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天做的dna别人那无创dna收到保险短信信息没有异常,我一直没无创dna收到保险短信是什么意思

刚刚收到无创dna检测的短信了-播种网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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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收到无创dna检测的短信了
谢赞,祝宝宝宫内健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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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的内容有:13,18,21号染色体未见异常。建卡检查都是在上海红房子医院,我清楚记得6月28日周四中午接到医院电话说唐筛做出来有问题,让我马上去医院,接到电话我和我妈都哭了。下午全家都一起去了医院,挂了号拿了大卡,唐氏1:293高危,医生二话不说就开了张羊水穿刺的单子给我。要知道我一查出怀孕就保胎,每天吃孕酮片吃到三个月,打黄体酮共陆续打掉19针,前三个月基本每天都躺在床上的,不但吐得厉害还时不时有见红,熬到现在四个多月我是不敢冒一点点风险的。7月2日周一一早,和老公去了第八人民医院做了无创dna验血,说12个工作日出结果,这一周来每天都紧张着手机的任何动静。终于在刚才,短信响了,是我期待的消息,这下终于能够彻底放下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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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25:][:em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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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级宝宝, 积分 2167, 距离下一级还需 233 积分
恭喜通过,我还在等结果,千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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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级宝宝, 积分 3136, 距离下一级还需 864 积分
我做的无创是一周后就给短信了
本来以为要等两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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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级宝宝, 积分 2025, 距离下一级还需 375 积分
唐筛高危本来就只有60%的准确率,高危人群中只有2%的胎儿是真正的唐氏儿,所以概率是很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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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级宝宝, 积分 593, 距离下一级还需 7 积分
楼主和我一样,我建卡也是在上海红房子医院,唐筛出来是1:238,但是我做唐氏的时候是14W+6,报告出来确实以16w+1计算,所以这唐筛的结果我十分的质疑。
当时医生神马都没有和我解释,就直接开个单子叫我去做羊刺,虽然自信宝宝应该无大碍,但还是给家里人留下了疑心病。
我上周便预约了东方医院做无创,昨天也是刚收到短信,内容13,18,21号染色体未见异常。唉~早猜到这个结果,但是这就叫花钱买个安心,让家人也安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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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级宝宝, 积分 2088, 距离下一级还需 312 积分
恭喜你们哈,我还没去做,下周羊穿,结果等4周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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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级宝宝, 积分 1684, 距离下一级还需 316 积分
恭喜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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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级宝宝, 积分 5445, 距离下一级还需 555 积分
唐筛高违的人怎么这么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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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级宝宝, 积分 607, 距离下一级还需 193 积分
恭喜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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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谁谁好孕[两个大叔一边搞科学一边搞基 攻叔暗恋受叔十几年 苦逼啊痴情啊]
《会有那一天》作者:亦凝文案: 总会有些爱很无望,没有机会,又无法放下,除非奇迹发生——那么,这就是个奇迹般的故事。只是奇迹的发生,需要一点时间,一点耐心,一点等待。而温暖的爱与守候,终将到来——我坚信。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搜索关键字:主角:杨路,莫可闳 ┃ 配角: ┃ 其它:1、重逢 ...
  刚一走出机场,莫可闳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击倒。  瞬间泌出的汗液黏住了衬衫和长裤,原本合身的西装顿时变得沉重如盔甲。这时候莫可闳也顾不上形象了,有点粗暴的把领带扯松,解开第一粒领口扣子,才终于找回了呼吸的感觉。  “可闳!”  恍惚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莫可闳茫茫然的向左侧看去,只见银色的轿车反射着阳光,几乎耀花人的眼。那片耀眼中,有个人正努力的从驾驶座探出身体,向他挥着手。  刚迈出两步,车子已滑行到面前。  随即一个矫健的身影下车,转身大步走到他面前。  “欢迎来到Richmond,Dr. Mo!”  热得晕头昏脑的莫抬起头,只见那人扬起的笑容,比南方下午的阳光还要耀眼。  “杨路……”莫有些恍惚的开口——“你们这里……太热了……”  “哈哈哈!这么久没见,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啊,真伤心。”看到对方额上顷刻覆上的一层薄汗,杨路笑得很恶劣。  “这里的夏天才开始呢,要是现在就不行了,以后你可怎么过——行李箱给我。”,将后车厢打开后,杨顺手从他肩上将电脑公文包卸下,“我来放就好,你快进车里凉快一下,别热昏了。”  “嗯,谢谢。”  冷气吹拂下,莫可闳终于恢复了清醒,很快杨路回到了驾驶座,发动了车。  “你们这里究竟多热啊!”  “今天?102度吧。出门前没看天气预报?准备不充分了吧。让你小看我们热力四射的南国!”杨说着又扬起恶劣但好看的笑容调侃着。  “看了啊,可是100什么的对我来说就是个数字而已……”这是实话,对于从小在北方长大,来美国后依然在北方漂泊的莫可闳来说,数字什么的真的是个很抽象的概念罢了。以前和杨一起在北方时,夏天时他抱怨热,杨就无奈的说过,他要是给空投到南方,绝对是热死的下场。  仔细一想,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对话了。  “算起来,从你跳槽去NIH做博后算起,我们就没见过面了。”其实两人专业领域很接近,照说学术会议上很容易碰头,但就是各种不巧错过。  “11年零4个月又15天。”  杨想也没想的回答,然后扭头看着目瞪口呆的莫可闳,坏坏的笑了,“我随口乱掰的,你还真信?嘿!”  莫无奈苦笑,“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老是寻我开心。”  “谁让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呆呆的好骗。”说着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唉……其实你还真没说错,我的确一点没变。”  “少谦虚了,你不就等着我恭维你40岁不到就当上系主任,这年头没几人能混成这样么。”  “所以说你呆,非得我明示暗示到这地步才领会精神,想到好好恭维我。不过嘛,比起这些是个人努力就能办到的事,你夸我英俊不减当年,我会更高兴。”  莫可闳彻底败了,这家伙……“是是是,您帅气的程度和脸皮的厚度成正比!”  三言两语间,十多年的鸿沟仿佛从不存在,又回到了当年亲密无间打打闹闹的时候。恍惚间,这些年或喜悦或悲伤的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他们还是那两个对前程未来充满无限期待的青年。  右肘抵在车窗,莫可闳撑着头打量着身边的人。白衬衫的领口松开,袖子也挽到了肘上,明明懒散到了极限,却因为常年锻炼的好身材而显得精干。哪怕这家伙自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可是在十多年的打磨后,莫可闳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年轻时的阳光帅气,如今的杨散发出的成熟魅力更加浓烈。  “看什么呢?”开车的人意识到身边人的视线,回过头来,脸上是暖暖的笑。  “啊——快看,这是我们Richmond最繁华的视野!”杨路的注意力转移了。他们正爬上一座桥,恰好这个视野中本城不多的几幢高楼扎堆出现在了一起,伪出了一片繁华。  实际上,Richmond是一座简略点的地图上都不会标出来的小城市,除了市中心这些勉强能称为高楼的高楼外,周边是一片平房接着一片平房。  杨一路给客人做介绍,末了总结道:“虽然这里很乡下,但真的是一个很适合生活的地方,很多人退休了来这里养老。我一来就喜欢上了这里,决定不走了。所以,我从三十岁就开始养老,这辈子算是够本了!”  “还真是想不到,你这么热爱热闹的人,居然在这种小地方待着不腻。我还以为我这么闷的家伙才适合乡下生活。”  杨路冲他笑了,“这不正好给你机会了嘛。”  莫可闳淡笑着垂眸,眼中藏不住的苦涩。    很快就到了下榻的旅店,帮莫登记入住后,杨就先回学校了。  莫可闳整理了下东西,接着打开电脑,打算练习一下明天讲座的幻灯片。可是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疲劳感涌了上来,不知不觉就对着电脑屏幕发起了呆。  十一年后再看到当年一起奋斗的同伴,激动和高兴的同时,难免夹杂着一丝无力和自卑。  认识杨时,是莫可闳博士生涯快要满两年的时候。那时的杨路,博士刚刚毕业。  其实杨路还比莫可闳小上两岁,不过他国内念书早,再加上本科一毕业就直接来念书,反而成了莫的师兄。  杨路从国内一路名校到国外,博士生涯辉煌依旧,发了三篇PNAS(美国科学院院报)的论文。以他的条件找博士后职位的话,哪里都会抢着要。不过杨路向来很有个性,觉得做了五年的动物实验,看见老鼠就烦,蹭的找了个纯分子的实验室换换口味。  新学校名气没那么大,但老板倒是业内新冒头的顶尖人物,算是条小牛。再说生物的领域实在太广泛,没有人能一辈子只钻研一个领域,重要的是寻找新发现的敏锐力和不断学习新技术的能力。  所以小牛老板毫不介意杨路经验不足,几乎是连哄带骗的把这支潜力股挖了过来。  很巧的,小牛老板实验室的隔壁,就是莫可闳他们实验室。  于是,杨路和莫可闳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不到一个月就混成了死党。  之后那两年,两人要好的成天黏在一起,中午约着一去吃饭,每逢节假日结伴出游把大半个美国玩遍了,就差没当过室友。  其实莫可闳升上五年级的时候,他的室友毕业走人,两人的确认真讨论过一起合住。  结果那段时间不知中了什么彩,好事坏事成群结队的来,又是和导师闹矛盾闹得不可开交,又是和杨路实验室的师妹谈起了恋爱日夜相思。  某一天,毫无预兆的杨路告诉他,确切的说是通知他,他已经联系好了去NIH做第二轮博后,没两天就走了。莫可闳惊了个目瞪口呆,确认了无数遍才勉强相信杨不是在和他开玩笑,是认真的。  在震惊之余,莫其实很伤心也很生气。  想想,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自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肯定是杨路有意瞒他。再深一层,当时他正处于有生以来最烦恼的状态中,全是靠着向杨倾诉才挺过来的。杨路这么一走,哪怕不是故意,也等于将他抛下独自面对那些艰难。  从杨那里问不出缘由,莫可闳直接跑去找杨的小牛老板,结果对方和他一样很郁闷,甚至还检讨起来自己是不是平时有啥对不起杨的地方。不过杨当时手上的课题已经完结,文章都写完了,两个新课题留了分量十足的预实验数据,所以和小牛老板算是好聚好散。  最后,杨路还是挥挥衣袖,潇洒走人了。  莫虽然有点生气,但还是难过留恋居多,分别时说好以后一定要常联系。  结果之后莫可闳忙着结婚、找工作、生小孩,一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过了十多年一回想,两人居然一次面都没见过。只是逢年过节电话联系下,但也都聊不多,也聊不深。  和杨路友谊的疏离,可说是莫可闳人生最大的遗憾之一。不是因为任何一方的责任,只是环境际遇使然——这样的状况更是叫人郁闷。  不过,谁都猜不到老天爷的安排。  去年年底开始,莫可闳的人生再一次陷入了低谷。    五年前,凭着多年的刻苦努力,虽然磕磕绊绊,最终他还是杀出重围,很幸运的在一所还颇有名气的大学拿到了助理教授的职位。  不过这只是开始。  一般来说,大学会给新教授研究启动资金买设备、雇人、支持实验。之后几年间,新人就要努力发表论文,再从外部机构,例如NIH(国家健康研究所)申请到课题资金。因为课题资金的想当一部分会直接支付给学校,所以一个教授从外部给学校带去资金的能力,也就成了衡量其本人价值的指标。如果表现出色,比如说拿到RO1课题资金(5年100万),通常就能通过评审,转为带tenure(终身职位)的副教授。  莫可闳辛苦了五年,某些因素使然,申请RO1失败。紧接着,副教授和终身职位也成了一场春梦。  而噩梦,才刚刚掀开序幕。  他眼下的职位最晚保留到年底,一年不到的时间内必须找到别的工作——其实这已经是系主任特别关照的结果了。但是对于一个没有资金支持的人来说,要找到另外一份教职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在他找工作找得焦头烂额快绝望的时候,意外的在两个月前接到了杨路的电话。    如果说莫可闳是本反面教材的话,那么杨的经历完全是一篇励志故事——呃,更准确的说是主人公修真练级一路天下无敌的YY小说。  和当年的他不同,杨去NIH后继续着一贯的彪悍,三年间在顶尖的科学期刊Cell和Nature Medicine上各发表了第一作者的论文,一时在旧时好友间引为传奇。  八年前他开始找教职后,出人意料的去了南方一个小城,大学的名气也平平。就在众人还来不及惋惜他的屈才,杨路已经踏上了辉煌的科学家之路,短短八年间,他已经成了领域内的新星,每年都会被邀请去学术会议或者其他大学演讲个七八次。两年前,杨路作为几个合作实验室的主要研究者,申请到了PO1联合项目资金,分到他那里的部分大约有七百万,一下子成了整个学校炙手可热的明星。  学校本来就在筹划建心血管研究中心,为了留住杨路这只未来的潜力大牛,校长和医学系系主任一拍即合,把年方38的杨拱上了研究中心系主任的位子,筹建、招募的权力全部交给了他。  现如今的科学圈不比过去,越来越难混,资历、名气、实力、人脉缺一不可,稍微松懈一下就会被人踢下去。杨路要不是当初找了这么个小庙,任凭他风浪翻得再大也不济。  这时,众人纷纷佩服他当初的远见。    话说,两个月前莫可闳接到杨路电话的时候,想到要聊起自己眼下的境况,真想找个借口把电话挂了。结果杨路不知从哪打听的,对事态了如指掌,一开口都没寒暄,直接就是邀请莫来他们学校面试。  听到这话,莫可闳第一反应是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很高兴,他太高兴了。  他高兴不是因为事业有转机了,而是终于确认两人间的情分,并不是他一头热。  虽说这么多年,他一直把杨路当成最好的朋友,但杨那一边总是维持着一些距离感。打电话联系,十有八九都是他主动打过去。一来二去莫可闳难免会起疑心,是否杨路只是抹不开过去的情分,其实心里早就把他当路人了。  现在这颗心终于落地了,他甚至有些惭愧,怀疑过杨路的友谊。试想,这世界上会有几个人在这种落难时刻,冒着风险伸出援手——莫可闳不是傻子,他很清楚杨路给他这个机会,需要承受多少压力。  想到这层,莫可闳犹豫了,他让杨路仔细考虑一下,不要因为私情,做出冲动的决定。  结果杨听了就笑了:“你小子以为自己是我的谁,值得我徇私?又没说肯定会招你,只是给你个机会来试讲下,你要是表现太差,那就算是我看走眼,我这里也没啥损失。”  话都说这样了,再拒绝就是矫情,“好吧,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表现的。”  “这才像话!”杨路总算是满意了,“你的本事我还不了解?你天生就是块当科学家的料,如今这么难得的良机,我当然要好好把握,把你这支潜力股挖过来。不过话先说好了,等你以后干出名堂了,要死心塌地在我手下卖命。要是敢被人随随便便挖墙脚,看着我怎么收拾你!”  莫可闳浑身一个哆嗦。  于是,就这么来了。   22、生日 ...
  一腔愁绪的莫可闳,有气无力的倒在旅馆的大床上,睁着眼睛发愣。  明明应该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付明天的考验,偏偏怎么也提不起劲。  “笃笃!”第一次响起敲门声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第二次敲门声响起才惊觉。  好像离晚饭时间还早吧?莫可闳迟疑的打开门,只见杨一手提着公文包,臂上挂着西装,一手抱着Subway的快餐袋。  “你怎么……已经来了?”莫可闳有点发懵,按照行程,杨路6点会来接他去吃晚饭,难道说不知不觉发呆了那么久?他慌乱的低头找手表。  看到他呆呆的样子,杨路笑了,“别急,早着呢!”  果然,才4点不到,莫可闳纳闷了:“那你这是……”  杨侧身挤进客房,轻松自在的将公文包和衣服往床上一扔,快餐袋子搁到了桌上。  “我们之间也不用讲那些客套。今天学校里没事了,晚饭我都买好了。抓紧时间,把你明天要讲的内容先来过一遍。”  杨路从来是一等一的行动派,说着已经拉过椅子,在写字桌前坐好。  看到他的认真劲,莫可闳不敢再懈怠,赶紧端坐下来,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当做正式演讲般开讲了起来。  他讲着讲着就忍不住偷瞄杨路的反应,只见他面容严肃,撑着头认真在听,看不出到底什么反应。莫可闳难免心中惴惴,定了定神,按既定步调往下讲。  讲完一遍,一看时间正好四十分钟。  杨终于“嗯”的一声有了动静:“总的来说不错,我都听明白了。但小毛病还是有些,下面是我的意见,你记一下。”  莫可闳赶紧抓过张纸,那边杨路已经开始说了:“从Background(背景介绍)进入Results(数据结论)时划分不够清晰,我建议多加一块独立的‘Hypothesis(实验猜想)’。明确告诉听众你打算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这些其实你都提到了,只不过不够明确。我的经验是,不要高估听众的理解力和反应力,话要说得越白越好。你整个研究的三个组成部分,承接得很有逻辑性,步步推进,证据严密,我强烈建议你在Hypothesis中强调下每个部分间的逻辑递进关系。”  莫可闳认真受教,像个学生般点头记录。  杨路一说开头就没个停,每张幻灯的讲解缺点都拉出来批了一通。他这提意见的,说的倒是比正主的演讲还要长。  莫可闳都有些幽怨了,杨路啊杨路,你这到底是来帮忙备战,还是来摧残人自信啊?  “我的意见只有这些了。”杨路一脸“算我放水”的表情。  “谢谢你,只是……现在再改幻灯的话,时间好像有点紧张……”  杨路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说的都是改得了的,改不了的我都没提。快点动手吧。”  莫可闳又是一个哆嗦,不敢再辩急忙开始工作。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9点多。  期间看着莫可闳手忙脚乱的越改越乱,杨路恨恨的把他赶去一边啃三明治,直接撩袖子上场。调好了幻灯片,又开始就各种可能会出现的提问,做预演问答。本来莫可闳想再讲一遍,被杨制止了,“不要多说话了,让嗓子休息一下,你在脑中默想就行。”  “这次真是太麻烦你了。”莫叹了口气,这世上也不会有其他人,对自己的事这么上心。像提意见提到修改幻灯片,要是关系生疏点的,绝对是得罪人的事。杨路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才会做到这个地步。  杨路倨傲的一撇头,“哼!也不想想你是谁罩的人,我怎么可能允许连我这邀请人一起丢脸的事发生?你要是有良心,明天好好秀一把,长长我的威风!”  这家伙别扭起来,真是让人没辙。莫可闳忍不住笑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明天我会努力的。”  “哼,这才像话!”杨路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莫送他到门口道别时,杨路停下了脚步,“相信自己,你需要的不是实力,而是一个伯乐。科学是多么快乐的事,你再清楚不过了,明天就好好享受吧!” 说着他给了莫可言一个鼓励的拥抱,拍了拍他的背,在他耳边加了一句,“还有,我很高兴你来了这里。”    洗完澡坐在床上,莫可闳打开手机查看了下。确认还是没有来电后,失望的扔开手机,放弃般的仰面躺在床上。  忽然想到杨路临走说的话——科学是多么快乐的事,你再清楚不过了,明天就好好享受吧!  这几个月的挫折和打击,已经让他忘记了“快乐”两字怎么写。  居然会忘记了,那种沉浸在未知的世界中,一边体会着自身的愚蠢无知,一边努力思考探索的快乐。  怎么可以忘记呢……想着想着,莫可闳带着满足的表情沉入梦乡。    再睁开眼,已是天亮。  莫可闳洗漱收拾完,杨路正好来接他。到了学校,他被领去系里的小会议室,和博士后们一起吃早饭。之后是每半小时一轮,和杨路系里的教授们开会,听他们讲解自己的研究,交流观点。  很快就到了中午,杨路实验室的学生找了过来,把他带去一会开seminar(讲座)的大教室。想到自己的前程命运,就要因为接下来短短一个小时的表现所决定时,莫可闳久违得紧张了起来。不过他向来举止沉静,除了隔两分钟捏一下可乐罐,不熟的人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紧张。  快到点的时候,杨路来了。  看了一眼莫可闳,他直接走到坐在第一排最左首那人身边。  “Eric,今天把表现机会让给我吧。”  “哎?”懒洋洋半坐半躺的金发男子半是好奇半是捉弄的抬眼望来,“为什么?为~~什么?”  杨路索性无视他,直接从他手中抽走了莫可闳的简历,走到投影幕前正中,朗声道:“OK,我们为什么不开始呢?有人有要宣布的事吗?”  静待了一会,见没人站起发言,杨路继续说:“今天我将Dr. Allen的工作抢了过来,大概他会恨上我一阵子了。”配了个无奈的表情,众人大笑,“今天的speaker很特殊,他即是我认识时间很久的一位老朋友,又是心血管领域内我非常敬佩的一位科学家。Dr. Mo于1991年在中国北方大学取得M.D.学位,1994年他来到美国波士顿大学生物分子细胞系攻读Ph.D.。在波大,他认识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重要人物——”故意停顿下来,等众人胃口给吊到最顶点的时候,终于接了下去——“就是我。”  乘着众人大笑,杨路扫了眼手上的CV,飞快的念下去:“99年他取得博士学位后,在UCLA从事博士后研究,2005年成为Lowie大学的助理教授。这些年来,他在众多高影响因子的期刊诸如JCB,Blood上发表过论文。今天,他给我们带来的……”  介绍完后,杨路将灯光调暗,回到座位上和听众们一起安静的听了起来。    被杨不正经了一下,莫可闳的紧张感不翼而飞,冲着杨的方向微微一笑,他启唇缓缓讲述起来。  不快不慢的语速,步步为营严丝合缝的实验证据,很快,所有人都沉浸在莫可闳的故事中。  讲完正好四十五分钟不多不少。面对踊跃的提问,莫可闳依然应付得游刃有余。在杨宣布讲座结束后,他依然被很多人围着讨论,直到和系内学生们共进午餐的时间,才脱了身。  所谓午餐只是个简单的午餐盒,一个三文治、一包薯片、一块cookie,再加一罐饮料。  学生里有些消息灵通的,知道他是来面试的,跟他介绍起当地的风俗人情教育设施,莫可闳听着微笑点头,觉得这些孩子很可爱。  “所以说,你和Dr. Yang是老朋友了?”终于有人压抑不住好奇的提起话头,“他以前什么样子啊?”  莫可闳啃着三明治,慢悠悠的边想边说,“唔……和现在差不多吧,Lu是个很有冲劲的家伙。他一刻也闲不下来,不是没日没夜做实验,就是一到周末假期就拖着我去运动和旅游。以至于我到现在一看见健身房还有心理阴影。哦对了,那时他还很受女孩欢迎。”  最后一句话显然引燃了爆点,一帮姑娘小伙立刻叽叽喳喳缠着莫八卦自家系主任。  “有女孩追求过他?”  “是啊,还很多。”  “那么说他有过很多女朋友了?”问这话的小男生一脸的羡慕。  “事实上没有,至少我没看到过他交女朋友,他总说自己还不想结婚。”话说当年男女比例那般悬殊的情况下,杨的追求者都不曾断过,只是他眼高于顶,谁都不入眼,让众人恨得不是一般的牙痒痒。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年依然没听他说起过感情婚姻上的事。这次见面后,莫可闳好奇的打量了下他的左手,无名指的地方果然空空荡荡。不禁纳闷,难道说杨真的单身到现在?按说以他的性格和长相,加上前程似锦的事业,没道理说婚姻不顺啊。莫可闳不擅长挖人隐私,也就心里嘀咕了下。  “好浪费啊……”有学生感叹道。  “哎呀,这样的话只要是女生,都还有机会咯!”  “你喜欢年纪大的男人?兴趣这么糟糕啊!”  “Lu还不到四十岁,很年轻啊!”  “原来你真的喜欢Lu!正好Linda是他实验室的,让她帮你去问问嘛。”  “我没有!”  这帮小孩……莫的脸都快僵了。  不过照他们的口风来看,杨路是真的一直单身到现在。唉……想想也挺凄凉的,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和不为人知的伤心呢?究竟该不该问一下呢?  呃……不会有啥隐疾吧?莫被自己的猜想囧了一下。    直到机场,这些念头还在莫可闳脑子里打转。  “想什么呢?”杨好奇得看着他。  “没……就是……没什么。”看了看眼前人一脸坦率高兴的脸庞,莫可闳还是将那些煞风景的话咽了回去。毕竟,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关心他人这等大事呢?唉……  杨不再追问,从后车厢中取出行李箱递给他,“我就不送你进去了,自己当心。”  “嗯,谢谢你从昨天到现在的关照,我真的很感激。”停了下,有点腼腆的道:“那么,希望还能有机会在这里见。”  道别后,莫可闳提着行李箱向机场入口处走去。  “闳!”  身后没有传来汽车的发动声,反而是那人洪亮的声音。  莫可闳本能的回身望去。  杨路微微笑着,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说了四个字——  “生日快乐。”  莫可闳愕然了,愣愣的回不过神。  “6月22日,我一直记着呢。”  见他还是一副傻傻回不过神的表情,杨开怀的大笑起来。  然后发动引擎,走人。   33、磨难 ...
  3.  莫可闳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要怪就怪Richmond这小地方去哪里都要从周边大城市转机,在Charlotte时第二班飞机撞上了晚点。  下了出租车,走到门口看见黑洞洞的门窗,莫的心就凉凉的沉了下来。打开门,果然是一室的冷清寂静、  木立在玄关半晌,依旧挪不动脚步。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还是仍不住会去期盼,结果等来的是更深的失望。为什么?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不甘心!他怎么甘心?  一点热气从心底冒起,迅速的翻出手机,拨了那个拨打过无数遍的号码。  等待音都没有响起,就直接转进了语音信箱——  “柯伊,是我。我去杨路那里面试回来了,你……要是愿意和我说话了就给我来个电话吧。哪怕让我知道下女儿们的情况也好,我好想她们,你不能……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到我,但我真的不明白我们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疲惫,“总之,我们谈谈好吗?大家坐下来好好把话说清楚,这么多年都一起走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那就这样了,我等你电话。”    挂了电话,莫可闳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  和炎热的南方天差地别的,北方的六月夜晚略带凉意。但再凉,也凉不过他的心。  这一年来,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时期,其实事业前途都是其次,最让他伤心的,是婚姻家庭的危机。  回想两人走过来的十多年,只觉悲凉无限。  他和柯伊是在他博士毕业前一年开始交往的。那时已经快30的他,却还是第一次谈恋爱。  与年纪无关,他和柯伊的单纯个性使然,那真的是一场很纯洁很执着的恋爱,不掺一点杂质。在他毕业去洛杉矶工作后,远距离恋爱的两人依旧爱得坚定,直到三年后柯伊毕业了千里寻夫跑去找他,才算团聚了。此后两人再也没分开过。  如今,大女儿已经7岁,小女儿也满4岁了,照说一家人正是苦尽甘来,乐享天伦的时候。在莫可闳的人生展望中,从来没料到会在人生这个阶段,家庭会出问题。  他不敢保证自己做到了百分之百,但他自认已经努力为妻子和家庭做到了一切。但约莫一年前开始,家中出现了不和谐的苗头,如果真要追究原因的话,也许是他太专注于工作。  作为一个新P.I.(Principal Investigator),莫可闳身上的压力是之前绝难想象的。前几年的表现会决定将来很长时间的命运,所以他总想着努力上这几年,让家人将来能过上好日子。  其他不少中国教授会让妻子坐镇实验室,挂个技术员名头开夫妻老婆店。但是柯伊讨厌实验室的生活,之前博后的工作也是忍耐着为了一起养家没办法。在莫可闳拿到PI职位后,她立刻转行。先是干了段时间的行政工作,后来索性花钱去念了个验光师的硕士。  验光师是个钱多事少的美差,想着老婆工作清闲点,也方便带小孩,莫可闳也很赞成她转行。两个人的话,总得有一个人多照顾家庭,这样他也能放心冲刺事业。  原来美美的设想,很快就出了问题。事业关键期的莫可闳,放心下来后每天早出晚归。早晨送完女儿们上学后,他就放心一整天泡在实验室,常常看文章做实验弄晚了,就随便吃点东西,一搞搞到半夜才回家。第二天爬起来继续搏命。  一开始,柯伊还和他吵,每次他都好脾气的把老婆大人哄到开心。他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没再多想。渐渐的,柯伊也不和他闹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隔阂。  半年前,两人走到分房而睡的事实分居的地步时,莫可闳才惊觉事态的严重,他努力示好想修补两人关系,但是柯伊根本不为所动。  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在这时他副教授评审失败,将他打入更深的地狱。忙于找工作的莫可闳被迫疏忽了妻子那边。一个月前,柯伊带着两个女儿搬出了他们住了近五年的家。她只是口头通知了莫可闳一声,但拒绝告知去向,后来更发展到连电话都不接的地步。  刚开始满心焦急急于挽回的莫可闳,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境已经化为悲凉。  那么多年了,当初那般相爱的两人,走过千水万山终于相守在一起。总以为,再辛苦只是一时的,就像已经经历过的波折和考验,终究有过去的时候。  谁料想,曾经真真切切握在手中的幸福,就这么轻易的碎了。  碎了……    没多久就到了6月末。  期间柯伊只发过一封邮件说她们很好勿念,电话一通都没来过。莫可闳几乎沉不住气的想去报警了,一再努力告诫自己要冷静,给她好好想清楚的时间才克制下来。  多年的习惯使然,莫总是一大清早就醒了。  到学校的时候,系里大部分人都还没到,整个楼层格外安静。没两天就是独立日的长周末假期,很多人会利用三天的时间出门旅游度假,因此放假前两天已经人心浮动,没有干活的热情。  对于莫来说,今天是颇为伤感的一天。  在成为PI的第二年,他招了一个研究生Sean,本以为支持他五年毕业不成问题。结果自己却即将失业。虽然Sean有AHA(美国心脏协会)的奖学金,不需要莫支付他工资,但莫一旦离开就无法再担任他的导师。商量后决定让Sean转到系主任的实验室,系主任同意让他在上手新课题的同时继续做原来的课题,保证5年按时毕业。光是这件事,莫就对系主任感激不已。  而今天,是Sean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明天就会正式搬走。  虽然是最后一天了,Sean还是安排了几个实验,在莫可闳面前忙进忙出的。这么上进的学生,可惜碰到自己这么个不上进的导师,莫被难言的愧疚感淹没。  教导学生是件很快乐的事情——至少莫非常喜欢和学生相处,就像栽培一棵小树,给它浇水、给它除草、看它接受阳光雨露的滋润,一天天慢慢的长大直至参天大树。而Sean更是棵好苗子,爱动脑筋,悟性高一教就会,没有普通美国学生懒散的通病,最重要的是有对科学的热忱。这三年多间,莫可闳可说对他倾囊相授,对他的未来寄予无比深厚的期望。  没想到,亲手打断这颗好苗成长的也是自己。    做完实验,Sean将数据整理好,加上这三年多的数据都拷贝给莫。他分类明确,稍微讲解了下,莫就全部明了了。  “你们两个讨论完了吗?”门口传来口音浓重的英语,是莫实验室的技术员印度人Sulana,她是整个实验室的管家。  “刚结束。这是什么?”  Sulana举了下手中的纸盒,“我买的蛋糕。今天是Sean最后一天,要送别一下嘛。”  向来细心的她,从来不会忘了这些,永远让人觉得温暖贴心。  “哦,天哪,这么多蛋糕吃下去,我女朋友又要嫌我胖了!”  “没让你一下子吃完,剩余的是给你带回去和她一起吃。”  “她在减肥,这么多卡路里对她来说就是毒药,绝对会杀了我的!”  努力将愁绪隐藏起来,莫可闳笑着从办公桌后站起,“我们去找个空着的会议室,好好给Sean送行吧!”  说着一行三人出了实验室。因为没有提前预约,也不知道哪间会议室有空。他们就随便乱摸过去,准备一间一间的看。  离他们最近的是平时用来开Journal Club的小会议室,拐个弯就到。  一到拐角,他们发现这里岂止是有人,而且是很热闹。  只见系主任正在和校报的两个记者握手,看到莫他们,系主任瞬间流露出不安的表情。  握手的人分开后,莫可闳看到了那个他避之不及的人——John West。  宽阔的肩膀,厚密的棕色头发,还有老气的黑色方框眼镜,怎么看都是一个诚恳认真的角色。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竟然恬不知耻的露出笑容,主动跟莫可闳打起了招呼,“Kehong,这两位是校报的Jessica和Kirk,他们来采访我上个星期在Science网络版上发表的那篇论文。”  莫可闳眼睛眯了下,胸中涌动着愤怒,好脾气如他都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见他没接话,West继续说了下去,“你们拿着蛋糕是有什么事要庆祝吗?”  捧着蛋糕的Sulana不自觉的向高大的Sean背后缩了缩。  Sean一笑接过了话,“我女朋友答应我的求婚了,而且我就要当爸爸了,当然要庆祝一下。”  West立刻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热情的向Sean祝贺。Sean皮笑肉不笑的感激了一番。  “你们是想用这个会议室庆祝?采访刚结束,马上就能让给你们。”  “不用了,我们去别处看看。”说着,莫就带着两人离开。 44、离开 ...
  4.  终于找到空会议室坐下,方才和乐融融的气氛全都不见了。  耐不住性子的Sean一坐下来就开始大骂West厚颜无耻。  为了转开他的注意力,莫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对了,你和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  “啊?……啊!”Sean早把刚才扯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个是我瞎编的,当时那场面,怎么都不能让混蛋笑话了去。”  莫可闳感激的笑了,“不要去想了,我们高高兴兴的吃蛋糕吧!Sulana你来切。”  面上挂着微笑,努力安抚弟子的时候,其实莫可闳心中何尝不愤怒呢?  John West是系里的前辈,也是这个系的台柱之一。没认识前,莫就看过他几篇文章,觉得这人很多产,想必非常勤奋。因此成为同事后,当对方这么个准大牛主动向他示好,提出合作的时候,作为一介新人的莫受宠若惊了。他不是那种长袖善舞善于跟人结交的性格,有人主动提出合作,根本没有拒绝的道理。  此后,两人在某课题上合作起来,原来的小课题居然越做越大,尤其在Sean加入莫的实验室后,莫更是有意安排他负责上手这个课题。这篇文章肯定会很大,Sean就算最后是并列第一作者,那对他的将来也是绝大的助力。  将近三年的时间中,莫毫无保留的和West交流着自己这方的进展,眼看着数据差不多了,他询问过对方是不是应该写文章了。如果West忙的话,可以自己写了,他再来润色,毕竟他是本国人在文字语言上有优势。结果West说不急,于是莫只好等着。  然后,直到去年,如果不是某个阅稿的朋友告诉他,他都不知道West已经将合作的那个项目写成文章投出并且被接受了。如果不是私下传给他的复印件摆在眼前,他怎么都不会相信。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莫负责的那部分实验,数据并不是来自他的。  莫跑去和West对质,结果对方爽快的承认了。  在莫愤怒的说要去检举投诉时,West笑着说,莫的那部分实验,自己实验室全都重复过,可以说全部是原创。如果莫要去投诉的话,大可以试试看,看人家相信谁?  更无耻的是,他警告莫不要想着乘这篇文章还没发表,利用时间差投其它杂志(不同研究组的研究发现如果撞车的话,同一时间投稿发表是被允许的),他们在一个学校一个系,避不开嫌疑。莫要是敢这么做,自己会毫不客气的投诉他,看看最后到底谁吃亏。    莫可闳的前半生,从未碰到过如此无耻恶劣的人物。  杨总是感叹他被保护得太好,运气也好没碰过坏人,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要是那天他不在的情况下,莫碰到了坏人该怎么办?  结果他被不幸言中,在碰到恶人后,全然束手无策。  他去找系主任主持公道,虽然系主任很同情他,但也得罪不起West,尤其这种说不清的情况下,只能对他说抱歉。  莫可闳完全的不知所措了,他试探性的问了几个朋友,都给不出什么好建议。  他知道如果换做是杨路的话,绝对会有自己一套办法来处理,或者说,如果是杨的话根本不会让事态发展到如斯地步。  他不是没想过拿起电话,问一下杨的意见。但拿电话的那个手太沉重了——想到将自己如此难看的窘态暴露在杨面前,简直比上大街裸奔还要难堪。  迟疑间,事态已经飞速恶化了——失去投注了主要精力的重量级论文,导致RO1基金申请失败,最后是饭碗不保。    吃到嘴里的蛋糕甜得发腻,但心里难受得发苦。  自己努力拼命了这么久,留在低薪又辛苦的学术界,究竟有为了什么?  说什么为了追求科学的真理!科学就是让卑鄙小人用无耻手段耀武扬威的地方吗?  想想真是心灰意冷。  算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太无能。看着眼前一脸无所谓,时不时还在说笑话的Sean,莫可闳满心愧疚,都是自己的愚蠢将学生的前程一并连累了。  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再不将自己的歉意表达出口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于是,莫可闳坦率的将自己心里所想的话说了出来。  “……所以,你就算怨恨我,也是我应得的。”  听到他的道歉,Sean愣了下,继而微笑了起来:“不要跟我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在我心里你是个好科学家,是个好人,更是个好老师。我很幸运能认识你,从你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让我知道一个好科学家是该怎样的。”  莫可闳只觉一股暖流流入了心田,对着学生的直白称赞,完全不知如何反应,“我……我没有,都是我浪费了你这么多的时间……”  “我还年轻啦,时间多得是。人生不是一两年可以决定的。在你身边,我体会到了科学的乐趣,让我知道实验并不仅仅是重复和枯燥。这份‘乐趣’就是你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Sean的声音爽朗而快乐,“虽然我们要分别了,但我们会在不同的地方享受一样的乐趣。说好了,不管将来我们各自去了哪里,都要继续努力,迟早有一天,我们要在更大的舞台上再见的,OK?”  屏息听他说完的莫可闳,愣了片刻后,漾出了笑容,原来自己才是不明白的那个人。  “一定!”  哪怕如今蹉跎一时,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在更大的舞台上再见。    从Richmond面试回来已经两周,莫可闳既没有接到杨路电话,也没有接到柯伊电话。他不知道这两者,哪一个更让他沮丧。  说实话,他现在的心情已经从单纯的期盼变得复杂,要是真来联系了,万一是坏消息怎么办?想到这他就有些胆怯。  原来的他不是这样的。  在他眼中,生活似乎总是充满希望,无论磨难有多大——但当一扇扇的门对着自己无情关上时,什么乐观向上都是扯淡。  刚踏进家门,手机就响了。是杨路。  在按下接听键的时候,莫可闳觉得自己的手在抖。  “可闳,虽然正式offer下来还要一段时间,不过基本已经确定了,所以我先口头通知你一下,让你多点时间准备搬实验室的事,相信我,你很快就会忙得像身在地狱一样。具体的offer条件还在讨论中,可能……不会特别优厚,不过我会尽力为你争取……”  “等等……你、你是说要雇我了?”做好准备迎接下一波失望与挫折的莫可闳,愣愣的回不过神,好消息来得一点都不真实。  杨显然被娱乐到了,打趣道:“哈?听起来你很不情愿?我知道俺们这是乡下小地方,你也不要嫌弃得这么明显彻底嘛!太伤人了~”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太惊讶了,以为你们不会想雇我的!”莫可闳急了,都没听出杨路玩笑的语气,急忙辩解起来。  “哎哟喂!怎么像我在欺负你,跟你开玩笑而已。”杨笑得很愉快,“那么,你准备接受offer吗?”  “当然!”莫可闳轻咳一下,掩饰失态,“我很感激……真的,我很感激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努力,绝不让你失望。”  “那我就好好期待咯!”  两人就未来的合作聊了会,就在道过别,要挂电话的时候,杨出人意料的说:“这段时间柯伊也不好过吧?你快点告诉她这好消息,让她也安心一下。”  莫可闳一时接不上话,他知道杨是出于关心体贴,但伤口还是被狠狠戳中了。他只得随便应付过去,“嗯……我会的。”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啊……这样吧,下次你来签合约时,带上柯伊和女儿,让她们也看看将来要生活的地方。”  “啊……好……我和她商量一下。”    拨云见日,峰回路转——形容的就是眼下的状况吧。  眼下,莫可闳有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预感。  如今前途有了保障,那么问题就只剩一个了。杨路的那番话,激起了他乐观的情绪,或许,柯伊那里真会有意想不到的转圜余地——莫可闳如此乐观的想着。  于是,一整天莫都心神不宁,带点兴奋的揣摩着,该如何告诉妻子这个消息,并说服她放下之前的争执和伤心,与自己一起前去新地方展开新生活。  越是期待高涨,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犹豫徘徊斟词酌句中,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的时候,手机响了。  柯伊!——看到几乎失踪了近三个月的名字的瞬间,莫可闳简直比当年恋爱告白还要紧张。  “柯伊!你……你怎么样最近?”  “我很好。你好吗?”女子的声音依然清雅动听,柔柔问候的语句,仿佛那些风雨波折都不曾发生过。  “还不错……正好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我收到口头offer了,就是杨路那里。我很快要去谈合同条件,那个……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说出口以后,莫才觉得紧张,屏息静待回答。  柯伊似乎是轻叹了一声,沉默许久,再开口,她的声音似乎在发抖——  “莫可闳,我们离婚吧。” 55、启程 ...
  5.  莫可闳的父母是老一代的婚姻,婚前经人介绍没见几次面就结婚了,婚后感情和睦,一家子开开心心的。幸福或许是会遗传的,他所有的兄弟姐妹婚姻都很幸福。  他以为自己也会是这样。  在他看来,和柯伊之间只是一时的怄气,时间一长终究会过去。哪怕柯伊离家出走这么久让人隐隐有所不安,可他从没考虑过其他可能。  离婚……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脑中一片茫然,根本理解不了背后代表的意义。  相对于莫可闳激动的反应,柯伊显然是有备而来的镇静。  她沉默不语,直到莫可闳情绪略微冷却,才开始缓缓陈述事先在心里想过了无数遍的话——  “婚姻不是一个人的事,不是说一个人拼事业赚钱,另一个人照顾好小孩,一个家就算成立了。我已经给过你时间和机会,但是我错了,你需要的不是时间和机会,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才是家庭,除了钱以外,需要付出什么来经营一个家。Amy已经7岁了,这7年里,我们有一家人一起外出度过假吗?你除了事业,留给过我们什么回忆?  “你对我的好,我不是不了解,但我要的不止这些……其实我要的真不算多,但就连这一点你也没有给我。想到当初那么辛苦才能在一起,想到风风雨雨走过了这么多年,你想象不出来我有多痛苦才能说出这些话。但人这一辈子,说起来真没几年,我想好好为自己活上几年,不然将来我迟早会后悔。”  “真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了吗?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发誓会改,一切如你希望的去改,哪怕离开学术界,去公司工作也没问题!”  柯伊苦笑了一下,“莫可闳,你改不了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再开口声音已然哽咽——“如果早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情愿从来没有和你相遇。”    电话中,两人相对哭了许久。一直哭得筋疲力尽,才恋恋不舍挂了电话。  在耳边传来通讯中断音的瞬间,一片绝望涌上心头——所有的所有,彻底完结了。  他太了解柯伊了。  她看似个性温柔,但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就比如当年相隔千里的那三年间,她始终坚定的说着,我们会在一起的。  如今,那个说“我们会在一起的”人,哭着说“情愿从来没有和你相遇”。  或许就像柯伊说的,他们从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是不幸遇上了。    就在浑浑噩噩的一个星期过去的时候,莫可闳收到了正式offer。  自然免不了要打电话向杨路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只不过,比起上次电话中的雀跃欣喜,如今另一面的人生已然悲剧的情形下,莫可闳的情绪实在高昂不起来。  杨路是何等人精,立刻嗅出了风向,试探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莫可闳直觉的反应:“没什么……”  听出他的迟疑,杨路更加确认了,安抚道:“我们不比别人,你要是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当我从来没问过。想开点,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  沉默来得很忽然,因为莫可闳忽然丧失了隐藏遮掩的力气。  这一年来的风风雨雨,简直就像十年那么漫长。伤得体无完肤的他,已经一点倾诉的欲望都没有——除了面对杨路的时候。  即便当年在自己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曾挥袖而去,这个人依然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杨路,我和柯伊,准备离婚了。”  一直侃侃而谈,从来不知冷场为何物的男人,罕见的长时间沉默了。  就在莫可闳怀疑电话收讯不好,几乎要开口“喂喂”的时候,那边终于出声了——  “究竟是怎么了?居然闹到这个地步?你们现在还在冲动期,冷静下来再好好谈谈吧!”  “不是冲动,我们出问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说来话长……”  听完后,杨也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也没办法。考虑实际点的问题,女儿们的监护权怎么办?准备打官司吗?”  “怎么可能闹上法庭。说起来多少是我亏欠了柯伊,好歹最后好聚好散吧。这么多年几乎都是她在带孩子,我怎么有脸和她争?她刚在波士顿找到了新工作,薪水很好,她们那个行当你也知道,很清闲,最方便带孩子。以后我再每月补贴点,就算波士顿房价贵,她们应该也能过得不错吧。”  杨想了想觉得也是,“这样也好。就算真要争起来,八成你也争不过,只有坏了情分的下场,以后看女儿也不方便。索性和和气气,以后每逢暑假、过年的把女儿接来玩,两面都挺好的。”  “我都还没想这么多呢,你脑筋转得倒快,我真该雇你来当律师。”  “哼,老子身价可是很高的,轻易不出场!”    杨路的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距离第一次面试不到一个月,就为莫安排好了第二次面试。说是面试,其实是接受offer后,谈判具体细节加签合同。  再话说,杨路的确很给力,说到做到的帮他争取了不少优待,像是职位定为不带tenure的副教授,工资级别自然跟着涨了一级……这简直优待得都有利用职权的嫌疑。对于不善交涉谈判的莫来说,真是帮了大忙。  说穿了,他这次过去,其实就是签签字,认识一下未来同事。  啊,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就是找未来的居处。    仅仅相差一个月,相同的旅行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唯一没变的是那酷热依旧的天气。  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要放逐般的前来此地,心中难免唏嘘。  到Richmond的当天,他就被杨拖进了会议室,逐一确认合约条款。  说实话,五年六十万的启动经费,和平均水平比起来是低了些,但杨路已经给出话了,只要是他实验室的仪器设备,莫可闳全都可以免费使用,甚至还有几台多余的小型仪器例如PCR仪、显微镜等等都可以用“借用”的名义直接搬去他那里。加上中心的公用设备很全,硬件上花不了太多钱,主要开销是耗材和付工资。说实话,要是六十万还做不出上质量的文章来,那么他还是不要在这行混了。  商量差不多后,下午就是和医学系系主任见面、签合约、吃晚饭。就算像莫这般的迟钝星人,也看出杨把顶头上司哄得有多好,两人就差称兄道弟了。  晚饭座上还有三个杨路系里的教授,自称是来当陪客的。  等系主任一走,众人移师到同一条街上的酒吧喝酒时,终于一个个露出本性了。  “Kehong,你可总算来了,不然Lu又要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唠叨Kehong这样Kehong那样,唠叨得我都想收费了。”金发男子一脸痞痞的笑容,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就连和大头头吃饭也照样一身随便至极的T恤加沙滩裤,左耳的金色耳圈闪耀得人眼都花了。莫上次来就认识此人,Eric Allen,别看他一副懒散浪荡的样子,实则一等一的精明强干,不过40出头已经转为正教授。  被他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莫呆呆的不知该作何回应。杨路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还不待他护驾,已经有人帮他反击。  “我看是Kehong来了以后,Lu就不理你了,你是嫉妒了吧!唉,大家都知道Lu是好男人,可是配你实在太浪费,你还是像原来那样,看看新生里有没有中意的漂亮男生吧。”说这话的人,实在不像会从他口中说出这话的人——明明是一脸温厚敦实的大叔样,居然开口就在新人面前爆了Eric的性向。莫可闳的内心在微颤……这个系的人都这么彪悍吗?对了,大叔叫James Moore,大家都叫他Jimmy。很显然,他的存在和功能,就是吐槽Eric——显然杨路非常中意这点。  在座唯一的女性,笑着举起了啤酒杯——“Kehong,欢迎来Southeastern Medical Center,虽然这里白痴多了点,不过还是有很多我这样的正常人,所以不用担心!”  “……谢谢,Sam。”面对Samantha Hudson爽朗的笑容,莫可闳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Eric不甘示弱的嚷道:“我们这里明明白痴很多,坐这里的就有四个!”  众人冷冷看他一眼,道:“我们和你不同。”  “噗……”莫没忍住的笑了出来,惹来Eric更大的不满。  看来今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因为杨请客,本就臭味相投的几个人都喝得有点多。散场后,决定由最清醒的Jimmy送另外两只回家。  终于只剩下杨莫二人后,杨在手指上甩啊甩着钥匙圈,笑着对莫说:“不用去旅馆了,今天索性到我家住吧。”  莫笑了笑回答,“好,不过得让我来开车。”  “哈?这话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不信任我吗?”杨立刻耷拉下了脸,居然有几分可爱。  “……你是不是也醉了?”  “醉你妹!”  一阵夜风刮过,树叶飒飒作响,知了叫了起来。一丝丝清凉,在闷热的夏夜里默默蔓延。 66、同居 ...
  6.  死不承认自己喝高了的人,上车脑袋一沾上椅背就睡过去了。  莫可闳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灵机一动翻了下前排的储物盒,果然发现了GPS。  然后将杨路摇醒,问清地址后,终于小心翼翼的上了路。前两年的确听他说过买了新房子,于是第一次大驾光临就是送醉酒的主人回家。  黑灯瞎火又是陌生的路,生性谨慎的莫可闳注意力集中到了最高点,没空理会身边的酒鬼。到一个转弯的地方,突然瞟见杨路已然醒过来了,还注视着自己在微笑。  眼见被对方抓包,偷看的人大大方方的嘿嘿傻笑两声,然后一脸满足的又闭上了眼。  ……!  莫可闳冷汗都给吓出了一身。这家伙究竟是喝醉了酒还是吃错了药?    Richmond虽然是个小城,但光以定居面积来说其实挺大的。杨所住的地方,严格说已经归在另一个城市名下。出了downtown(市中心),一口气开了二十分钟,就着夜色只见沿路经过的区域相当不错。终于拐进杨路家所在的小区后,一栋栋整齐干净的别墅,各自掩映在浓浓树影中。  “哎呀,已经到了啊,直接开进车库就行!”  在GPS的不断骚扰下,刚一抵达目的地,杨路就很配合的醒了。  下了车,摸摸脸算醒过来的他,热情的抢过莫的行李,然后在进门时狠狠绊了一个大趔趄。于是莫礼貌但坚决的,拿回了自己的行李。  将莫带到二楼的客房,虽然房间有点尘封了一段时间的味道,但显然平时有在打理,床铺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这间没有独立的卫生间,要用对门向西的那间。我的卧室就在隔壁,有啥你不用客气来问我。晚安!”  说完杨就不客气的扔下客人,打着哈欠步履虚浮的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后就再没听到动静。    “呼……”洗漱完毕,莫可闳关灯上了床,望着窗外的一墙树影,一股静谧安详的幸福感充满了整个空气。  此刻,那些惨痛的伤口变得很陌生,心头充盈的是暖暖的感觉。隐隐觉得无论多深刻的伤口,在这里都能痊愈。  安静的南方小镇,知心信任的好友,重新出发的机会——这一切渐渐堆积出一种叫做“期待”的心情。  自从人生起波折后,他总是会想很多,想为什么自己会遭遇这些磨难,想这样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  而现在,他什么都不想了,既然未来已然成形,那么就好好的生活下去吧。  毕竟,他还不是一无所有,不是吗?    于是,在久违的安心感保卫下,莫可闳睡了很实沉的一觉。  下场是,醒来已经快中午了。  睁开眼,摸到眼镜戴上后,他努力看了钟面很久,才将数字和实际时间联系起来。  急忙翻身下床去洗漱的莫,刚跑出卧室差点和人撞了。定睛一看,只见刚奔出隔壁卧室的杨路,同样顶着一颗鸡窝头,双眼迷蒙着丝毫没有平时的精明样。  “噗!“  “哈!”  嘲笑过对方后,两人索性很坦然的慢悠悠的刷牙洗澡刮胡子。  等莫来到楼下餐厅的时候,快他一步的杨路,居然穿着围裙一本正经的站在厨房里。  “你要做早饭?”莫可闳吓了一跳。记得以前和他一起混的时候,就从来没见这家伙做过饭——家里除了吃外卖的碗筷外,厨具一概没有。  杨举着勺子,回头邪魅一笑,“嘿嘿嘿,身为一个优秀的生物分子学家,做菜这种小事根本是信手拈来!”  俗话说“实验做得好,做菜算个毛”,但这主体对象真的能推广延概所有人吗?莫深深的怀疑。  十分钟后,对着面前的青花瓷碗,莫可闳长叹一声:“我说你下个速冻饺子,需要穿围裙吗?好歹煎个鸡蛋什么的做做样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回答得毫不脸红。  “这话从一个做放射性实验都不穿工作服的人嘴里说出来,真是太诡异了。”  “……吃东西吃东西!”  说起来还真的有点饿了,两个大男人很快进入狼吞虎咽的状态,迅速的各自干掉了一碗。  “够吗?大腕里还有。”  “那我就再来几个吧。”莫说着就端着碗过去,从碗里夹饺子,完了还猥琐的蹲在垃圾桶前研究饺子的包装袋,“这是什么牌子的,味道这么好?我们那里中国店好像没进过。”  杨果然很本色的恬不知耻了一把:“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夸我手艺好啦。”    别看莫人比较瘦,个头也就中等,胃口向来不输给杨。先一步吃完早午饭的杨路,抹抹嘴巴,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起身进了书房。  很快又匆匆回来的他,手上拿着的几页纸,莫老远就眼尖的看出是打印出来的论文。  “啪”的将文章扔到莫面前,杨路表情凶险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看到文章标题,莫整个人就僵硬了,嗫嚅道:“你……你怎么会……”  杨“哼”了一声,有些恼火的说:“你以为我傻的吗?你那课题做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发不了文章?我去搜了一下,PubMed跳出来第一篇就是这个。居然连提都没跟我提!”  “唉……事情有点复杂,我想过告诉你……但想想还是算了。”  “算个屁!你给我好好说清楚!这个John West究竟怎么回事?!”  看着杨凶神恶煞的样子,莫可闳在气势心理上就已经先输了。形势立刻呈现一面倒,莫倒豆子一样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杨还时不时插两句问清楚。  终于说完了,杨又开始发飙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一直瞒着我?你是猪脑子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看到杨凶恶的眼神,莫可闳决定还是装装可怜,“怎么好意思来麻烦你,你这么忙,我不想让你操闲心。”  这话肉麻得自己都有点冷了,但杨路貌似意外的受用。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还巴不得多为你操操心呢!”  那当年我学业恋爱双重磨难的时候,你还跑什么跑?——当然,以莫可闳的个性,是必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的。  “总之就是这样了,都怪我太不小心,事情发生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后悔的,“唉,我当时真应该来问问你,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种事我要是撞上了,绝对闹他个鱼死网破,至少抢回一半的作者权。当然,这种事永远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像这种卑鄙小人必然都是心虚胆小欺软怕硬的,你要真和他闹起来,他反而吓得来求你息事宁人。所以说,他就是专门挑你这种,看起来书呆子没啥社会经验,又是外国人没背景,性格软绵绵好吓唬的来当牺牲品!”杨路说着说着就怒了,“妈的!他哪天别落我手里!看我不整得他尿失禁!”  “算啦,反正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我也想开了。就当上个当、学个教训,以后当心就好。”  “哼!”杨重重的哼了一下,目光锐利得叫人害怕,似乎在凝神想些什么——反正莫也不敢问。    感觉压力很大的莫可闳,努力将话题引导向其他方向。  “对了,你的车今天能借我用一下吗?”知道杨路除了平时常开的轿车外,还有辆SUV,莫毫不客气的开口了。  “干啥?”  “这次搬家比较急,我打算先找个公寓临时过渡一下,然后再慢慢考虑安家的事。我还在网上搜了几处公寓,打算利用下午去看一看,要是有中意的当场就签了。”  “别看了,你就住我这里吧!”  杨毫不犹豫的邀请,莫毫不犹豫的拒绝,“谢谢了,不过算了,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可是很真诚的在提出邀请,绝对不是在玩客套。”为了表示自己的真心诚意,杨路连手上的牛奶杯都放下了,认真的坐正了身体。  莫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怕你客套。像这样短期住一两天是问题不大,等到真正搬家的时候,那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屋子的问题了。你不介意收留我,我还担心没地方放东西。”  “哼哼哼!少看不起人!”  杨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立刻骄傲的拉着莫参观他的居所。  “看见没,书房有两间!”逛完一楼,转战二楼,“喏,这是你昨天睡的客房,看,还有一间空着呢,对了,还有三楼还有阁楼!”  昨晚黑灯瞎火的莫可闳也没机会好好看四周,眼下倒是兴味十足的参观起来。  “地方还真挺大的,有地下室吗?”  “没有,南方的房子基本都没地下室。唉……我是多么的怀念冬暖夏凉的地下室哟,尤其在这种炎炎夏日。”  “唔,原来如此,那么洗衣机安哪里?”  “这是我最不满意的地方了,洗衣机在屋后的仓库里。”  说着杨路就带着他出了后门。  后门是面积广大的一片草坪,修剪整齐,草面上还挂着清晨洒水后留下的水珠。左右邻居家的院子里都是给小孩搭建的滑梯秋千,而杨家是划出一块围了个池塘养了几条瘦弱的锦鲤,边上又划出来一块用石板砌成一方平地,摆着桌椅,很适合围桌打麻将或三国杀。  莫可闳“啧啧”赞叹出声,“你还挺会折腾的。”  “孤家寡人,春闺寂寞时分,不折腾这房子还能折腾啥?”在某人的絮絮叨叨中,已经走到了仓库边。开锁,进屋。  “这么大面积,真像盖了个小单间。”莫可闳赞叹着四处望,原来还以为是个摆工具的小木屋。  “哼哼,没骗你吧?所以你带再多东西,我都有地方给你装。说!还有什么准备用来拒绝我的理由,都一并说出来吧!”  莫可闳被他旺盛的气势震慑到了,呆了半晌,终于冒出来一句:“你买这房子花了多少钱?”  在听到杨路报出来的数字后,深深的嫉妒了,“你们这些万恶的南方人!”  “万恶的南方人一再表示和你同居的强烈愿望,你就从了吧!”  望望湛蓝的天空,莫觉得自己要是再推辞会被杨从天而降的怨念给活活淹死,于是——  “好吧,那就打扰了。” 77、开始 ...
  回到北方后,莫可闳的生活一下子忙乱到了极点。主要原因是前往Richmond赴任的时间定在短短一个月后。  Sean离开后,原就只剩他一个人在做实验,现在倒是说停就停。  在听说莫可闳找到新工作要把实验室搬过去后,sulana很义气的决定跟随他一同前往新地方,花两个月的时间帮他建好实验室,跟新人交接完她再离开。  光是这点就能看出莫可闳平时为人不错,不然哪会让下属心甘情愿的抛下家庭前去帮忙。莫可闳自然也很感激,作为回报帮她把头衔从Research Assistant(研究助理)升为Research Associate(高级研究助理),这样她再找新工作,薪资标准会比较高。  有Sulana这么给力的帮手,莫可闳除了烦心下未来实验室的Protocol,整个搬运清扫工作基本不用烦心,只需在万能的管家大人指挥下充当下劳动力就行。  杨路那边办事效率不得不让人比大拇指,安排了专人协助他们实验室搬迁的事项。期间安排莫和Sulana飞去了一趟,将一切人事手续置办齐全。    相较于工作上的紧张转换,莫的心思更多的专注于另一件事上。  在彻谈后已经达成共识的莫可闳和柯伊,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争吵哭泣了。柯伊带着女儿搬了回来,很有默契的,这一个月里让莫可闳和女儿们好好的亲近。莫甚至还带着两个女儿去海边度假。  然后,他们挑了一个很有意义的日子签下了离婚协议,结束了这段带来很多快乐和幸福,也伴着伤痛和苦涩的婚姻。  那一天,是他们结婚八周年纪念日。  莫可闳说:“你以后一个人带孩子要自己当心,有什么困难不要犹豫,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一切力量帮忙。这是真心话。”  柯伊笑了,苦涩得快撑不住笑容,“谢谢你,不过我想我不会混那么惨,才不用你帮忙。”  莫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说到底,她从来就没需要自己保护过。  无论什么困境下,即便身姿沉重,她也总能潇洒转身。其实真正被照顾的人,反而是他。    虽然经济依旧低迷,房地产市场一片萧条,但兴许是莫可闳真的开始转运了,急着变卖的房产没有什么损失就脱了手。  分割完财产后,柯伊带着女儿先他一步搬出了住了近5年的家。  告别时分,还是很伤感。  他们并没有对两个女儿隐瞒离婚的事,小女儿Margaret才3岁,还不怎么懂,只知道爸爸不和他们住了。但大女儿Amilia显然已经明白离婚是怎么回事,在得知后一直情绪很低落,甚至还哭闹过两回。  上车前,Amy一直扑在爸爸的怀中不肯松手,泪眼汪汪的,看的人心疼不已。  “Amy,乖,爸爸很快就会来看你的,你要听妈妈的话。等秋天,你就要上学了,那时候就是大姑娘,不能再哭了。”  “骗人……你骗人”和母亲神似的小美人,终于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你们离婚了,以后你就不是我爸爸,会有其他人变成我爸爸。你再也不会来看我了……呜哇哇!”  听到姐姐说再也看不到爸爸,还哭得那么伤心,Marg也“哇啦“一声大哭起来,扭动着从妈妈怀中挣扎下地,也扑了过来。  “爸爸永远是你们的爸爸,乖,除非你们不要爸爸了,不然爸爸一直是Amy和Marg的爸爸。”  莫可闳和柯伊两人努力安慰了很久,小姑娘们才抽抽搭搭的半信半疑,“真的?不骗人?你真的不会不要我们?”  “爸爸怎么可能不要你们?等你们长成大姑娘的时候,那时候爸爸就是老头子了,还要等你们养我呢。到那个时候,你们还愿意来照顾我这老头子吗?”  “当然!我要一直一直和爸爸在一起!”  “我也是!爸爸是我的!”  望着小美人们争着向自己表忠心,莫可闳心中暖暖的。  女儿们是他生命中的天使,她们的到来,带给他人生最大的喜悦和欢乐,再灰暗的生活也因为她们变得五彩斑斓。  一想到,今后就要和她们长时间的分离,没办法早晨送她们高高兴兴去上学,晚上回家给她们晚安吻,真可说是心如刀绞,比活生生剜下一块肉来还痛苦。  终于将梨花带雨的小美人们哄安心了,乖乖的上了车。  微笑着,挥着手一脸微笑的送她们离开后,莫自己却掉下了泪来。  再多的安慰和排解,都掩饰不了一个事实——  家,不存在了。  而自己,也即将跨越半个美国,开始另一段人生。  此去千里,前方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然后,在日子进入八月下旬的时候,莫可闳终于完成了人生大迁移。  在连续开了十二个小时的车后,那天,他终于以定居者的身份来到了Richmond。  刚驱车接近杨家门前,就见杨路甩门而出,大步奔了过来。  “你可总算到了。累不累?要不要先吃饭?”  “嗯……先吃饭吧。”  很自觉的扛起大包小包的行李,杨领着人向屋里走去,嘴上也没闲着,“我算着你该到了吧,却迟迟没音信,想想你路上要吃饭休息上厕所,估计是耽误了不少时间。想给你打电话,又怕你在高速上接电话危险。结果只能等啊等,等的老子饿死了!”多少要面子的他,没提自己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稍有风吹草动就奔出来查看,已经探了好几回了。  偏偏莫可闳这人太实诚了,“你还等我吃饭?饿了就自己先吃啊!”  “哼……死没良心的,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杨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满,“这种时候你应该来个感激动容的反应!”  “……我还是觉得没事挨饿不好。”  于是,杨路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不理他了,莫可闳感觉很冤枉。    将行李什么的往屋里胡乱一堆,饿透了的两人急忙奔向餐厅。  菜早就在桌上摆着,夏天也不用担心凉了。电饭煲里有做好的米饭,莫可闳是真真吃惊了,杨路居然会用电饭煲——不,应该说他惊讶的是杨家居然有“米”这种东西存在。  等他给两人盛好饭,在餐桌前坐下时,那才叫惊得一个目瞪口呆——糖醋排骨,鲫鱼奶汤,清炒芥兰,麻婆豆腐。  明明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但都是很正宗的中餐,正宗到绝不会出现在中餐馆的菜单上。  “愣着干什么,快吃啊,来,尝尝这汤味道怎么样,会不会太咸了?”杨路招待客人的样子,暗示着他的的确确是这桌子菜的出品人。  “杨路……这些都是你做的?”   杨得意的笑了笑,继续招呼客人用餐。  天哪……莫可闳羞愧得想一头撞死了。这才叫真人不露相,想自己这几年也算有家有口的人,进了厨房最多来个韭菜炒肉丝、青椒炒肉丝、茄子炒肉丝、芹菜炒肉丝……  在莫可闳崇拜的视线下,杨路显然心情很好,筷子和嘴皮一刻不停的动着。很快,两人通力合作将一桌子的菜扫荡一空。  “味道怎么样?”杨路矜持的开口询问。  莫可闳很诚心的表扬。“太好了,我这辈子还没这么崇拜过你!”   杨某人立时笑得春风得意像朵花儿。    吃过饭,莫可闳要刷碗,被杨路抢了过去。  “我来我来!你累一天了,快去休息吧,去客厅看看电视也好,遥控器就在茶几上!”将活计抢过来后,杨路卷起袖子,拿出十年前洗烧杯试管的劲头,洗了起来,一边还哼起欢乐的小曲,“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经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必须说,杨路嗓子向来好,真的唱挺好的……  “……我上楼整理行李去了。”莫可闳满头黑线走向楼梯。  “哦,慢慢理,不要累着了!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记着有我天天在等待……”后面又变成了欢快的歌声。    莫可闳住的这间房,就是上次来面试住的那间,在主卧室隔壁。家具什么的很齐全,只要把个人物品摆放起来就可以了。  拗不过杨路的热情相邀,无法拒绝之下莫最后还是乖乖打包来当房客,每月付房租——这是他坚决不让步的底线。  长时间开车的确很累,不过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疲劳,肉体上其实还好。整理下行李,反而还能活动放松下。  莫可闳向来性子沉静,耐得住繁琐的工作,而且又有条理,整理起来一桩一件的有条不紊。  先将重要的生活用品整理出来,然后开始整理衣服,一件件展开挂入衣柜,需要熨烫的折成一叠摆在一边,准备待会向杨路借熨斗。  等杨路上楼来探视的时候,莫可闳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床头柜前,不知在干什么。听到走近的脚步声,他随即将手上东西往柜子上一合,转过身来。  “弄得怎么样了?”  “嗯,差不多了,本来也没带多少东西。对了,熨斗放在哪里,衬衫什么的全都皱了,我要重新烫一下。”  “别弄了,一天下来你还不嫌累啊。我一直请保姆来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你把要烫的东西摆一个筐里,她会帮你全都弄好的。”  听到这番解说,莫恍然大悟了,“原来如此啊——我终于知道今天的晚饭是怎么回事了。”  “啊……”  于是,杨毫无愧色的转了个话题,“快去洗澡,洗完了下楼,啤酒已经冰好了,反正今天在家,我们喝个痛快!”  莫微微一笑,“好吧。”    等人进了浴室,杨路立刻走到床头柜前,只见一只相框背面向上合在桌面上。  轻巧的翻起相框,只见一家四口在阳光下笑得开心无比。  凝视片刻后,轻轻将相框原样合下。  走到门口时,杨回头看了眼开始变得有人气的房间,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的笑容。 88、结婚 ...
  8.  建实验室是件很痛苦的活,但痛苦中也有乐趣。  抵达后两天,搬家公司就将实验室的东西送到了学校。莫的实验室规模不大,原以为搬个家不算什么。真到了搬的时候,才发现就跟女人的衣柜似的,永远能在角落里发现更多的东西。  三天后,当终于拆完一百多个箱子后,莫可闳和Sulana体验到了人生最大的满足感。  因为Sulana很快就要回北方,莫急着开始面试人。杨只要一听说,就会要莫把面试人的简历给他发过去,然后迅速给出建议,比如说这个人理都不用理,那个人可以电话先面一下。到后来,莫可闳索性收到简历就直接转发一份给他。  莫可闳的运气不错,两个星期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在Sulana回去前,时间足够培训新人交接工作。几乎在同时,杨介绍了个博士后给莫,对方原先在生化分子系,正好老板没钱了。杨正好认识那个前老板,打听过此人底细,确定人品能力都不错后,于是给莫牵了线。  对于现状进展莫可闳很满意,大大超出他预计的满意——1个月不到,干活和管家的人选都凑齐了,一个最基本的实验室已经配备齐全。    周四中午的seminar散场后,杨直接拉了莫去自助餐厅吃午饭。  话说自从莫来后,他们就火速建立了共进午餐的良好习惯。以他们两人为核心,不定期有其他成员加入,差不多就是Eric、Jimmy、Sam这三个杨的酒友。  然后,今天美好的午餐会又是三人行,终于自暴自弃停止减肥计划的Eric加入了他们。  减肥失败的怨念是很可怕的——看到他饭盒里堆成小山状的双份土豆泥,莫可闳畏缩的咽了咽口水。  “其实……你一点也不胖。”Eric说不上苗条,但他胜在身材匀称,虽然有点肉看着也很顺眼。再加上天生一双桃花眼,虽然平时和不熟的人都是端着付冷淡架子,但眼神一转就是让人觉得风情无限。  看他还在自暴自弃的怨念中,莫可闳善良的安慰了他一下:“Jimmy都没减肥,你一点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你笨了吧,胖与不胖不是比较出来的。Jimmy他老婆觉得他身材匀称性感火热,那他就是匀称火热。而我呢,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出门吊男人,你说我要是像头猪一样的跑出门,谁会正眼看我?”说着送了老大一坨拌着黄油的土豆泥进口。  Eric忽然眼珠一转,盯住了莫可闳,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说起来,你每顿都吃很多,怎么身上一点肥肉也没有?”  被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一扫,莫可闳真担心他会直接伸手上来摸摸看,于是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点……再退一点,尽量用平缓的语气不去刺激人,“我从小就胃口很大,但是怎么吃都不长肉,就连个子都不长。”  刚谦虚完,才想起对方比自己还要矮上两公分,但是为时已晚,Eric已经悲摧上了:“我是不长个子全长肉了!”  “正确的说,是全部长成了肉和黄色思想。”杨冷冰冰的落井下石。  幸好,Eric的悲愤全都转化为对刀叉下鸡肉的摧残。  才松口气没多久,Eric又开始骚扰他了,“Kehong,你是M.D.的话,生理学很熟吧?”  “学是学过,但后来做的东西基本和生理无关,已经记不太清了。”  “没关系、没关系!学过就好!”Eric咧出大大的谄媚笑容,“下学期要开一门基础心血管学,我是课程director,这课比较偏生理,课程表虽然提交了,其实有几堂课还缺人,你能不能来救下场?”  向来喜欢和学生打交道的莫可闳,瞬间有点犹豫“……唔,我就担心……”  “你就去吧!”杨路忽然插话,“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你学过的人都教不好,那其他人更没法胜任。加油,我相信你,就当看我面子上帮Eric一个忙吧!”  看着杨鼓励的微笑,莫的犹豫瞬间消散了,“好吧,谢谢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准备的。”  Eric意外的沉默了,眼珠在二人间转来转去,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这次真是瞎了眼!”  哈哈大笑的Eric,在杨路恶狠狠的瞪视下心满意足的收了声,转而一派正经的面对迷茫困惑的莫可闳:“那真是太感谢了!回头我就去修改课程表,我会把资料大纲发给你的。”  “大老远的就听到你的笑声,又磕了什么药?”一道低沉的女声从Eric背后响起,扭头一看原来是Sam。  “嘿嘿嘿嘿!”Eric但笑不语,但笑得那么恶心人,摆明在吊人胃口。  “嗨,Samantha!”莫可闳笑着招呼她,“坐这里一起吃吧。”  放下餐盘,身边Eric还在傻笑不已,对面杨路都恶心到想揍人了,唯有Sam仿佛身边是空气,镇静自若的进餐。  直到Eric自觉没趣的委屈的收了声,Sam终于叹了口气,善心大发——“请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哦哦,那个呀——”  “Eric请Kehong教基础心血管学的课,然后他答应了。”  Eric眉飞色舞的刚打算添油加醋一番,就被杨路抢先说光。  “不对!不是这样的!”  意外中枪的莫可闳呆呆的看着拼命争辩的家伙,困惑加点失落的询问:“你不需要我教课了?”  “不不不不,我说的‘不是’不是指的这个……我、我当然需要你来上课!”Eric简直欲哭无泪,恨恨的瞪着一脸得意坏笑的杨路。  无视某活宝一个人的激动,Sam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然后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开口道:“Kehong,其实我也想请你帮个忙。”  “没问题。什么忙?”  “我们系的Journal Club也是一门小课,眼下我是这课的director。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来当director吗?我觉得今年我没法胜任了,正在考虑请辞。”  不待莫可闳回答,从来没听她提起过的杨路,惊讶的开口询问:“为什么?”  她忽然温柔的笑了起来,向来平凡冷漠的长相,因为这笑容添上了一丝纤柔美丽——  “我要结婚了。”  “什么!!”  除了莫可闳,另外两个男人没风度的大吼了起来,引得周围用餐的人纷纷看过来。  Sam淡定的继续对着目瞪口呆的莫可闳说明:“Journal Club很简单的,主要是审核一下每次主讲人挑选的文章,只要不是已经讲过的或者太烂的就OK。日程秘书会安排好,所以是个很闲的差使,我想不会占用你太多精力,而且这是了解认识系里人的好机会。我要开始准备婚礼了,接下来会很忙,而且之后有一个多月要空出去度蜜月。总之,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当然可以。”莫可闳二话不说点头答应,哪怕他心里也好奇的要死。  仔细一看,Sam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个小小的订婚戒指,与她骨感纤长的手指很是相称。看着她一脸淡淡的幸福,莫可闳不禁觉得心情柔软。  被那两个大惊小怪的家伙一打扰,他这才想起还没说最重要的那句话——“恭喜了!我真是为你高兴!”  “谢谢。”叹了口气,她带点欣慰的喃喃道:“看来我们这里终于来了个正常人类。”    经过午餐会上的辛勤八卦,加上回家后杨路的恶补,莫可闳终于了解了整个事态。  Samantha就是传说中的标准版灭绝师太。  对科学着迷又生性坚强的她,一路披荆斩棘,师从名师,发牛paper,当上了教授。将全部身心和精力都贡献给科学的她,一直单身至今。  其实这在科学圈并不少见。  男性教授无论再如何忘情投入工作,很少说会因此而耽误了婚姻大事——莫可闳这种悲剧是例外。  但女性教授的话,因为教职工作的地点几乎没有自己选择的机会,且需要全副身心投入工作,相当一部分会主动或者被迫的选择单身。Samantha就是其中之一。  而现在,她面露微笑,向好友们宣告,在漫长到以为会是永远的孤独后,终于出现那个想携手一生的人。    杨路认识Sam的时间不算短了,此番是连连大呼没想到。  “靠!到底是谁告诉我说,Sam是lesbian的啊!我有次差点给她介绍女人了,幸好太忙忘了这事。”  莫可闳很无语,见杨路如此懊恼不迭的样子,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你是不是喜欢她?”  “……啥?”  “以为她是les所以一直没追求她,结果等了这么多年,最后她嫁给别人了。”说着他都被自己的想法感染了,看杨的眼光也带上了同情。  杨路用力磨了半天牙,才恨恨的开了口:“有时我真想揍你啊!”  “吓?”莫被他的发言吓了一跳,“对不起,我只是随口开开玩笑,真不知道你这么介意。我不乱说了。”心里却很是郁闷,想他杨路明明不是这么开不起玩笑的人啊。  “算了……”长叹了一口气,某人飞快的喃喃道:“居然指望你能自己明白,我才是那个白痴……”  看他像是不介意了,莫可闳继续聊起了同事的婚事,“Sam还真是幸运,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很要强那种人,什么都不会退让的那种女强人。”  “她向来清楚得很,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说,我对她挑男人的眼光很信心。”  然后莫又忍不住开起他玩笑,“她怎么就没挑上你呢,嗯,肯定是看穿了你光鲜本质下的邪恶心灵。”  杨路索性破罐子破摔,“对对对,我这么邪恶的心灵,当然只能给你一人专享啦!”  玩笑开过,还是要正经一下的。  “一个人终究太孤单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才好。像Sam这样能找到个愿意一直陪在身边的人,实在是很幸运,祝福她了。”说这话的时候,莫没有刻意掩饰言辞间的羡慕和感慨。  一抬头,只见杨路正望着自己,依旧带着一贯温柔的微笑。  “总有一天,也会有那么一个人陪在你身边,不离开的。”出口的言语仿佛带着咒语般的魅力,让人不由的想要相信。  “嗯,希望吧。”  听出他话中的勉强和不自信,杨路再一次为自己的话背书——“相信我,会有那一天。” 99、道歉 ...
  9.  莫可闳的实验室,就硬件而言,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成形了。但有真正麻烦的是那如大海般没有尽头的文书工作。  空闲时间,他还要帮新来的博后王小铃设计课题。话说杨路介绍的人果然给力,天生急性子,但做事又很细致。刚来没两天就天天催着莫可闳讨实验做,哪像别家都是老板追着人讨数据,完全是反了过来。  貌似她在之前实验室做得不顺,到了新地方,憋着股劲想好好干一场。  每次看到她干劲满满的在实验室奔进奔出,莫心里就羡慕的不得了。  好久没坐在实验桌前了,好久没摸过移液枪了,真是太……太寂寞了。每到此刻,莫可闳就忍不住生出丝丝幽怨。  虽然他独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但就像众多的中小型实验室的老板一样,莫还是保持着自己做实验的习惯——或者说爱好更贴切。  总觉得一段时间没戴过手套,就好像少吃了几顿饭似的浑身没力。  可眼下他刚接了教学任务,又得忙上一阵子,好吧,只能忍了。    结果,这才只是个开头。  莫虽然学医出身,但他的专长却是在分子、细胞方面,动物实验都是做完体外细胞实验后,才延伸出去的。说白了,他虽然挂着M.D.的名头,其实是细胞分子学的专家。  东南医学中心下设的研究中心,没有本科学部,招的学生都是研究生。这里的招生大权全部掌握在研究生院,也就是说具体院系和教授个人是没有招收学生的权力和资格的。既然是统一招生,自然新生会统一上基础课,而这些基础课就挂在研究生院的名义下。  又是一天傍晚,莫可闳照旧还在加班。  说加班,其实他在看书——既然答应了别人授课和接手课程的事,以莫可闳的性格,必然会细致认真的准备起来。为此他买了教科书,一有时间就复习功课,真不知道是要当老师,还是当学生。  于是杨来找的时候,就看到他对着摊开在桌上的16开近千页的硬装书正在点点画画。  杨路受不了的拼命翻白眼,“上课忽悠下就行啦,要点提一提,然后讲几个例子吊吊兴趣,多提些问题,让学生们自己瞎聊些看法,他们还爱你爱得不行!”  莫抬头瞪了他一眼:“误人子弟。”  杨苦笑了一下,“你就是这么死认真,所以把自己搞这么累,唉……不过嘛,我就是喜欢你这种认真。”  “……谢谢。”这算是夸奖吧?  “别看了,走,吃饭去!”  “你又有饭局?”  “难得周末了,当然要好好放松下,加班什么的最无聊了!”  “唉……好吧,你等我收下东西。”    因为杨路的坚持,他们现在每天拼车上下班。所幸平时工作日,杨也是个早起的主,两人时间还算凑得拢。  到晚上,莫可闳通常会加班,这时候要么杨路也要加班;要么就去健身房锻炼,回头再约莫一起回家。  这样的日子倒也过得挺和睦。  不过莫唯一无奈的一点是,杨有事没事就拉他去凑饭局。  自从切实感受到杨路的饭局频度和勾搭能力后,莫可闳就坚定不移的将“交际花”的名号封给了他。光是学校内部的交际圈,杨路勾搭的范围已经涉及所有研究学系。就连临床那边也没放过下了毒手——话说,他在附属医院那边还有个实验室,好像就是勾搭着勾搭出来的。  这家伙绝对是朵奇葩。    然后,这天晚上一起吃饭的人中,有一个是新生第一学期必选的细胞生物学的负责人。在混熟一点后,杨路就开始推销莫可闳:“Bill,今年你的课有谁不想上了吗?Kehong很愿意给学生上课。”  “哦,真的?”这种大课方方面面太多,找全几十个上课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又时常有人因为太忙或者时间对不拢而请辞。听到有人主动请缨,Bill立刻兴致勃勃的拉着莫促膝长谈起他的研究方向和专长。  至于莫可闳,就像是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推出人群还得强颜欢笑装没事,眼下他正强装镇定的和人聊了起来。所幸,只要一聊到研究的事,平时安静的莫可闳就不愁和人没话说。碰巧对方也有点书呆子气,与他可说相见恨晚。  “那么细胞周期这章,就要麻烦你了!” 最后,对方直接把莫可闳教的章节都拍板定下来了。  “多谢给我这个机会,等教学大纲定好了,你要过目下吗?”  “不用这么急,具体要求会在教务会议上说,你的课是在第三部分,大概十月下旬。时间很充足,不用急!”  莫可闳在心中默默的叹息:怎么可能不急啊,唉……又要看书了……    回家的路上,莫忍不住埋怨起杨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直接把自己扔出去,害他紧张死了。  杨无所谓的嗤了一声,“不这样的话,怎么帮你多拉客呢!”  什么拉客不拉客的……莫用力的瞪他,结果开车的人还抽空回了他一个风情万种的笑。  莫可闳默默扶额。  不过话说回来,“能和学生打交道,我还挺高兴的。反正……就是……谢谢你了。”  “谢什么谢,总之你好好抓住机会,上课时多多展现人格魅力,能忽悠几个是几个。”  “咦?”  “咦什么咦!让你去上课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莫可闳一头雾水,“上课不就是上课吗?”  “……早该知道你这呆子根本想不了那么多。”杨很有撞墙的冲动,“那我再问你,如果你招了学生,又是为什么?”  “我喜欢带学生,将他们一点点培养起来的过程很开心。”说着就想到和大弟子Sean相处的点滴,那时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成长,向着科学家之路前进,真的很开心。  “还有呢?”  “还有……当然是能帮忙做实验吧。”  “对了!您终于说到重点了!”杨路青筋都暴掉了几根,“开实验室不是开江湖门派!教徒弟都是其次的。能把实验室经营下去了,才可以谈什么兴趣不兴趣!拜托你多少吸取点教训吧!”  听到这话,莫可闳脸色瞬间煞白。  正在爆点上的杨路,还在滔滔不绝,“你去上课,让学生了解、喜欢你,就算对你的研究不了解,先对你这个人有好感。然后能忽悠几个来轮转是几个,看到有优秀的就尽力将之挽留在实验室。学生工资便宜,又能待个四五年,课题延续性好。一个优秀的学生,能抵两个博士后,对于你这样急于出数据的刚起步的实验室,是最理想不过的选择。这种浅显的道理,你别跟我说从来没想过!我知道你热爱科学,但现实不是拍电影,你有时也给我动动脑子!”  惊觉自己说过头的杨路,猛然收了声。  霎时,车中一片安静,只剩下广播中女主持人醇厚的声音。  心中烦躁不安的杨,恨不能用力拍打方向盘。  想来这个天真到有些愚笨的家伙,肯定被自己的口不择言刺伤到了,哪怕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平时的伶牙俐齿,到了关键时刻全都派不上用场,杨紧紧盯着前方,一时没有勇气去窥探莫的表情。    平时觉得不短的路,今天很快就到了。直到进了门,气氛还是很僵。  杨路有意跟莫可闳搭话,比如进门时提醒他注意台阶等。莫倒也没不理他,但也就淡淡的“嗯”一声带了过去。  “我有点累,先去洗澡了。”交代了这么一句,莫可闳就默默的往楼上走去,那瘦削的背影看起来很是消沉。有些拖沓的脚步声,更是沉重无比。  等到人消失在楼梯拐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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