层有人,那么是什么人上去没下来呢?
  两部电梯一起,慢慢下降。
  同时停在四楼,接着同时打开。
  花伟博似乎看见左手的哪座,在门打开后,轻轻向上提了一下,就象有什么人出来了一样。
  花伟博略微迟疑,就进了右手的哪座电梯。
  光滑、锃亮得不锈钢电梯门缓缓关上。
  这时,花伟博听见连接着漆黑电梯间的漆黑的广电大楼的大厅,传来了一声清清楚楚的叹息声。
  “是风?”
  花伟博想着,电梯门关紧了。
  按了三层,花伟博才突然发现,电梯是向上的,不知什么人按过了19层。
  19层――最高层,是广电集团领导们呆的地方,难道这么迟了,还有人在不成?
  花伟博叹了口气,靠在电梯壁上,等着电梯上去,再下来,一边轻轻的扣着热线手机显示屏下面的一小块突起。
  热线手机已换了好几部了,因为是公家的,所以也没人爱惜,不是丢就是坏。现在的这部飞利浦,据说换了还没半年,先是电池丢了一块,现在显示屏也坏了,看不到来电显示,短消息也看不起来了。
  小小的突起,被花伟博扣的“扑扑……”作响。
  “声音会传过去吧。”花伟博突然意识到,把手机送到耳边,怕那边问话,自己不回,会生气。
  然而那边沉默的像是口深不见底的井。
  “喂……”花伟博涩着嗓子问了一句。
  完全没有反应。
  “喂!”花伟博加大了声音。
发表于:10-06-10 16:48
“喂!”花伟博加大了声音。
  “啊……”一声尖厉到}人的凄厉惨叫突然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告诉朱训!我是薛萍萍,我要、我要、我要、要、要、要、要、要、……”
  啪,那边的电话挂掉了,这边的手机也掉到了地上,花伟博被吓得一屁股坐到电梯地板上。心头一颤,突然想起,这薛萍萍已经是第二次打电话来找朱训了,而且也一下想起,刚来时,曾经从办公桌最下层抽屉里找出来一面镜子,镜子背面,就用修正液写着薛萍萍三个字。就在花伟博魂不守舍,电梯突然一阵剧烈抖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好像一只巨兽从肚子里发出来的咆哮,花伟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用力的往电梯地板上一贴,电梯飞速上升。
  花伟博紧紧抱住头,瞪大眼,看着电梯的楼层指示。
  电梯是三棱的,楼层指示显示在一大块液晶显示屏上。11、12、13、14、15……速度快的都来不及显示。
  19……
  花伟博的大脑一阵空白。
  电梯猛然一停,把花伟博一下掀了起来,头狠狠地撞在电梯的扶手上,花伟博一下就撞蒙了,叫也没叫出来,就趴到地上。等撑起身子,用眼角的余光看见电梯的显示屏上显示的居然是99!
  紧接着,电梯又发出一声巨兽一般的轰鸣,花伟博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跳,电梯开始急速下降。
  很快,花伟博就发现,电梯哪是下降,是在往下掉!
  “我要死了……要死了么?……救命……我要死了啊!”
  花伟博伸手抓住栏杆,长大了嘴,却喊不出盘旋在脑海里的话,同时一点也没觉得,口水正顺着嘴角往下流。
  电梯“砰……”的一震,再次把花伟博掀了起来。
  花伟博看见显示屏上的是12。
  再次上升,不过很快就停了。
  又下降,不过速度恢复到了正常,停在了3层。
  电梯门安安静静的打开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花伟博连滚带爬的冲出了电梯,靠在墙壁上,这时才吓得撕心裂肺的痛哭出来。
  电梯门安安静静的开着,地板上的热线手机在灯下幽幽的反着光,像是一只眼睛,嘲笑的看着花伟博。电梯门上面的上下指示灯,这时都亮着,表示没有需求,这部电梯可上也可下,就暂时停在这一楼层。
  花伟博边哭边偷偷看着敞开着口的电梯,越看越觉得胆寒,爬起来,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跑向三楼,朱训睡觉的小会议室。
  他以为,跑到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
  而实际上,这一夜,恐怖才刚刚绽开它狰狞的笑容。
  东江市电视台,从大门进入后的格局是这样的……
  一进门,是一间200平方米左右的大厅,高三层,大厅正对的是二楼和三楼的外走廊;右边是上二三楼走廊的旋转式楼梯,左边是电梯间。
  花伟博从三楼左边的电梯间跌跌撞撞,一路啜泣着奔向外走廊,三楼值班室在外走廊的另一头,与外走廊呈直角的一条内走廊上的300平方米演播厅的里面。
  电梯间出来后,花伟博顺利的跑过了外走廊,转过旋转式楼梯,再穿过那条200米左右的内走廊,进入了300平方米演播厅。
  演播厅里一级级的台阶,花伟博顺利地跑过了一半,就在看到值班室大门时,花伟博的衣服被椅子勾了一下,脚下一空……
  接下来的6秒,花伟博经历了这一生里最恐怖的瞬间。
  东江市市立第一医院。
  05年 大年初二,晚23:36。
  值班医生徐兆祥,坐在办公室百无聊赖的上网。
  “徐医生。”
  办公室门轻轻推开,值班护士王丽娜伸进来一个头。
  “17号不太对劲,你来看看啊。”
  “哦?”徐兆祥答应着,把手里的鼠标往前一推,跟王丽娜去17号床。
  “17号?就是昨天大早送来的?”
  “嗯。”
  “他怎么了?”
  “心绞痛,可能是冠心病。”
  医院大部分病人都回家过年了,脚步在走廊里面空荡荡的回响。
  病房里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17号床正好笼罩在昏黄的灯光里。
  “从刚才就一直这样。”王丽娜说。
  徐兆祥点点头,看着17号――17号脸色潮红、急速的喘息、一只手无意识的捂在胸前。
  床脚病床卡上写着“17号:花伟博,23岁,日入院,病情:惊恐症。”
  徐兆祥把手轻轻的按在花伟博的额头上,感到花伟博的眼球在急速转动。
  “在做梦,可能梦见了让他受到惊吓的东西。”
  徐兆祥说。
  “惊恐症,大部分都伴随心脏绞痛。”
  徐兆祥把花伟博捂在胸前的手轻轻拿下来,放在身边。
  “不过确实像冠心病,几年前,我们医院有一次误诊,就诊成冠心病了,后来赔了不少钱。”
  王丽娜点点头,问“要打针艾司唑仑么?”
  徐兆祥沉吟了下,说:“再看看吧,艾司唑仑容易上瘾,伤内脏。你辛苦点,多来转转。”
  “嗯。”
  徐兆祥付下身,轻轻地摇着花伟博的肩膀,摇了老半天,花伟博才猛地惊醒过来。
  “没事了,没事了……”徐兆祥医生小声安慰着,说“做恶梦了?”
  花伟博挣着恐慌的眼睛,点了点头。
  “要喝水么?”王丽娜在边上问。
  花伟博摇了摇头。
  “有什么事情,按铃啊!”王丽娜说。
  花伟博点了点头。
  徐兆祥医生和王丽娜护士又问了几句,一前一后出了病房,留下花伟博一个人,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东江市市立第一医院。
  大年初三,晨08:22。
  即便位于市中心,但医院的早晨仍然比较清静。
  徐兆祥医生伸了个懒腰,开始打一个大大的哈欠,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半哈欠被徐医生活生生的憋回去。
  一个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壮壮实实,圆手圆脚,剃了个板寸头的男人在门口向里面张望。
  “有事么?”徐医生问。
  “我东江电视台的,我们有一名记者在您这里住院。”
  徐兆祥说:“电视台?哦,就是前天送来的,哪个……姓花的?”
  “对、对、对……”圆头圆脑的男人连连点头。“他现在怎么样了?”
  徐兆祥医生说:“进来说吧。”
  圆头圆脑的男人走进来,坐到徐医生书桌边上的凳子上。
  “情况不是很妙,好像留下了比较严重的后遗症。”
  “啊?”圆头圆脑的男人说:“怎么会呢?”
  徐兆祥医生说:“哪要问你们自己啊,你们电视台有什么东西,把小伙子吓成那样?”
  “是吓的?”
  “你们以为是怎样的?”
  “我们一直以为是酒喝多了,跌跤跌的。”
  徐兆祥摇了摇头。
  “跌跤跌不出惊恐症来。”
  “惊恐症?”
  徐兆祥医生点了点头,说:“小伙子命大,亏好是我在值班,看出来了,不然,弄不好会死人的。”
  “哦?不过什么是惊恐症?”
  徐兆祥医生摇摇头,从书桌下面的柜子里翻出来一本极厚的医书,翻开来找了一会儿。
发表于:10-06-10 16:50
“惊恐症、惊恐症、在这儿……”
  徐兆祥把翻好的书递给圆头圆脑的男人,手指指着书里已用笔划好的一段。圆头圆脑的男人拿过去一看。
  惊恐症:又称间歇性发作性焦虑,基本特征是反复发作的强烈恐惧,伴有多种身体症状,如心前区疼痛不适、心动过速、胸闷、头晕、出汗等,每次发作酷似心绞痛。惊恐发作大多从青年期开始,但也可发生于儿童和老年期,女性为男性的两倍。最初的惊恐发作可能有一定的诱因。大多数病人由于发作时有惊恐感,自觉呼吸的空气不足,常导致过度换气、肢麻、出冷汗、手颤抖、站立不稳,少数病人有上腹不适或腹内空虚的感觉,很多病人有快要死去的恐惧。每次发作持续时间短者仅数分钟,长者可达数小时,因而患惊恐症的人十分痛苦。严重者可能死亡!
  在这一段的下面还有一段注意。
  注意:目前,许多人不理解这种心理疾患,医生和病人通常也会把惊恐发作时的身体症状,误认为严重的躯体疾病,如把心慌、胸闷、出汗误认为“心脏病发作”,将头痛、眩晕、肢麻等理解为“中风”。他们反复到心内科或急诊科检查治疗,而忽略了心理疾病的可能,长期误诊、误治。因此,只有正确认识这种心理疾病,才能引起人们的重视,并采取正确的治疗对策。
  “惊恐症的诱因一般是惨烈的交通事故,或者自然灾难。我就奇怪,你们电视台有什么东西,能把他吓成这样。”
  圆头圆脑的男人把医书合起来,说:“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不醒人事,躺在演播厅里。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啊。”
  徐兆祥说:“我知道,所以才奇怪啊。”
  圆头圆脑的男人说:“要说吓人么,台里面没发生什么事故……我们栏目组最近两年,确实不太顺,倒是有人出过事故,有些谣言,但你知道。”圆头圆脑的男人一笑:“都是谣传、无稽之谈,其实都是碰巧了。”
  徐兆祥医生点点头,说“你去看他吧,在4号病房,7号床,对了,不要特意问他,是被什么被吓得,防止他复发。”
  “好,我这就过去。”
  圆头圆脑的男人拎着一袋水果,去了4号病房。一进病房,就看见花伟博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花伟博?”
  花伟博不理他。圆头圆脑的男人叹了口气,坐到病床边上的椅子上。拿出几个苹果,到盟洗室去洗了,又回来,掏出一个小刀削皮。
  “花伟博啊,有好多事是不能相信的,就是眼睛看到了,也有可能是假的,灯光暗,很多东西都是想象出来的,人的想象力……”
  说了半天,见没有反应,圆头圆脑的男人又说:“新闻工作者,都应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你这样太让人失望了,以后怎么能独挡一面……”
  “薛萍萍是谁?”花伟博突然出声。
  圆头圆脑的男人手猛地一抖,小刀把拿着苹果的手削了道小口子。
  花伟博目光仍然瞪着天花板,啜泣起来。
  “朱主任,我没见到什么鬼怪,我只是经历了一次死亡……”
  花伟博衣服勾到椅子上,然后脚下一空,摔出去时,眼前突然闪起一片刺目的光亮,然后在花伟博的身下,突然浮现出了一片居民小区,都是80年代左右建的七层楼房,非常陈旧,对街的一面还都刷成了崭新的姜黄色――像涂着性感眼影的老太太一样丑陋。花伟博知道,前两年,为了一场全国范围的运动会,本市很多老小区都这样刷――叫做出新。
  这是小区边缘的上空,隔条街,就是一栋有院子的平房。平房的院子里种了很高很大的梧桐树,其中一棵树的枝叶完全覆盖了楼下的小街。
  街这边,楼下,一楼的阳台被打通了,做成了门面房,好像卖的是米、变蛋、干得豆腐皮以及晒干吊着的咸鸭、咸鸡,门口支着一面黑板,写着价格之类的东西。
  街对过,院子门口,坐了三四个老头老太,晒着太阳。
  街的远处,一个人,身子挺得笔直的,脚上下动个不停,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宁静,花伟博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和刮过耳朵的风。
  有一秒,花伟博睁大了眼睛,看着,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到了这个地方,从上而下俯视着一切。
  下一秒,花伟博的心里突然一空,从睾丸到小腹升起一条麻飕飕的直线……花伟博开始自由落体。
  0.37秒,花伟博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挤压自己的身体……
  0.78秒,心肝五脏传来尖锐的痛苦――加速度的作用,内脏被狠狠搓揉。
  地面急速放大。
  1秒,由于恐怖,花伟博全身的肌肉开始痉挛,瞳孔放大,想喊,但喊不出来,声音连同呼吸都被剧烈的风和加速度产生的冲击狠狠的压在喉咙里。
  1秒36,落地。
  坚硬的水泥地面,被震得抖了一下。
  花伟博趴在粗燥的水泥地面上,最先涌入脑海的,是强烈的呕吐感。
  大脑受到了强烈震荡。
  紧接着,血从花伟博的身体下,像蛇一样涌了出来,按城市规划时,路面承接雨水后的流动方向,蜿蜒着流向阴沟。
  宁静的居民小区,在大约2秒26的绝对安静后,沸腾了。
  花伟博困惑的眨了两下眼睛,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手。
  这是自己的手么?
  这是一双女人的手,肥嘟嘟的,手心红彤彤,在同样肥嘟嘟的手腕上,还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子。
  花伟博又艰难的眨了两下眼睛。难以忍受的疼苦,从四肢和躯干传了过来。
  死亡的过程,如此漫长。
  四面全是人的脚,乱哄哄的声音。
  慢慢的,慢慢的……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
  花伟博猛地睁开了眼睛。
  300平方米演播厅并不是一片黑暗,还亮着两三盏灯,昏暗的灯光,勾出演播厅密密麻麻椅子的轮廓。
  花伟博从演播大厅一半的地方摔了下去,这会儿正四仰八岔的躺在离演播厅舞台不远的地方。
  全身肌肉仍在剧烈的痉挛,非常非常地痛。心脏像疯了一样的跳,太阳穴也在突突的跳。
  “呕――”
  除夕晚会上吃的东西从嘴里剧烈的喷射出来,酸涩的胃液从嘴和鼻子里源源不断的流出来。花伟博喘息着,扶着椅背,爬起来。
  喘息、喘息……
  透过泪花,花伟伯看见自己扶着的椅被上,被白色油漆刷出来的字――“12排21座”
  12、21,对了,还有一个99,还有一个99……
  接着,花伟博就失去了意识。
  “朱主任,发生这怪事前,我接过一个古怪的热线,其实已是第二次接到了,打电话的是个女的,自称叫薛萍萍,她说谢谢你把什么证借给她了,说她很想你,另外……她想回来!”
  5号病房里,响起了椅子脚和地板频繁、猛烈的碰撞声,坚定地新闻工作者,东江市电视台《生活在线》栏目组,主任助理朱训,被花伟博的几句话,吓得身体剧烈颤抖。
5号病房里,响起了椅子脚和地板频繁、猛烈的碰撞声,坚定地新闻工作者,东江市电视台《生活在线》栏目组,主任助理朱训,被花伟博的几句话,吓得身体剧烈颤抖。
  在艾司唑仑的帮助下,花伟博历经一个多月频繁而痛苦的惊恐症终于慢慢恢复,但被花伟博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的朱训却一直没能恢复。
  “薛萍萍是以前《生活在线》栏目的,但她失踪了……”
  “失踪了?”花伟博知道失踪的意思,但第一次在自己的生活中和这个词产生了联系,还是有一会儿反映不过来。
  “是的,失踪了,就是没有了,消失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前天晚上还在跟我说话,第二天就找不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PD―150没有19号机么?从18号直接跳到20号,因为19号机跟着她一起失踪了。”
  “啊?”花伟博张着嘴。
  “啊什么啊?我们这,失踪的算少的了,上海一年要失踪两千多个呢!”
  “啊?”
  朱训焦躁的在房间里走了两个来回,这是花伟博出院10天后了,地点是花伟博的出租房里。
  怕父母担心,花伟博没有把自己出事的情况告诉家里,只说值班,赶不回去。
  “她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花伟博就又说了一遍。
  “她?说跟我借得证?她没说什么证么?”
  “说了多少遍,没说阿!”
  朱训皱着眉头,又坐到凳子上。
  “这个细节,确实是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知道啊?”心里暗自想。
  “你能听出她在哪里么?”
  “听不出来,只听出来很空旷的一个地方。”
  “来电显示……”
  “说了多少遍了,而且你自己也知道,热线的显示屏坏了阿!”
  朱训沉思了会儿,说:
  “热线后来在电梯里找到的。”
  “我知道,我丢哪里的。”
  朱训古怪的笑了笑,说:
  “现在还在用呢,不过我不敢接了。你说,这薛萍萍是不是根本就没事,躲在什么地方有意来吓我们。”
  “当时她父母都来得,而且……没有必要吧……再说,正好和那些怪事碰在一起,也太巧了吧。”
  “谁知道呢,都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朱训问。
  “我想换工作了。”花伟博说。
  “也好,是该换个环境。”
发表于:10-06-10 16:54
  东江市电视台,15楼,生活在线栏目组。
  花伟博端着自己的茶杯,到开水间给自己冲茶。
  说换工作,最后却仍留了下来,原因很简单,找不着新工作。
  尽管媒体流动性大,但还是讲机会的,年底大跳槽刚结束,整个媒体圈又没有新栏目开办――不缺人,也就去无可去了。
  04年,《生活在线》栏目并没有给花伟博这样的员工办医疗保险,把医院的钱全部付完,花伟博的积蓄几乎全光了。又一个月没有干活,栏目组是计件工资制,所以一个月一分钱也没拿到。房租、吃饭、水、电、气、上网费、物业费、垃圾费、剃头费、洗澡费……所有的费用一个个逼到头上来,再恐怖的遭遇,也抵不过钱的压力。
  只不过花伟博申请退出了突发事件报道组,专门去做投诉。钱拿的少,工作也比较辛苦,但不用接触大量血腥的场面,不需要加班,也不再和热线有关系了――所有选题全部来源于负责投诉热线的主任。
  花伟博端着茶杯回到投诉组的小办公室。
  “操!”
  同事王宣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
  花伟博笑笑,从他边上过去了,回到自己座位上。
  王宣在做本市一家超市发行的代币券被假冒的稿子,有市民买了好几千的被假冒的代币券。
  “他妈的,什么人?说我们只对报道感兴趣,对他们把钱要回来没什么用,所以不原意浪费时间接受我们采访。”王宣对花伟博说。
  “他妈的,我是媒体,我不对报道感兴趣,我该对什么感兴趣!”王宣气得直拍桌子,“我对他说,要回来钱我们可能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其它市民看见了可以防止受骗,他妈的,他说这管他什么事,把电话挂了!”
  花伟博笑笑。
  王宣说:“真他妈什么人都有。”
  王宣又开始打电话,找新的采访对象,花伟博把茶杯放好,也开始为手头的一条线索打电话。
  一直忙到下午3点,花伟博的事全约好了,王宣的事却一直没有进展。
  “啪!”电话被王宣狠狠摔到桌子上,然后趴在桌上,好一会儿不说话。花伟博担心的看着他。
  “花伟博,你说这社会现在怎么这样了,不讲嫉恶如仇,跳出来和坏人搏斗,就光出来讲讲,提醒别人不要上当,还是我们上门去,一个个都不愿意!”
  王宣坐着,把椅子往后一梗,对花伟博说。
  “这算什么。”坐在花伟博和王宣对过的另一位同事,把身子从办公桌的隔板上伸过来,说:“上次有一个人来投诉,我带她连打车来回的钱都要回来了,结果拿到钱就变卦,不愿接受采访了!说是上电视难看,其实她哪点破事我都知道,被投诉的人给了她两百块钱,说不要上电视,私下解决吧,她居然同意了,现在的人,都利益至上,根本不管别人的。都是拿我们当枪使。”
  王宣一只胳臂挂在椅子背上,来回晃着椅子,一只手指着电话说:“刚才这也是个王八蛋,说给我们采访,提醒市民不要上当,也行,但是要给他发信息费!”
  三个人各自唏嘘了一阵,又忙了一会儿文字方面的东西,花伟博一看表,5点多钟了,收拾收拾,准备走。
  天一擦黑,花伟博就坚决不会再留在这栋19层的广电大楼里了。
  与天一擦黑就不留在大楼里相同的规矩,还有绝对不会一个人坐电梯,如果恰巧碰不到一起走的人,情愿走楼梯。
  “我今天碰到怪事情了。”
  花伟博在电梯口遇到了朱训,一进电梯,朱训劈头就讲。
  “今天我路过大办公室,听见我们的热线响个不停,我走过去,看见热线手机就在值班的记者手边,但他不接。我记得你遇到的事,就多了个心眼,问值班记者,说‘热线怎么不接啊?’,结果他说,‘什么热线?’,我说响成这样了,你听不到?,值班记者就古怪的看我。一直在旁边的一个女记者也问:‘什么热线啊,我怎么也听不到’。我笑笑,说跟你们开玩笑呢,就走了,然后……哪个……哪个热线……就响了一下午,连值班记者接热线电话的时候,都响着……”朱训的脸色都变了。
“一直响,我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电梯突然“咯吱”一声响,两个人都吓的跳了起来。
  “叮咚”一声,原来这层有人按了电梯钮,这会儿,电梯停了。
  两个打扮时髦的姑娘,一边讨论着“SKⅡ、only、ck……”,一边进来了。
  两个人脸色惨白,相互看着,一直到一楼,逃也似的出了广电大厦。
  “这不是办法啊?”
  朱训把花伟博拉到台楼下一家卖江鲜的小馆子里,要了一份酸豇豆炒鸡杂,一份中盆的沸腾鱼,就着两瓶啤酒,凑在一起密谋。这事他们谁也不敢告诉,怕被人当神经病。
  “对了,你哪天晚上,说是还注意到了几个数字?”
  “是啊,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什么玩意头儿。有几个数字老在我面前晃,是……21、12,对了,还有99,我事后想起来,这些数字我是不止一次的看到。”
  “21、12、99……”
  朱训用一支方便筷,蘸着啤酒在桌子上划,几个数字,用不同的排序写了好多遍。
  “出现的顺序是什么样的阿?”
  “每次出现都不一样,第一次出现是在电梯里,一下升到了99层,又跌倒12层,又一下升到21层,最后才回到3层。”
  朱训把三个数字在桌子上写出来,然后说。
  “好像是个日期。”
  花伟博一看。
  “99/12/21”
  “真的。真的是日期,我怎么没想到呢!”
  “99年,12月21号……”朱训开始沉思
  “发生过什么事呢……”
  99年12月21号,花伟博还在上学,对那一年发生过什么事,根本就没有一点印象。
  朱训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了什么。
  “想起来了?”
  朱训摇摇头,说:“不一定,要核实,核实了再和你讲。”
  花伟博狐疑的看着朱训。
  “我可能记错了,要核实一下才好说,里面牵涉到你不认识的人。”
  花伟博点了点头。
  一份沸腾鱼吃的差不多了。
  “老板,上饭,酸豇豆炒鸡杂快一点。”
  服务员答应了声,把饭送了上来,温的,不是太烫,两个人扮了点沸腾鱼的汤,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老板,酸豇豆炒鸡杂再不来,不要了!”
  “来了来了……”
  “再盛一碗饭。”
  “明天我要把热线的问题搞明白,你也过来吧。热线一响,我就来叫你。”
  晚饭快吃完的时候,朱训对花伟博讲。
  花伟博想了想,说:
  “好。”
  第二天中午,花伟博刚从外面采访回来,就被朱训一把拉到了小办公室里,作为主任助理,朱训自己有间小办公室。
  花伟博手上还拿着150的话筒线,脑袋里还是投诉人和被投诉人喋喋不休的申述。
  整个广电大楼都昏昏欲睡,小办公室里也静悄悄,热线电话和朱训自己的手机都放在桌上,花伟博问朱训:“这是没在响吧?”
  朱训点了点头,拿起热线电话给花伟博看,原来被关掉了。
  破旧飞利浦的显示屏在日光灯下一闪,花伟博觉得一阵恶寒,心知惊恐症要犯。
  花伟博对着朱训连连摇手。
  “等一下,我不舒服,你让我休息一下。”
  爬到朱训办公室的破沙发上,花伟博拿起朱训的杯子,也不管卫生不卫生,喝了一口,然后摸索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个白色的小药瓶,磕了一颗阿普唑仑。
  尽管开处方的医生一再强调,这玩意儿伤五脏,而且会成瘾,但这会儿花伟博烦不了了。
  全身汗出如浆,心脏“咚咚咚……”地要跳出来了,还有把小刀在里面搅,疼得不得了,天旋地转!而一股莫名的恐惧,像潮水样,一波波冲刷着已被腐蚀脆弱的脑神经。
  15分钟后,血液里阿普唑仑的浓度达到了峰值,花伟博全身放松,脸上露出了傻乎乎的笑。
  朱训递上一杯新打来的开水给花伟博。
  “这东西能不吃,尽量不要吃……”
  花伟博用力甩了甩头,消了脸上的傻笑,说:“没办法,太难过了。”
  “没事了么?”
  “嗯。”
  朱训就把热线拿了过来。
  这时,花伟博脸上的傻笑又不由自主地浮现了。
  吃了这药,明明没什么好事,心里却欢愉的不得了,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笑,止都止不住。
  “你到底有事没事?”
  “没事,呵呵,没事”花伟博笑着说,“你不要管我,该干什么干什么,他妈的,是药,我止不住。”
  朱训狐疑的看着花伟博,最后还是没理他,把热线手机打开了。
  “叮……”一声,手机一亮,然后又暗了下去。
  屏幕仍然是黑乎乎的――坏的。
  手机刚刚启动完毕,铃声就大作。
  做热线的这款飞利浦非常陈旧,不支持人声、不支持mp3,只支持16和弦,来来回回,一段单调的江苏民歌《茉莉花》的片段。
  花伟博脸上的傻笑有点呆滞,朱训是整个脸都白了。
  《茉莉花》,一遍一遍。
  突然,外面大办公室有个人吼了一嗓子――
  “哪个值班,怎么不接热线!”
  花伟博“噗――”的大笑起来,直笑得拍起了沙发扶手。
  朱训长长的出了口气,按了热线手机的接听键。
  “喂?喂!”
  “喂,你好,这里是生活在线栏目,请问您有什么事么?”
  “喂,生活在线么?我跟你说啊,我是你们的忠实观众,我……”
  电话打了足足十分钟,哪个四十岁左右的男的才挂了电话。
  热线手机才放下,《茉莉花》又响了起来。
  “我们热线什么时候这么热了,你刚才关了哪么长的时间,漏接的狠了,被主任发现你死定了。主任扣起钱来……呵呵,可比什么薛萍萍的要狠多了。”花伟博一边为自己并不好笑得话傻笑着,一边拿起热线,准备接听。
  “啪――”热线手机被朱训打到了地上,接着被朱训一把按住。
  “等等。”
  近距离看着花伟博傻呵呵的笑脸,朱训有点后悔叫他来了,还不如自己解决呢。
  《茉莉花》――
  响了快三分钟,大办公室仍然没有一个人提出抗议。
  花伟博的傻笑僵硬了。
  “人都下楼吃饭了?”
  花伟博再次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
  朱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拿起热线去了大办公室。
  大办公室,人都在!
  睡午觉的睡午觉,找资料的找资料。
  朱训在睡午觉的边上站了半天,睡午觉的照样睡得香。
  悄悄走到查资料的身边,查资料的毫无知觉,直到朱训说:“找什么呢?”才被吓了一跳似的回头看。
  朱训脸如死灰,直直的走回小办公室,沿途被翘着的塑料地板拌了好几下。
  两个人对着桌子上叫个不停的热线,面面相觑。
  朱训一咬牙,把热线电话的电池卸了,然后拔出sim卡,装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地方打来的。”朱训咬牙切齿的说,他的手机显示屏是好的。
  装好后,朱训的手机安安静静。
  过了大概有5分钟,突然,朱训的手机响起了单调的《茉莉花》!
  朱训用的是最新的一款“mp3手机”――索爱w800c,铃声应该是蒙语版的《吉祥三宝》。
  朱训颤抖着手,拿起了w800c,一看……
  显示屏上的来电显示是。
  朱训一把扔了自己的新手机。
  “薛萍萍!是薛萍萍,薛萍萍回来了!”朱训不知所措的冲着花伟博喊。
  W800c躺在地板上,不依不饶的唱着《茉莉花》,好像薛萍萍不依不饶的重复着“我要回来、我要回来、我要回来……”
  花伟博血液里阿普唑仑的浓度这时已经趋向了平稳,脸上的傻笑也没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朱训。
  朱训一把抓起他时髦的w800c,不顾一切的拆电池。
“啪!”电池盖上的小搭扣被折断了,朱训一把把电池拉了出来。
  然而茉莉花仍然不依不饶的叫着。
  Sim卡也被拉了出来,扔在地上踩。
  茉莉花仍然还在不依不饶的叫着。
  阿普唑仑在花伟博的身体里仍有残留,花伟博愣愣的看着朱训,缓缓地说:“找你的,接不接?”
发表于:10-06-10 16:55
  05年3月25号
  电梯缓缓上升,一会儿就从1楼升到了7楼,“叮当”一声,电梯停下,不锈钢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挤的满满当当的电梯箱里一下子出去了一大半的人。
  7楼是广电大楼的剪编室,全广电集团有4、5个频道的十几个栏目都统一在这里对采集来的素材进行加工,制成成片后再拷贝到DVCPRO带上,拿到各自的演播厅播放。
  电梯里混杂着三四种香水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体臭。花伟博往中间站了站,看着电梯的指示灯从7慢慢的跳到8、跳到9、跳到10、11……电梯在13楼停了一下,又出去了几个人,13楼是集团另外一个重要频道新闻栏目的办公室,接着电梯继续上升,在电梯到了13层和14层的中间的时候――能听到若有若无的《茉莉花》了!
  朱训没接电话,从哪以后,他再没接过任何一个电话,因为每一部靠近朱训的电话,都会自动响起《茉莉花》,16和弦、没有人声,单调重复的《茉莉花》,对朱训不依不饶。
  “连家里小孩的玩具电话,都……”朱训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对花伟博说,眼睛下面是两个青色的眼袋。说这句话时,两个人在电视台附近的小饭店吃饭,饭店的固定电话和每个吃饭人的手机,都响着《茉莉花》,吵得两个人说话都听不清了。
  “怎么会这样呢?”
  “反正我不会上当,打死我也不接,我看她能怎么样!”朱训瞪着眼睛,恶狠狠的对花伟博说。
  14楼没人下电梯,电梯缓缓升到了15楼,一出电梯门,花伟博口袋里的手机就“嘀”一声响起了茉莉花。
  花伟博装着像其它人一样不知道,拿着话筒线,偷偷回自己的办公室,路过朱训的办公室时,透过玻璃往里面扫了一眼,朱训在办公桌后坐的笔直,脸色惨白,两个眼袋更青了,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什么。花伟博看了大约两秒,朱训似乎通过茉莉花,听见有人在办公室外停留,把目光扫过来。花伟博一缩脖子,躲了过去。
  离开朱训办公室大约15米,手机没声音了。
  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正在打游戏的王宣就说“刚才朱主任来找你的。”
  “哦。”花伟博答应了一声。
  “叫你回来后就去找他。”
  “我知道了。”花伟博说。
  花伟博把话筒线放到桌子上,把东西才整理了一下,就听见《茉莉花》的交响乐由远及近,越来越近,知道朱训又过来找自己了,慌里慌张的拿了一张纸,一支笔,就对王宣说:“我到七楼写稿子去了。”
  临出门,又对王宣说:“不要告诉朱主任我回来过了。”
  王宣只顾玩着游戏,也没问为什么,就说:“好的。”
  花伟博才从办公室的侧门出去,朱训就猛地把办公室的大门推开了。
  “花伟博回来了么?”
  王宣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拉出来,看了一眼朱训,被朱主任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刚要说:“去7楼写稿子了。”想起来花伟博叮嘱的,临时改口:“去……啊……啊,还没回来吧。”
  朱训怀疑的目光盯着王宣,把王宣盯得脊背上直起鸡皮疙瘩。朱训的目光一挑,看见花伟博丢在桌子上的话筒线,用力“哼”了一声,狠狠带上门出去了。
  “怎么了?”王宣摸不着头脑。
  花伟博坐消防电梯下七楼。
  “找我也没用,我也没法子啊……”
  花伟博自己安慰着自己。同时心里暗暗有一点庆幸,那玩意儿尽管就自己和朱训听得见,但很明显,不是冲着自己来得。
  消防电梯里有四五个保洁员,准备去各层楼打扫卫生,一会儿电梯“叮”一声停下来,出去一个,一会儿“叮”一声出去一个,几乎层层停。
  花伟博边想着心思,边跟着电梯到了七楼。
  隔着电梯门,花伟博听见七楼也是一片茉莉花,还没反应过来,七楼电梯门已经缓缓打开了。
  因气愤而扭曲的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花伟博的面前。
  “花伟博!”
  一气之下,从15楼冲到7楼来堵花伟博的朱训,咬牙切齿的说:“你倒是一点事都没有了!”
  话音未落,朱训就冲进电梯,去掐花伟博的脖子。
  “都是你惹出来的,你倒一点事没有了!”
  两个人扭打着,都跌倒了地上,都一半身子在电梯外一半在电梯内,电梯门“哗――”的关到一半,被挡住,“哗――”的又回去。
  电梯里等着下的清洁工过来拉,七楼看机房的也慌慌张张的过来,但却不敢拉。
  花伟博的脖子被朱训死死掐住了,眼睛里满是朱训狰狞的面孔,眼睛下青的大眼袋,惨白的下巴上一根根乱七八糟的胡子,一股口臭喷薄而出。
  大张着嘴,却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花伟博由吃惊变成了恐慌,紧接着变成了恐怖,再接着,心脏开始剧烈绞痛,手脚筋挛,来回抽打着地面。
  几个身强力壮,正在剪片子的摄像赶过来,连揍带拉,才把花伟博和朱训给分开。
  花伟博在地上缩成一团,剧烈的喘息,而朱训被两个高个子的摄像架着,由暴怒,慢慢变成了痛哭流涕。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越来越多的《茉莉花》在看热闹人的手机上响起,慢慢得,居然变成了统一的节奏,像一首巨大的交响乐。
  救护车呼啸而来,而朱训的工作离朱训而去――在43岁的生日,老男人朱训因为斗殴被广电集团开除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电池又好了?”
  电梯里,15楼生活在线栏目的一名记者对身边的同事说。
  花伟博默默地站在电梯最里面,两眼盯着电梯的地面。
  “哪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才充的电,半天就没了。害得我好几次都差点误事,我还去了一次诺基亚的维修点,他们也找不出什么原因。”
  花伟博瞄了一眼说话的人,原来是办公桌正在朱训办公室门外的一名记者。
  “我也是,前段时间,手机电池用的特别快,但没你那么夸张。”
  “我告诉你怎么回事。”第三名记者用一幅知晓一切的口吻说,这记者是跑通讯条口的。
  花伟博也抬起头来看着他。
  “可能哪几天移动公司搞网络切割,信号不太好,手机搜索信号比较吃力,所以就不停的搜索,当然耗电了。”
  “但也不可能那么夸张啊?”“你怎么知道不那么夸张?”
  “哦,原来这么回事。”埋怨手机半天就没电的记者说。
  花伟博一声不吭,把头又低了下去。
  为什么电用的那么快?每次花伟博进办公室的时候,哪记者的手机都声嘶力竭的叫着《茉莉花》呢!
  电梯到15楼,门开了,世界清清静静。
  路过朱训的小办公室,花伟博往里瞄了一眼,里面堆满了箱子。
  朱训一个星期前被开除出门,新的主任助理还没来的及进驻小办公室,所以暂时就堆满了还没来得及发的,新一年的台服。
  把一个星期没收拾的桌子收拾了下,拿着整理出来的垃圾,去扔。
  垃圾桶在楼梯拐角吸烟室的外面,花伟博刚把垃圾扔进桶里,就听见隔着一道门的吸烟室里有人在说话。
  “在编的!就这么开掉了!”
  另一个声音说:“你以为,不就开掉了。我们这些台聘、部聘(台聘指广电集团聘用,部聘指频道聘用)还更不是想开就开。”
  沉默了一会儿,又一个声音说:“不过这事还是怪他自己,短短一个多月,四起播出事故,开玩笑,就是台长也开除了。斗殴不过是个由头。”
  第一个声音说:“还有不接电话,三次不接就算旷工一天,你说他多少电话没接了,算起来多少次旷工了!”
  第二个声音又说:“我说啊,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多少人盯着他的位子,哪都是狼啊,逮着机会还不把他搞死。”
  又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哪个声音,说:“好了好了,反正跟我们也无关,我们只管干活拿钱,他开不开除,我们也不少块肉。”
  花伟博在外面低头听着,然后心情沉重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然而,无论对于花伟博还是朱训,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小孩不到一岁,每个月的奶粉就要一两千,白色富康,尽管配件便宜,油耗低,但每个月一千也是要的。另外,三十多岁的老婆,正是要抓住青春最后一点尾巴的年纪,病态的爱打扮,衣服加上化妆品,一个月至少要五百。父母哪里,}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邻居的东西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