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层梦,你可以当看故事,但这就是我的英语刚刚真是体验的,。有兴趣的可以解释或评论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转载]【城事五味】路上想想(第二期)
【歌已成殇】
路上想想,兼怀车祸故友
□年微漾
闽江水到橘园洲这个地方,来了个大漂移
想海想疯了
从肢体语言里甩出来的炊烟,被季风一刀剪断
正午十二点。小饭馆的午餐时分带着血
在清淡的饮食中,闽侯县认领了苦瓜:这个放养一生的嫡长子
——日于福州大王里
路上想想——献给牧马人
□punkerluo
这遥远的圣地 某天
你也会欢迎我的到来么
当你的血液流淌过我的身体
我会倾听你的每一次呼吸
每隔三百公里的相互索吻
惊醒迟到的恋人
日照的拉萨在等着我们
当四肢划过公路
带上你& 一直到这世上的尽头
属于单身男人的爱情
也便如此简单
你的肝病了
因为一支酒
还是那日久的思念?
我的肢体疼痛
那只是我的心脏染上了风湿
一只不会说话的鸟儿
该如何使用你的肢体
来表白对她的爱
一百零五号公路上
我架着一辆摩托
追寻你走过的脚印
从乡村到城市
我们都在欢庆这节日
登高望远 桑葚欢笑
没有人在意屈子是否也在
喝着撒下了雄黄的酒
□蛋炒饭
车载不动些许的乡愁&
只能与世界背道而驰
而故乡是一只草食性动物&
啃食掉一整片草原
也还是骨瘦如柴&
让人心疼& 也只能蜕下一口语气
曾经说的是天长地久& 无止无休
像是春天还没过去& 夏天就已经来了
□亦屑
当我启程,记忆是我唯一的行囊
应该和日月一样,浮在铅灰色的云朵上方,要很轻
要到达一座城,并想象护河旁每一棵树
扎根,成长,拼命绿出所有激情
要读懂每一只候鸟,如何衔动春秋的来往
而我的路途尚未可知
爱就是身后尘封的旧,以及开始以感动喂食我的国家
我将躲在雾里行走动身
发誓要明白自己,在路上,必须是垫高一座城的一块砖
【虚构空间】
□叶空廊
他在路上走着,脚步迈得非常缓慢,已经老人和孩子超过了他。从晚饭后,他一直预测着一场死亡,那被钓起然后重重摔到石板堤坝上的鲫鱼,湖里疯狂游得筋疲力尽的人,都与死亡擦肩而过。但最终,鱼被扔回笼子,活灵活现地蹦达着,而悠闲往回游的人,大声鄙视着他岸上的同伴。
他看了一眼蓝天裹挟着的那些血红的云团,其中的一团,像极了刚从身边飞驰而去的牧马人。
他低着头继续走着,走到街口,忽然身后的女人飞快地跑起来,在转弯处,她停了下来,然后蹲在了一团黑色的物体旁,脸埋在了膝盖上。
他仔细看了看,那是一条死狗,他兴奋起来,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预感终于应验了。死狗嘴前,有一滩散着热气的血,两米开外,黑色的牧马人威风凛凛停在那里,从街两旁涌出很多人,和开车的人在纠缠,车里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妇女,正若无其事地打着电话。
他已经可以听到女人的啜泣声了。她一个人蹲在那里伤心欲绝
“怎么办?”
“赔钱。”
“赔多少钱?”
“你问她。”
这时候,才有人关注起受害人。
开车的人先是道歉,然后问需要多少赔偿,女人没有说一句话,回答他的只有微弱的哭泣声。
“哭什么哭嘛。”好事的人群中好像没有人认识狗的主人,纷纷不耐烦地说。
渐渐的,因为她一直没有理会闲人的关心,人们都走开了,毕竟只死了一天狗而已,他们还都在怀疑她是不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最终,只有他,那司机,和女人停留在路上。
“怎么办?”司机问他。
“赔钱吧。”
“那好吧。”司机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他,鬼使神差地,他居然接住了。
他捧着钱手足无措。
司机爬上了车,可能因为紧张,牧马人竟然发动不了。
忽然,女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动作,蹲着跳到车轮子前,紧抱着车轮子,司机又一次下车,刚要发火。女人说话了:“你有纸巾吗?”
她一直看着车轮,但他觉得她是在跟他说话。
“没有,”他说,“有这个。”他把那几张钱递给她,她就用钱擦拭着车轮子。
她擦了大约十分钟,司机和他就一直不解地看了她大约10分钟,终于她站起身,抱起了死狗,然后看着地上的那一滩血发愣。
她一定是一抱起就舍不得放心那狗,但又想把狗的血迹也带走。
她把剩下的那几张干净的钱丢到血迹里,说:“把它擦干净,我就让你走。”
司机说:“我还没疯掉呢。”说完走进车,发动了飞快驶离。
“你能帮我吗?”
他点点头,用左手两个指头捏着钱擦干净了血,然后交还给女人。
他说:“他肯定是不会帮你擦的,你又拦不住他的牧马人。”
她说:“我要走了,等我路上想想,他们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二天,他听说牧马人翻在了50公里以外的一个山沟里,奇怪的是,车上的两个人都以黑狗的姿势死在车外。他去看的时候,只有两人只留下的一滩血,形状跟他擦拭的那一滩如出一辙。
【本期推荐】
□小簿
永远要像你不需要金钱那样地工作;永远要像你不曾被伤害过那样地爱;永远要像没有人在注视你那样地跳舞;永远要像在天堂那样地生活。
——马克·吐温
哥哥叫叶木。生于一九八八年。属龙的。射手座。在他读小学一年级时——那会儿我还是个穿着开裆裤的小童稚——学校要他们每人交九块钱,发给一条用血染过的三角巾,好成为光荣的少先队员。我家里比较穷,父母拿不出这九块钱来,就背了五十斤小麦到学校,找班主任商量。结果当然是没成。哥哥老早就想当少先队员的,他痴迷于高年级同学戴红领巾时胸前打着的那个漂亮的结。哥哥为这事整整三天没说一句话,赌气不肯吃饭。后来父亲借到了钱。哥哥拿到了红领巾,终于可以在儿童节里戴着红领巾敬队礼了。可他竟然将这条来之不易的红领巾扔进厕所里。他挨了父亲一顿毒打,父亲逼着他将那条红领巾捞起来,洗了一百遍。第二天,哥哥戴着红领巾去上学,走到半路又解下来,说什么也不肯戴了。到了学校后,被班主任罚站,单腿站了两节课。但他还是不愿再戴。班主任和我父母为这事甚至都吵架了。但他再也不戴了。后来他也没有入团,更没有入党。他的简历中政治面貌一栏里写着群众。所以他的眼睛是雪亮的。
被罚站的第二天夜里,哥哥半夜醒来,将睡在旁边的我弄醒,说: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呢。
在梦中,哥哥成了一个与世界无关的人。谁也不认得他。连父母亲都不认得他。他去学校,发现学校里都是陌生人。班主任也好同学也好都是陌生人。他回到家里,父母把他当做迷路的孩子,总想着把他送回哪里去。过了几天,父母把他交给了警察。警察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他照实说了,他们却都认定他是在撒谎。晚上他被带到孤儿院或者收容所之类的地方,同一群神情呆滞的小孩睡在一排通铺上,然后,这个令人不安的梦突然就醒了。
那时哥哥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梦中的细节他记得那么清楚,以致于他以为确有其事,他兴冲冲去了学校,想确认一下学校里是不是真的没有人认识他了——显然,那样的话他就不必去上学了。可是那毕竟只是一个梦。他在校园里徘徊,走到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被正在上课的班主任发现了。于是他又因为逃课或迟到被罚站,这次只站了一节课,不过放学后他被留下来抄写课文。班主任先回家了,交代他抄满五遍才可以走。当时有个教副科的实习女老师,姓陈,还很年轻,就住在学校里,哥哥就在她的宿舍里由她监督着抄课文。陈老师给他煮了一碗面,还放了两个荷包蛋。抄完课文已经快十点了,陈老师打着电筒送他回家,可那时我家里人都已经睡下了。哥哥不敢叫父母起来开门,陈老师叫了好几回,听到父亲的回应:滚出去,永远别给我回来!陈老师只好又把哥哥带回学校,让他睡在自己宿舍里。
那时哥哥因为心里不安,久久不能入睡。于是陈老师陪他玩一个游戏。她教他翻花绳。哥哥不是没玩过翻花绳,但陈老师告诉他,自己有独创的一招,没人破解得了;于是她耐心地把那一招教给他。那是一种非常复杂的花式,哥哥学了好几次才学会,而到这时,他已经平静多了。
陈老师问:学会了吗?
哥哥说:学会了。
陈老师说:记住这一招,以后可以拿去考考你的同学朋友。现在就好好睡一觉吧。
就从那天以后,哥哥就失踪了。
最后见到哥哥的人是陈老师,理所当然地要从她开始查起。她说她确实把哥哥带回了宿舍,哥哥睡在床上,她在办公桌前坐着,趴在桌上过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她觉得有人给她背上盖了东西,朦胧中那人在她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看时,一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人已走到门口,悄悄关上了门。她只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但她没有看到本来睡在自己床上的那个小童稚,没看到我的哥哥叶木。
那个男人怎么进来的,她解释不清。她的话被当成谎言,人们都怀疑她作风有问题,把男人带到宿舍里过夜。这些只是与案件无关的谣言。那个男人给陈老师披了一件风衣,警察决定就从这件风衣开始调查。他们需要查出那个男人的去向,好确定哥哥的失踪是否与那男人有关。可是他们发现市面上没有这种风衣,也根本没有人穿这种风衣。而我的父母认定了哥哥是被那男人带走的,认定陈老师是那男人的同伙。他们整天都找陈老师要人。所以,不多久,陈老师就离开了这里。
而失踪的哥哥再也没有出现过。
或许出现过。
很多年后,我读了大学,有一天晚上,母亲打电话给我,说最近出了件古怪的事情。村里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小童稚,傻傻地呆在我家不走,也不说自己是谁。但他的样子跟多年前失踪的哥哥叶木很像。父母想不出该怎么打发他,留他住了几天后,还是问不出他家的情况。母亲说,可能是个走失的孩子吧——长得太像叶木了,母亲看到他就想起叶木,一想起叶木就难过,一难过就哭,一哭就跟父亲吵架——还是尽早把他送回去比较好。我说:妈,那孩子现在在哪儿?母亲说,已经送到派出所去了。
我查到派出所值班室的电话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那时已经是深夜,值班民警说孩子已经安排在收容所里睡下了。我问:他有没有说自己是谁,家住哪里,父母是谁。民警查了查记录,说孩子自称叶木,非要说送他来的人就是自己的爸爸妈妈,非要说他家就住在七里屯——七里屯就是我家乡的名字。还说自己在七里屯小学读一年级,班主任叫姓周。但是七里屯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并不姓周,那个班里也没有名叫叶木的学生。
我说:能麻烦你把他找来吗?在他睡着之前把他送回我家去。这很重要。
民警说:这可不行,没这个规定。
我说:我哥哥的名字就叫叶木,十多年前失踪了。当时他就在七里屯小学读一年级,他的班主任名叫周季萍。你查一查一九九五年五月二十二日的失踪档案就知道了,他肯定是我哥哥。
民警说,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还是个小孩子。
我说:拜托你快去,再晚一点可能就来不及了。
民警并不着急,他嘟嘟囔囔地翻查档案,查到后说:也许真是你哥哥,但依我看,他是个脑子不大正常的孩子。
他给收容所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又打电话给我说:出事了。那孩子不见了。
我跺脚道:早叫你快点的嘛。
他说:我们会尽力找他的。
我说:不用找了,再也找不着了。
挂断后又给母亲打电话过去,告诉她说,那孩子的事情不用再想了,忘掉这件事吧。孩子已经回到他该回的地方去了。
这一切终于结束,我平静下来,左思右想,想不出为何我会那么肯定,那个孩子就是多年前失踪的哥哥。我哑然失笑。这件事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却试图让一个值班民警相信。正当我打算彻底忘掉这件事的时候,母亲又打电话过来说:儿啊,我怎么还是觉得他就是你哥哥。
我说: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母亲说:当妈的怎么会不认得自己的孩子?可是,我明明知道这不可能。
我说:妈,没事的,你只是太想念哥哥了。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忘掉这件事吧。
我想,也许她根本不可能忘掉吧。
哥哥叫叶木。生于一九八八年。我叫叶云,生于一九九零年。当我成年后,同那些比我年长两岁的人比起来,不大容易看出年龄的差别。然而在二零零九年,哥哥在我面前安详地死去,他的样子看来更像是我的祖父而不是兄长。我无法向别人解释我跟他的关系。哥哥白发苍苍,神情迟钝,前额、两颊和双手布满皱纹。哥哥甚至没有一份有效的身份证明。他一生用过的无数身份证都是假的。临终的哥哥气息衰竭,对我说:我要走了,但你还会见到我的。
我表示我明白。
哥哥说:这只是另一个梦。我感觉得到,我就要醒了。醒了就躺在家里的床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话虽这么说,但他清楚得很,他是真的要死了。所以他又说:啊,其实我真不想死。
他又说:陈老师,如你所言……
他的眼中似乎贮满了湖水,然后他就死了。
我不知道我会在何时何地再见到他。也不知再见到时,他是少年、青年还是中年、壮年。哥哥好像一把骨灰,散落在未知的时间与空间里。他似乎可以同时出现在相距甚远的两个地方。我甚至说不准,见到他时我还能不能认得出他。
哥哥的一生中肯定有无数故事。那些故事可能永远都不会为人所知。我所知道的是一个爱情故事。很多年前那个晚上,陈老师为年幼的哥哥煮了一碗鸡蛋面,这个故事就开始了。但是我不能满足你们看言情小说的愿望。这个爱情故事并不完美,也没有那么多的曲曲折折。至于结局,正如一句古话所言,了犹未了,终以不了了之。
因为哥哥突然消失,陈老师不得不身背不洁的名声离开七里屯小学。在那之后她再也不曾做过老师。那时她只有二十二岁,在当时已经算是大龄未婚女青年,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剩女。她回到自己的家乡,休整了半个月,就在本地的一家规模很小的民营企业里做了会计。那家小工厂是生产蜂窝煤的。在那个时候,蜂窝煤还是新东西,平日里人们还是用煤球比较多。随着蜂窝煤炉的普及,蜂窝煤的销路逐渐增多,工厂的效益见长。这也就是一年半载之间的事。工厂招了一批搬运工,大多是外地人,其中一个就是来历不明的叶木——当时哥哥用的是假名,他自称姓王,名崇生,二十四岁,来自江西。这都是瞎扯的。在那批临时工里,王崇生是最特别的一个。干活的时候他总穿一件鲜红色短袖T恤,一天下来,不论那件短袖脏成什么样子,第二天总会干净如新,平平整整。每天收工后,再见到他时,他总是穿得整整齐齐,根本看不出他是个苦力,倒像是个坐办公室的。人们常说他准是有个好媳妇。他笑着说,自己还是个光棍,没有老婆来爱自己,只好由自己爱自己了。人们很好奇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他不大喜欢谈起这个,后来在无意中说道,我以前在景德镇做瓷器。做什么瓷器?青花瓷。什么时候,哪年?建中靖国二年。在那些人中,知道宋徽宗和靖康之耻的人很少,所以都听不懂建中靖国二年是哪一年,而陈老师却知道,那是将近一千年前。人们问,究竟是哪年?王崇生大笑道:就是去年啦。陈老师就暗自笑个不停,她想,这个姓王的真能胡扯,不过看起来他至少对历史有了解,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搬运工。
过了不多久,她又认识到,这个年轻男人还有点小浪漫。
她一直以为这个年轻人没有注意到她。一天黄昏,已经收工了,但是下班时间还没到,她同大家一样百无聊赖地盯着钟表,王崇生突然走来,双手架着一条工程线,问她可会翻花绳。她正无聊着,就点头说:会啊,很久没玩过了。于是他们就这么翻来翻去,变了好几个花样。王崇生说:我有一招独家秘技,看你破不破得了。他用一种古怪的方式从她手上架过花绳,拉成一种复杂的花式。她看着这个花式足足沉默了一分钟。
他问:不会吧?
她说:你以为我不会?
她伸出手指在那纵横交错的细线间穿来穿去,双手拉平了,就摆出了最普通的那种花式“两根面”。王崇生说:哎哟,不简单呢。
陈老师说:这一招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王崇生说:我小时候我的一位老师教我的。她说这一招是她自己独创的,一般人破解不了。
陈老师说:哟,我还以为只有我能创出这一招呢。看来有人早在很多年前就想到这一招了。
王崇生拍拍手,说:不管怎么样,你破了这一招,应该有奖励的。
说完他伸出手,手里拈着的居然是一枝红玫瑰。陈老师怔了怔,王崇生又低声说:不光是为了奖励。
陈老师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时已经双颊绯红,她问:那,还为了什么?
年轻的哥哥凑到她耳边悄声说:还为了爱。
于是大龄女青年终于恋爱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秋天。天气渐渐转凉,星期天里他们一起进城里去,要买些衣服穿。有一款新推出的风衣引起了陈老师的注意。在叶木童稚失踪那天早上,那个陌生男人临走前盖在她身上的就是这种风衣,衣料和式样都一模一样,她记得非常清楚;只是那件风衣被警察带走了。她叫王崇生过来看,问他愿不愿意穿风衣。她让他穿上试试,在他身周踱了几圈,说,真合适,好像专为你定做的一样。他们将这件风衣买了下来。
黄昏里,他们并肩坐在广场的长椅上,花坛里开满白菊。陈老师想找个时间带他回家,见见自己的父母。她说:你就穿着这件风衣去。你穿着它的样子好像微服出巡的王子。
他们将时间定在下个星期天。在那张长椅上,他们聊了很多,人生理想世界观什么的——那时候如他们这样的恋人都比较单纯。就聊起各自的过去。陈老师告诉他,自己以前在一个名叫七里屯的小村里做实习教师,教的是副科。他问,为什么没再当老师了呢。陈老师不想回答,就说: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吧。
王崇生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翻花绳的那个招式是我的一个老师教我的。那个老师就在七里屯小学教书。也许你们认识呢。
陈老师说:十多年前的老师我可是一个都不认识。
王崇生说:哪有十多年嘛,到今年也应该就只有……
他顿了顿,接着说:好像真的有十多年了。
陈老师笑道:你真是个傻瓜。
又说:说起来,我自创的那一招翻花绳,也只教过一个学生。我一直都觉得除了我和他,没有人会这一招呢。
王崇生问: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呢?
陈老师说:他叫叶木。很可怜的孩子,他的父母不许他回家,我只好让他睡在我的宿舍里。
王崇生眨着眼睛,又问:那他现在在哪里?
陈老师说:失踪啦,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们都没再见过他。我一直都很担心他。
王崇生怔怔地看着她,她就问:怎么啦?你知道他?
王崇生说:不不,不知道。
又说:原来你就是陈老师。
陈老师说:那是以前的事了。
王崇生说:你不光留他过夜,教他翻花绳,你还煮面给他吃。
陈老师说:嗯,还加了两个荷包蛋呢。看他样子蛮喜欢吃荷包蛋。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崇生伸手将她拥在怀里,说:陈老师,我爱你。
陈老师喜欢听他说我爱你。每次听都感觉他们可以爱到海枯石烂。在爱情面前,永远变得不那么遥远,幸福显得触手可即,她总是相信,自己的爱情故事将会非常非常美丽,他们将会生生世世在一起。
可是过了那天以后,接下来的整整两个月,她始终没再见到他。
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初冬时分。他满面风尘,胡子拉茬,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一路旅行而来。他穿着一件破旧的夹克,一双脏兮兮的球鞋,那双鞋开了好几个破洞。他的样子就像个流浪汉。他并不来找她,只是守在她下班回家的路上,远远看着她离去,并不上前同她说话。而她对他仍然十分生气,并不打算理会他——实际上,她倒是十分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说好了要去家里见她父母的,他为什么就突然消失了两个月。但他总不上前来解释,甚至他还躲着她。陈老师对他实在是失望透了。
几天后他忽然变了一副模样。那时哥哥已经三十岁了,他看起来清瘦而黧黑,穿着崭新的黑色风衣,使他的身形看起来分外修长。他径直向陈老师走来。陈老师心里期待着他的靠近,脚步却越来越快。哥哥追上去从她身后一把抱住她,即便她不停地挣扎也动弹不得。他将她扳转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话语中带有北方口音;他对她说:你必须听我解释。
她说:放开我,我不要听。
他说:现在是几月?
她说:十月。
他说:这么说已经两个月过去了。
她说:你躲到哪儿去了?
他说:不是躲到哪儿去,而是回到哪儿去。你记不记得一天早上有人给你身上披了件风衣?那件风衣就是你给我买的。从你宿舍里走出去的那个人就是我。
陈老师听不明白。她问:你究竟是谁?
哥哥说:我就是在你宿舍里过了一夜的那个孩子叶木。你给他煮鸡蛋面,教他翻花绳的叶木。
陈老师说:不可能,这不可能,叶木只是个孩子,而你……
哥哥说:这就是我需要向你解释的地方。
哥哥的一生大部分都是在梦里度过。梦只是一个比较形象的说法。他在梦中去到未知的时间地点,度过一段无法预知长度的日子——可能几天几月也可能几年几十年——然后毫无预兆地返回做梦的那一刻。他因为不戴红领巾第一次被罚站的那天夜里,他就做了这样一个梦。他只在梦中度过短短几天,那场梦境结束于收容所里的夜晚。第二次就是在陈老师的宿舍里,凌晨时分,他在梦中走过了无数陌生地方,在梦中又做了好几层同样的梦,最终一层一层醒来,在其中一层中,当他已经二十四岁时,他在一个蜂窝煤厂里认识了姓陈的女会计。当他与她恋爱后,他发现那个女会计就是留自己在宿舍过夜的陈老师。正当他准备好要同陈老师一起去见她的家人时,这最后一层梦突然又醒了,他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陈老师的宿舍里,不同的是,做梦之前他还只是个小童稚,梦醒后他已经变成一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人——身上还穿着陈老师为他选的那件风衣。
他做了当时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将风衣脱下来,轻轻盖在陈老师身上。陈老师趴在办公桌前沉睡未醒,他知道此时的陈老师并不认识他,所以并未叫醒她,只能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面颊,在她醒来之前,悄悄离开了他。
接着,哥哥只能等待,等陈老师回到家乡,在那厂子里做了会计,并认识了化名王崇生的哥哥,与哥哥约好了去见自己的家人以后,他才好再次出现。从时间上来看,他完全赶得及。但是他没料到一件事。警察在追踪他。
起先他想不出警察找他的原因。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慢慢了解到,一个名叫叶木的小童稚在陈老师的宿舍里失踪了。而陈老师在事发当天早上看到了离去的哥哥,因此哥哥成了最大嫌疑人。这件事真令人纠结。自己成了绑架自己的嫌疑犯,而且根本无法解释清楚,因为就算原原本本说清来龙去脉也没有人会相信,尤其是警察更不会信。一个小童稚在一夜间变成了大人?换作哥哥自己也不会相信。
哥哥为了躲避警察的追踪浪费了许多时间,以致没赶上星期天的约会,甚至等他终于出现时已经迟了两个多月。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就算可以面对,他也不知该如何对他说起这一切种种。一天晚上,警察摸清了他的藏身之处,包围了他。偏偏在那个时候,他又在梦中迷失了。
在这一次的梦中,他呆了五年。我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五年里他经历过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外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梦中醒来前,他是一个律师,正坐在开往云南昆明的长途客车上。他要去那里见一个客户,那个客户遇到的麻烦使他决心免费为其主持公道。但是他又回到这一刻,梦醒时警察刚刚破门而入。哥哥发挥他的律师本领,证明了自己与警察要找的那个嫌疑犯不是同一个人——这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年龄不同,衣着不同,连最基本的外貌都有很大差别。他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解决了这个麻烦。
这是一九九六年。那时候我还只有六岁,还没上小学。而比我大两岁的哥哥已经可以凭着一张嘴喝退警察了。
哥哥告诉陈老师,无论他相不相信,她都该接受这件事,因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希望可以去见她的家人,好“确定恋爱关系”——这是那时候的说法。他可以继续做律师,足以养家糊口。但是二零一二年五月,他必须去昆明一趟,寻找那个名叫陈瑞祥的客户,解决陈瑞祥遇到的不公平的麻烦事。
可是陈老师拒绝了他。
我不会带你去见我的家人。她说。因为我永远都不知道你何时会再次消失。我是一个女人。我需要你保护我,而不是无止境的毫无征兆地离开我。
哥哥说,陈老师,我不会离开,我总是会在同一时间回来。
陈老师说:可是每次回来的都已经不再是你了。
哥哥突然明白了。自己不得不始终在时间里流浪,但陈老师需要的是一个每天早晨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的丈夫。一个温暖、有责任心、不会离开她的,有安全感的丈夫。
哥哥说:好吧。我只是路过,我本来是去打酱油,不小心打翻了醋。
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不安的酸味。哥哥只能转身走开,头也不敢回。
陈老师忽然又说:我倒是希望,你最终可以落叶归根。
哥哥没有回头,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但愿如你所言。
这是陈老师告诉我的关于哥哥的故事。她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她已经结婚,嫁给一个人称小老头的男人,走路缓慢,反应迟钝,在当地的名声并不好。很显然,陈老师并不爱他,但有些时候,爱人和伴侣并不是一回事。
距离哥哥失踪已经过了六年。我问,陈老师,我能不能再见到我的哥哥。陈老师说,明年五月,你到昆明去,找一个名叫陈瑞祥的人,在他那里你可以见到叶木。
我问:要我带什么话给他吗?
陈老师沉默良久,说,不要,没什么可说的。
我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哥哥去世了。我无法理解,哥哥为何不曾回来探望自己的母亲,不曾回来见见自己的家人。也许流浪在外的人大多如此。我相信他心中装满了思念。母亲一直都很疼爱他。可他毕竟还是不曾回来。我真的无法理解。
母亲说,你哥哥出生时发生过一件怪事。
哥哥刚刚出生,就被一个穿风衣的男子抢走了。那个男人将哥哥带到城里最高的天台,打算将哥哥扔下去。母亲躺在病床上,心里一急就昏了过去。父亲站在楼下,央求那个男人放过孩子,那男人说: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个怪胎生下来。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世界上,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个根本不属于他的世界,而你们明明知道,对此你们根本不必负任何责任。
那个男人并不狠心,他抱着哥哥,仿佛抱着一个无法割舍的梦想,久久没能下定决心将他扔下楼去。这时母亲来了——她醒来后就要求到楼下去,因为那是他的孩子。母亲听到了那个男人的话。她说:可是,你又有什么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呢?
后来父亲说,当时他以为母亲一定是疯了。
那个男人说:难道我就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吗?
人们还没有将这句颇有深意的话理解完全,母亲就大声回应道:你的命是你爹娘给的,就算你要死,总得先问过你的爹娘。你要是死了,你的爹娘会多么伤心,你怎么就不想一想呢?
那男人说:我爹他只知道打我骂我,我死了他才不会在乎,少他妈跟我废话。滚开。
然后父亲说话了:你要是非得希望有人死,把孩子还给他娘,我陪你跳楼,有种你就在那里等着。我现在就上去。
在他们彼此喊话的时候,已经有警察摸上天台,从背后给那男人打了一枪麻醉针。他们七手八脚地抱过孩子,把那男人拖下楼,塞进警车里。
母亲说,就因为这个,她对哥哥始终十分疼爱,因为她差一点就失去他。
我问:那个男人后来怎么样了呢?
母亲说:听说在去公安局的路上突然不见了,不知是怎么逃掉的。还好,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却可以肯定,那个男人就是哥哥自己。
我还没来得及去找陈瑞祥,就已经在一座古庙里见到了哥哥。端午节那天,我随朋友逛去庙会。一个老和尚教导我们烧香拜佛,赠送我们纪念品,给我们胸前别上一条写着好人一生平安之类祝福的红绸布。我们都有募捐,募捐时要登记名字。老和尚看到我的名字和家乡地址,就说:你叫叶云?
我说,是的。
他说:你有一个哥哥,名叫叶木,对不对?
我的朋友问:对不对?
我说,对。朋友赞叹道:算得真准。
老和尚带我到僻静处,问我:爸妈身体还好吧?
我说:还好,都很健康。
他说:代我问好他们。
我说:他们都很想你。
他说:噢,我已经——他摊开手,表示自己已经是出家人了。
真是奇怪,尽管我明知哥哥已经死去一年多,但我还能和他说话,并且心里一点都不觉得不舒服。
我说,哥,你现在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他说:人生如梦,无所谓梦里梦外。但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是在梦中。
我说: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他说:二十年了吧。我过得很好,心里平安,没有烦恼,没有抱怨。
我问:如果你又回去,你会去见见爸妈么?
他想了想,说,我已经比他们还老了。
我说:陈老师嫁人了。
他说:缘由天定,她一定会很幸福。我经常为她念经。
我说:要不要去看看她?
他说:我得去接待游客,先过去了。容我路上想想。再见,弟弟。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追上前问道:我能在昆明见到你么?
他停住脚步,说:昆明?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记得不大清楚。容我路上想想。陈瑞祥对不对?
我说:对,你去为他解决一些问题。
他说:昆明。我有没有见到你呢?容我路上想想。路上想想。
二零零九年,哥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浑身是血。起初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却认得我。他说,云儿,云儿。
我把他带到我的住处,他躺在床上。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说:我刚从秦军军营里过来。
那时我听不懂他的意思。他说:我是你哥哥叶木。
我相信他就是叶木。
哥哥说:我终于在死前叶落归根。无论走得多远,人终究还是要回来。
我说:哥哥,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里?
他说:去了哪里?哦,很多地方。
哥哥说:这只是另一个梦。我感觉得到,我就要醒了。醒了就躺在家里的床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安慰我说:这辈子我总是在路上。起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学会了,边走边想,边走边想。控制不了的事情就没必要再去控制,只有顺服。你问我要不要去见见父母,我想,我做不到。要不要去见陈老师,我在路上想了很久,算了,我都已经这么老了。你替我去问候她吧。
我问:陈老师是谁?
他说:你会知道的。
哥哥走遍了整个历史,在长廊的尽头没有找到秋天。那个秋天里,他穿着那件黑色风衣,与陈老师并肩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旁边的花坛里开满白菊。哥哥在秋天死去,在他死前,他仍然试图告诉我,他不是死,而是要再次上路。
纵然出家修行过,生命中我还是有许多问题想不明白。哥哥说。我要上路了。在路上我会好好想想。
我真希望他终于可以想明白,弄清生命中所有答案。
陈老师,如你所言。哥哥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说。他的眼中贮满湖水。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句话里究竟含有什么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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