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子被烫伤了,内蒙男朋友送了一只羊只一只问会不会留疤,我说医生说不会,之后几天都没发消息给我,也没来看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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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度娘请不要插楼
前言:本文旧帖删除,现在重新开帖,独立成篇。共分两个单元故事。展昭的身世背景我是按照《三侠五义》和《续小五义》里的内容来设计的。至于他的配对,看下去就会知道了。如果喜欢请支持,如果不喜欢,只能说众口难调,请体谅。这部分文特别的之处在于,我尝试将《包公出巡之梦回青楼》这个雷死人不偿命的剧情按照七五的故事概念做了彻底改编。这部分故事我选择了原剧3%的内容,剩下的97%都属于原创,故事中的人物性格也按照剧情需要做了彻底原创,一切为七五主题服务。所以展猫猫是七五的性格。至于海棠的模样,请自行脑补,反正不是原剧的模样。包大人的侄女包纨的性格我是按照七五的《凤凰于飞》里包嫂的性格来设计的,涉及包纨的同母兄长包勉的部分叙述,参考了93版包青天的《铡包勉》。
日落酉时,镌刻“开封府”三个苍劲大字的牌匾也沉入暮色,渐渐黯淡。辞别包大人,展昭手持巨阙剑跨出府衙大门。 廊檐下一树枝与干草编作的鸟窝不知何故掉于地,正巧落在展昭皂色的官靴旁。所幸廊檐与地面的相距并不远,是以,雏鸟卧于地上扑腾着尚显纤弱的翅膀,煞是可怜。 见此情景,展昭眼里顿生一丝怜悯,轻托幼雏入巢,纵身上树将鸟窝稳稳地搁在一处交错的树杈间。他身悬半空,徐风轻扫而过,顺势吹起袍服的下摆,不禁飘飘然升起腾云驾雾的错觉。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展昭走进一家酒馆,这酒馆本也不算大,这个时辰店里的五六张桌子几乎坐满了客人,显得分外拥挤也分外热闹。他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小二,随便给我几样小菜。” “呦,原来是展大人。”伙计脸上挂着笑跑了过来,用抹布掸了掸桌子,“您等着,马上就好。” 展昭笑了笑,点头道:“我看你这店里,倒也热闹。” 伙计道:“展大人是嫌太吵了?” 展昭摇摇头,道:“也无碍。” 伙计道:“不瞒您说,小店生意确是一向不错,过路的、拉单帮跑江湖什么样的都有,这些人不比大人是有身份的,难免吵闹些,还请担待则个。要不,小的还是给您……”就在这时,一阵很大的说笑声打断了伙计的话。 展昭抬眼望去,有几个人从旁边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酒馆,他们衣着拖沓凌乱,挽袖撩腿,走路的样子旁若无人。有个客人一不留神撞上其中一人的膀子,那人立时握着拳头晃了晃,吓得那客人一个劲躬身赔笑,明眼人一看就知这几人便是泼皮无赖。展昭不禁暗中皱了皱眉。 展昭身边的伙计也在皱眉,嘴里嘟囔道:“您瞧,来这的还真是什么样的都有,若是江湖豪杰咱也是欢迎的,但今日怎得招惹了这些市井无赖进来?” 展昭笑着叹了口气,但见伙计向那些人迎了上去,皮笑肉不笑地道:“对不住各位,小店客满了,几位还是上别处照顾去吧!” 其中一男人铜铃大的牛眼一瞪,道:“你敢说没空位?” 伙计失色道:“小的说的是实话,这店里头坐满了呀!” “妈的,明明就是狗眼看人低。”另一个汉子盯着伙计上上下下扫了几眼,那眼色就像两把蘸着刷锅水的湿刷子,黏而潮湿,让人不由地厌恶。他攥住伙计的前襟,骂道:“大爷给你脸,别不要脸。胆敢不伺候好,老子要你好看!” 伙计挣扎道:“你们这般蛮横又如何?这是京城,讲王法的地儿。” 汉子闻言嗤笑道:“王法?王法在老子眼里算个屁。” 这一切展昭都看在眼里,他叹了口气,摇头道:“果真是无知者无畏。”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小,那三个泼皮的眼睛马上一齐向他瞪了过来,其实展昭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撇除方才说过话的两人,还剩下一个穿蓝衣的,捏起拳头佞笑道:“你小子嘴倒是挺快。” 展昭闻言失笑,那边的伙计却叫道:“喂,劝你这泼皮别自找晦气,也不打听打听这位客官是谁?” “老子不认得你。”闻听伙计之言,蓝衣人指着展昭,“自己报上名姓。” 展昭挑了挑眉,道:“在下姓展,单名一个昭字。” “展……”对方的一张脸全都抽搐起来,也不知是哭还是笑,“您……就是江湖中人称南侠,又被皇上亲封御猫的开封府展大人么?” 展昭道:“如假包换,正是展某。” “……哥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蓝衣人立刻挤出笑,“展大人,方才得罪之处请多包涵。” 旁边那两个凶恶的大汉也赶紧跟着打起了哈哈。 “我说,你们几个家伙真没骨气,听到人家是个官儿就吓成那副怂样。”
突然有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凭空冒了出来。 那几人被这人说的面红耳赤,全齐刷刷盯过去。 那人道:“瞧什么?你们不认得么?” 脸色蜡黄的大汉道:“确是眼生得很。” 那人笑道:“不认得最好。我也不想认得你们。” “你存心找茬是不是?”三个大汉火了起来,把在展昭这吃的哑巴亏都发泄到那人身上。“哥们几个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你晓得我三人的名号不?” 那人不以为意道:“你们不必亮名号。既然要找茬,不管你们是谁,我好歹是找定了。” 展昭忙起身阻拦道:“白兄,不可如此。”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锦毛鼠白玉堂。他哼笑一声,道:“没事,我不过逗他们玩呢!” 那三人一听怒道:“等打得你满地找牙,看你还玩不玩?” “好说,白爷爷随时奉陪。”白玉堂话说得一溜子的快,但出手更快。语尚毕,他已从袖中摸出一样物件一记就往其中一个大汉头顶天灵盖敲去。 展昭右手迅如闪电般地探出两指牢牢夹住“暗器”——一把扇子。 “算了,白兄,得饶人处且饶人。” 白玉堂未答话,蓝衣汉子却大吼一声,道:“好大胆,想不到你竟暗算我兄弟。” 白玉堂傲然大笑道:“得了吧!且收起你这副虚张声势的蠢相。白爷爷若真下手,你那兄弟早就玩完了。”人在江湖,倘是有几个“未曾想”,那饶有几条命也是枉然。展昭看的很清楚,白玉堂确是无意伤人,否则那一扇子无论带了几分内力,都足够要那人当场脑浆迸裂了。 “抱歉了几位,我这位友旧并无恶意。”展昭叹了口气,向那几人解释道。 蓝衣人道:“展大人,咱兄弟是看你面子。要不然……”要不然如何?他也没来得及说下去,就被另两人拽着衣服逃命似的奔出酒馆。 酒馆终于恢复了方才的气氛。 展昭道:“白兄,数日未见,你一来便如此热闹。” “展小猫,你这话是在说我白玉堂多管闲事?”白玉堂面上露出不屑,一脚踏在展昭面前的桌子上。哼,这只假么道学的臭猫就知道装模作样。 “自然不是,展某岂会不知好歹。”白玉堂之举动显是对自己那戏言不甚满意,展昭心中暗笑,连目光中也有了笑意,“方才多谢白兄。” 白玉堂怔了怔,未料展昭此番倒是干脆,他不觉泄出些惊异之色,但很快便将头扭在一边,道:“稀罕,又不是讨着要你这猫儿谢。” 展昭笑道:“相逢不如偶遇,以白兄之为人,不过顺水人情罢了。”但见白玉堂那股子气还没过去,并不买他的帐,是以展昭又道:“如此,展某这谢且先收着,改日请白兄喝酒,如何?” “请我喝酒便是喝酒,还改日做什么?”白玉堂撇回头,斜眼睨望过来,“哪来那么多虚礼。我看捡日不如撞日,就此时此刻。” “展某本也是这个意思。”展昭点头道,“但不巧明日还有要事不得耽误,怕是不能陪白兄尽兴。” “别日不行,就现在。”白玉堂瞪了展昭一眼,道:“你这猫儿,以后少在五爷面前说那些个官话。年岁倒不大,怎么就和个老头子一样不懂变通。”许是白玉堂今晚兴致不坏,他口中多少留了点口德,言语少了些尖酸刻薄,也不似平日那般太过斤斤计较。 “嘭”的一声,白玉堂不知打哪变出个酒坛搁在桌上,坛口的泥胚尚在,却难掩酒香四溢。 好酒! 展昭眼瞅这物,不禁暗自赞叹。 只听白玉堂忽然道:“我这人平素喝酒最不喜两件事。” 展昭扬起眉,笑道:“愿闻赐教。” “其一是吃饭之时发现满桌的人不会喝酒。”白玉堂撇了撇嘴,“其二就是有人明明会喝酒,却偏偏噜嗦麻烦。” 闻此言,展昭不再笑,反而叹了口气,道:“展某明白,既然白兄来请,若再推辞,就太不给白兄面子了。” 白玉堂好似白了他一眼,一甩袍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就坡下驴有违白五爷桀骜之性情、风流之气概,是以他仍摆着副“因为是你求我,我才给你面子”的姿态。展昭抿嘴一笑,瞧着对方的目光中充满了愉快的神色。他甚少遇见能令他觉得有趣之人,这白玉堂素日作风犀利,不悦之时更全然一副呲牙咧嘴要吃人的模样。然待摸透了脾性,陷空岛锦毛鼠在展昭眼里恰恰既是个侠义之士却也率性可爱,实在有趣得很。 嫌腰上的剑碍事,白玉堂将剑解下来往旁边一搁,力道大了点,剑柄的丝穗还在不停地颤动。他一掌拍掉酒坛的泥封,醇郁的酒香立时喷薄而出,这是竹叶青特有的味道。 展昭让伙计取来两个碗,伙计顺道在桌上摆上展昭要的小菜。白玉堂倒了一碗酒给展昭,自己又倒了一碗,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猫儿,让你家包大人替你寻门亲事。不是每个人都像白某人如此善良。五爷可以陪你喝一时酒,但喝不了一辈子。” 白玉堂放下酒碗,回味着酒香顺道睨了一眼展昭。充满了桀骜的眸子里,露出一点温暖的感觉。 他的话坦诚又实在。 展昭听得他的话眼皮猛地一跳,有些吃惊,顿了顿才道:“多谢白兄关心。展某觉得白兄你倒是应该……”他后面的话本来是“你倒是应该先考虑自个儿才对。”但这当口,展昭却不经意想起一位已然早亡的女子。他当年对白玉堂和她之间的缱绻之情也有所明了,奈何造化弄人,终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往事电光火石一闪而过,思于间,创人心者,莫先乎情,他怎能忍心再说下去。展昭立刻咽下后半句,端着酒碗敬了敬白玉堂,凑在唇边一口喝完,微笑道:“说说这竹叶青的来历,展某猜度它必出自行家之手。”
&&&2 他说的也是实话。这酒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入口甜绵微苦,口感温和,使人产生心舒神旷之感。 白玉堂嘿嘿一笑,拿起酒坛给展昭倒了一碗,道:“算你小子有眼光。展昭,我敬你。”也不拿碗,他就着坛口灌了一大口。 白玉堂自然察觉出展昭方才说了一半便忽然岔开的话头,也知晓这猫儿是有意回避自己此前的话。其中的种种,对方既不提,他便也无意探究。待咽下酒,续道:“这么样上好的竹叶青,外头纵然使再多的银子也未必寻得着。” 展昭淡扯嘴角,笑了笑道:“可还是让白兄寻着了。” 白玉堂得意地颌首道:“此酒乃我娘一朋友独门所酿,并不外传。也是巧了,适逢大哥将过生辰,那人便送了几坛到酒坊托娘带给大哥。我瞧着不错,就顺手带来点给你尝尝。” 展昭了然地点点头,难怪酒味如此出色。只是……这酒虽好,可听白玉堂那话,应是他私底下拿的。他人赠与卢方的贺寿之礼,却先进了自个儿与白玉堂的肚子,白玉堂倒也罢了,他喝的才真叫那个名不正言不顺。 展昭想了想道:“白兄,与你喝酒是高兴之事。但这酒既是卢岛主之物,未知会婆婆便拿来,恐还是不太妥帖。” 白玉堂闻言并不以为然,道:“不过就一坛子酒,如今都喝了还能怎么着。我娘那还有的是,大哥也不会计较这个。”他抱着膀子撇撇嘴,“再说我也是凭本事拿的,难不着娘还拿捆龙索捆我不成?”说着,又抬手一拍展昭的肩头,“得了,猫儿。该想的白五爷都想着了,你就少操那份心吧!” 展昭默叹了口气,失笑道:“白兄之意展某明白,可是……” 未待他的话说完,白玉堂立时截口道:“还可是,告诉你展昭,五爷我最烦大男人瞻前顾后,和个娘们似的。” 展昭一听这话,瞪了他一眼,道:“白玉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白玉堂好似盯着展昭的神情挺乐,嚣张地双眉扬起,嗤笑道:“猫大人,你那猫眼瞪那么大做什么?不服气我说的么?若是不服气,有本事便来咬我啊!” 这可好,两个人本是相安无事,可瞬间风水流转来了个大翻个。且偏偏就坏在白玉堂那张嘴上。 展昭用眼角瞟着他,而后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激将法? 可笑!才懒得理你这只自以为是的鼠辈! 俗语有云: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白玉堂方才本也不过随口突漏出这么一句而已,可展昭恼过一下后,便愣是不接招也不做声,把白玉堂心里挠得痒痒的,却偏偏找不着对手。 “喂,你这闷葫芦猫预备要死不活到几时?再不说话,五爷可走了!” 白玉堂眯起眸子恶声恶气地嚷道,他再也耐不住性子,满肚腹内沉淀的憋气无处宣泄。 但见展昭闻此言终于有了动静,抬眼看向白玉堂霍然叹了口气,略略沉默才接着道:“白兄切莫动气,并非展某故意冷落白兄,只是方才在想那寿酒之事按白兄之言,若说卢岛主不会太计较,展某原也是信的。展昭与卢岛主也打过些交道,倘使向之道明缘由诚意赔罪,想必应是能过去了。然则江宁婆婆那儿,展某与白兄一样,对婆婆心存敬畏,只怕……” “打住。”白玉堂插嘴道,“什么叫你和我一样对我娘心存敬畏?!展昭,你要对我娘敬畏是你的事,可别把我扯进去。” “哦,看来白兄并不惧怕婆婆。”展昭微微一笑,神情似乎很轻松自然。 白玉堂挺起背脊,荒谬的哼声道:“那是自然。她是我娘,我怕她做什么。” “原来如此。”展昭瞅望白玉堂轻笑着,然而他的眼神缓缓游移开,在看白玉堂身后的刹那间陡然生出一抹难掩的惊诧,脸色也有些微变,仿若毫无征兆地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怪事似的。 白玉堂挑开眉角,狐疑的眼瞠睨过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哎,猫儿,你怎得装神弄鬼,都瞧些什么呢?” 展昭收敛神情,起身朝那个方向一抱拳微笑道:“展昭见过江宁婆婆,适才正与白兄聊起您。” 白玉堂身子一震,立即从凳子上跳起来,口中呼道:“娘,儿子那些个胡话就随口一说,您万不可上了臭猫挑拨离间的当。”展昭之举动令他心中一片慌乱。居然说曹操曹操就到。白玉堂急得汗都快下来了,可回头一望,身后空荡荡的,哪有江宁婆婆的影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再回头,但见展昭嘴角微挑,泛起一丝计谋得逞,却又免不了微带戏谑的笑容。 “展小猫!”白玉堂顿感脸上无光,指着展昭暴跳如雷道:“你居然敢这么骗白爷爷!”他懊恼地肺都快气炸了,枉他自负聪明,竟被这千刀万剐的烂猫耍得团团转。 白玉堂一脚踹翻凳子,这木条凳子当场就碎裂成好几块。好在他俩所在的位置有些偏,没引起什么大动静。那些个食客看到一地的碎木块虽也是愣了愣,倒也没说什么,只当是这凳子自个儿不大结实。 白玉堂抄起桌上的剑,鞘尾对准展昭道:“我们上外头去,大战三百回合,爷非出这口气不可。” 展昭非但没有应他的话出去,反而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白玉堂见他端坐着一动不动,咬牙道:“莫非你怕了不成?” 这话纯粹就是磨嘴皮子,无聊得很。 展昭悠然道:“白兄,你错了。展某并非是怕,而是你我何等身份,岂可当街动武,这若传扬出去在江湖上也不好听,白兄以为呢?” 白玉堂吁了口气,嗤笑一声道:“那请展大人给个说法吧!” 他说话的口吻长满了刺头,酸不啦叽的。展昭好似也没当一回事,笑道:“依展某看,何时何地那都是后话,展某尚未用完饭,而白兄也非小气之人,想必自是宽限些时辰也不过分。” 一句“白兄也非小气之人”把白玉堂堵得哑口无言。他自然死活不会承认自己小气啦!这下可好,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待这也不好,不待这也不好。白玉堂抱着剑暗自琢磨,先是感叹那猫儿是越发奸诈了,而后又呕自个儿阴沟里翻船,丢人丢到姥姥家。 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展昭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偷偷一笑,招呼伙计过来,道:“小二,你这店里头有何好酒?” 伙计瞧着那碎裂的木条子也不知说什么好,听得展昭问自己,回过神答道:“哦,小店有上等的花雕。” “好,就来一坛花雕。”展昭点点头,将手里的银子递给伙计。 伙计怔了怔,道:“展大人,这银子够买好几坛呢!您不是只要一坛么?” 展昭笑道:“不错,就一坛。剩下的权当赔这个吧!”他指了指地上那些木条子。 “白爷爷一人做事一人当。”白玉堂擎着嘲讽啐了一口,他掏出一锭二十五两的雪花银放在伙计手里,将原先那银子塞回给展昭。 “用不着你这猫儿多事。” 伙计盯住这大锭银子咽了口唾沫,好家伙,一个比一个出手大方。 白玉堂见他瞅着银子也不动弹,呼道:“你还愣着做甚?” 伙计陪笑道:“大爷,这也太多了。” 白玉堂好笑极了,道:“这年头竟也有人嫌给钱给多了。”他朝伙计抬了抬下巴,“多了就当赏你小子的。手脚麻利点,给搬条凳子过来,白五爷站累了。” 待伙计上了花雕,搬来凳子,白玉堂一屁股坐下来,立马就大刺刺将左腿屈着搁在凳子上,旋即打开扇子扇扇风。 身旁的展昭瞧了一眼他的坐相。未等展昭说话,白玉堂却先发制人,脱口而出道:“申明在先,五爷坐着从来就图舒坦,莫提那些个斯文不斯文的规矩,不爱听。” 展昭心觉好笑,道:“白兄只管放心,展某也不会白费口舌做那些无意义之事。”他若听得进早便听了,焉能待如今还是本性难移。 白玉堂一偏头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展昭给他倒了一碗酒,道:“白兄横竖闲着,不如就喝一杯吧!”其实,展昭也有点后悔自己那药下了猛了些,这老鼠极重脸面,倘使偏认死理转不过弯来,岂非真就要弄巧成拙了。 “方才展昭做的不当之处,烦请白兄莫往心里去。” “行了,我可受不起。”白玉堂嘴上不饶人,倒也未驳了展昭好意,仍拿起那碗酒喝了。 展昭道:“不知卢岛主何时生辰?” 白玉堂想了想,道:“再过五日便是。” “白兄此时还不回去么?” “时日又没到,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走水路两三个时辰就赶得及。”白玉堂蹙着眉,收了扇子放回袂内,“前几日大哥倒还提起你来着。”他斜睨着展昭,故意板着脸道:“叫你有空去陷空岛坐坐!” 陷空岛? 展昭沉默了半晌。开封府掌管京畿,向来公务极为繁重琐碎,剔除日常政务外,连大牢里也时不时蹦出些事儿来锦上添花。说来惭愧,譬若今日不是碰上白玉堂“不请自来”谈起这事,自个人大约还真想不到这头。 不过话说回来,得闲了倒确是要去拜访拜访。况且他又吃了人家的寿酒,人情世故上怎得说也该“还礼”。 思至于此,展昭展颜一笑,道:“既然卢岛主相邀,展某自当不会推却,从命便是。” 白玉堂怔了怔,两眼瞪得溜圆,道:“你这猫儿还真不客气。”
&&&4展昭默默沉思着,缓缓踱出内室。何璧就是在这当口进来的。“展大人,这帕子是……”何璧施过礼,眼尖地看到展昭捏在手里的半块帕子。“是我在内室的枕头里找到的。”展昭将帕子摊在手心,“何捕头也知晓?”“这……这帕子和卑职在绿竹姑娘身上找到的帕子是一样的。”何璧赶紧将揣在怀里的物件递给展昭。“应该不是绿竹姑娘自个儿绣的。”死者唤绿竹。瞻彼淇奥,绿竹青青。她的名字就是取自这句诗。展昭接过,瞥了何璧一眼道:“她不擅女红?”何璧道:“不错。”展昭了然点头,将两条锦帕细细比对,何璧递过来的那条与自个儿找到的完全相同,且也是半块。他将两处裁过的边缘拼凑在一起,变成了原来完整的一方锦帕。看着那越发显得眼熟的针法,他想,莫非绣这锦帕之人真果是她么?但听身旁的何璧说起绿竹的事。她是春香阁的红牌清倌人,算得上多才多艺,诗、词、画俱佳,还精通音律。据鸨母称,原是平江府人氏,三年前双亲去世,身后留下一笔巨债。绿竹尽数变卖家产以偿债者,也不得全数还清。她想了很多法子,都解决不了。无计可施下,是以不得不依债者之意,卖身进入春香阁以来抵债。饶是如此,绿竹只肯卖艺不愿卖身,老鸨子瞧她条件确是不错,便破例答应。照这样,日头长久些竟成了春香阁一块特殊的敛财招牌。她素日里性情温婉,为人懂分寸,行事也得体,故而与姑娘们倒也处的还不差,各自相安无事。今早迟迟不见其踪影,老鸨等不耐烦,前去敲门,片刻也无人应答,索性硬闯进去。此时,绿竹躺在地上,已然脉象全无,早就断了气息,老鸨慌乱起来,急巴巴的报了官。之后经仵作验尸,发现其身上无有任何外伤,乃是中巨毒而亡。不过因该毒并非中原之物,目前尚不知为何毒,须得花些时日以作验证。之后,先行赶到的捕役在桌案上发现了她的遗书。说到此处,何璧总结道:“照常理推断,若有遗书,通常应为自杀。”展昭闻言心念一闪,想起那块碧玉和背面的刻字、被一分为二的锦帕以及锦帕上梅笼残月的图样,还有以血墨所写的那句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这些物件或被藏起亦或有缺陷,到底是何用意?背后还有哪些隐情?基于猜度之故,展昭对此暂且并未多言,面上不动声色道:“据你目前所了解的,绿竹姑娘可有仇家?”何璧道:“绿竹姑娘虽为贱籍,却蕙质兰心,甚得常客中那些文人雅士的倾慕,除却原先的债者,并未听说还有什么仇家。卑职方才已请那鸨母前来,展大人待会可细细盘问。” 展昭点头,道:“遗书如今何在?”“在卑职这儿。”何璧递上一封信函,展昭拆开一看,遗书由一色的蝇头小楷书写,字迹娟秀。与那锦帕上的字做一比对,确是出自一人之手。常言道:字如其人。绿竹所写之字和她的长相的确般配。遗书写得不长,也无甚重要内容。只是感叹红颜薄命,沦落风尘,如今又身染沉疴,是以了无生趣之类云云。
“绿竹姑娘生前的病况很严重么?”展昭看罢信叹了口气,回首问何璧。
何璧道:“丫鬟晓晴告诉卑职,绿竹姑娘确是有些久咳不止,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瞧了有些日子的大夫,药喝了不少,却如何都不见好转。日子长了难保不会变成宿疾,不过倒也不是太打紧。至于还有剩下的……其实那也算不得是病……”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展昭不禁微微蹙眉。“何捕头,此话怎讲?”何璧抿了抿唇,道:“回展大人的话,仵作为其验尸之时,除了确认是因毒致死外,还发现她可能已经怀有身孕。虽不能完全肯定,不过八九不离十。”展昭对此吃了一惊,当下暗忖道:“绿竹不是清倌人么?若是突然有了身孕,妓院绝不会丝毫察觉不到。”他背负着双手沉吟少许,正色道:“何捕头,绿竹姑娘之死究竟为自杀还是他杀,目前还不可妄语轻断。因关乎其死因及被害动机,请关照仵作,要他务必再对尸体做彻底查验,绝不能放过任何一处。”何璧道:“是,卑职明白了。”展昭想了想,又道:“对了,绿竹姑娘治咳嗽的药还有么?”何璧摇头道:“没有了。”“那瞧病的药方子呢?”“展大人也没找到么?”何璧怔了怔,“卑职问过丫鬟晓晴、鸨母还有其他的姑娘,她们都对药方的行踪毫不知情。之后卑职在这屋里搜了一遍,也是一无所获。原想着大约是卑职找的不够细,展大人定还是能寻到的。”这回换展昭怔愣了一下。“展某并未看到任何药方子。”他感到事情越来越蹊跷。“这……”何璧也不知如何是好。 展昭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如今只能另想法子。要麻烦底下的兄弟们辛苦一下,请画馆多绘几幅绿竹姑娘的绘像,兄弟们人手一幅拿着去城内各个药铺打听,必须要找到她瞧病抓药的药铺。还有……”他镇定心神,将锦帕和玉佩一起交给何璧,“你且想办法找出它们的来历,出自什么店铺、何人之手。有任何情况,速速禀报。”“卑职这就去。”何璧领命退下。他走到门口,将守住走道的杨德福和李老四两名差役叫过来,吩咐他们立刻找画馆绘像。李老四口中称是,但见那杨德福却皱起眉,嘴里嘟囔道:“班头什么都听展大人,也不让人消停会儿。又不是赶着投胎,这么急做什么?”此人素来有些懒散,若非御史中丞大人念其父曾在自个儿手下当差,因公殉职颇为遗憾,而其家中又有患病老母需要侍奉,是以向包大人讨了个人情,要不早就让他滚蛋了。可他始终不知勤勉。李老四听了那话,鼻子里直抽气,心里说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而何璧见状更是气的脸都白了,吼道:“杨德福,你小子他妈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这厢正想给杨德福一些教训,未想还没等他动手,杨德福却忽然“哎呦”惨叫一声。何璧揉揉眼定睛一看,却见展昭不知何时出了房间,板起脸,不悦地睨着杨德福道:“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原来是展昭劈头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打的那小子赤红的双眼睁得老大,却只能捂住半边脸嘴巴闭得紧紧的,表情看来就像是刚吞下一整个鸡蛋。在场另外两人没一个敢吭声。展昭又瞥向何璧,嘴角淡勾续道:“何捕头,展某深知兄弟们甚是辛苦。但所谓‘在其位须谋其职’,望你严加督促,若之后还有人不听调度贻误公事,休怪展某公事公办,让大伙脸面上都不好看。”他看似云淡风轻唇边带笑,可眼中却无笑意。何璧低头微微苦笑,连连称是。这时,忽听得一人说道:“展大人真是官威尤胜当年。”这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很动听。就是……说话的语气怪怪的。展昭心里一跳,忽然发现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何璧面色怪异,说了一句:“是那春香阁的鸨母一枝花来了。”说话间,一女人摇着团扇、手甩丝帕已扭动着腰肢走了过来。她身穿蓝色窄袖短襦,外罩桃红的对襟褙子,下面系着不及地的云水流仙撒花洋绉裙,露出的一对弯头绣花鞋,形状小巧,头发梳成不走落朝天髻。远远就可以嗅到一阵阵玫瑰香膏的香气。展昭不动声色地和何璧交换了个眼神。但见那老鸨子到了展昭跟前微微屈膝拜了拜,站起身咯咯一笑道:“展大人可还认得奴家?”她并不太老,眉眼还是很有风情,腰身那儿虽算不得楚腰盈握,倒也差强人意。美人迟暮,本是件让人悲哀之事,但如一枝花这般不甘于戚戚终老,想着法子做此等营生的女人倒还算有些能耐。没有哪个来玩乐的客人会在乎鸨母脸上的脂粉擦得多厚、眼角的皱纹究竟多少、编好的发髻里有多少是假发,要是谁还在乎这个,那非但是个笑话,而且还无比令人讽刺可笑了。展昭嘴角一扬,微微笑道:“多日不见,不想你这生意都做回东京城了,我们真是有缘。”何璧听到两人的谈话吃了一惊,心道:展大人乃正人君子,可焉何与这老鸨子说起话来一副熟人的口吻呢?一枝花甩着帕子娇笑,脸上的肉不停颤动,上面的脂粉似乎都快要掉下来了。她笑道:“没想到展大人记性这么好。”展昭淡淡一笑道:“展某怎可能忘记。如你这般开青楼就出命案的鸨母,实在很难找到第二个。”何璧多少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偷笑出声。一枝花却被展昭不温不火的话堵的脸发青,咬牙鼻子里哼道:“我算领教了,展大人官大一级压死人!” 展昭为此不以为意,道:“展某公务在身,有几件与死者有关事宜望你具实以告。”一枝花碰了一鼻子灰,恨恨地一甩袖子,手里拼命揉着手帕,却又不敢太过放肆。“展大人,若有问题直问便是。”
&&&5《《姝诛怨》话说这老鸨子一枝花为何会对展昭态度如此?若要说清这件事,得从三年前包大人回庐州省亲时发生的命案谈起。三年前仁宗下旨钦命开封府尹包拯代天巡狩,展昭与公孙策自是同随包大人身边。包大人为官多载,清誉卓著,名满天下,外人更道其清刚峻厉,铁面无私,似乎只论所谓黑白却并不通晓世故情理。其实他如此行事不过只是要为那些世间不幸之人多争取些公正义理罢了。因他从来秉公断案,不徇私情,故而至各处地方巡查期间,皆能解决些棘手之事亦或囤积之公案,为圣上平添不少仁义功德的赞赏。然而待巡至家乡庐州,却恰逢发生三起渭州、广州、池州商人被害之命案,被害人均为乱刀砍死。是以包大人一边省亲,一边着手开始调查案情。展昭去三起命案现场调查后发现命案似乎颇为蹊跷。三名死者乍看之下好像此前并不相识,但其却有一共同的相似之处——平素喜好女色,皆死于成亲当晚,且均为伪装成砍死的毒杀。后经仵作验尸,令他们毙命之毒乃系苗疆用以制蛊的一种素有黑寡妇之称的毒蜘蛛所为。下毒之人并非是在成亲当日下毒,而是更早之前。最为可疑在于,三起命案之后,被害人的新娘都告失踪。包大人听闻展昭的回报,锐利的目光流露几许沉思,缓缓道:“这几件命案中失踪的新娘显然是重要的线索。不过委实有一点令人不解,此三人的新娘既已愿嫁与他们,为何还要痛下毒手。莫非是临时悔婚不成?”“大人,学生认为此乃三名死者的新娘早已计划良久的计谋。”公孙先生忽而说道:“若非有其特殊原因,饶是新娘临时起意悔婚,也断不会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法。除非是疯癫之人,否则怎会狠得下心去伤害数条人命。”之后包大人查问了当地府衙,并调出卷宗深入探询后,一举推翻了三人互不相识之结断。原来三起命案的被害人都曾停留过扬州,且是结拜兄弟,倘使据公孙策的说法推断,他三人之死必大有隐情。说到这儿,一枝花与展昭之间似乎并无什么干系。假若事情仅仅就是如此,一枝花还断不至于对展昭耿耿于怀。三年的岁月不算太长,却也逃不过沧海桑田,岁岁年年间花虽相似,往往人已不同。唐朝诗人崔护所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印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即是真实写照。凡事枳句来巢,空穴来风。一切皆起自一名叫海棠的女子。展昭与其偶遇那日,他外出察访线索归来,虽离戌时尚早,可天色业已暗淡了不少。展昭无意耽搁时辰,是以飞身上房取捷径而行。他轻功出绝,身形快如脱兔却不见急躁慌忙,恰似宫中豢养的猫儿那般举手投足尽显轻敏优雅。不愧他“御猫”之封号。行至一处他忽然听到有人呼救,像是女子的声音。虽然声并不大,相隔也不近,但展昭还是听到了。他的耳力之敏锐,目力之锐利,可算得是冠绝江湖。他循着声音的来处望去,一眼便已瞥见两处民宅的缝隙间,有几个行为不端的人正围着两名女子当街调戏,方才的呼救声确是来自其中一女子,她正无助地护着另一名跌倒在地身穿白衣的女子。展昭淡淡蹙眉,纵身一掠到了那处,三两下便解决了这伙登徒子。他见那白衣女子仍跌倒在地,便好心地伸出手想扶她一把。待手伸出时他感到此举有些唐突,毕竟男女有别,那手便堪堪犹豫了一下。可就在这个当口,他听到一声惊呼!一柄看起来很亮的匕首,刀尖正指着他!刀尖,在微微地颤抖着!握刀的正是那个穿白衣的女人,她死死抿着双唇,双眼里盈盈闪光却像失了神魂一般,呆呆对视着他。展昭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她的举动虽看似惊恐失措,却不像心有余悸之恐慌,反倒更如不由自主的防备。她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才会如此反常呢?这女子双手握住匕首,对着展昭大声道:“你……你别过来,走开!”她本意是想说得大声些,可是嗓音偏偏有些发抖。展昭不露痕迹地牵了牵嘴角,莫可奈何地看着她的举动。“海棠姐,你在做什么?”旁边与之同行的另一女子扑过来,“这位大侠好心出手相助,你怎能如此对待人家?”那被唤作海棠的女子,仍旧一语不发。她目中的警戒之色已少了些,双手却还是紧握着刀柄,她一把挥掉眼角脆弱的残泪,拉起刚才说话的女子,没看展昭一眼,转身就走。这样的人实在是少见。不过展昭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如此一来多少误了时辰,待他回到驿馆,众人早已等他多时。此次包大人代天巡狩,身边除公孙策和展昭外还有一人。她名唤包纨,与那原为莱阳县令、如今获流刑,发配岭南的包勉乃一母所出,皆为包大人之侄辈。她年方二八,相貌颇为娇俏可爱。常人由包大人的性情可端倪包老夫人虽非孟母那般贤德睿见,但也通达明理,教导人情处世亦不缺乏真知卓识。孟子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然则于包纨身上,却丝毫见不到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素来该有的雅娴仪静。她很顽皮,老是在一处按捺不了多久便要跑出去玩耍。临行前,包大人为此特意嘱咐总管包兴随行照顾包纨,可包兴却没有看住侄小姐的本事,时常一眨眼的功夫就再也找不到包纨的身影了。他心中焦急万分,又不敢让包大人知晓,是以只好私底下哭丧着脸来求助展昭。这样的事周而复始了好几次。一日,包纨又在包兴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包兴无计可施之余,只得摸着鼻子再去麻烦展昭。 “若是不耽误展护卫……”包兴显得很是难为情,展昭见他如此心中已然明了事由,叹了口气,拍了拍包兴的肩,便出门寻包纨去了。大街上人来人往,展昭在人潮中寻到了女扮男装的包纨。二人原路回返之时,途径一家名为万花楼的妓院,里里外外煞是热闹。包纨好奇之下一打听,原来这日正逢万花楼一年一度的花魁大会。她是个哪里有热闹便要瞧个究竟的主,简直唯恐天下不乱。展昭也就一个没留神,包纨就拔腿跑进了万花楼的大门,展昭只能后脚也跟着进了门。展昭全然没工夫去留意台上的女子如何轻歌曼舞,婀娜多姿,待找到发觉包纨的身影,他便目不斜视地越过人群来到正探着头看热闹的包纨身边。“侄小姐,请随属下回去。此等烟花之地非是一个姑娘家能来的。”“展护卫,没有关系,我就只看一会儿便走。”包纨吐了吐舌头,似乎并不在意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流连风月场所有多么荒唐。展昭目光闪了闪,刚要说些什么,包纨却突然拽着他的袖子,指着刚出场的一名女子问道:“展护卫,你瞧她如何?漂亮么?”展昭闻言,实在有些头痛包纨冥顽不灵的胡闹之举,却又不好当面训斥于她。他由包纨所指的方向看去,竟不由怔了怔,那女子好生面善,他沉吟一下便想起,是那名叫海棠的女子。“怎么是她?”展昭喃喃自语,虽然他与那女子只见过一面,但认为自己绝不会看错人。只是……那日偶遇的女子眼露霜华,与他人之间更是极有警戒之色,可台上这人无言忽笑,娇绛中自有风情宛然,芳姿难得,韶光一片。虽说面目相同,可……确为同一个人么?他简直无法相信。包纨耳朵尖,听到了展昭的自言自语。“展护卫认识她?”包纨瞥了展昭一眼,微微蹙眉。“贱女人。”她若有所思地对着台上的女子啐了一句。展昭道:“你不该这么说她,侄小姐。”“她本就是个青楼女子,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妥?”包纨咬了咬唇,“看到她我便想到那个……”她双手紧紧交握,止不住微微颤抖,仿若掌心里躺卧着躁动不安的猬鼠,“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不说也罢。”她目中有些掩饰不住的黯淡,而后抬头四下望了一眼,像是生怕有人偷听似的。话音刚活,她忽又接着道:“我倒是看错了展护卫。”展昭将包纨的表情尽收眼底,意味深长道:“不知属下何处让侄小姐如此失望?”包纨咬着牙道:“展护卫为何不许我骂她?”展昭摇摇头,道:“侄小姐是女子,评判青楼女子本就于理不合。”“是这样么?”包纨沉默了半晌,“我还以为展护卫是因她容貌出色,故而维护于她。”展昭微微一笑,道:“她的容貌如何与我何干?”包纨听得他的话,张大了眼睛,仿佛很吃惊,道:“倒真让我没想到,我还以为男人都差不多呢!”她一面说着话,一面留意展昭面上的神色,但展昭这次没有令她有更多的发现,他脸上几乎未流露什么多余的情绪,也没有再开口,也无需再开口。瞧了一会儿,包纨吁了一口气,道:“幸好与我所料不差,我也觉得展护卫之眼光不该如此糟糕才是。”她瞧着展昭嫣然一笑,“展护卫,我也玩的差不多了,回去吧!”展昭闻言,眸中流露几分无可奈何,道:“侄小姐可否答应属下不再擅自行动?”
&&&6那回包纨满口应了展昭,展昭原以为她既是做了许诺,自然行事也会有些分寸,然而仅仅过了几日,包纨竟又在包兴毫不知情的情形下开溜。待展昭再寻到这位大小姐时,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包纨见展昭并不言语,心里瞬间也多了些忐忑,瞧他面色却又不敢问,只试探地道:“展护卫,你是在气我没听你的话么?”展昭挑眉道:“侄小姐以为属下该生气么?”包纨抿了抿唇道,道:“是我食言了。“展昭心中叹息,开口道:“并非是包大人有意让包兴拘着侄小姐,但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大人难免挂心你的安危。侄小姐也自当为己身考虑才是,有何差池,岂不累及亲人为你牵肠挂肚?”包纨略略沉默了会,嘟着嘴道:“其实……我也并非有意想跑出来,唉!也不知这回包总管有否因我之故而被三叔责怪?”展昭轻笑道:“倘使包总管因此受到怪罪,侄小姐便不会再独自出门么?”包纨叹了口气道:“假若连累了他,我也实在过意不去。”她双手托着下颌,灵活地转动眸子,“我这性子大约是野惯了,总也静不下心。”她满以为展昭会说些什么,但展昭却又没有这么做,包纨疑惑道:“展护卫,你不打算问我些事么?比如……”展昭饶有兴味的道:“比如?” 包纨点点头,道:“对啊,比如……名满天下的包青天为何会有我这般不懂礼数的侄女。”展昭怔愣了一下,莞尔道:“属下并未觉得侄小姐有何不懂礼数之处。”包纨看着他,摇头道:“怎么不会?我自个儿都常常觉得愧对‘书香门第‘这四个字’。”展昭失笑,道:“侄小姐似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了。”包纨眨了眨眼,惊奇道:“可我说的确是实情呀!”她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往事不堪回首。”她又像是在感叹。展昭好笑的看着她模样,道:“如此说来,侄小姐似有一番故事可言。”包纨重重的点头,道:“的确如此。展护卫愿意听我说说么?”展昭笑道:“愿闻其详。”包纨道:“展护卫你也晓得我有位年岁相差颇多,曾做过莱阳县令,而今在岭南流刑的家兄——包勉。”展昭闻言轻轻点头,他自然知晓包勉。包纨续道:“我娘性情刚烈,自打小教导我便是极为严厉,吃饭有吃饭的规矩,睡觉有睡觉的规矩,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便不能做。听说,她过去也是这般教导三叔与大哥。可我实难忍受娘的这番严苛之举。不知展护卫对此以为如何?”展昭道:“老夫人之所以如此严苛,无论是对从前的大人和令兄,亦或是后来的侄小姐,其用意都旨在约束性情。孟子曾道:‘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但凡为人处世确有其道理可言。除此外,老夫人亦非不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包纨挑起眉梢道:“ 听展护卫之言,似乎颇有感同身受。莫非展护卫也是受到这般教导么?”展昭道:“家父对属下及二位兄长之言行也是极为重视。只不过属下不才,比起兄长们就显得有些散漫了。”包纨听着,点头道:“展护卫所说的大半我确信无疑。只是……”她扑哧一笑,打量着展昭。“‘散漫’二字却与展护卫很不相称,实在不能苟同。”展昭对此只是淡淡一笑。包纨喃喃道:“而今我也明白娘比任何人都疼惜我与大哥,可当年我并不能有所领悟,只想着逃得远远的,如此便可随心所欲,无需再受束缚。”展昭道:“是以侄小姐便养成了常常独自出门的习惯么?”展昭这话说的还挺含蓄,包纨这哪还能叫独自出门,分明就是自作主张,随性惯了。包纨自觉有些害臊,摸了摸鼻子,道:“说起来,我老是跑出去还有个原因,我与我大哥合不来。”展昭闻言倒有些意外。他自认包勉并不是个难相处之人。包纨回忆往事道:“不知为何,大哥虽经娘调教,却生性懦弱无能,耳根子很软。就拿件包总管说过的,我大哥很小的事来打个比方,其尚在私塾念书之时,瞧中过街坊手里的一本书抄,那人见大哥很是欢喜,便提出拿两只烧鸡来交换,大哥竟也同意了。我听闻实在气得不行,虽说区区烧鸡对我家而言算不了什么,可那烂书哪够换得两只烧鸡的,如此划不来的笨事也就他才会做。展护卫,你说这样的傻大哥我如何受得了?”展昭笑道:“家兄倒是憨直之人。”包纨叹道:“何止憨直?根本是无药可救。”她抿了抿唇角,“之后大哥稍稍有点出息,做了莱阳县的县令,然而因其碌碌无为,这仕途经年得不到升迁。幸而进门的嫂嫂贤惠持家,若夫妻二人能就此好好过日子,该是多好的事。可他偏偏被猪油懵了心,颟顸糊涂的去招惹个狐狸精回来。”包纨忽然咬咬牙,“那女人妖艳风骚,庸懦难当的家兄自然被她玩弄于股掌间,以致连收受贿赂之事也做了出来,最后不得不被判以流刑。”包纨虽口口声声指责包勉,展昭却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难舍兄长被欺而已。顿了顿,包纨又道:“展护卫可还记得前几日在万花楼,我指与你瞧的女子么?”展昭点点头。包纨所说之人自当是指海棠了。包纨道:“我并非有意迁怒与她,只是见着她便不由勾起回忆,那害惨兄长的扫把星也是出身青楼,是以就 有些口不择言……”听罢这些,展昭倒是更加明了包纨的确并非无理取闹之人,正所谓随性者往往却最是随心,过于随性又往往不过是为了更深的执念罢了。展昭浅笑道:“侄小姐本是性情中人,若将这些说与包大人听,由包兴陪着出门玩一会倒也没什么。左右也不会让大人不识真情却还要牵挂与你,不是么?”包纨一挥手道:“我也知三叔实则心肠极好,只是看到他那张黑脸一沉……真怪让人发毛的,估摸那些个犯人也是被三叔的脸给吓得不得不说实话吧!”她苦恼地撅起嘴,“我挺怕三叔的。”展昭好笑地摇了摇头,余光猛然瞥见一样物件朝包纨飞来过来。 “小心。”他一伸手将包纨拉到身边,与此同时身子一转接住了那玩意儿。“展护卫,发生了何事?”因着展昭的身手太快,包纨尚未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将展昭手中之物拿过来仔细观瞧。“原来是个鞠儿呀!”包纨掂量着那个裹着毡绒的球,吐了吐舌头,幸好有展护卫在。虽说这物件也不是太硬,可若砸中肯定怪疼的。展昭看了看那只鞠正要说话,有个孩子冲到他俩跟前指它大喊道:“啊,这是我的!”“是你的?”展昭摇摇头道:“你可知它方才差点伤着人?”“真不好意思。”那孩子面露惭愧的低下了头,神情沮丧。“我下次一定不敢了。”包纨一跺脚,道:“还敢有下次?”那孩子委屈地红了眼圈,道:“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侄小姐就别与他计较了吧!”展昭心中失笑,将物件递给孩子,“还给你,以后务必留神,莫要再莽撞。”孩子脸上顿然拨云见雾,连连点头道:“好。”包纨见展昭如此这般,不依道:“哎,我还没说原谅你呢!”“你到底想怎样?”那孩子也不乐意了。见此景,展昭环臂抱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但见包纨笑嘻嘻的道:“若是你让我与你一起玩,我便原谅你。”那孩子嘟嘴道:“若我不肯呢?”包纨哼道:“倘使你不肯……”她边说边拿起那鞠儿,“我便要没收。”孩子“哼”了一声,想抱怨,看了眼包纨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好吧!不过你到底行不行啊!”“放心放心,这个我在行的。”她口中振振有词,对展昭笑道:“展护卫,麻烦你稍事片刻,我马上就回来呦!”展昭莞尔地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也不知这姑娘见风就是雨的性子到底哪带来的。好在包纨也确极有分寸,没玩多久便回来了,然后拉着展昭在街上东瞅瞅西瞧瞧,似乎到处都有她觉得新鲜的玩意儿。包纨在一处摊子那儿多瞄了两眼,有一老丈正拿了勺子不停的比画着,过了一会儿待他的手再抬起时,留下的便是已经干透的糖画儿。若是有人拨着转动的竹棍比着手势,那老丈便笑咪咪地将对方点中的糖人递过去。包纨脚步顿了顿并没有说什么,又抬脚往前走。展昭却是一笑,将一点碎银子交到老翁手中,挑了两串包纨适才瞧过几下的糖人儿拿给她。这糖人尚有些微微冒着热气,包纨讶然,喜道:“展护卫,怎知我喜欢这两串?”展昭会心笑道:“猜的。”包纨转动眼珠,不禁笑道:“展护卫如此有眼色,若有心上人,定是能讨得她的欢心呢!”心上人?!展昭闻此言,眸底蓦然浮起一抹且淡且惆怅的黯然。他不由暗自叹息一声,想起那个甘愿似萍漂泊的女子。他思及她的眉目如画,也记得她之苦、之忧、之喜、之笑、之悲。这番五味俱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今,他虽晓得她在何处,却又不得相见,真不知此等滋味何时才能有个了结。饶是心中翻江倒海,展昭面上仍是未动声色,世人只道展昭温厚仁慈、义薄云天,却不知他不过只较于旁人更为识得将心中丘壑藏而不露罢了。包纨见展昭不语,便是一怔,看他的眼神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下一刻,她却又似不疑有他,琢磨着道:“展护卫没有心上人么?那该是有妹妹吧?!”此言让展昭回过神来。谈到妹妹,他虽不曾有同脉手足,却倒真真是认了个,且是金枝玉叶之身。但若论起来,公主此举不过是权宜,虽两人相处不似其他君臣那般拘谨,但毕竟身份有别。较真起来,这妹妹能算数么?对于包纨提起的后者,展昭如是这般说道:或许不算有。或许不算有?这是何意?包纨略略沉吟,继而眼瞅着他,似笑非笑。“展护卫,你若肯与我约定一事,我保证自当约束自己,再不会让别人牵挂操心。”展昭听她这话,不知为何便有一种不祥之感冷不丁袭上心头。展昭迟疑道:“侄小姐要属下答应你何事?”包纨笑道:“展护卫只须先应了我,我便告诉展护卫。”展昭摇头道:“还请侄小姐先说所为何事,属下方能回复。”包纨瞥了他一眼,忽然咬着唇道:“如此……那就算了。”她那模样看起来有几分沮丧。展昭见此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道:“罢了!属下答应侄小姐便是。”展昭这厢一点头,包纨便拉着他去一棵已有数百之龄的槐树前结拜。展昭对此感到头疼不已,他实在不懂为何公主如此,这位包大小姐也是如此。包纨道:“展护卫此前既是许诺了我,便不可反悔哦!”她瞥了展昭一眼,“包纨虽有兄长,却等同于无,展护卫自当是做个善举,而我亦不会让你吃亏,如此一箭双雕之事,展护卫意下如何?”展昭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只得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下来。总不与一个姑娘家一般计较吧!虽说碰上这位姑娘如同湿手粘了面粉,甩都甩不掉。
&&&7为了查出三起杀人案背后的隐情,包大人带公孙策前往曾与三名死者有过结拜之谊的静安将军巴人凤的府上拜访。展昭事后从公孙策的叙述中得知,巴人凤与他的弟弟巴人杰言谈之中闪烁其词,让包大人十分起疑,但苦于没有证据,无从查起。 展昭建议道:“大人,是否需要属下暗中探查巴氏兄弟,看看能否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包大人略一沉思,点点头。 “也好,就让张龙、赵虎同去。但展护卫务必小心谨慎,切莫打草惊蛇。” 岂知,就在展昭三人着手微察的当口,第四起命案又发生了。包大人料想此次命案应和黑寡妇杀人有所干系,是以便派公孙策前去命案现场,庐州知府的幕职崔禄也陪同随行。崔幕职乍一看到死者便认出此人是矮洼巷摆摊算卦的算命先生,住在永福客栈。他曾因偶然的机会与之交谈过数句,听对方的口音像是扬州人。 是以,一干捕役立即奉包大人口谕,前去永福客栈询问被害人的情形。 此外,公孙先生经过验尸发现死者并非被黑寡妇毒杀,而是被凶器伤及颈上经脉致大出血而亡。公孙策回去之后,向包大人禀报了调查结果。 “大人,死者在永福客栈里用的名字叫李辉,不过学生敢断言这个名字一定是假的。” 包大人不解道:“公孙先生何以如此确定?” “大人请看。”公孙策翻开衙役从永福客栈取回的登录簿,指着那页上面写有的“李辉”两字。“客栈掌柜的说所登录的名字是他自个儿写的,这字写得不错,但字距拘谨,比划也不甚流畅。学生认为一个真正会写字之人,绝不会将自个儿的名字写得如此呆板生硬。” 包大人闻言,点点头赞同了公孙策的推测。 “大人请再看这里。”公孙策又递上衙役另外在客栈中找到的死者的包袱。包袱中有一封信,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与被害人登记在客栈的名字完全不同。 这两样证据足可证实:被害人确是有隐藏了真实身份的嫌疑。 包大人看过信之后,心中的疑问更大了。这时展昭带回了一个讯息:死者在被害的前几天和巴人凤有过接触。 包大人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他冒出一个想法:这名死者与巴氏兄弟互相熟识,巴氏兄弟曾在扬州呆过,之前的三名死者也呆过扬州,且与巴氏兄弟是结拜兄弟。 莫非凶手的目的是要将他们全部杀死么? 包大人觉得这些事背后大有文章,便派王朝、马汉接替张龙、赵虎继续监视巴氏兄弟,与此同时展昭也前往扬州公干,彻查巴氏兄弟在当地是否曾有何罪状案底。 他在扬州想方设法缉听,查到了十二年前白家灭门惨案的相关案牍,是以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日降落之时已进了庐州城。路行到一半,就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呼,呼声支离破碎,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 不多会儿,他就看到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跑,才跑了几下就一个踉跄摔倒在角落里无法动弹,随后又有一条黑漆漆的人影迎面向那人扑过去。展昭感觉不对劲,随即飞身而起,只三个起落,已赶了过去。 展昭如飞燕般掠到那儿。看衣着打扮,倒在角落里的原来是名青楼女子。而那个全身漆黑之人则是身形高大穿着夜行衣靠的男人。 那黑衣人来势非常惊人,他要对付的对象虽不是展昭,但展昭人还在丈把开外,已感到有一种凌厉的冷风直逼他的面门而来。展昭发现此人练的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外家掌力,然而不知为何掌风虽大但杀气不重,其用意似乎更为试探,而非想致那女子于死地。 展昭用剑鞘突袭黑衣人的合谷穴,那人吃痛放开女子,反身对着他便袭来一掌。展昭并没有硬接这一掌,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多与人硬拼。 白玉堂过去有好几次想和展昭比武,拼个高下。但展昭却再三拒绝,实在拗不过他的蛮横耍赖,顶多也就虚晃几招应付应付,从来不曾和白玉堂动真格的。展昭面上之意是他才没有功夫与白玉堂这只鼠辈一般见识,倒是把白玉堂气得半死。 但无论怎样,与白玉堂之间说到底仍乃君子之争,可以拒绝。而如今眼前这人却仿佛因被展昭坏了事而恼羞成怒,存心要将他立毙于掌下,出招之狠毒与方才完全不同。只可惜此人的武功并不及展昭,十回合下来他见势不妙,就虚晃一招跳出圈外,飞身逃之夭夭。 展昭无意追他,回身去看那名被偷袭的青楼女子。 展昭见她虽显虚弱却并未受到什么伤害,是以便道:“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那青楼女子点点头,向展昭道谢。 待展昭将她送到她所说的地方,赫然发现竟是万花楼。 被袭的青楼女子哭哭啼啼地向老鸨子叙述自己的遭遇,展昭抱剑站在一旁一语不发,他余光无意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楼上走了下来,定睛一看确是海棠。 老鸨子听了半晌开始破口大骂,囔囔地要去报官,海棠上前劝她还是息事宁人为好。但被袭的女子闻言可不高兴了。 “海棠,这儿轮不到你给我做主。”倘若她眼中的怒火宛如锋利的匕?首,那海棠怕是早已被捅的千疮万孔了。 老鸨一枝花一瞧情形不对,赶紧斥道:“都给我闭嘴!外人在这,你们不觉得丢人老娘还臊呢!牡丹,让老娘再见你多嘴一句,滚回扬州去。” 她是扬州人?展昭心中讶然。 牡丹无奈收起嘴脸,转而对着展昭一笑,道:“多谢这位大侠相助,敢问尊姓大名,我好改天登门拜访。” “姑娘不用客气,在下举手之劳罢了。”展昭有礼有节地淡淡一笑,忽然想起那天救海棠的事,于是不动声地地看向海棠,意味深长地说:“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谢与不谢根本不重要。” 海棠闻听此言也想起什么,略微低下头默不作声。 一枝花敏锐地察觉到海棠的异样,狐疑地问:“海棠,你和这位大侠认识吗?” “妈妈,我……”海棠张了张口,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展昭打断。展昭笑道:“我和这位海棠姑娘当然不认识。” “那就好。”一枝花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对着海棠努努嘴,“你可是我万花楼的招牌,别什么男人都招惹,掉了身价。”她又朝展昭笑了笑:“这位大侠,您觉得我说的在不在理?” 展昭不露痕迹地眯了眯眼,笑道:“不敢当,在下自非那有福消受之人。”他又笑了笑:“此外,在下也并不喜什么海棠花。” 这话一出口,老鸨子和海棠的脸色都变了一变。 展昭说完话,告辞离开。 老鸨子气的鼻子都歪了。她还是一次碰到敢在万花楼如此说话的男人呢! 可有道是:人情如过眼云烟,世间的事,常常是人已变,景物却依旧独好。而其中数风月之所最是薄情寡义。 倒不是说展昭存了看不起青楼女子之心,她们也不过是命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但这万花楼的老鸨子实不该去踩猫的尾巴,尤其这猫还是只御猫。猫儿最是傲气,哪能容人随便编派。只当是老鸨不长眼,连累了那海棠也当下失了脸面。 但展昭举手投足分寸拿捏,又挑不出什么错。 展昭只听得身后一姑娘痛呼一声:“妈妈,你干嘛扭我?!有气也别找我撒气啊!”他不禁暗自叹道:真是多事之秋,是非之地。 又过了几日,这日约莫亥时左右,展昭自打外头回到驿馆,看到包大人正坐着神情专注地翻看卷宗。他面似平静,可展昭却一眼瞧出自家大人实则心里并不痛快。公孙先生和王、马、张、赵四大座前校尉皆默不作声地站立一旁。王朝压低声音告诉展昭,包大人空等庐州知府半个多时辰了。 包大人最重守时,难怪会心生不悦。展昭正这么琢磨着,但见庐州知府撩着袍服下摆,一路小跑进来。他顾不得擦汗,一进门便跪拜包大人,道:“下官有事耽搁,让包大人久候多时,望大人海涵。” 包大人黑脸一沉,哼了一声,道:“徐大人,可否告诉本府,所为何事?” 那庐州徐知府自知包大人并不买账,赶紧接着回复道:“下官刚才本欲来见包大人,怎知那妓院万花楼的老鸨一枝花却在府衙门口击鼓鸣冤,下官只得接了她的状子升堂问案。” 包大人听闻,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不少,点点头。 “徐大人身为庐州父母官,为民伸冤也是职责所在。且不知那一枝花状告何人?” 徐大人道:“启禀包大人。据一枝花所言,近几个月来,她万花楼里好几个姑娘被人袭击,着实受到不少惊吓。她实在忍无可忍,于是便来告状。” “徐知府,你说万花楼里好几个姑娘半路遇袭?”展昭本在旁负手旁观,闻听知府述说,他便陡然想到前几日晚上一幕,不觉吃了一惊。 知府道:“展护卫,一枝花确是这么说。” 包大人见展昭神情似有异常,便道:“展护卫莫非也知此事?” 展昭道:“属下前几日曾路遇一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袭击一位女子。属下将人救下送其回去,才知她是万花楼的姑娘。” “竟有这等事?”包大人略略沉思,又问展昭道:“展护卫认为那穿夜行衣的男子武功如何?能否看出其是何武功路数?” 展昭道:“其人武功非常奇特,看不出何门派。但是有一点属下可以肯定,黑衣人并非想要伤人性命,似乎目的只是试探而已。” 包大人皱眉道:“试探?” 展昭点点头道:“在试探万花楼的那位青楼女子那会不会武功。” “徐大人,在下请教一个问题。”公孙策原本一直在旁听,可他忽然想起什么,向庐州知府问道:“万花楼的老鸨一枝花有没有提起过,被袭击的姑娘都是哪里人士?” “公孙先生的意思是……”包大人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公孙策。 公孙道:“学生怀疑万花楼姑娘们遇袭之事与我们正在查的案子有关。” 包大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道:“展护卫,麻烦你明日再去万花楼一趟。” 展昭正要开头说话。 “谁在外面?”他忽听门外传来轻微的不明骚动,是以如燕子般掠了出去,下一刻,手里的剑便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与此同时,有物件顺势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展……展大哥……” 原来是包纨。 展昭顿时松了口气,放下剑。却见包纨紧咬着嘴唇,满面俱是痛苦之色。他目光一转发现她右手上一片通红,然后又看到了地上的水迹以及打碎的杯盏,当下便明白发生了何事。嘴上没说什么,展昭心里却十分无奈地暗自叹气。他检查了一番包纨的伤势,好在虽然有些红肿倒没什么大碍。 那端茶的下人早吓得跪倒在地拼命磕头:“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 “包纨,怎么回事?”包大人过来查看虚实,见此情形不禁皱了皱眉。 “包兴呢?怎么不看着你点?” 包纨眼圈儿都红了,嗄声道:“三叔,我……我不是故意的……” “大人,侄小姐这点烫伤并无大碍。上点药,过几天就会好的。”公孙先生赶忙打圆场,挥手让下人将残局打扫干净。……“一个姑娘家怎得总是冒冒失失。”从公孙策那里拿来烫伤药,展昭一边帮包纨包扎,一边忍不住叹息。 “请侄小姐务必兑现自己的承诺,切勿再闯祸了。” 可展昭绝想不到,这包大小姐就是一天生的闯祸胚子。这厢伤疤没好,她便又干出一件让旁人皆始料未及的事。
&&&8“什么?侄小姐在万花楼伤了花魁海棠?”展昭听到公孙策的话,当时脑袋就大了,这姑娘怎如此让人操心。“我也是方才得知。”公孙策纵然老练沉稳,此刻脸上也不觉有些焦急之情。包大人从徐知府处听闻这事,气的不得了。言道饶是本府的侄女,也必得依律惩处。他此举只为包纨不上进,也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在旁人看来包纨的处境已是够呛。展昭道:“侄小姐现在何处?”公孙道:“被关在知府衙门的大牢里。”展昭和公孙策商量了一下,起身前往庐州知府衙门。包大人迁怒包纨,可他们却不能坐视不管。靠着御前四品护卫的令牌,展昭不费吹灰之力便见到了包纨。那丫头神情落寞地蜷缩在牢房的角落,牢头开启牢门的动静惊动了她,看到展昭站在自己面前,包纨早已哭花的脸上顷刻间又布满了泪痕。“展大哥,你快救救我。我不想死。”展昭将担忧暂且压下,叹了口气蹲下身与她平视。“侄小姐此前答应过属下何事,可还记得?”包纨嗫嚅道:“我……我说过会约束自个儿,定不再闯祸让人操心。”展昭道:“而今侄小姐可做到了?”包纨默默摇头。展昭又叹了口气,道:“侄小姐可否告知属下,因何去找海棠?至于伤人之事,可是她曾得罪于你?”“我……我是听得展大哥去了万花楼,想那里你只识海棠一人。我看不惯那个女人,不想你与她有何干系,毕竟瓜田李下……是以,一时冲动之下便那样了……”包纨越说头越往下低。听闻包纨所言,展昭立刻便想起那盏打翻在地的茶。好你个丫头,原来真是做了那听壁角之事。你断章取义之举,却惹出如此大的麻烦。展昭的脸色顿时难看,冷冷的道:“属下前去万花楼是为查案,而非行苟且之事。侄小姐将属下看做什么人了?!”包纨的脸色变了又变,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叹道:“我知道……我知道。展大哥断不会是那种流连花丛,见色起心的男人。”见展昭面色依旧冷淡,她咬了咬唇接着说:“可我不信海棠……”言罢,她又咬了咬嘴唇,随即羞愧地低下头,“我此刻晓得那么做确不是个好主意。”展昭目光仍是那么冷静,但嘴角却划出并不冷静的笑容,道:“不错,如此的好主意,除了侄小姐之外,还有谁能想得出?”包纨听出他话中的讥诮之意,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她忙不迭摇头道:“我并非有意伤及于她,那把刀……那把刀实则也是他人之物。”一把攥住展昭的袖子,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慌地催促道:“展大哥,三叔怎么不来看我?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展昭怔了怔,心里一沉,反而说不出话来了。默然半晌,他道:“这案子大人不便插手。”眼见包纨失望的表情,他耐心地劝道:“事已至此,侄小姐还是保重身子,莫叫大人还为你多加担心。”“保重身子……展大哥你只会说这些。”包纨的目中流露出一抹凄凉悲伤之意,悠悠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属下并非不信。”展昭忍不住又微微叹息。“属下不了解海棠,可还不了解侄小姐么?”“还是展大哥对我最好了。”包纨破涕为笑。“展大哥,而今我该如何是好?”展昭略一沉吟道:“若有人证肯为侄小姐作证,你乃是误伤海棠,按律法可免死罪。”“谁会帮我……她们都盼着我死呢!”包纨想起万花楼那帮婆娘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侄小姐且先放宽心,属下去想法子。”展昭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展大哥,你该不会是想去让海棠帮我吧?!”包纨在那瞬间便猜度到了展昭的用意。展昭坦然点头。“若唯有这个法子,必须试试。”“别去,展大哥。我就是死也不会求那个女人的。”包纨大声嚷嚷着,却见展昭丝毫不理会她的抗议,径直离开牢房。展昭带着上好的金疮药去了万花楼。唐时杜牧有诗云:“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庐州虽比不得扬州繁华,但也能来个腰缠十万贯,走马进庐州了。杨林街的青石路上人来人往,过往的都是些衣冠楚楚兜里有银子的主。这条街北处有家仿汴京高阳正店的流仙楼,前有台后有楼,雕花栏翘楚阁, 非是一般人能花费得起的地方。那万花楼的位置正与流仙楼遥相呼应。展昭远远便听到万花楼里传出的丝竹和欢笑之声。他才到门口,龟奴就凑上来招呼道:“呦,这位大爷,您可是稀客!”他笑的一脸谄媚,“您相中哪位姑娘,小的让她立刻过来。”展昭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拿正眼瞧他。“在下要找海棠。”“海棠姑娘?不瞒您说,鸨母交代了,姑娘最近几天身体抱恙。”龟奴有点为难,“给您介绍其他姑娘吧!咱们这的姑娘可漂亮了。”“不用了,我就找海棠。”展昭一把推开他,径直上楼。“大爷,您等一等,”龟奴叫唤着赶紧追了上去,可凭他的脚力怎么追得上展昭。万花楼里那些个花天酒地的嫖客,各自搂着相好又是打情骂俏又是猜枚行令,还不忘唱曲闹酒,当真满是笙歌处处的升平之象。二楼的老鸨正陪完一桌客人,她也听得龟奴的嚷声。是以前脚招呼底下的姑娘好好伺候客人,后脚一关上门,便骂开了。“要死啊,嚷什么嚷,老娘这里还要不要做生意了。”眼见龟奴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她一把拎起那小子的耳朵,手里可下了狠劲。“下回再听到你小子瞎叫唤,当心老娘割了你的舌头。”龟奴哎呦呦惨叫,不断求饶。“妈妈,您轻点。”一枝花刚松了手,他忙不迭指着一个人道:“不是奴才瞎嚷嚷,是这位爷非要找海棠姑娘。”一枝花顺着龟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立刻就变了。“您找海棠?”她似笑非笑地围着展昭转了一圈,“不好意思,我们家海棠不接客。”虽说青楼做的就是卖笑的生意,进门皆是客。可一枝花自从被展昭损过以后,就对展昭没什么好感。她这人也不是没有眼力劲,看得出展昭并不好惹,心里那口恶气只得咬牙生生吞下。可没想到展昭居然又出现在她眼前,是以无名火气往头顶上冲。“我这小庙容不下您这位贵客。”她一甩帕子,叉着腰拦住展昭,冷冷道:“您还是请吧!”一枝花这边说话阴阳怪气,不知展昭也瞧她不顺眼。若不是为了包纨的事,展昭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更不会踏进这一步。但见展昭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在下听闻海棠姑娘受伤,故而特来探望。”
一枝花仍是叉着腰,大声道:“我家海棠受不受伤关你什么事?你到底走不走?”展昭面色一沉,好像看似连动都没有动,可巨阙剑已经抵住了那女人的脖子。“在下有要事找海棠姑娘,请你最好还是不要为难于在下。”展昭的剑并未出鞘,一枝花却已怕得直发抖。可她并不罢休,非要梗着脖子装出一副不怕事的样子,说道:“你,你当我一枝花是……吓大的……在这种地方还动刀动枪……难不成还……还想杀人么?”展昭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道:“若在下还被阻挠,只能得罪了。”他手指微推剑簧,出鞘的剑刃自一枝花脖子上方慢慢滑了过去,白森森的利刃没有触碰到那女人的皮肉,但兵器本身寒彻彻的气息已足以将她吓呆,一刹那整个躯体堪堪僵硬。老鸨子嘴唇颤抖着道:“大,大侠,有事咱们好商量……好商量。”展昭也不想再与她耗费功夫,一招收剑。这时只听得旁边一门里忽有女子说道:“大侠若是找海棠,就请进屋吧!”她说话有些飘,好似嗓音稍微提高一点,就会伤到喉咙似的。语尚毕,门已开了。开门的正是海棠。她轻轻咳嗽几声,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原本躺在床上休息,听的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且频频提到自个儿的名字,实难再装聋作哑了。“请。”海棠朝边上侧身一让。“多谢。”展昭点点头,跨过门槛往里走。一枝花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看到这一幕气的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海棠怔了怔,给鸨母一个安慰的眼神。“妈妈,稍安勿躁。我与他稍叙几句便可。”说罢,她抬手关上门。眼见展昭轻易入了海棠的房间,自己倒生生被吃了闭门羹,一枝花无计可施,又急又恨。大多数妓女和伙计的脸色,一直都是随着银子的多少而改变的。而方才这幕情形实乃滑天下之大稽,展昭见万花楼的花魁非但没花一个子儿,她的那棵摇钱树反倒有点倒贴钱的意思。真真鬼迷心窍,昏了头了。老鸨子在气头上,逮到人就骂。先头那龟奴不长眼地多嘴问了声,要否送酒食进去,便被她劈头盖脸喷了一句‘随你便,’外加额外奉送的满脸唾沫星子。那厮干咳两声,非但不敢发作,还得像狗似的夹起尾巴赔着笑。
十足一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出门没看黄历的倒霉蛋”。 老鸨在门口来回转了两圈,忽然趴到门板上附耳探听起里面的动静来。 门那头隐约传来海棠几声轻轻的咳嗽,此外还有杯盏轻触的模糊响声,好像是海棠正在给展昭奉茶。 对他那么客气做什么,没出息的物件!一枝花皱了皱眉,甚为不满地将耳朵越发贴近了些。但她再没有听不到任何声,宛若什么事都无有发生过似的。一枝花正大为不解,门却忽然被人打开,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展昭,然而只觉左肩头一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旁边的龟奴一把抱住双眼紧闭失去知觉的鸨母,失色惊呼道:“妈妈,您怎么了?”他显然也已觉出情形不对,展昭好像也没做什么,这老鸨怎么就昏过去了。 龟奴叫来人抬走了被点了昏穴的老鸨。见闲杂人等已被支开,展昭关上门,从腰间的暗袋里取出金疮药递给海棠。 “听闻海棠姑娘受了伤,这是上等的金疮药,对姑娘的伤口会有帮助。” 海棠接过药屈膝道谢。 “那行凶之人如此明目张胆,想必不是无意而为。”展昭不动声色地端起杯盏浅酌,暗自打量海棠的神色,未及又续道:“不过,海棠姑娘应该断不会与旁人产生间隙才是。” 展昭此举是想先试探海棠,而后再见机行事。 回想展昭之前的言行,海棠心知他伯阖待人,其意在外,是以淡笑道:“大侠说笑了。‘水中浮萍,何以依附?’海棠一介女流,若非实属无奈,也不会流落风尘。做我等这行,但求自保,哪还顾得上去招惹仇家。” 言语之间听似伤感,形容也甚是谦卑,仿如已饱经沧桑而无力挣扎。然而展昭冷眼旁观,其眼神却大有置身事外之态,且眸底还不乏一丝讥讽之色。 他反复思量,海棠这番表里不一的款款有礼是何用意。见识过此女花魁大会当日种种仪表,再领教她当下的言行,展昭几番斟酌,心觉眼前之人确是会演戏,她此时神情与在花魁大会之时几经判若两人,其中的原因实在耐人寻味。 但无论她看来像什么,都已无法改变展昭对其的印象,只因展昭已并非第一次见到她。 初次见面,那与人不自觉的抗拒和疏离恐怕才是她真正的性情吧! 展昭微微点头,道:“确实不错。不过如此一来,在下倒是对那凶手更为好奇了。” 海棠忽然叹了口气,道:“您其实应该认识她的,展大人。” 闻听对方口中“展大人”的称呼,展昭有些吃惊。 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那包大小姐早就把他底细都掀出来了。 事已至此,展昭见招拆招,居然也并没有表现的很意外。他反而淡淡点头,道:“既然姑娘已经认得展某,冒昧来访,若适才有得罪之处请多海涵。” 如此一个被敕封四品官阶之人在一青楼女子面前,言谈不疾不徐,举止间不见恃才傲物,反显坦诚,倒也大大出乎海棠的意料。 她不禁为之动容,道:“展大人如此客套,海棠真感受宠若惊。”她顿了顿,不等展昭说话,接着又道:“来万花楼找乐子的客人,可没像您这样讲话的。”她忽然娇柔地抿嘴一笑,往展昭身上靠过去道:“莫非展大人是嫌海棠长得不够入眼么?” 展昭无动于衷避开了她,拍了拍衣裳站起来,道:“姑娘的容貌自是有目共睹。”他牵了牵嘴角,“可是姑娘想必也看出,我并非是来找乐子的。” 展昭说了什么,海棠自是明白,骤然觉得有点尴尬,以帕掩口干咳两声。 沉默片刻,海棠叹了一口气,才一字字道:“若海棠臆断无误,展大人今日是为那位姑娘关说而来吧!” 她口中的“那位姑娘”自是指包纨。展昭暗自感叹海棠倒是心思缜密,缓缓道:“不错,展某正是为此而来。”
&&&9“果然如此。”海棠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展大人,您未过门的妻子怕是对我有些误会。”展昭怔了怔,微微皱眉道:“展某未过门的妻子?”他心里哭笑不得,若非以未婚妻的身份,想那包纨未必敢理直气壮做出那冲动之举。真亏的她想出如此借口。海棠似乎并未察觉出他话中的异议,“想是大人的未婚妻见大人几次来万花楼,便以为大人是为了到这儿来……”那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展昭自是明了,道:“此后发生了何事?”海棠叹息着,咬了咬嘴唇,喃喃道:“那位姑娘情绪颇为愤慨,我向她解释事情绝不如她以为那般,然而她却听不进去。”展昭道:“是以她一气之下便伤了你么?!”“嗯。”海棠不由自主抚着脖子,那上面系着一条帕子,想必是用来遮蔽伤痕。“展大人,敢问您的未婚妻情形如何?”展昭淡淡道:“既犯了杀人罪,自是应被押在衙门大牢之中。”海棠闻言脸色一变,度其神情似有不忍人之心。她蹙眉道:“听闻包大人奉旨代天巡狩,形同钦差,而展大人又是包大人身边之人,难道您就任由衙门关押那位姑娘么?”展昭摇了摇头,叹道:“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饶是包大人可行钦差职权,但凭他为人之道也断不肯徇私,而以致私相授受。展某于此亦是无能为力。”海棠抬头,眼瞅着展昭,似笑非笑道:“听闻展大人入公门前曾仗剑江湖,乃是名锄强扶弱的侠义之士。可而今,我瞧您是在六扇门中待久了,不但‘身不由己’,连那些个古往今来弄臣们的忐忑不安也已素稔。”海棠并不罢休,眼中流露出不屑之意,冷笑着又道:“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可你们这些为官者,对己之利趋之若鹜,只想着保住乌纱而视义理为无物,难怪百姓之冤屈总是无处可申。”她瞪着展昭,眼睛里似已将冒出火来了。展昭起先默然,而后淡淡一笑,有点淡泊宁静荣辱不惊的味儿,似乎也不在意海棠的怒意,也无暇顾及对方言语中对自己的折辱。以前他或许会为自己争辩些什么,而今他不会了。展昭从不把自己当什么英雄,但他绝不承认自己没有傲骨。可真英雄也非空有傲骨之人,他既选择入朝为官,便不能再如江湖草莽般任性而为,须得学会能屈能伸、审时度势。他慢慢放下茶盏,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猛然怔了怔,然后神色不动,暗自沉思起来。他忽而发现海棠的印堂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阴郁之气,那黑煞中带着微红,展昭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中毒之象,虽然暂且性命无碍,可熬不过多久,一旦红色转为发紫便真无药可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展昭垂眸沉思,心中震惊不已。“展大人,若您今日前来只为叙旧,海棠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海棠冷不丁冒出一句道:“海棠想安歇了,请大人回吧!”哦?展昭压下心思回过神来,有些吃惊,想来风尘中也不乏性情中人。这海棠对是非曲直一针见血,很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之味。且她言谈间颇晓文义,显系是通澈明达之闺秀。可其沦落风尘又甘愿留在此处,其故安在?究竟是内里隐情,不足为外人道。亦或者其中原委无人可信……不过这些非今日之重点。姑且先放在一边。 想罢,他又略略斟酌,方道:“姑娘此举,恐怕不妥。”海棠一愣,道:“为何?”展昭抬眸言道:“只因姑娘搞错了两件事。”海棠忍不住问道:“哪两件?”展昭道:“其一,展某此来是为了解案情之真相;其二,那位姑娘也非展某未过门的妻子。”“这……”海棠露出始料未及的表情,道:“那她……”展昭道:“她名唤包纨,虽非未婚妻,却也是结拜的义妹。她如今酿成此番祸事,展昭责无旁贷。”海棠睁大了眼睛凝注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令妹有如此兄长,是她之幸。”展昭缓缓道:“展昭相信舍妹为人,其虽偶有骄纵,却不会任意胡为不知轻重,甚或有意伤害他人。若她真有错,自要施以惩戒,可若其是为蒙冤,则更须替之求得一个公义 才是。不知海棠姑娘是否能再重述一番当日情形。” 海棠闻言点头,向展昭娓娓道出当日之事。包纨那时与海棠争辩,虽言语鲁莽且有蛮不讲理之嫌,但终究是姑娘家一厢情愿的任性之举。而她误伤海棠,更非出于本意。冲突之时,在场之人除了包纨和海棠外,还有另一名万花楼的姑娘——牡丹。她与海棠本就有矛盾,当日冲动之下便拿起针线盒里的剪子威胁海棠,包纨嫌她碍事本想把她推开,岂料与其推搡之间,剪子的刃面竟朝海棠刺了过去。展昭听罢,沉吟片刻,道:“海棠姑娘确是认定舍妹乃误伤于你么?”海棠满眼于心不忍道:“不错。我本就无意追究。”展昭点头道:“原来如此……”海棠抢白道:“展大人,虽然鸨母执意要告包姑娘。但我才是受害人,倘若我去为她作证,可否凭此让知府大人放了包姑娘呢?”展昭不由自主望向海棠,道:“海棠姑娘果真愿意为舍妹作证?”海棠忽然笑的怪异,道:“如有机会,海棠也无意害人性命。”不知为何,展昭觉得她这句话里似有玄机,但却不知从何说起。海棠的脸色好像比刚才好了一点,展昭心有丘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微微含笑,抱拳一揖。“展昭代舍妹谢过海棠姑娘。”海棠默然无语,眸子里似是瞬间放空。她忽然叹息一声,道:“鸨母对外宣称我抱病在身,实则将我软禁。若非展大人执意要见我,恐怕她是不会放行的。”海棠轻轻咳嗽着,接着说道:“鸨母心胸狭窄,他日知府大人升堂她必是要去的。我若要前去公堂作证,有一件事还得请展大人帮忙。”展昭道:“海棠姑娘希望我做什么?”海棠道:“想法子替我引开门口的龟奴。鸨母关照他们看牢我,假使他们看着,我绝出不去。”展昭笑道:“这有何难。”待到了升堂那日,展昭一早就在离衙门不远的地方候着。他事先已和公孙策商议过此事,公孙先生少时会上堂旁听,虽不知结果究竟如何,但有了海棠这招棋,他对包纨的案子多少还是有些底的,但愿一切顺利才好。开堂前,衙门口就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所谓防川易,防民之口难。市井传闻散布之广泛往往出人意料,无怪乎有‘人言可畏’之说了。知府徐大人先是让衙役提着包纨和包总管上堂。虽说包纨有个任开封府尹的三叔,却从未想过自个儿也会尝到当嫌疑犯的滋味。展昭混在人群里,见那丫头一跪在公堂之上就浑身发抖,宛然不见平日跋扈的模样,顿感好笑却又不忍。徐知府心知堂下的包大小姐做不出害人的勾当,但是此案他无论如何也得审下去,是以一开始便吹胡子瞪眼。包纨怕归怕,但并不买账。她素日虽曾出手教训宵小无赖,却不过给他们些皮肉之苦,从来连只蚂蚁都不忍戕,焉会蠢到干杀人的勾当,且还是在万花楼这样的风月之所。否则岂非有意给自个儿三叔难堪么?她拒不认行凶,也不认凶器。公孙一旁随堂旁听,虽觉形势暂且对包纨不利,但其据理力争总是不错的。案情焦灼,知府令捕快带证人上堂,是以,一枝花带着牡丹出现。之后原被告双方争执不下。展昭看时辰差不多,该海棠出场了。他向边上的一个小叫花子做了一个手势,那个小叫花子见状点点头,滋溜一下便跑开。展昭早和丐帮的人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充当接应。那个小叫花子紧赶慢赶跑到万花楼门口,万花楼旁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叫花子正在乞讨,小叫花子扯下身上的破布条挥了几下。那几个人原本懒懒散散的模样一下子全变了,一个个行动起来,装作无理取闹的样子去找门口两个龟奴的麻烦。海棠蒙着面带着丫鬟乘混乱随小叫花子一起去了知府衙门。海棠到了公堂,向知府大人一五一十地叙述了案发经过,且说一切都是意外,包纨也无什么过失,最后还强调了自己希望撤诉的请求。一枝花原是强烈要求知府严惩包纨,她本就是一个泼妇,不怕事情闹大,就怕事情闹不大。结果眼瞅着海棠竟一再替包纨说好话,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向海棠。海棠心知一枝花必怪罪与她,也不争辩。推说自己身子不好,先一步退下。展昭目睹一切,松了一口气,心中颇为感激海棠的仗义之举。他见海棠脸色确实憔悴,是以便决意亲自送她回万花楼。海棠走得慢,展昭把她带回万花楼还没进了房间,一枝花便已从知府衙门杀了回来。见到展昭和海棠竟然在一起,她似吃了火?药般,火气直往头顶上冲。一枝花扭着腰走上楼梯,站在展昭面前停下脚步,凝视着他,嘴角带着怪异的笑容,道:“呦,你好像对我家海棠挺有兴致,来得可够勤的。”海棠见一枝花无理又无礼,一皱眉,道:“妈妈,这是开封府的展大人,您不能如此说话。”一枝花着实一愣,但姜还是老的辣,她很快便回过神,眼神齐刷刷转向海棠,恶狠狠地一瞪眼,好像要吃掉她一样。“你给我闭嘴,小贱?人。我还没说你胳膊肘向外拐呢!”训斥完海棠,一枝花回头对着展昭咯咯一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展大人。奴家这厢见过展大人。”展昭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道:“好说。”一枝花笑道:“展大人,奴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展昭道:“但说无妨。”一枝花甩了甩帕子、嘴一笑,道:“展大人对海棠如此关心,奴家都看在眼里,但不知海棠有否向展大人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呢?”海棠闻言,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展昭挑了挑眉,好似颇有兴趣地道:“海棠姑娘并未提起,莫非你想告诉展某?”一枝花讽刺地一笑道:“海棠相貌齐整不假,其他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只是展大人恐怕还不知,海棠十岁时便来了这。奴家见她是棵好苗子就用心栽培。她十三余岁之时被一个江南的富贾相中,故而初夜就卖了个好价钱呢!此后,为我家海棠慕名而来的恩客更是络绎不绝……”海棠越听脸色越难看,她看了一眼展昭忍无可忍道:“妈妈,求您别再说了。”一枝花毫不理会,仍对展昭笑道:“展大人,如今听了奴家之言,您以为如何?”展昭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海棠姑娘之经历倒叫展昭颇为同情。但是……”那老鸨子一枝花似已有些不满,插嘴道:“但是什么?”展昭忽而目露慑人的眼神,道:“但是展某与海棠姑娘间本无瓜葛。劝你还是好自为之,若再意图威胁朝廷命官,挑拨是非,休怪展某按律论处。”一枝花大吃一惊,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道:“展大人此言差矣,奴家之举若是不对,您手拿宝剑在奴家的万花楼里进进出出,叫人担惊受怕,岂不更与律法不合?”一枝花这厢面容扭曲,展昭却视而不见,反而悠然一笑,道:“展某乃钦赐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莫不说你这种地方,即便金銮殿中,圣上驾前,展某无不可仗剑来去自如。”几日后,庐州知府以原被告双方和解的说辞将包纨无罪开释。包纨解决了官司回到驿馆,头一件事便是老老实实在自家三叔面前跪下来。“侄小姐回去后须与包大人好好认错,属下也会帮你说几句好话。”这是展昭事先和包纨支好的招,他见包纨这回果真乖巧,心里很是满意。公孙策在旁见状也甚感欣慰,与展昭相视而笑。两人一起为包纨说情,包大人原本见包纨吃官司也是心疼不已,如今事情圆满解决他的气也早已消了,便顺水推舟佯装训斥了包纨几句,这件事就算彻底过去了。包大人听闻是万花楼的花魁海棠在公堂上替包纨作证,才是包纨免于刑罚,眼中立时涌起赞美之情。“未想那海棠一介风尘女子竟是如此明理,倒真是实属难得。且不知她怎会突然愿为包纨作证呢?”展昭见自家大人问将起来,也不敢隐瞒赶紧道:“回大人,是属下擅作主张拜托海棠姑娘为侄小姐作证。那海棠姑娘也是一性情率性之人,自不愿让他人蒙受不白之冤。”包大人吐了一口长气,感叹道:“不错。此番多蒙海棠相助,日后本府必当向其当面致谢才是。”看向展昭,他笑了笑,又道:“展护卫,本府公务繁忙,对包纨或有照顾不周之处,就麻烦你代本府对她多加关照。本府感激不尽。”展昭抿嘴一笑,施礼道:“属下遵命。”
&&&10之后,开封府的众人又继续投入到黑寡妇命案的调查中。结合此前掌握的蛛丝马迹,包大人发现这几桩命案皆与扬州有莫大的干系。是以命王朝、马汉去庐州当地各个茶楼、会馆、酒坊、客栈、青楼等处收集籍帐,以来细细查找户口所在之处为扬州的人。这二人领命而去。待对其他各处一番盘查后,来到万花楼。一枝花见开封府官差来索要籍帐,当场给起脸色,抱怨官府已来查过数次,如此这般折腾,让其烦不甚烦。王朝、马汉听了面面相觑,当即打道回府,立刻将此事禀告包大人。包大人闻言也大惑不解。不久,他无意间察觉,庐州知府的幕职崔禄多番行为很是鬼鬼祟祟,十分可疑。思及此前那件事,包大人怀疑前者与将军府多半必有牵连。他便同公孙策商议,定下一个巧计,使得崔禄主动露出破绽,不得不承认确有私底下为巴人凤调查籍帐之举。饶是如此,他仍坚持咬定自个儿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包大人虽未能从崔禄身上获得些许破案线索,但对巴氏兄弟却越发得有所怀疑。他授命展昭,务必暗中留意那二人的一举一动。不过,巴人凤为人似乎向来极为谨慎,近日足不出户,除静安将军府守卫半日轮一岗,戒备略显迥异外,并未没何马脚可循。展昭自是将详情回禀包大人,而后请命调张龙、赵虎带着庐州府衙几名捕役继续埋伏在原地。他自个儿则另外查起了巴人杰的行踪。巴人杰较之巴人凤颓靡放浪,日日早出晚归,流连在各个赌馆、歌坊和青楼豪赌狎妓。他似乎钟情于万花楼的花魁海棠。一日展昭跟其身后,眼瞅其酩酊烂醉地冲进万花楼,探手掏出一沓银票点名要见海棠。展昭半隐入一根门柱之后,放眼细细观察。但见一枝花瞧见银票顿时满脸堆起献媚之色,假意推说几句便让龟奴去将海棠唤来。龟奴对一枝花悄悄说了几句话,一枝花一撇嘴,推了龟奴一把,只听她道:“去与海棠说,让她赶紧着识相点给老娘下楼。只要别碍着老娘做生意,她背地里干的那些个勾当老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龟奴道:“妈妈严重了,海棠姑娘也不过只是让那曹相公给绘了几幅画而已。”一枝花不爱听这些,紧催着龟奴找海棠去。海棠这回倒也给了老鸨三分薄面,没多久便下了楼来。有一书生紧随她的脚步也下了楼,他一袭青袍尽现儒雅,手上持着几卷画轴和一个布包,看上去像个画师。展昭猜度此人想必就是龟奴口中的曹相公了。海棠站在门口朝那男子点点了头,那人做了一揖,瞧海棠的眼神显得熟稔,又似有若有所思。一枝花半真半假地与男子搭话,他只是微微行了一礼也没说什么便离开了。海棠瞅着男子离去的背影,转头又瞥见巴人杰醉眼朦胧的模样。她木立在那儿,脸上的神情显得无精打采。直至一枝花冲她狠狠瞪了一眼,方才强攒起精力应付巴人杰。海棠眼眸漫不经意地一转,竟和门柱后持剑卓立的展昭对上了眼神。她霎时睁大了眼睛惊异不已。展昭觉得海棠举止略显局促,眼里流露出些许慌乱尴尬之意,实与她平日的表现大相径庭。巴人杰醉的厉害,海棠的反常未引得他多少怀疑,嘴里只是嘟囔美人对他有所怠慢。待海棠扮出一番殷勤,也就将他的不满打发了过去。是以始终未察觉到身后严密监视自己的展昭。巴人杰正兴冲冲地与海棠打情骂俏,一侍从打扮的人走过来附在他耳边低语数句,饶是展昭耳力过人,也未能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巴人杰闻言蹙起了眉头,惜别海棠离开万花楼。展昭见状也跟着离开。巴人杰上了一顶轿子,展昭正想追上去,岂料才刚抬脚便被一人没头没脑拦腰撞了过来。展昭倒没什么事,那人却踉踉跄跄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如此一个耽搁,等展昭再想找巴人杰的轿子,早已不见踪影。“好疼,好疼,万万别再打我了!”那人的反抗沙哑无力,而后又伏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气息相当虚弱,好似随时被风一吹便永远都无法再说话了。待展昭看到那人的模样,不由暗自动容。但见他只身着一件中衣,袖口与襟领已破烂不堪,他胸口有一处明显的刀伤,已然溃烂,仍有残血自伤口处渗出,把中衣污浊的更加不堪。从那处刀伤的切口,展昭可断定凶器乃是一柄异常锋利的宝剑。或许凶手原想一招将其致命,未想却还是偏偏大意地留下活口。致使被害之人还在垂死挣扎,饶是只剩一口气,却依旧如蝼蚁般残苟偷生。那人倒地之后,他手里的物件也顺势滚落在展昭的皂靴旁,是只包子。展昭怔愣一下,当即撩袍蹲下身,出手如风点了他伤口周围几处穴道,跟着伸手想将他扶起。他一惊,以为展昭想抢自个儿的包子,一伸手抓起包子就往背后藏。展昭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位端台,你伤势严重,我先扶你起来可好?”对方眼中顿时布满惊惧之色,竭力嘶叫道:“求求你不要杀我!”他的脸有一半肿的老高,没有肿的半边脸覆盖一块血红的疤痕径直延伸到额角,如交织的蜘蛛网般,说不出的狰狞可怕。展昭蹙眉道:“端台,在下不会伤害你。”他慌乱地晃着双手,叫道:“我不是你端台……你也不是我端台。我不认得你……你也不认得我。”饶是中气不足,他始终摇着头,不断道:“我什么人也不认得,什么人也不认得我……我一个人也不认得,一个人也不认得我……”这人好似颇有些痴痴呆呆,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他非要反复复说上好几次。只听一人由远至近吼道:“好你个毛贼,你还想往哪里跑?”另一人接口道:“我早就晓得他跑不远。”叫嚷中,有三四个人一齐冲过来将展昭和伤者团团围住。展昭站起身,打量那几个人道:“几位有何贵干?”“与你无关,不想挨打就闪开。”说话之人瘦削颀长,手里提着马鞭,顶了展昭一句后指着伤者的鼻子道:“撞坏我家的铺子,还偷物件,想跑?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兄弟们给我狠狠揍他!”一伙大汉举起拳头便要揍人。“且慢!他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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