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左手比右手灵活手指突然无力不灵活,本人三高,最近有挤眼抖头的症状这是怎么了

头与手出现抖,没有三高,属于什么病情_百度知道
头与手出现抖,没有三高,属于什么病情
我有更好的答案
一楼的是正确答案。但是如果你想通过这个症状诊断的话不可靠,只有到糖尿病晚期才会出现这四个症状。
早期诊断对这个病非常重要,空腹血糖+餐后两小时血糖检查最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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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靖穹王朝广袤辽远的疆土中,有一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那里生活着一个古老神秘的民族–若水族。若水族人生来容貌秀丽、寿命长健、精文武善医术,在靖穹民间被传为“神民”。若水族依靠继承了若水最高能力的神女占卜凶吉,预言天象,四百多年来平安无事。  在靖穹民间,若水作为一个传说,为世人所羡慕。而若水与皇家神秘的命运联系却让历代皇帝将其视为“妖族”,皇族几百年来一直寻找若水的下落,希望能将若水剿灭,甚至获得其长寿驻颜之方。  靖穹四百七十年,穆貞皇帝最宠爱的元妃诞下三皇子穆君玄后难产而死,穆貞皇帝悲痛欲绝,迁怒皇子,使年幼的三皇子十年未受召见。  同年,若水神女预示到若水气数将尽,而与之休戚相关的一颗天煞帝星已然诞生,于是时隔一百多年来,神女再次召集若水族长与所有长老于若神阁,指示关于若水存亡之事。  三年后,若水新任神女降生,族长以若水神物依兰花为名,为其取名若依兰,对其加倍呵护。若依兰自小天性纯良,五感敏锐,善习文武医术,性情开朗,备受长辈喜爱。对于自己新任神女身份,依兰并不知晓。  四百八十年,十岁的三皇子被祖父孥达将军接离皇宫,从此接受用兵之道,行军之策。四百八十五年,外族异动频繁,孥达将军战死沙场,其子孥万接掌兵权,行军打仗时常将穆君玄带在身边。三皇子穆君玄从小聪慧好学,天赋异禀,加上后天勤于兵法研究,多次在战场上立下不小功劳,深得舅父赏识。  四百八十七年,穆君玄与舅舅孥万将军里应外合,带领一队人马冲进敌营,擒获敌军头领,结束靖穹与西北外族长达两年半的战争,立下这一战的最大功劳。孥万将军回京后第一时间为三皇子请功,皇帝封其少侯,赐兵两万。这一战不仅让穆君玄在靖穹声名远扬,更让外族军队闻其名而丧胆。  没过多久,西南西北外族勾结,伺机联合报复,穆貞皇帝派孥万将军携少侯迎战,一年多捷报频频。第二年,两方外族被逼至西北角,另增派军队拼死抵抗,靖军伤亡过半,双方暂时势均力敌。此时靖军粮草短缺,余下将士也疲于连月作战,不堪重负,若朝廷再不派兵援助以及增运粮草,即使穆君玄与孥万将军有把握拿下这一战,所有的士兵也将与敌方同归于尽。  这一年,若依兰十五岁,已初长成若水最美丽的少女,族长亲自为其举办及笄礼,族人羡慕不已。但依兰并未以此为傲,她喜爱诗乐、善交飞禽走兽,热衷钻研医术,小小年纪就让族中一些年长的医士都自叹不如。  深夜,靖军营戒备森严,守夜的士兵已经被困饿得两眼发昏,但仍挺直背脊,坚守岗位,巡夜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时响起,这多少给他们增添了一份安心。就在刚才,半月前被派回京请求增援的李副将终于回营,也许增援的大军随后就能抵达,他们就有可能活着打完这一战了。  主帐内灯火通明,穆君玄和孥万将军面色凝重,其他一干将领也是垂头丧气之色。李副将一路星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往营帐,一下马就前往主帐复命,此时也忍不住连连叹气。  穆君玄率先打破沉默,“既然如此,还是按照我之前的提议,明晚子时,由我潜入敌方主帐,力求一举取得敌将首级,届时,副将赵坤、赵底,趁敌方军营混乱时潜入堆放粮草之地,用火箭攻射。”他手下两名副将应声出列,抱拳答应。穆君玄对两名年轻副将叮嘱道:“此一次不可恋战,敌军人众我寡,你们只需毁坏敌军粮草即可。无论事成与否,一旦被发现,立即撤回军营,与孥万将军汇合。”  赵坤赵底二人默不作声,少侯不顾自身安危行此险招,却还不忘叮嘱手下的副将明泽自保,眼眶不禁红了起来。赵底是个直肠子,当下脱口而出:“自从跟随少侯,我们兄弟二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哪能在这时贪生怕死?少侯打算独身一人闯入敌军主帐,如此凶险万分,胆敢问少侯一句,若是未能取得敌将首级,少侯可有方法脱身?”  这一问,众人脸色都尴尬起来。  穆君玄并未回答赵底,而是向着自己的舅舅孥万将军道:“此一去无论成功与否,都必定能够引得敌军人心混乱,到时还得拜托将军,趁敌方军心不稳、戒备涣散之时,一举攻下西北角,彻底拿下这一战。”  孥万将军点头答应,军营气氛又重新沉默起来。孥万将军旗下一员副将看不下去了,张口嚷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回我们不能听皇上的话,在此等重要危机关头,皇上不仅不给我们派兵和粮草,反倒责备我们损兵过多,若此时孥万将军的军队撤回,只留少侯加上他麾下剩余不到一千的士兵,留在这里必死无疑。皇上不在战场,哪里知道这些道理,我们若听了皇上的话,就是在把少侯往火海里推。”  孥万将军喝斥一声,他才不情愿地住了口。除了他这个神经粗条的人,在场其他人都明白,皇上在这胜负关头撤掉主将的兵,已经是铁了心想舍弃少侯。然而人说,虎毒不食子,而当今皇上却真的要将自己的亲身儿子推向绝路,不禁让在场的人感到心寒。  他们跟随孥家多年,对于皇上不待见三皇子的传闻也略知一二。早在上一次立功时,皇上就只赐了两万兵草草了事,戒备之心可见端倪,这次眼看又是大获全胜,在这个关头断兵断粮,分明是想过河拆桥、一举两得,既击退了异族,又不用再对三皇子加官进爵。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对他一份情分也无,不仅颁下圣旨撤回孥万将军的军队,只留三皇子独自留守,还要求尽快结束战役,这分明是告诉其他人不许协助,让三皇子死在战场上!只是,对于这些其他人了然于胸的言外之意,穆君玄却显得格外迟钝。  父皇这个词,对他而言是极其渴望又极其陌生的,从小带他的宫女总是告诉他,父皇太忙,所有没有时间召见他,他就相信了。后来跟随祖父后,慈祥的祖父却对他说,皇上的儿子太多,只有变得足够优秀,他才能得到皇上的注意,所以他努力读书,勤奋练习,在战场上敢于一马当先,人人赞他胆识过人,锋芒毕露,而他却只是想变得优秀,得到父皇的注意罢了。终于,在上一次他立下大功后,父皇不仅封他为少侯,还多次召他入宫觐见,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甜头对他而言,却是以前从来不敢奢求的。所以这次他也一样只为求胜,而对于皇上撤兵的旨意,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从未想过是针对自己。  穆君玄见众人没有异议,便打算解散,“既然各位均无异议,那明晚就按计划行事,各位回去早些休息。”各位将领踌躇不前,纷纷望向孥万将军,得到示意后,众人这才散去。  孥万将军等人都走完了,才问:“玄儿,实话告诉我,明晚之事你有几成胜算?”穆君玄如实回答,“若要全身而退,最多五成。我与他们的主将交过手,此人武功在我之下,若是成功潜入,要想取他首级并不难。但如今正是关键时期,对方戒备森严,若他们早已料到我们有此一行,要想全身而退,恐怕不易。”孥万皱起眉头,“那你何必…”穆君玄回答他:“因此一战,别无他法,况且,我向来只为求胜,不为求死。”  孥万将军见穆君玄已如此说,便再无他言。只是望着年轻的侄子毫无戒心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  他忽然开口对穆君玄说:“听舅舅的话,明晚若能活着脱身,不要再回京城,找个安身之处去过平凡的日子。”他看见穆君玄眼里的疑惑,只是拍拍穆君玄的肩膀,“不要分心,等明天过后,自己再好好想想”,便走出了帐篷。  后来,穆君玄带领三十精骑半夜偷袭敌军将领,成功动摇军心,孥万将军再趁势包围,终于结束了这场长久战役。虽打了胜仗,但因主将在西北角战役中指挥不力,导致我军损失惨重,且在军中违抗圣旨,未及时撤回军队,功过相抵,不做赏罚。而穆君玄最后一晚消失在战场,生死未卜。
  “咝”,他倒吸一口冷气,抬手将正咬在他颈间的绿蛇狠狠甩了出去,咬着牙继续向前奔去。  “不能死,不能就这样死。”  林中雾渐浓,眼前的路也开始模糊不清,瘴气沿着浑身的伤口爬进他的身体,侵蚀他的五脏六腑,他却毫无知觉,只是机械的向前,脑中只有一个信念,“不能死,决不能就这样死。”  几只漆黑的寒鸦一路盘旋在他头顶,凄厉的鸣叫。  连这种逐食腐肉为生的畜生,也嗅到死亡的气息,将他作为目标了么?  他俊目微眯,将手中染血的长剑掷上头顶,只听几声哀嚎,三只寒鸦的尸体已落在地上,这一下也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身边是一片沼泽地,四周长满了茂盛的芦苇,空气中有不知名的花和着血的香味。  已经到了毒蛇谷的尽头了么?  他想张开眼,但骤然的放松却让四肢百骸传来阵阵回痛,像被钉了无数根钉子,还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噬咬,再也抵不住疼痛和疲倦,昏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一袭白衣朝他走来,有人用手覆上他的双眼,耳边传来关切的问候:“你还好吗?”  是个女子的声音。  穆君玄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刚才是个梦?  立刻,全身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让穆君玄清醒过来。他记得那晚带领三十精兵潜入敌方营帐,刚一进入,对方的士兵立刻就围了上来,他们果然早有埋伏,穆君玄早料到如此,他在手下的掩护下,一路直杀到敌军主帐,此时他们又传来粮草被烧的消息,敌军一片混乱。  正在穆君玄与敌方主将僵持不下时,赵坤赵底带人赶来增援,终于取得主将首级。此时外面锣鼓喧天,孥万将军的军队已经对敌方发动攻击,穆君玄命令赵坤赵底将他们将领的首级带到战场,泄敌军士气,劝其投降,自己则在最后断尾。  他记得,后来自己成功脱身,正要赶回营地与军队汇合.怎么会昏倒了呢?难道现在已经到了军营?他再仔细想,头就痛得厉害。  眼前这么黑,是半夜吗?  很快,他便感觉不对劲。他感到自己一丝不挂坐在水里,鼻边传有浓厚的药味。他记得现在正是寒冬,前几天军营还因为下了一场雪冻伤了不少士兵,而此刻他却并不感到寒冷。门外不远处传来鸟的啼鸣,还有孩童与女子嬉戏的笑声。他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去,脖子的酸麻和全身又一次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停止了这个动作,他尽量睁大眼睛,可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远处嬉闹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最后落在门外。他听见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说:“你猜我刚听到小欢说什么了?它说它飞到你窗前看见一个很奇怪的人,还被什么药味熏得快得病了,它现在要飞去若回谷找他们鸟中的大夫治病。”“哈哈哈”,随后就听到两个女子的大笑声。  接着她听到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还不是我的病人,我这回加了九九八十一种药材在里面,难怪小欢都被熏成那样。”  接下来她们还说了什么,穆君玄完全没有听进去,他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想起了刚才梦里那个女子。这么说,那并不是梦?正要想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时,穆君玄听见门被推开,有人进来的脚步声。  若依兰见被自己所救的男子十分警惕的模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走到他面前,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穆君玄立刻反手钳住,用力将她拽过来,语气冰冷,“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若依兰却丝毫未慌,语气轻松,“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句,现在你最好将我松开,否则不过五秒,你全身就会像散了架一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而且还会忽冷忽热十分难受,到时,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哦!”  依兰的话刚还未说完,穆君玄就开始感到全身无力,抓她的手也渐渐地软了下去,依兰迅速按住他的肩膀,在他锁骨周围封了几个穴位,才将他扶到药桶的边缘靠着,然后一边教训他,“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相信别人呢,能让你死而复生的人难道会害你吗?就你现在的状况怎么能用内力,若不是我及时封住你的穴位,现在你就等着难受死吧。刚才居然还对我动手,真是恩将仇报。”说完还揉揉被拽疼的手,一脸不满。  穆君玄靠在桶边,声音虚弱的问:“我的眼睛怎么了?”  依兰怔了一下,又走过去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任何动静,笑道:“原来还是看不见啊,我还纳闷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看见呢,你呀?中了十几种毒,现在失明了。”然后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只手开始查看他的眼睛。  穆君玄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他现在只想把事情弄清楚。“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的?这是个什么地方?”  依兰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会进毒蛇谷?”  毒蛇谷?  突然,穆君玄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画面里自己在不停地往前跑,后面有一群人跟着他,有个冰冷的声音说了一句“别追了,进了毒蛇谷,必死无疑”,然后,那些人就消失了。  穆君玄感到额头上传来柔软的触觉,若依兰在他耳边轻声说:“先别想,你伤得太重了,需要多休息。”  穆君玄脸上发烫起来,他居然刚意识到,自己此刻是一丝不挂地在一个女子面前,他下意识想往药桶下沉一些,却没想到连一个这样小的动作自己都无法完成,身体就像有千斤重一样,而自己没有半分力气。  依兰拿下覆在他额头上的手,又往自己额头上探了探,才放下心,“还好,温度算正常”,见穆君玄似乎想动又动不了,便问:“是不是有些冷?现在我正在用药草熏蒸你体内的毒气,不能给你穿衣服,所以你只有先忍一忍了。”  穆君玄索性闭上眼睛,掩饰自己的心虚。  这些天,靖穹人人都在传唱当日三皇子的英勇事迹,说他又是孤身一人深入敌营斩了敌军将领,真是大快人心,只可惜英雄早逝,还是牺牲在了战场上。  一个被众多仆人簇拥着的、模样十三四岁的女孩听到这些话,生气地将手中的茶碗朝那些说话的人扔去,大叫道:“不许你们乱说,他怎么可能死了,他只是失踪了而已。”那群人没被砸中,又见对方是个来头不小的富家小姐,只当自己倒霉,转过身去不再谈论三皇子的事。  那帮下人赶紧劝主子消气,他们心里也纳闷,那个不受宠的三皇子与梁相府素来没有交情,不明白小姐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老丞相这个小女儿可是他的心头肉,哄好她才是当务之急。  他们哪里知道,梁玉正是因为太受宠,所以觉得她认识的那些贵族富家公子们都是只会吃喝的草包,觉得哪怕身为她姐夫的太子,也只是稍微有些头脑而已。一直听父亲说当今三皇子最不受宠,但他又屡次成为战场上的英雄,所以在心里开始崇拜起来。好不容易觉得有一个人是自己看得上的,梁玉自然不能接受他这么快就死了。  一连过了半个月,穆君玄都没见过其他人,只有那个陌生女子每天过来为他换草药送食物。在这段日子里,穆君玄的眼睛渐渐能看到一些亮光,而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慢慢记了起来。  又到了一天清晨。  听声音,窗前还是那只鸟。  穆君玄坐起来,窗外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睛揉了揉,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拿开手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能模糊地看清房间的轮廓了,正惊喜时,他模糊地看见一个身着白衫的少女走了进来。  依兰将带来的饭菜放下,走过来扶他,却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她凑近穆君玄的脸,望着他的眼睛,好像有些失落,“能看见了么?”她看见穆君玄别开脸,又默默地摇了摇头,就继续去扶他起来,“别担心,有我在,你的眼睛一定没事,只不过,那时候你就…”后面几个字她说得太小,穆君玄没有听清。  他看见依兰将饭菜端出,又把碗筷摆好,盛好饭后手向他伸来,他愣了一下,依兰就如往常一样拉起他的手,将筷子和碗放在他手上,“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看到若依兰有些担忧的神情,穆君玄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从小一直渴望,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它跟祖父给的关爱不同,跟舅舅的器重不同,跟从小抚养他的宫女的关心也不同,他也想不到哪一种感觉,只是愣愣地接过依兰给他的碗筷,沉默地吃了几口。  依兰不时地给他夹几下菜,然后就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穆君玄偶尔装作不经意地看她一眼,但还是只能模糊地看到她的轮廓。刚才依兰凑近观察他的眼睛时,他看清过一瞬,惊异这女子居然有如此精致完美的五官,但由于羞赧,他很快就别开了脸。由于刚才距离太近,时间又太短,穆君玄很快就记不起来了,现在想看清却很困难。  依兰在一旁托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穆君玄,自言自语,“你跟我见过的那些人都不同,脾气不好,没有礼貌,而且长得也不算好看。”穆君玄心里咯噔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怎么,你这里的人都很好看么?”依兰见他居然主动开口问她话,简直稀奇,不由得欢欣起来,“反正比你好看。不过我觉得,我们这里的男子跟女子都没有多大差别,你这样的倒更像书中描述的男子。”  穆君玄“哦?”了一声,问她,“你家里是学医的?”  依兰觉得今天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这莫非是在“闲聊”?不过他能开口说话,自己也不至于太无聊,便回答他,“我自己喜欢医术,怎么样,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半个月前的情况就是放在整个若…”  差一点说漏嘴,依兰连忙改口,“整个我们这里,都没有一个人刚医你的。”  穆君玄知道她所言不假,他记得那天回营路上,自己遭到一群高手的追杀,那些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纪律严明,他虽未在皇宫待过太久,但通过那些独特的弯刀和特制的锦服,他认出那是皇宫里的锦衣卫。  他寡不敌众,最后一路逃进了毒蛇谷,而那些人也没再跟进来。在毒蛇谷,他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毒蛇毒虫,还有锋利割人的毒草和漫无天际的毒瘴。自己当时已经身受重伤,又一路遭到毒蛇毒虫的攻击,如影随形的瘴气也沿着伤口进入体内,他只是凭着一丝信念和惯性在向前奔跑,最后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沼泽里。那时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了,也许这就是那个人想要的结果吧。  他放下碗筷,看着眼前的女子,语气真诚:“谢谢你。”  依兰见他那么一本正经,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咬着嘴唇天真地笑了笑,突然觉得这个男子认真起来还蛮可爱的。  用完饭,依兰收拾好东西,取出一块干净布条来。穆君玄问她,“你在干什么?”依兰走过来,将布条蒙在他眼睛上,然后将头靠了过来。穆君玄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无奈内力还未恢复,只好低怒道,“你干什么?”依兰只说了句,“别动”,然后迅速将布条在他脑后打了个结,“好啦”。  穆君玄脸又烫起来,二十几年来,自己从未与女子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而这些天却接二连三地发生,也许是从小就没有母亲在身边的缘故,虽然都是些小事,穆君玄仍觉得有些别扭。  但暗地里,穆君玄心里已经意识受到这个地方与靖穹有很大不同。
  御书房中,穆貞背过身,冷言道:“朕让你安心做你的太子,就是要你像现在这样欺上犯下吗?”  穆君仁赶紧跪下,哽咽道:“儿臣知错,只是现在一些大臣都私下传言,说儿臣并无功绩,没有资格做太子,儿臣只是想,如若父皇当日能派儿臣上战场,如今儿臣的太子之位也能实至名归,不至在背后遭人诟病了。”  穆貞转过身来,满脸恨铁不成钢,:“你以为打仗是儿戏吗?你是朕的儿子,靖穹的太子,怎么能去冒那么大的险,况且你从小未习行军打仗,万一有个闪失…”穆貞叹了口气,沉下声来,“纵使三皇子遍得人心,一个死人你又怕什么?过几年等朕老了,这个皇位还不是你的。”  穆君仁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心中窃喜但隐忍不表。  这时,皇上身边的晋公公覆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穆君仁知道定是要事,正好借机告退,未料穆貞却一反常态,扬手示意他留下,接着一个穿玄黑锦服的人走了进来。  那男子看了眼太子,见皇上示意不用避讳,于是下跪禀告:“臣无能,跟丢了三皇子。”  穆君仁惊异地抬头,只见皇上脸色冰冷,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黑衣男子又开口,“但臣能百分之九十肯定,三皇子没有活命的机会。当日他已身受重伤,并且逃进了毒蛇谷,不出一日,定会毙命。”  穆貞闭上眼挥了挥手,一旁的公公便送上一杯毒酒。穆貞说,“朕会好好厚待你的家人”,那人听此,眼里闪过一丝绝望,接过毒酒,“谢皇上”,然后一饮而尽。  穆君仁终于明白父皇为何要他留下,这是想让他知道,自己不用再担心穆君玄会回来动摇他的太子之位。而且皇上自己,也会为维护自己的君威扫平一切障碍,哪怕是自己的骨肉。  “朕累了,今天的事,你就当作没发生过,”穆貞向他摆摆手,“下去吧。”  穆君仁内心狂喜,“儿臣告退。”  一晃数月已过,穆君玄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些天他每日与依兰出门游玩,发现此处竟堪比一个世外桃源。  一个十七岁的女子医术如此之高,近乎让自己死而复生。她拥有惊世之貌,却似乎认为很平常,按照她的说法,这里的男子容貌秀丽,不辨男女,最奇怪的是,作为一个女孩家,依兰竟能每天独自来看望自己,对这些“亲密”的举止极其自然,可见这里的民风竟是十分开放!穆君玄暗地思衬,自己当日一路向南逃跑,绝不可能出了靖穹边境,他心里隐隐想到了一个可能。  依兰却未察觉到穆君玄如此缜密的心思,且从心里便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隐瞒的,如果不是母亲和族长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想劝他留在这里呢。  “你的毒已经差不多了,不能老在屋里待着,我今天带你出去走走”,依兰将门打开,又回过头叮嘱,“不过你眼镜上的布条不能摘,不然族长就不让你在这养伤了。”  穆君玄点头,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跨出门的一刹那,他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自由,似乎好久都未这么舒坦过了,温暖的阳光洒在他久未动弹的身体上,柔和的风中夹杂着花草的清香,以往隔着一扇门的鸟鸣和嬉闹声此刻都真切地清晰起来。突然,一只柔软的小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接着他就被人拉着在宽广的草地上奔跑起来。  记得一个人的时候,他总会想到那日追杀自己的人。那些人来自皇宫,能指示他们暗杀皇子的人,除了太子,就是皇上。  还有那日舅舅对自己说的话:  “明晚若能活着脱身,不要再回京城,找个安身之处去过平凡的日子。”  当时自己不明白为何,现在终于能明白舅舅的良苦用心。  只是自己怎能甘心,那个从来没有给予过自己一点关爱的父亲,居然还想对自己赶尽杀绝。  待在这里养伤的这段日子,穆君玄感到平生从未有过的安然舒心,但越是平静安心,他却越发焦虑起来,他害怕自己会迷失在这些温和平静之中,会丧失自己之前拼死也要守住的信念,他要弄清一切,他不能甘心!  也许,是该离开了。  这日依兰一进门,脸上便全是沮丧:“穆哥哥,小欢告诉我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想回家去了对吗?”  穆君玄听她失落的语气,突然不忍心回答她,于是转移话题问她,“小欢是谁?”  依兰敲敲窗,那只天天停在那儿的鸟就扑腾起来,仿佛在跟依兰对着干,“就是它啊。”  穆君玄诧异问:“你懂鸟语?”  依兰笑了出来,将窗户打开,抚摸着那只鸟回答他,“小欢是只有灵气的鸟,只不过,它是族长和母亲派来的小间谍,你的伤好了,族长就要我送你离开了。”  穆君玄没再说话,他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那天,他们来到了若回谷,依兰告诉他,这里是他们最有灵气的地方,他们坐在遍地是花草的地上,讲了这些天以来最多的话,穆君玄跟她讲起外面的事物,依兰惊奇得眼睛都睁大了,“这么说,这儿真如你所说,只是个乡野小村了?外头竟有那么些好地方,我连听都没听过。”  穆君玄满脸得意道:“那是,跟外头比起来,这儿可真是太小太偏僻了,不过,你这儿环境倒是很不错,是我去过最让人心静的地方了。”  依兰满脸欣喜,“真的吗,那么,你们外头有这种花吗?”少女从草地里寻来一朵白色的小花,五片花瓣,花蕊有点点的蓝色,花瓣虽小却坚韧,不似其他花般易凋谢。  少年用手指摸了摸小花,“嗯……很普通的花吧,你们这些小地方,长得花都这么小。”  依兰哈哈一笑,“这叫依兰花,我的名字就是以它取的,我娘说了,天上地下只有我们这里才有的,你要不要留在这里呀,要不然就看不到它了哦!”穆君玄只是笑笑,没有作答。  最后,依兰将他带到那片沼泽地,她将一朵依兰花放在他手里,望着他秀气坚毅的脸,收起了笑容,“穆哥哥,这朵依兰花送给你,只要你不弄断她的花茎,它就永远不会枯萎,你以后看到它,就像看到我吧。  你沿着那条相反的路一直走,天黑后就能回到你的家了。还有,你眼睛的毒虽然已经完全清除,但要到了外面你才能将布条打开。另外…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对别人说来过这里哦,你们家里问起来也是不可以说的,你记住了吗?”  穆君玄一改往常的随意,郑重的回答:“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守对你们的承诺。”然后望了望她,想说什么,却终究不再说话。  三皇子在战场死而复生的传言,已经传遍了靖穹的大街小巷,皇上赐宴邀群臣共贺,封三皇子穆君玄为襄国大将军,与孥万将军齐肩。那日穆君玄进宫觐见,皇上看着他只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回来后,孥万将军将一切都告诉了穆君玄,包括皇上对太子的私心,和西北角战场的旨意,只是听到穆君玄遭到皇上派人的暗杀,才觉得越发寒心。  这次回来,京城的官僚显贵都感觉穆君玄变了一个人,以前从不纵情声乐的三皇子,如今竟与醉心于风花雪月的四皇子穆君祺一样,与京城那些官宦子弟称兄道弟,出入风月之地,但也让朝中一些主太子的老臣放下了的戒备,认为这个本就不受宠的三皇子是在自掘坟墓,根本不足为惧。  直到有一天,皇上在大殿上当着众臣的面召见穆君玄。  “朕命你带领一千锦衣卫,剿灭若水妖族,夺回原本就属于皇家的长生之籍。”  那时穆君玄才真正看清,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他的血是冷的,他对任何人都没有一丝感情。  而此时太子附和道:“父皇在二十年前便发现,你此番误入的毒蛇谷就是一直危害皇家的妖族所在地。这天下间,只有皇家是最神圣高贵的,若水的妖民长寿颜异,定是妖魔所化,将军既然去过妖地,对地形应当熟悉,为了我皇朝的稳定,皇上特地派襄国将军前去剿灭妖族、履行你护国安邦的职责和义务,将军万不可推脱。”  最后几个字,太子说得尤为着力。  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不得不答应,无论剿灭妖族是真,还是又一次想让自己葬身在毒蛇谷,都已经不重要。他领命退下,只是心里对“父皇”这个词,再无一丝期望。  既然他们已无半分情义,想置我于死地,我绝不会再对他们心慈手软。穆君玄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靠自己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这个天下,本当就是能者居之。”  一个月后,穆君玄带领的一千侍卫全部折在若水,而若水,也一夜之间被灭。  穆君玄没有带回长寿驻颜的方法,但若水族长的头颅,和他满手鲜血捧回的若水奇珍,却让满朝文武和大殿之上的那个人无话可说,他被加封官位,赐了最高户邑,但他心里却没有了半丝喜悦。  只从那之后,他常常做噩梦,梦到那一晚历经的挣扎,看到比战场流得还多的血,还有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令人窒息的绝望。  那晚,他悄悄将侍卫带进若水,在沼泽地时将侍卫引向毒蛇谷的方向,让他们全部葬身于此。却没想到皇上派人在后跟随,早在进来之时就在若水的水源下了毒,最后当着他的面立刻屠杀因中毒而暂时无反抗之力的族人。他四处寻找那个声音,想将她带出去,但他找遍了整个若水,却只听到刀剑与骨肉相撞的声响。那个时候,他厌恶透了杀戮,有一种绝望和分裂的折磨在他心里撕裂,而他心中本来属于这个年龄的最后一丝美好也似乎被他自己亲手扼杀了。  战场手刃敌军时,穆君玄心里明白对方是敌人,那时的鲜血是胜利的旗帜,而此时,打着自己的名号肆意屠杀手无缚鸡之力,并且曾经是自己救命恩人的若水一族,这样的鲜血让人不堪重负,那些嘶喊和愤怒的眼神,自责和诅咒的面孔,不停在他眼前交替,他想,恐怕穷尽这一生,自己再也无法摆脱这种亏欠了。  既然已经一个都不剩,已然无法摆脱,何不将错就错,借此夺回原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他眼睁睁看着若水一族被灭,然后在皇上派来屠杀的人欢庆之时,偷偷拿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循着出路离开,只是离开前,他放火封了他们唯一的退路,整个若水连同屠戮者,便一同灰飞烟灭,同归于尽吧。  回过头看漫天的火苗,竟然觉得十分温暖,心中原本死寂一片的寒冰,渐渐开始解冻沸腾,最后连同五脏六腑也一同燃烧起来,这灼烧的疼,至此生生不息,无谓时光荏苒,亦或沧海桑田。  回到京城后,他开始暗中勾结祖父孥达将军旧部,并与舅舅孥万收买朝中不少官员,势力逐渐占据一方。  同时期,已成为苏州首富的言家,竟在风平浪静十年后再一次大规模扩张家族产业,并着重加大在铁器制造市场的投入,市场一时动荡人心惶惶,一些内行人士暗地猜测,言家此次的异常扩张,定是伴随的不为人知的政治风云。
  “礼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靖穹王朝的文武百官匍匐在用琉璃石铺就的皇宫大殿石阶上,向着他们的新皇朝拜。他们将额头叩在拜于地面的双手上,恭敬的等待大殿之上他们年轻君王的免礼。  上月太上皇的病情突然加重,随御史端出的却有两道圣旨,一道是废除大皇子穆君仁的太子之位,另一道竟是立三皇子穆君玄为新的皇帝。也就在当天,还未登基的新皇就颁布了他第一道圣旨,以结党营私、企图谋权篡位之罪将大皇子穆俊仁打入天牢,而平日与大皇子交好与来往过密的老臣也纷纷下马。此举一出,那些原本还认为三皇子没有母氏撑腰而颇有微词的臣子们猛然醒悟,那个平日里能与公子哥儿们谈笑风生的三皇子,也是十几岁便带领军队出征,能单枪匹马闯敌营的襄国大将军,他不像软弱无为的大皇子,也不如四皇子那般只醉心于风花雪月,短短三年,他已经变得足够有能力翻云覆雨。  在靖穹皇宫大殿顶端,穆君玄一袭皇袍加身,玉冠束发,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但他刀削般俊朗的脸上却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望着匍匐在殿下的群臣,若有所思。大殿石阶两边栏杆上镶着赤红的血蛇如意珠,那是四年前他领兵出战南海时,对方投降献供的贡品。还有他降服的桑洲进贡的上好丝绸,如今文武百官身上绣着祥云图案的官袍无一不是出自最好的桑洲织匠之手。  “即便这一切改变得太快,即便是因为这样而站在这里,这靖穹天下的安定繁盛,的确是有我一份功劳,由我来坐上这个位置,对于靖穹的百姓而言,至少不算坏吧。”  站在穆君玄下旁的礼官额头上开始渗出密密的汗珠,已经小声唤了两句“皇上”没有得到回应,他弓着的身子像是压了千万斤一样,僵硬的低头站着不敢开口唤第三声。难道说他们的新皇在自己的登基大典上走神了?  “是啊,从来就不该怀疑。”  穆君玄勾起嘴角,向着匍匐在他脚下的臣民,向着整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向着这个由自己血肉换来的锦绣天下,缓缓的展开他的双臂,庄重而欣慰的宣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文武百官恭敬的再对着大殿方向拜了一拜,开始起身。  而这里的声音,传到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也响彻了整个天下。  ——京城最繁华的长安街今日热闹非凡,而红馆茶楼无疑是这热闹的中心,因为今日这说书先生说的话题有点不一样,说的可是近来京城达官贵人们的梦中情人言婉清。  “今儿个说这苏州首富言成睿,上月广发群雄贴,邀请社会各界的上层名流,为其爱女置办生辰宴席,而从未在外界露过面的言家小姐以一曲《广陵散》和一支惊鸿舞征服了在座的宾客,其容颜更是倾国倾城,美艳无双啊……”  “老头儿,怎么个美艳无双法啊?”一位着着浅绿袍子的茶客打趣道:“莫不是你亲眼瞧过了?”  楼下的说书老头儿正闭着眼睛打算凯凯而谈,大有唾沫横飞开讲之势,当下乍然被打断,虽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停下来答道:“小老儿虽不曾有幸能见过言小姐真容,但提供这文札的人可是真真儿见过的,这上面可是写言大小姐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啊……”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是真是假了,哈哈哈哈,莫不是个富家丑小姐,遣人给了你们说书的银两出来夸她。”着浅绿袍子的茶客不依不饶打趣道。其他的客人也来了兴致,纷纷用看热闹的眼神看着说书的老头儿。  “这……这……这……可不敢胡说,这可……可不是一个人知道的事……客官莫打趣小老儿了。”  看着说书先生急得直抹汗,大家都哄笑起来。他们大多都不得参加那样的宴会,也没见过言大小姐,都只是听说过其才艺双全、容貌无双的美名罢了。  “大家就别打趣先生了,先生说的倒确是不假,在下上月曾跟随家父参加言大官人的宴席,倒是有幸得以一睹言大小姐的风采。”正在楼上雅间品茶的一位客官听着这场玩笑倒觉得有几分意思,便站起来说道。  茶客们见有人为说书先生解围,便抬头望去,其中有人认出他是礼部尚书的儿子阮世云,便向着楼上作了一揖道:“阮公子见多识广,您说的定是不会错了,若是公子有空,倒不妨向我们讲讲,也好让尔等长长见识啊。”  阮世云点点头算是回礼,接着说道;“那日晚宴时分,便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琴音,当时便觉得真乃余音绕梁,缠绕在心间三日不可离去。开席后,台上便出现一妙龄女子,当众献了一支惊鸿舞,让在座的宾客都赞叹不已,之后又当众弹奏了一曲《广陵散》,其舞姿已是惊世,没想到琴艺更是非凡,真是让人不愧啧啧称为奇女子也。”  “言大小姐果真如此才艺出众,想来近日传言是京城男子心中的梦中情人也不无道理了,那这言大小姐的容貌,是否真如传言所说那般……”有人忍不住问。  “呵呵,最让人惊叹的,确是言小姐的容貌。”阮世云微笑着回道,接着却停了好一会,仿佛陷入了当日初见时的情境,才接着缓缓吟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话音一落,茶楼顿时变得安静起来,似乎都被阮世云的描述的女子惊呆了。  “啪,啪,啪……”二楼一间雅间的门开,一袭墨竹白袍的翩翩公子拍着手走出,“阮兄真是文韬才盛,一首《洛神赋》竟完全将言小姐的音容相貌描绘得栩栩如生了。”  “四王爷,过奖了。”白袍的男子便是从前的四皇子穆君祺,他不热衷于朝事,只爱山水诗词与美人,希望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于是三皇子穆君玄登基后,便封了他个闲王的头衔,他也乐得自在,整日在京城繁华之地与好友们设宴品酒,谈论诗词歌赋,在民间也颇有些朋友,看到兴趣相投的便忍不住想结交一番。  “小王在隔壁设了雅间,配了上好的梅花酿,阮兄可愿一同小酌几杯?”他伸出手邀请。“荣幸之至,王爷,请。”阮世云伸出手为穆君祺让路,边说边一同往隔壁走去。  ——  “这听说啊,就好比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心里痒痒也得不到啊,要我说啊,咱就瞧这眼前的,谁要是能将咱们老板娘娶到手,那可真叫美事一桩啊。”有好事的茶客打趣道。  “对,对,这才真正是无双呢。”  红馆茶楼的老板秦无双三年前孤身一人来到京城寻亲,最后只道是没寻着,在这落了根。她用所有的积蓄开了间小茶坊,而她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年纪轻轻又貌美如花却还精通生意之道,一开始客人们冲着她的美貌而光顾她茶坊的生意,渐渐地,人们都被她爽朗的性格和独特周到的服务所吸引了。她善于交际,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她都能交朋友,茶坊的风格雅俗共赏,连店里的伙计都很是伶俐,所以能在短短三年之间,就一跃成为京城最出名的茶楼。  三年前,秦无双已是双九年纪,来茶坊****提亲的人还络绎不绝,却都被她婉拒,这在当时还成为一大盛谈,而渐渐地,愿意****尝试的人少了,人们也把目光从她的容貌转移到她经商的才能上,大家成了朋友,便也能时不时开开玩笑了。  “你们啊,就爱拿我打趣,我如今可是过了二十了,哪还想着那些事。”秦无双笑着叫来伙计:“去帮客人们添些茶。”  “老板娘,可不是我瞎说,若是你想,我担保你三十了还能找个好归宿,不信来找我,我保准给你介绍个好的。”一位平日里与秦无双交情不错的客人道。  “刘大哥,快别拿我开玩笑了,无双自知福薄,多交些朋友便就罢了,想来是茶不爽口,刘大哥的嘴倒是不远碰那茶杯了,小四,来,把我上次说的那莲云茶给刘大哥上一杯,算是无双赔礼。”那客人听此也知这话题不可再提了去,只笑着道:“老板娘收藏的莲云茶可是名声在外,在下垂涎已久,今日有幸能尝到,就不负老板娘盛情了。”
  黑暗中,只闻得到浓烈的血腥味,穆君玄不停地奔跑,却怎么也逃不出这片黑暗。忽然,一袭白衣向他走来,他听见有人轻声问,“穆哥哥,你是不是想家了?”  猛然惊醒,四壁被满殿烛火照得辉煌,案上堆了一摞的奏折还有两三道敞开未批。  又做了那个梦!三年来,穆君玄总逃不过这个梦的纠缠。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要保重龙体,早些歇息啊”,陆公公见皇上醒来,早命人备好热茶,上前奉上时轻声劝道。穆君玄闭上眼挥了挥手,陆公公只好无奈的退了下去。  陆景自小跟随穆君玄,已有十五载,穆君玄虽喜怒难定,但在他身边跟随多年,多少也能摸到一点。如今大局刚定,虽表面风平浪静,但私底下前太子一派还蠢蠢欲动,朝中大臣也未完全信服他,穆君玄此时事必亲躬,批阅奏章也时常到深夜,而天未亮又要起上早朝,陆景看在眼里,心疼皇上的身体却也可奈何,只有忠心耿耿尽他自己的本分。  穆君玄放下刚啜了一口的茶,重新拿起一道折子翻开,眉头却越来越深,他啪的一下将折子砸在案前,“陆景。”  听到穆君玄发怒的声音,陆公公忙从殿外进来,躬身道:“皇上”  穆君玄面如寒冰,冷声道:“大哥近日在牢中竟还有心思结交朋友么?”  陆景一愣,瞥到被砸在案前的奏折,旋即明白几分,答道:“回禀皇上,大皇子近日意志消沉,已在牢中病了数日,除了太子妃曾去探过两回,没别人去过。”  “他们倒是夫妻情深,”穆君玄冷笑一声,将身子向后仰在蛟龙椅背上,“想必牢中的日子皇兄过不习惯,从前贵为太子锦衣玉食惯了,身子竟如此不济,塞北沙洲倒是处磨砺心性、强身健体的好地方。明日将大皇子放回府中,让太医好生养着,养好了便送皇兄与皇嫂去塞北颐养天年吧,顺道赐他们几十头沙羊,以免日长寂寥。”  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姜迪简直胆大包天,竟敢在众人唯恐避之不及时为大皇子求情,还敢以“为社稷安稳,皇上念及手足之情”为由。也不想想,自古帝王多猜疑,更何况是曾经与皇位只一步之遥的太子,即使不被除之而后快,也定容不得他安稳。穆君玄认为姜迪为前太子求情大半是受梁相所托,前太子穆君仁的正妃梁月如是梁丞相之女,也是梁相当时为稳定自己地位嫁给太子的一步好棋,却未想到会一夜之间遭此变故。但梁相不愧是历任三朝仍屹立不倒的元老,不但一夜间认清形势,翌日便上书将手下部分兵权交出,并大斥太子狂妄自大,竟敢谋逆犯上,简直天理不容,还将梁月如接回丞相府,俨然与罪臣穆俊仁划清一切界限,力求自己明泽保身。而此次梁相派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官员来探他的口风,当日的折子也未对此事提及半分,应是不敢对此抱有太大希望,梁月如这枚棋,他是打算弃了吧!  但即使只是试探,也是狗胆包天,朕的心思岂容得到你们揣度,当我是穆俊仁那个草包吗?我要让你们知道,既然我坐上这个皇位,这天下事,便是我说了算!  陆景心中一颤,恭敬的回道:“嗻。”  翌日一早,陆公公便到天牢宣读圣旨,将大皇子接到原亲王府,还请了数名御医为其医养,王府上下一片欢腾。  新皇刚登基,内务府下令选秀的告示便张贴到了全国各处。  渝州知府一早就收到朝廷的圣旨,各地方知府、京中七品以上官员均要上报一名族家中尚未婚嫁的十三至二十岁女子,以备甄选填充后宫。可怜自己唯一的爱女嫣儿从小失去娘亲,虽自己在她十岁那年续了容儿,容儿也待她如亲生,可没想到才短短三年,便要离开自己进宫,徐荣海便忍不住连连叹气。  知府夫人容心听到徐志海叹气,轻声问:“老爷可是在为嫣儿进宫的事烦心?”见徐志海无奈地点头,容心宽慰道:“老爷且别烦心,容儿倒有个法子让嫣儿不用进宫。”  徐志海听此,道:“这回下了圣旨,可怎敢不去。”  容心微笑道:“自然要去,不过不用嫣儿去,”容心见自家老爷一副疑惑神情,继续道“老爷可还记得我的侄女澜依?前些日子,正好满了三年孝期。”  徐志海恍然大悟,容夫人说的是三年前与她一同到徐府的若澜依,那时她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却已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模样,却因为她亲人去世,终日一身孝服,一方面纱,也喜清净,就将她安置在鲜有人过往的菩提苑,而三年来,她没有出苑一步过,只有每日服侍的丫鬟为她端进一些斋饭。徐志海觉得这样有些怠慢,但她的姑母容夫人说这是她们家里的规矩,加之容夫人时常去菩提苑探望,道她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久而久之,徐志海也不再在意,甚至都忘了有这个人了。容夫人这下提起,他倒是想起来确有这么一人。  “你是说,让澜依替嫣儿进宫?”徐志海道“可她不是徐府的小姐…况且,一如宫门深似海,为了保护嫣儿而让她进宫,我也于心不忍啊!”  容夫人却摇摇头,拉起夫君的手道:“我知道老爷也为澜依好,但老爷您想想,嫣儿才十三岁,进宫定无法立即得到恩宠,而在宫中没有恩宠何其危险,况且嫣儿性子太小孩子气,也不懂得人情世故…而澜依不一样,澜依性子沉稳,以她的貌相,寻常人家她也是不肯的,之前因为服孝已耽搁三年,若是进宫选秀,指不定还有她的造化。至于身份,老爷可收她为养女,姓氏随徐便是。”  徐志海被容心一阵开导,也不由得动摇,只是叹道:“也要看她自己的意思,若是她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求,嫣儿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菩提苑内,`几丝微风轻轻撩起素白的衣角,三两只蝴蝶围着苑中石桌上几朵白色小花翩翩起舞,若澜依仍穿着一身孝服,一头瀑布般的青丝简单盘起。“又到春天了啊,三年了。”  前几天容夫人带来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靖穹已易主,三皇子穆君玄登上了皇位。现在,他居然是万人景仰的皇帝了。  心口还有微微的疼痛,娘亲,父亲,族长、还有若水的叔叔婶婶,对不起。  想起那个面目冷俊的少年,胸口一阵抽搐,穆君玄,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鼻口传来淡淡的香味,澜依没有回头,她静静的看着那只停在花头的蝴蝶。那只是她一时兴起描的几朵依兰花,这儿哪有这种花呢,那是属于若水的。过了一会儿,蝴蝶像是知道了那花只是画出来的,振振翅膀飞走了。  这个菩提苑从来就不曾有人栽花,却还是有痴傻的蝶儿被迷惑,如果蝴蝶也有情感,知道这一切只是虚幻的,是不是也会愤怒?  很多时候,我们明知道一切不可能,却还是自欺欺人的相信自己会是例外。  良久的寂静,澜依转过身,不解,“夫人来了许久,为何不唤澜依?”  容夫人温柔地看着她,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昔日那些熟悉的影子,许久,她才开口:“澜依,我今天来,是想给你讲个故事。”  “那是二十年前,”容夫人坐在石凳上,开始讲道。  “有一个女子,在皇上携众兄弟出游狩猎时,故意令自己被皇上误伤,目的就是引起皇上的注意,皇上见那女子年轻貌美,果然喜欢上了她,将她带在狩猎的队伍中。  后来,女子却喜欢上了途中精心照顾自己的五王爷。皇上知道后,用自己的身份威逼利诱,硬是将她纳入后宫。女子一心只想着五王爷,却忘了自己当初一心引起皇上注意的目的,对皇上态度冷淡,这让皇上嫉恨在心。于是在一次战事中,他让自己的亲弟弟死在了战场。“讲到这,容夫人叹息一声,接着讲道,“除去了五王爷,皇上龙颜大悦,此时又传来了她有身孕的消息,于是皇帝打算下旨封她为后。”  澜依知道二十年前的皇上便是如今的太上皇,现在众所周知的皇太后是当朝梁相的姐姐,也就是后来被打入天牢的大皇子的生母,绝不可能是什么身份不详的女子,只听过有一个太上皇以前特别宠爱的女子,可早就去世了,封号生前也还只是沁夫人。澜依知道这故事后来定有变动,只静静的听容夫人讲。  “她听到五王爷的噩耗,又恨自己被强迫有了他的孩子,更不愿待在他身边,于是她一把大火烧了自己的沁玉宫,从此世上再没她这个人。”  看着容夫人怨恨的神情,澜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容夫人对此事如此清楚,难道…”  容心也不再隐瞒,她对上澜依疑惑的眼神的,“没错,我就是当时的容沁夫人,可自从五王爷死后,我的心就死了,干枯了,我改名为容心,再也不踏进京城半步,只想将一切都忘记。”  “可偏偏命运弄人。”  容夫人眼里满是自责与痛楚。“我本来是带着任务离开家族,却由于自己的私情而功亏一篑,我愧对族人。可更让我恨的是,当我回到家,却看着所有的亲人族人都死在自己面前。”  “依兰,你亲人被杀,若水全族被灭,你不恨吗?”  依兰心中一惊,“我从未说过我是谁,我也没有说过我是……你如何知道?”  三年前那个夜晚,娘亲倒在她的面前,族长告诉她,她救的少年是靖穹的皇子,是他混入若水,在水源下毒,又向老皇上献媚邀宠,带领侍卫闯进若水,为了得到长寿驻颜的秘籍,为了世上不能有比天子皇权更神圣的东西存在,他们不惜将若水一族毁灭。被娘亲推入密道逃跑的她在半路哭晕了过去,醒来却看到了容夫人。她跟着容夫人进了徐府,成为她的侄女,改名澜依。对于救她的事,容夫人只字未提过,依兰伤心过度,虽然对容夫人也有很多疑惑,却始终没有过问。可今天容夫人这一席话,让依兰隐隐觉得有些真相要浮出水面了。  “皇上没有相信我的死,那几年,他四处暗访,搜集各方情报,最后还是想到了若水。”  依兰不可置信的看着容夫人,“你是说,你也是…”  容夫人哽咽道:“没错,我是若水的人。那晚,我回到了若水,却看到姐姐倒在血泊里,我想救他们,可是我无能无力,她嘱咐我一定要找到她的女儿,我只能沿着你离开的那条密道离开她们,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还有那晚漫天的火光……可是,依兰,我找到了你。”  依兰猛然抬起头,对上容夫人含泪的双眼,她一切都明白了,为何容夫人从不过问她的过去,待她如亲人一般。为何自己总是在容夫人身上找到熟悉的感觉,原来,她便是娘亲时常提起的容姨。
  快步走出茶楼,银羽才发现大街上已是不寻常的热闹,两旁街道上挤满了人,还不断有人探出身子准备加入这个已然很浩大的队伍,人群随着街中心一个排场浓重的队伍移动。  队伍足足有三街长,整齐排成两排向前行进,为首而行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身着灰色绣着金丝的锦衣,一脸严肃,身后跟随着数十名强壮的家丁,然后在是十余名丫鬟拥着的一顶鹅黄软轿,轿子上用金线绣了祥云牡丹的图案,轿身都是最上乘的鹅黄云锦制成。轿子最后又有数十名家丁和护卫,个个神情严谨,看起来应该都是武功不凡。  银羽和言墨白裹在人群中往前行进,银羽仍是一副淡漠神情,一言不发。言墨白则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看着挤在身边望眼欲穿的男人觉得颇为有趣,他一把拉住身旁一个身材微胖伙计模样男人的衣襟,惊奇的大声问道:“这位大哥,前方何事如此热闹?”  那个微胖的伙计正伸长了脖子往中间望呢,忽听一悦耳之声询问,回过头却只瞧见一张这么一张蜡黄粗眉的脸,看年龄似乎还要比自己要长几岁,被叫“大哥”深得被占了便宜。  “这位兄台是外地来的吧。”  言墨白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对方又把目光放回街道中心,身子随着人群又往前了一大截,言墨白也跟着一同往前挪动,伙计也不看他,只匆匆解释道,“靖穹第一美人进京选秀的轿子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大伙儿自是盼着能瞧一眼言小姐的美貌。”  言墨白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哦,原来是言大小姐的轿子,难怪……”  话还没说完,忽觉手一紧,身子便被人拉进了一个巷子。  言墨白却毫不惊慌,只是抱怨道:“人家话还没说完呢,这样很没礼貌的。”  银羽松开抓着他的手,四下探了探,确定无人了才对他说:“你这样太危险了,这里人多眼杂,万一出了岔子我没法向义父交代。”  言墨白摆摆双手:“哎,知道你是在关心我啦……”  他还没说完,银羽淡淡接道:“而且街上人太多,行动不便,还不如从这…”他停下,望了眼墙上的屋顶,接着道“你就在此地等我,我探完立刻便回来找你,或者你先回客栈。”说完跃上屋顶,消失在空寂的小巷内。  “开什么玩笑,”言墨白浓眉一挑,样子虽然有些滑稽,但也毫不迟疑地施展轻功追了上去,最后郁闷的丢下一句,“小爷轻功又不比你差多少。”  在喧闹的人群簇拥着这只庞大的队伍前行时,一墙之隔的小巷里,一顶载着将改变靖穹王朝命运女子的素青软轿拐过一条又一条陌生的街道,最后融入这繁华的靖都京城,消失不见。  至此,这场交织风花雪月与刀光剑影的斗争开始拉开帷幕。两个同样风华绝代的女子,背负着不同的使命和希望,一步步走进命运为她们设计的舞台。  银羽极轻地踩在屋顶的瓦砾上,俯视着底下的街道。簇拥着言家队伍的人群转过一条又一条繁华的街道,最后落在一座崭新的朱红大门前,门前两个雄姿威武的大石狮子已经向人展示出这座府宅的气派。  “这是言家在京城的宅子?”  银羽一惊,回头看到不知何时已跟在自己身后的言墨白,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恢复正常,继续向下看去。言墨白也猫着身子在他身旁蹲下,盯着下面热闹的人群。  言家在各地购置的宅子不计其数,大多都作为言家人生意出门暂住而用,平时闲置无人。但平时虽未有主子在,府上吃喝用度仍一应俱全,管家仆人也一个不少。  这些仆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而来,只有符合言家挑人的要求才能谋得这份差事,大多也就是手脚利索、沉默寡言,并且心思缜密头脑灵活,她们每日打扫府中上下,将家具桌椅擦拭得一尘不染,各屋的花每日一换,院中的落叶也决不能残留一片,这里每日还备着上好的茶叶和糕点,随时恭候着主子的到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不仅因为言家向来纪律严明,更因为,他们每月领着高达别人百倍的酬金。  诚然,此时他们看到的就是言家在京城购置的宅院的其中一座,这些宅子平时很是低调,不见有什么大响动,只偶尔见有管家丫鬟上街购置物需,所以人们只以为是哪位上了年纪的达官贵人的府宅,却没想到竟是言家在京城的分宅。  其实言墨白第一眼便已心里肯定,但此时见银羽并无半分惊讶之情,眼神不由略微黯了黯,莫非言家果真已是富可敌国,即使在天子脚下,也不缺自己的栖身之所,这般枕榻酣睡……  朱门早已大开,管家领着一众丫鬟仆人在门前恭候,向着为首的中年男子福身,“刘总管,老爷吩咐的都已准备妥当,只恭候小姐玉轿。”刘成点了下头,低声对管家交代了几句,管家立刻心领会神,只见他作了个手势,迎侯在大门的丫鬟仆人便立刻退至两旁,随后刘成一挥手,整个队伍便整齐地分散在言大小姐软轿的两侧,将言大小姐的轿子形成包围之势,然后八个轿夫一齐抬起软轿,稳稳地踏进了言府的大门。  他们将言小姐抬在轿中进了言府!  这一下可让随之跟来渴望一睹美人风采的众人大失所望,他们原也不指望能在言家如此庞大的护卫队伍中瞧清楚言大小姐的面容,但冲着那“靖穹第一美人”的名号,哪怕只看到片只半影也觉得十分荣幸了,谁料却连美人一袂衣角都未曾瞧见。众人只得眼瞧着那顶富丽堂皇的轿子进了朱红的大门,感叹言家果真是有钱,然后便垂头丧气的各自散了。  靖穹都城明里的热闹刚刚落下帷幕,暗地里的真相却才开始浮出水面。  素青的轿子停在一座偏僻的庭院,澜依从院子穿过,途经一处水榭,一个小丫头正在亭子里逗弄水中游来的鱼儿。为澜依和容夫人领路的女子轻唤了一声,“玲珑,”逗鱼的丫头立刻回过头来。  回头的瞬间,澜依直觉得,好秀气的一个丫头!  但也是,好熟悉的一张脸!  似乎从进来起,这里的人都能唤起她对某个地方的回忆,澜依望了眼身边穿着紫色的接她们的女子,曼妙的身姿,精致的容貌,一切,那么熟悉,就像若水那些姐姐、玩伴……  玲珑走过来,见到澜依,掩饰不住的惊讶和欣喜,她一把拉住澜依的手,绽开大大的笑容,“姐姐长得真是漂亮,容姨、紫若姐姐,这位姐姐也是来同我们一起住的吗?”  紫若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玲珑似乎惊讶得不可置信,她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澜依,忽然绽开一个比刚才更大的笑容,“依兰姐姐,你终于来了。”  澜依看到玲珑的表情,又听到她的声音,此时从一开始就困扰她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一种久别重逢的伤感和喜悦同时袭来,她哽咽着叫出她的名字:“玲珑妹妹…”话还未落,小家伙就扑到了她的怀里抽泣起来。还记得那时候,玲珑还是个九、十岁的小孩子,老是缠着自己要将小欢送给她,而今却已长这么大了。  容夫人和紫若见到这样的情景,也有些伤感,但这些年来,这样的场景见得多了,便也学会了淡然,而如今更多的,不仅是对重逢的喜悦,还有对未来的希望。  不一会儿,庭院里便聚了许多闻讯而来的的族人,那些美丽俊秀的面孔,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可是只要有一点相同,他们便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那便是,他们都来自若水。  是啊,若水怎么会没呢,有我有你,还会有更多!  这是澜依三年以来觉得自己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刻,她拉着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的兰芷,恨不得一下倾诉自己三年来的思念。  “还能看到你真好,依兰,我以为我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兰芷眼圈一红,“我以为你像母亲和族长一样,再也…”,话未说完,忍不住潸然泪下。  原本欢呼的气氛一下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被灭族的恨意萦绕的忧伤。  每次见到一个新的同伴,喜悦的同时也会让他们想起那些不在了的亲人,那些再也看不到了的亲人。  而这次不同,在那激起的淡淡忧伤中,她们隐隐地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之前那些传言,随着依兰的到来而渐渐清晰了。  圣女将至,江山易变,若水即复。  为了这个信念,她们隐姓埋名了三年,如今江山确实已有新主,容夫人告诉她们,若兰依便是新一代的神女,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若水即复了呢?  以前她们隐隐地萌生着这样的希望,而如今她们已经坚信,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坚毅的女子,那个自小便天赋惊人,心思纯正妙手回春的若水宠儿站在他们的面前,她们已经有理由相信,若水,因为有她,便有了希望。  人群中走出一个二十左右挽着干练发髻的红衣女子,向着荣夫人叫了一声“母亲”,容夫人点点头,紫若和玲珑就高兴的拉着她的手,“无双姐姐,你来了!”  秦无双从一进门便注意到了依兰,她毫不掩饰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女子,着实,这样的容貌,放在若水都是个十分难得的美人,而真正让秦无双打消心中尚存疑虑的,却是她眼中透露出的与这个年龄不相符合的沉着冷静与波澜不惊,也许真的是如母亲所说,她会是那个人?  她向依兰伸出手,“依兰妹妹,跟我来吧,大人在若神阁等你。”  直到那顶鹅黄软轿彻底消失在朱红大门里,银羽又扫了一眼已消散无几的人群,才放下心来收回目光。  他低低的笑出声:“竟让新科的状元与我一同做梁上小人,真是荣幸啊,不过若非如此,银羽倒不知您还文武双全。”  言墨白显然对打探他姐姐言婉清今晚的住处这一行动颇感不值,原来还以为是什么刺激的大事呢。  言墨白白了他一眼,“到京城肯定是住在京城的宅子里,你跟着老头子一起这么多年,这也值得丢下本公子来确认?”  银羽收回笑容,“言家在京城的宅子太多,我并不知是哪一座,而且我虽十几年一直跟随义父,却从未踏入过京城,更何况,我此番的目的还是要暗中保护小姐的安全。”  言墨白显然没想到这么多,“这么说,刚才其实也很有必要啊……”  银羽不置可否,“还有为你摆脱危险,刚才为何暴露自己的身份?”银羽继续打探着言府的动向,不经意问道。  言墨白一怔,随才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恢复了那副不正经的神态,“你是说在茶楼?楼上有位美人儿一直盯着我看……你也知道的嘛,要是本少爷是以真容示人,只消勾勾小指头就能叫美人儿芳心暗许……可如今这模样的确是差强人意了些…。”言墨白眼珠子转了转,“我全身上下就这串珠子最值钱了,所以拿出来显摆了一下,不能让美人儿对我留的第一印象太差不是…”  银羽似笑非笑,“就为这?难道你没看到旁边还有个男客?”  言墨白一愣,大为受伤,“已经有相好了?可惜了可惜了,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银羽看着他,摇摇头,他这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太单纯了,义父把他送来这样的是非之地,到底是对是错,只是第一天,来京城便遇上了那样的人…  银羽想起茶楼上雅间那道若有似无的清冷眸光,又看了看还兀自沉浸在失去美人青睐机会悲痛之中的言墨白。也许,这就是那句他命中所注定的,天命所向?  他唤醒身旁的言墨白,“我们先回客栈,今晚再与小姐会合。”  随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消失在屋顶上。
  若神阁坐落在这座大宅深处最偏僻的角落,入眼之处一片颓败,与依兰先前所见截然相反,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空洞的,在一切萧瑟的包围中,令人心生寒意。  在这漫长无边的黑暗尽头,一座漆黑的阁楼孤零零的躺在那里,阁楼四面都是黑色,周围也是一片漆黑,依兰抬起头,望不到边境,也看不清轮廓。似乎这里的光线一下子无端被吸走了一般。  秦无双停下脚步,“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她心绪复杂地看着一脸茫然的澜依,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澜依回头望去,触目一片光亮。这里是世界的两个极端,光明,和黑暗。  “这世间万物,并非亲眼所见就千真万确,有些事不要只用眼睛看,而要学会用心去辨别。”  或许,有时候黑暗并不是真正的黑暗,光明也不一定真正光明。容姨说得没错,黑与白可以颠倒,日与夜亦可替换,眼前的光亮看似明亮,却只是将我们若水的亲人局狭在一方院落,身后虽是黑暗一片,却是若水仅存的一丝希望了。  依兰一步一步虔诚地走向阁楼,先前满身的恐惧竟逐步转化成心安。四周浓黑的雾气慢慢消散,露出一座十余层的八角黑楼,她抬起头,望见塔前牌匾上的三个朱红大字,若神阁。  若神阁…  有什么在脑海一闪而过,好熟悉…的感觉!  塔楼似乎知道澜依的心思,一阵微风袭来,吹得那些枯草朽木竟如活过来一般摇曳着身姿,呜呜的风声钻进依兰耳里,变成一声声呼唤。  来吧…孩子…进来吧…  这是怎么回事?依兰伫立在塔门前,脚却像被灌了铅般不敢再往前一步。  为什么,会有这样熟悉的感觉?仿佛我早该置身于此,不,或者我早就来过此处。惊骇间,澜依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着她前进,可双腿却因突如其来的震惊而无法动弹,那股力量徘徊在她周围,像清风般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手,最后,那股力量拂过她的指尖,不带一丝留恋地消失在前方——那扇门的后面。  不,不要走。  “吱呀”  澜依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股熟悉的力量,却只触到身前漆黑的大门。这扇古老的大门像被尘封了几个世纪,上面堆积的灰尘已如斑驳的泥土,而它却又像是在随时等待谁的到来,依兰轻轻一碰,它便顺势而开了。  踏进眼前古老漆黑的大门,整个大殿昏暗一片,澜依眯起眼睛,只看见大殿中央立着的半截蜡烛发出昏黄微弱的光芒。那团摇曳的微弱火苗将澜依的身影投射在这大殿上,形成一个巨大的黑影,它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大殿墙壁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和威严,那黑影与门前的澜依形成对峙之势,感到一种窒息的压抑扑面而来,这种压抑甚至让她快要无法喘气。  那个影子,不是自己!她是谁?  一丝微风从身后拂来,澜依打了个寒噤,那种压抑的感觉却立刻消失了,微风吹起她肩边的几缕头发,发丝拂过脸时挡住了澜依的视线,待发重落至胸前,大殿中央摇晃了几下的烛苗,终于灭了。  一切又归于沉寂。  想到刚刚伫立在大殿上的那个影子,不久前消失的压抑感觉伴着恐慌重新袭来,她隐隐有种预感,从她踏入这座大殿那步起,有些事情就要尘埃落定,无法改变。她忽然很后悔踏进这里,她转身想逃出去,可脚却不听使唤。心里有个声音问她:“你是怎么了,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那么多人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连这一点点恐惧都战胜不了吗?”  而此时她心里另一个声音回答她,“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重回若水,我不能害怕,更不能退缩。我来到这里,就是要弄清楚所有的事。”依兰咬咬牙,缓缓拾阶而上,叩跪于地,“若水罪人若澜依,请求拜见神女大人。”  “到了为何不下来?”听到院中传来的声音,银羽如梦初醒,立刻施展轻功从屋顶跳下。暗夜中,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先后从相距不远处施展轻功,消失在京城言宅的茫茫月色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夜深露重,小姐不该站在外面”银羽声音平静如常,但语气中明显多了一丝尊敬和关心。  按照义父吩咐,银羽一路暗中护送言小姐到京,并于今晚将一件重要的东西交到小姐手上,刚才翻墙跃上屋顶查看地形,却迟迟没有下去,也许是因为心里,并不愿意再经历一次离别。  言婉清却早已习惯,“明早我便要入宫,从此宫墙高瓦,想必将这一方天空遮掩盖尽了,趁今晚月色好,何不多看几眼。”银羽顺着她的目光,一弯皎洁的月牙挂在夜空,周围簇拥着斑斑星点,银河在黑夜中显得那么璀璨,确实,夜色撩人。  他收回视线,只是恭敬的立在言婉清身后。其实,这个如今在全靖穹上下人民眼中才貌双全、风华绝代的女子,在他心中,也不过是个孤独单纯的小女孩而已,只是生在这样的家庭,让她不得不早早的丢掉了孩子的淘气和任性,养成了温顺坚韧的性格。  新皇登基,义父要她入宫为妃,她便毫不迟疑,丢掉自己心中最后一丝对于自由的向往,也斩断了他也许本来就不应该存留的一分妄想。  过了好一会,言婉清才收回目光,摇摇头摆脱刚才心中泛起的一丝伤感,转过身问他,“父亲叫你来,可是要嘱咐我什么东西?”  银羽从怀中摸出一个朱红龙纹的锦盒,双手递去。言婉清接过锦盒,心里也不由得诧异,父亲令银羽一路暗中跟来,一则暗中保护,二则定有其他事情交代,明日自己便要入宫,银羽暗夜前来,定有重要物件托付,却没想到,是这个盒子!  盒子周身用朱红云锦包裹,云锦上还绣有双龙出姣图纹,一看便知是皇室才能用的东西!  只是这个盒子,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那是三年前,一个气宇不凡自称是商贾的年轻人要与父亲做生意,而父亲本来不屑的脸却因他手中这个盒子转变了,谢绝当天所有访客将那人请进房内,密谈了一天,连当天晚饭都没有出来。后来天黑了,自己忍不住好奇去探望时,正好看到父亲与那男子出来。父亲神情严肃,却似乎耐不住隐藏的激动,男子面色平淡,只道了声“告辞”,父亲便将他一直送出很远才归来,回来时,手里正拿着这个盒子。  后来每隔几个月,那男子总要到家里与父亲密谈生意,有时半夜而来,父亲也匆忙相见。从那时起,父亲变得很忙,不停加大生意,赚的钱更是数不胜数。自己常常不明白,言家已经是富可敌国,何必要受累做那么多生意呢,而就在前几个月,也就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人时,她明白了。  那日,他们从房中出来,父亲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甚至算得上欣喜若狂。而像父亲那般老练稳重的人,能让他感到如此狂喜的事情必然不会寻常。平时父亲对待那人的态度虽然的确与平常的生意友人不同,可那一次父亲表现出来的,却是极其明显的恭敬。那天晚上,她被父亲叫去书房,第一眼便看到了放在书案上盒子,盒子是打开的,露出里面一卷折好的明黄书帛。  父亲令她取出来看时,她还很疑惑,可当她看完帛书上的内容后,整个人却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再然后,父亲告诉她,她会进宫,将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而她只有遵从。虽然心里也有过挣扎,但想到那晚锦盒中书帛的内容和父亲对他说的话,她已明白,自己没有选择。  “如今父亲居然将这个盒子交给我,如此重要的东西…”  言婉清盯着手中朱红的锦盒,迟疑了几秒,终于还是忍不住想去求证心中的疑问,她闭上眼睛小心翼翼的扭动锦盒上的扣环,轻轻打开。  “有人。”正要将锦盒完全打开时,身边的银羽低声对她提醒,同时手中的石子伴着劲风飞往她身后的花丛。她重新关上锦盒,放在袖中收好,转过身去看那不速之客。  言墨白见自己已被发现,也懒得躲藏,索性大大方方走了出来,“只是来看个花赏个月,犯得着用石子赶人嘛,”他一身白衣玉锦,发也束得一丝不苟,白日里易容的痕迹均已抹掉,露出他天生白皙俊俏的脸蛋,这脸蛋颇为不满,“白日里还说好一起来,晚上却丢下我一人无处可去,你也太不够意思”。  见银羽并不理睬自己,他转向他那却从未谋过面的孪生姐姐,十分自然无辜地撒娇道:“莫非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我不能来吗?”。  言婉清自他出现,目光便未离开过他身上,虽然从未见过面,自己却不感到一丝陌生,仿佛这十几年与他一同长大,他的出现也是无数个极寻常的日子中一样,并无半点诧异。  也许是被他语气中那份无辜所动,银羽语气中带了一丝笑意,“你这不是来了吗,适才,属下是在为少爷探路。”  言墨白朝他瞟了一眼,“算你识相。”  言墨白心里明白,银羽没有明着带上他,只是因为言老头并未吩咐他这样做,但以他的身手,自己从客栈就开始跟踪他,肯定早已经被发现,不过他倒是仍装作不知道,让他一路跟到了言府。而刚才揭破他时,银羽只是随意扔了个石子,而并非他常用的银叶,功力更是半分未注,这表明他早就知道不是外人,只是不想再让他偷窥下去而已。  其实言墨白也着实冤枉,两人一同来到京城,白日里又一同探明地形,本以为晚上也理所当然一同来才是,哪知道银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不过说实话,说不好奇是假的,言老头派银羽这个身边心腹护送他来京上任,听着就觉得有猫腻,自己武功不说数一数二,对付一般习武之人早就绰绰有余,况且自己为人如此低调,根本未曾树敌一人,只怕保护什么的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此时银羽探夜前来,反倒证实了言墨白的猜想。如果有什么话,在苏州时便可叮嘱,犯不着一路辛苦憋到现在才说。他定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言婉清。  有什么东西不能在苏州时就交给她呢?连隐藏着那么多高手的护送队伍言老头都不放心,看来此物定是极其重要。想想那么重要的东西,却放心交给一个年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言老头对他的信任和器重由此可见一斑。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对那个物件的确没什么兴趣,要说好奇,应该是对那个从未见过却能时时听见她消息的胞姐,那个因为言老头一次特意安排而为天下人所知的靖穹第一美人,又一个因家族利益而不得不进宫葬送自己一生自由的可怜女子。  也许他还想看看,那个跟自己流着相同血液,而因出生时门前高僧一句所谓的“天命相冲”,导致前十七年完全不一样人生的姐姐,如今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他丝毫未觉得不公,甚至庆幸自己没有生活在言府。他很喜欢自己的生活,喜欢照顾她的吴伯吴婶,喜欢从小生活的村庄,喜欢那里干净单纯的民风,让他这十七年来不用背负着任何重担自由的生活,虽然这种生活从现在起,就要开始改变了。  言婉清温柔的目光触动了他,四目相对,他突然感觉到一种血脉相连的默契,那种默契是不用言明,甚至不用时间的相处就存在着的。第一次,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和他是一样的,无论生活在哪,怀着怎样的心思,都无法改变。她那与自己相似的眼中包含的坚毅、包容,带着探询审视却坦率温柔的目光,让他不知觉也眼中带笑了,心中仿佛拂过一阵温柔的风,舒畅至极。  银羽看着这两个不近相似又似乎十分相似的人,在出生多年后初次见面却不用言语的会心一笑,也不由得目光柔和,习惯紧抿的唇不禁放松勾起。  那晚,院中的海棠开得正盛,明亮的月光倾洒在它鲜艳的花瓣上,夜晚的微风轻轻拂过,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他们的衣角轻轻扬起,互相触碰。这样的场景,若有人得幸瞧见,必会感叹画面何其养眼—靖穹第一美人已是不消说,言墨白外表虽然玩世不恭,但天生一表人才实难自弃,就算故意抹黑自己,桃花运也是源源不断,何况身为此次新科状元的他,其实满腹才华,无论出生还是将来的地位都是无可挑剔,但难得这样一位少爷却无半点架子,待谁都是一律平等。而从小鲜为人知的经历和磨练,则形成了银羽今天冷淡孤僻的性格,但他微微上扬的眉、寒冷如冰的眸、坚毅笔挺的鼻和他时常紧抿的唇却构成了另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只是由于这些年的身份和任务,让他身边的人甚至连他自己,都忘却了,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年纪,原本并不应该卷入这些是非黑暗之中。  而这三人此刻并肩站在一起,三种不同的美在暗夜中坦然绽放,却也被悄悄淹没。但这座立于繁华喧闹中的老宅、院中怒放残凋的海棠、甚至夜空中那弯洞悉一切的明月,都可见证当时那样美好的三个人曾共聚一处,没有顾忌,没有身份的障碍,只因相同的故乡,相同的亲人,在一个当时还是异乡的地方,彼此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将近正午时分,参加选秀的各府千金已经陆陆续续进了西宫门,掌管此次选秀的万公公一早就来到宫门口迎接,那些家世显赫的丞相将军府的自不用说,有些家世一般但容貌出众的也不能怠慢,自己先大致略过一遍,以便在安排时分清孰轻孰重。不过说起最应该讨好的,他想起那顶在天还未亮时便被暗中接进宫的鹅黄软轿,心里思衬着,里面的那位肯定是得小心服侍的主。  眼看着丞相府的轿子到了,万公公连忙躬身上前迎接,虽然梁丞相身为废太子的丈人,之前因太子倒台也受了些波折,但其极会审时度势,所以当今皇上对丞相府并未多加责难。前几日废太子出狱,被接回亲王府还未高兴两日,这发配废太子夫妇去沙洲的圣旨就下来了,梁丞相当机立断便舍弃了自己的女儿,这样老奸巨猾的狐狸,势力可非一朝一夕,这次丞相小女儿进宫选秀,结果如何还未可知,自己还是小心担待。  梁玉已有十六七岁,粉雕玉琢的模样,两个丫鬟扶着她下了轿,她皱起干净的眉头,一双大眼睛不屑地撇了一眼万公公,“本小姐又不是头回进宫,这样大的日头却非要我走进去,你这若非是在故意刁难我?”万公公陪着笑恭敬回道:“小主进了宫门便有奴才来接,小的也是按皇上的吩咐办事,望小主千万体谅。”  梁玉听到“皇上”二字,皱起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这三年来,穆君玄一直是她心中崇拜的英雄,嫁给他也是自己一心所求,所以选秀的圣旨一到府里,梁玉就主动请求梁丞相让她进宫。虽然他将自己的长姐和姐夫发配去了那么沙洲偏远的地方,但梁玉天真地认为,若是自己成为他的妃子,到时候,他说不定会为了自己赦免他们回到京城。  这时,一顶素青软轿接着在宫门前停下,轿中下来两名蒙着面纱的女子,梳着侍女发髻的女子扶着主子来到万公公面前,盈盈福身,“我们是徐州知府家的女眷,特按宫中旨意前往选秀,今后还望公公多多指点”。  澜依按照容姨与作为自己侍女的紫若之前的叮嘱,也勾起嘴角微垂眼眸向着万公公轻轻颌首。万公公自见这一主一仆起,立马将他刚见到这顶朴素软轿时得鄙夷神情收起,重新换了一副刚才见到梁玉时的热情模样,十分恭敬客气地回答道:“小主严重了,这些都是奴才的本分,要是能帮到小主,更是奴才的荣幸”,紫若再一福身,“那就有劳公公了”,便扶着澜依向宫门内走去。  万公公一直目送她们的背影进了宫门,心里不禁赞叹,如此婀娜多姿的身形,带着面纱仍无法掩盖的美貌,简直可称人间少有。想自己入宫几十载,见过的各色美人妃嫔不计其数,却没有哪一个有如此脱俗的神韵。看来自己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免得小看了这支新皇选秀的队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了未来的主子。  梁玉正骂自己贴身婢女扇个风跟要断气了一样,却突然发现身边不知为何热闹了起来,有五六个同龄女子停下来叽叽喳喳地在谈论什么,起初她还得意地以为以为她们是在谈论自己,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那些人望着她身后的方向,谈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楚。  “她也是来参加选秀的?生的可真漂亮,简直像仙女下凡!”一个十五六岁生着鹅蛋脸的女孩闪着长长的睫毛感叹。旁边一个锥脸柳眉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子一脸不悦,“什么仙女下凡,说不定是狐狸精转世”  说话的女孩是位朝中大臣的远亲,名叫李月,本来这次选秀也轮不到她,但恰好那位朝中大臣的千金害了病,无奈才在旁亲中推选,她凭着自己在家族同龄女子中姿色稍好,才得以被推举入宫参选。但她从不向他人提起此中缘由,一心将自己与那些家世较好的女孩划成一类。  她一开始见澜依和紫若朝这边走来,心下也是十分震撼,以为她是宫中的哪位娘娘,等意识到她也是来选秀的,李月心中的危机感立马变成妒忌,于是脱口而出尖酸刻薄的话。  说完她仿佛才意识到说这话的场合不对,用手顶了一下另外一旁的女子,“唉,你说呢?”  被问的女子叫赵玉,一路没什么言语,她比她们几个都大一点,是个地方知府的女儿,身份在这群女子中是最低的,但因她懂得左右逢源,说话十分谦逊谨慎,人貌也不出风头,于那些人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也让她跟着一块。  赵玉望着那两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心里根本没有什么想法,她的家世和容貌已经注定,跟自己相差太大的人自己甚至都觉得没有资格嫉妒,她的目光落到那顶朴素的车马软轿上。突然被问到,她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刚开始感叹的陆画眉抢了口,“月姐姐,我看就算是狐狸,也是只狐仙。”  “哼,什么狐狸不狐狸的,在这里装神弄鬼”。梁玉越听眉头皱得越深,终于忍不住向澜依和紫若的方向冲过去。刚才谈话的几个女孩看到丞相府的千金过去,也装作不经意地走近去看热闹。  梁玉在若澜依和紫若面前停下,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打量她们。澜依被她拦住去路,却仿佛没看到她一样,只就地停下。这种仿若无人的平静神情更激怒了梁玉,她正要发作,紫若就恭敬地上前向她行礼,“奴婢拜见梁小主”  梁玉撇了她一眼,不屑地问,“你是她的婢女?”  “回小主的话,奴婢是”紫若恭敬地回答。  梁玉见一旁的澜依始终未曾抬眼看自己,十分不爽地指着澜依怒问,“你家主子是个聋子吗,还是个哑巴?”  紫若仍是恭敬地回答,“回小主的话…”  见那个冰雕似的女子仍是无动于衷的模样,梁玉一巴掌朝紫若扇去,“狗奴才,要你多嘴。”  却不想,此时紫若正好向后退了一步,梁玉一巴掌没扇到她的脸,衣衫带起的风却吹动了澜依脸上的面纱。澜依没想到梁玉居然想动手打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厌恶,别过脸去挡住吹起的面纱。而就是这一瞬间,被拂起的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精致容貌让在场的女子都惊讶得安静下来。  而梁月却清楚地感觉到了澜依对她的轻蔑,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加之澜依令人惊呼的美貌更是让她咬牙切齿,她恼羞成怒地对着澜依大声责问,“你是哪个府里出来的,如此不懂规矩,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得罪我,不想活了?”  澜依觉得眼前这个飞扬跋扈的女孩着实让人头疼,她自从神女阁出来后,心中就一直无法平静,今天进宫本无意与任何人相交,却不想梁玉一直纠缠不休。幸而有紫若陪在身边,否则这样的场景,自己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紫若赶紧对梁玉解释道:“我家小姐近日感染风寒,身体不适,还望小主原谅。”  这时旁边有人认出梁玉的身份,悄悄对其他人说:“她就是梁丞相府的梁玉,别看她年纪小,脾气可大得不得了”,身边的女孩也没几个人敢附和,只想看看这场戏她们如何收场。  梁玉瞪了一眼围在身旁七嘴八舌的人群,转过来指着澜依,一字一句地说:“你,把面纱给我摘下来。”  所有的议论声都停止了,不仅因为这场对峙开始充满火药味,还因为她们也想看看,这位让人心生嫉妒的女子的面纱下,到底藏着一张怎样的脸。  澜依终于被她的态度激怒,她毫不示弱地对上梁月挑衅的眼睛,平静地语调冰冷地反问:“凭何?”  一时,梁玉居然被她眼中的怒气震住了,她对上澜依的眼睛,真真实实地感觉到那双看似没有变化的眼睛里藏着一股强烈的怒意,仿佛再强烈一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就要将她撕成碎片。  梁玉毕竟年纪还小,没有想到有人会违逆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一时还未想好如何回应,于是避开她的目光,将火气发泄在紫若身上,“我命令你,把你脸上的东西摘下来”,紫若征了一瞬,惊讶澜依眼中一瞬被激起的怒气,随后便遵从梁玉的话轻轻将面纱摘了下来。  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诡异,这些看热闹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这个表面低眉顺眼的丫鬟,居然有着这样不寻常的美貌。在场的人从面纱外就能看出,那个冰冷的主子容貌绝对胜过她身边的丫鬟,刚才梁玉的掌风拂起的面纱隐约又显现出一些模样,她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希望,摘下面纱后会发现其实那个女子也就是普通的美貌而已,而如今,她身边的丫鬟都让自己自叹不如,主子就更加不普通了。  这时正好万公公赶来,催促各位小主到教习嬷嬷那里去,大家才各自散了。澜依和紫若也重新整理好面纱,绕过梁玉继续往里走去。梁玉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发誓一定跟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势不两立。  巡夜的士兵锣鼓敲了两声。  看着还在皱着眉头看奏章的穆君玄,陆景欲言又止。穆君玄伸手去拿案边的茶,陆景连忙递上一杯新的,“皇上,茶凉了,奴才为您重沏了一杯”。穆君玄接过喝了一口,又重新拿起那篇言成睿道贺的折子,脸上看不出喜怒。忽然,他放下手中的东西,靠在身后的龙椅背上,“她来了?”  “回皇上,已经按您的吩咐,将言小姐安置在桂苑”。  陆景松一口气,这么多天来,自己时时想提醒皇上,却又琢磨不透皇上对她的看法,而且皇上一直忙于朝政,秀女的事情连半句都未提起,因此一直不敢贸然开口,这下皇上主动问起,自己心中也算是卸了个包袱。  穆君玄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那就带她来见朕吧。”  他心里闪过一个白衣女子的模糊容颜,但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太过明亮的烛火,却将那道影子掩盖得越来越模糊,甚至模糊到,让他已经快记不起来了。  但穆君玄却没想到,那个自己就快要记不起来的人,此时却用另外一种身份,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昨夜里万公公差人传话,明日一早所有秀女要到聚贤堂采集画像,以便后日呈递给皇上过目。  翌日五更时分,海棠苑里就忙得不可开交了。几乎所有丫鬟此时都在忙着准备为自家小姐梳洗妆扮,但院中只有三口水井,每一口都已经排起了长龙。梁玉的丫鬟翡翠起得晚了,来时前面已有数十个丫鬟,但她仗着自家小姐地位无视她们,端着盆子径直就向前走去。  “喂,你,把桶给我”  一个刚打完水的丫鬟正准备将吊桶递给下一位,翡翠就向她伸过手来,吉祥涨红了脸,正在犹豫着该不该把桶给她,便被她一手夺过去了,后面的人也知道她家小姐的身份,只能敢怒不敢言。吉祥涨红了脸低着头,端着好不容易打来的水脚步匆匆地赶紧走了。  梁玉见早门外就有丫鬟回来,自己的丫头却还不见踪影,心里早就不耐烦,正好对门赵玉的丫鬟吉祥端着水匆匆忙忙走过来,她理所当然招手,“你把水端到这儿来。”  吉祥一直低着头往自家小姐房里赶去,没想到对面居然是梁玉,心里叫苦不跌。她紧张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梁玉不耐烦地催道:“你聋了吗,叫你快点端过来。”  赵玉听到自己门外声音,便打开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看到对面梁玉正颐使气指命令自己的丫鬟。吉祥站在门口,手里的盆子都快紧张地掉了,赵玉愣了一瞬明白过来,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轻声对吉祥说:“给梁小姐送过去吧”,吉祥便低着头将盆子往对面端去。  梁玉十分不屑地看着她们主仆二人,命令吉祥将水端到屋里去。赵玉从对面走过来,对梁玉行了个礼,赔礼道:“适才吉祥不懂事,梁小姐大量,别跟一个丫鬟计较。”  “我才懒得跟她计较。”梁玉哼了一声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赵玉,“我听说你也叫什么玉?”  “是,我叫赵玉”。  梁玉打量了她一番,忽然嗤笑,“你也配取名为玉?你觉得你浑身上下哪里配得上这个字,身份,还是相貌?”梁玉见她不作声,撇了撇嘴,“我警告你,以后在宫中,你不许以玉字为名,若哪一天跟我重了,那可就只会有我,没有你了。”赵玉咬紧牙,低着头默不作声。梁玉又补充道,“不过依我看,你这辈子是没有这个机会的,我也没有必要对你浪费口舌。”  这时翡翠终于端着水回来了,梁玉也不再理睬还低着头的赵玉,对着翡翠大骂,“你今天是睡成猪了吗,别人都回来了就你还在那里慢吞吞地爬”,翡翠正要解释,梁玉忽然一巴掌将盆掀翻,水正好都泼在了赵玉身上。  赵玉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她攥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气,手上的指甲快要嵌进肉里,她望着地上,忽然轻声对已经吓呆的吉祥说:“重新再去打一盆”,又对着梁玉的方向,“请梁小姐慢用,我先回房了”,平静地对梁玉说完,她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身上的水滴了一路,最后在门口形成一滩醒目难看的水渍。  梁玉转身冷笑一声,对翡翠使了个眼色:“死丫头,还不进来伺候本小姐”  吉祥捧着被梁玉摔在地上的水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紫若轻轻地为澜依梳着头发,对刚刚门外发生的事情摇了摇头,“梁府的这位千金从小娇惯,年纪不大却如此刁钻,小姐日后还是尽量不要与她来往。”  澜依却是心不在焉,思绪复杂。  她总觉得这就像一场梦。  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若水的她根本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进了徐府,也几乎不与外界接触,所以当时,并未觉得有多大不同。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十分措手不及,人与人不按品德年纪,反而凭借家族等级和出生高低论资排辈,相互之间不见互助扶持,而是处处相互为难、猜度算计。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自己真的能够完成那个人的交代吗?自从在神女阁见到那个影子,她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在苏醒,极力想要挣脱原来的灵魂和躯壳一般。  这两天,她不断回想起那天在神女阁发生的事。  那天,自己终于克服恐惧请求拜见神女大人。  “若水罪人若依兰,请求拜见神女大人。”  她跪拜在大殿中央,清楚地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力量出现在自己身后。  “你终于来了”  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之前被风吹灭的半截蜡烛无声地亮了起来,澜依又看到了那个跟自己极其相似的影子。  那个巨大的黑影端正地投射在大殿上,嘴唇动了一下,“你可知道我等你很久了,下任神女。”  澜依瞪大了双眼,转身望向身后,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还不明白吗?”声音突然在前面响起,这次不是回荡在整个大殿里,而是仿佛就在澜依身边。澜依转过身望向大殿,那个黑影似乎与之前所见有些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澜依却说不上来。  那个声音继续响起,“你该醒来了,现在若水全族的命运,全掌握在你一个人手里。”澜依的瞳孔渐渐收缩,最后惊恐得抬起手掩住了嘴巴!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觉得那个黑影不同了,最初那种凌厉的气势已经消失,那个黑影在烛光的映射下渐渐模糊起来,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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