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十五岁岁男孩腿上横玟需要治疗吗,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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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5岁男,就有了法令纹,请问
匿名用户|男|1月|
我15岁男,就有了法令纹,请问是不是手淫导致的,谢
病情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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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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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1名医生为您解答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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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这个不是的,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手淫是一种正常的性行为。
指导意见:建议你手淫的时候注意卫生,控制手淫的次数就可以了。
有关的更多问题,
擅长:内科护理综合
擅长:心理科综合
擅长:内科疾病
我15岁男,就...文章清穿十四福晋
作者:卢小乔 连载中
分类:言情_康熙四十二年_宝宝树
…15…共32页 直接到页
清穿十四福晋
作者:卢小乔 连载中
分类:言情
  紫岚往井里打了桶水,搅了饲料,提着往马厮喂马。却见有小厮绑着穿戴华丽的女子前呼后喝往马房那边去,不由伫足,看了一会,刘三儿从马房里出来,用肩膀碰了碰紫岚,笑道:“怎么,爷的格格好看吗?”紫岚怔了怔,道:“爷的格格怎会往这儿来?”
  刘三儿素来嘴巴子大,消息灵通,他道:“那是吴格格,心地坏得很,往福晋喝的茶里掺夹竹桃的叶子呢。”紫岚担心道:“福晋怎么样了?难怪一早上来了许多御医。”刘三儿笑道:“没事,福晋压根就没喝。”说着压低了声音,道:“眼下西小院都乱套了,爷大发雷霆,说要好好整治下人们,连着福晋身边的掌事丫鬟都被打了二十杖。”又自顾自叹道:“就是,吴格格胆子也忒大了些,竟敢冲撞福晋,爷不生气才怪。咱们爷啊,与福晋最是恩爱,福晋昏迷那些年,德主子不知劝了多少回让他娶继福晋,爷就是不肯。”
  紫岚呐呐道:“爷真的如此爱慕福晋?”
  刘三儿五分夸张五分得意道:“那是自然,原本皇上指给爷的福晋是别人,偏十四爷认定了咱们福晋,为此在乾清宫冒雨跪了一宿呢。还有,自从爷娶了福晋后,就没往偏院宠幸过别人...”紫岚不相信这世间居然有如此专心一意之人,更何况是皇子,遂笑:“别诓我,爷不宠幸别人,侧福晋怎么就生了孩子?”刘三儿道:“那是福晋昏迷时候的事,不算数。”紫岚不再与他理论,提起水桶,往井边走,亏得刘三儿唯恐她不信,一路嗦嗦叨叨跟着解释。
  十四坐在大厅正位上,僵着脸,眼神里像燃了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直冒火。底下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仆人,玟秋被拉在大院板凳上挨板子,啪啪的闷打声随着玟秋强忍的呻.吟声传进屋里,所有人都唬得瑟瑟发抖。我立在旁侧,看着十四脸色,亦不敢劝。
  这小子真发起威来,连我都觉害怕。
  他掷地有声道:“吴氏乃御赐的格格,爷且免她一死。你们等若对福晋生有歹心,爷必不能饶。”又龇牙道:“株连九族,绝不手软!”众人伏地叩首,道:“奴婢等一定忠心事主,绝不敢有二心,求爷息怒。”一时外头的人执完刑罚,拖着玟秋进屋,玟秋面如白纸,额上冒了豆大的汗珠,她贴地叩首道:“谢爷赏。”
  我忍不住道:“都是吴格格的不是,与玟秋无甚干系,此事处罚了吴格格便算了,不必牵扯过宽。再说,要不是玟秋忠心耿耿,又岂会向我坦白呢?”我小心睨着十四脸色,生怕他拍案而起,把我也骂一顿。
  不过,他没有。
  十四道:“都下去吧。”一众人等如释重负,却身告退。玟秋欲起身,十四道:“玟秋跪着。”玟秋吓得一哆嗦,软绵绵的几乎倒在地上。我道:“她罚都罚了,让御医给她开两服药,擦点药膏...”十四瞥了我一眼,吼道:“现在是求情的时候吗?”
  我:“...”
  玟秋双眼涕泪,道:“奴婢该死,爷怎么惩处,奴婢都甘愿承受。”十四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道:“竟敢在主母的眼皮底下与男人私通,你以为爷能饶你?”又问:“你什么时候勾引上额驸的?难怪舜安颜这几月老往府上说话,原是为了见你。”
  什么勾引不勾引?男欢女爱,简直是天经地义嘛。
  不能全怪玟秋。
  我维护道:“玟秋知礼仪懂法理,断不会做出苟且之事,定是额驸先...”十四又瞥了我一眼,道:“爷问话,你能不能不插嘴?”我道:“当然不能,玟秋是我的丫头,伺候我十几年了,比亲姐妹还亲。”十四恨铁不成钢,气呼呼道:“越发胡说八道。”
  玟秋双肩抖动,哭得不可抑制,道:“小姐如此看待我,我却辜负了小姐,实在是...死不足惜。”说罢,猛地站立,反身往廊下柱子上撞去。幸而白芷与嬷嬷们守在门口,一把将她死死拉住,道:“你若真有死心,也该听主子下令,岂可触柱?”
  我急得跺脚,道:“十四,算了行不行,逼死了玟秋,我心里亦会难过,何必呢?”
  十四连连叹气,起了身,一指戳在我额上,道:“你能不能长点心?今儿敢勾引外头的男人,明儿就敢来勾引爷?你就不担心?再说,额驸是九姐姐的夫婿,他如此行事,实在丢了皇家脸面,我要告诉皇阿玛,重重处罚他。”
  眼见事情要越闹越大,玟秋使力挣脱开白芷,跌跌撞撞,几乎是爬进屋里,跪哭道:“爷,都是奴婢勾引额驸,都是奴婢的错,求您...求您不要怪额驸。”她下裳血迹斑斑,双唇发白,说话有气无力,满脸泪痕,强忍着剧痛为心爱之人求情。
  十四板着脸不说话,一想到他死去的姐姐,火焰就腾腾往上冒。
  我怕他气急攻心,宽慰道:“你消消气,好在事情并未太坏...”话锋一转,又道:“你知道我为何让你宣太医回府吗?”十四道:“不是为了查夹竹桃根叶之事吗?”我含笑摇摇头,往外头道:“白芷,让王大人进来。”白芷答应了,快步挪到偏殿,请王大人面见。
  王大人满面笑容,打了个千秋,道:“给十四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我笑道:“王大人,你跟十四爷说说,你来府上做了什么?”王大人抚了抚灰白的长胡须,道:“微臣与其他几个老头子为福晋诊脉后,皆认定福晋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恭喜十四爷。”十四恍若没听见似的,看了看王大人,又凝望着我,道:“真的?”
  这个孩子,他也盼了很久。
  我莞尔道:“真的。”
  十四倏地站起,扶着我往他凳子上坐下,到底有了笑容,道:“怎么不早说?”我得寸进尺,道:“你一直生气,我都没机会说。”他道:“好啦好啦,爷不生气了。”又心不甘情不愿道:“罢了,你们都下去吧。”又命管事赏了几位御医银子,催促厨房熬补品来吃。
  一时间,总算雨过天晴。
  累了大半日,我想躺躺,十四非得抱我进内屋,我笑道:“没那么娇贵。”十四不听,恨不得把我拴在腰上,什么事都替我做了。我半卧在榻上,十四坐在踏板上看我的肚子,冥思苦想了一会,道:“你说宝宝是何时怀上的?两个月?莫非是在亭子里那回...”我举手拍了拍他的头,道:“胡说。”十四一本正经道:“也是,那么多回,确实分不清。”
  他越发说得不正经,羞得我用被子蒙住头,道:“再胡言乱语,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十四手肘撑着脸,趴在榻边,乐得哈哈直笑。
  贝勒府因为我有孕而变得喜气洋洋,十四上奏了康熙和德主子,赏赐如雪片般落下。再有完颜府那头,阿玛连小王子要穿的鞋袜袍子夹衣都送了两箱,说是早就预备好了,就等着我有孕。头三个月,十四不敢让我四处走动,又怕我闲得慌,便养了十几个伶人在府里,专门给我唱小曲儿解闷。玟秋腰上的伤好了后,依旧回西小院伺候,但被十四严重警告,若再与额驸有瓜葛,不仅仅是她自己,连额驸也别想有好日子过。而吴格格,打她骂她那都是看得起她,十四连打骂的心思也没有,直接把人送到了外宅。而她的嬷嬷和丫头,送人的送人,贱卖的贱卖,十四另从府里挑了两个嬷嬷往外宅看管伺候。
  如此一折腾,偏院只剩下侧福晋和弘春二人居住,侧福晋又是欣慰又是苦寂。
  德主子一听我有孕,又开始给十四介绍对象了。恰逢康熙选秀,老头子没瞧上、有家世且乖巧的秀女,德妃除了给十四府里塞,还给四爷府里塞。四爷倒好,李氏骄纵归骄纵,但大事上不敢忤逆。十四就差多了,左推右推,在宫里被德妃骂,回府里还要被我闹。幸好他一大老爷们,皮糙肉厚,大事小事都担得住,说来说去,都不算什么。
  真正的大事是——在紫禁城门口,十四把额驸舜安颜给揍了,惊动了康熙。
  舜安颜被打得皮青脸肿,却不敢提自己与玟秋苟且之事,反帮衬十四说话,将所有的罪责揽在自己身上,道:“是微臣不好,出言不逊,恼了十四贝勒,请皇上责罚。”康熙不是昏庸之人,但也未往腌臜处想,只以为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时闹了脾气,便放了二人。
  十四回府,我见他脸颊上有淤青,忙问:“怎么啦?”
  他懒得隐瞒,简而言之道:“碰见舜安颜,打了他两拳。”玟秋在旁侧听得心惊胆颤,差点连手中的茶盏都掉了。我看了玟秋一眼,玟秋道:“奴婢去厨房宣晚点心。”
  待她走了,我才道:“他怎么就得罪你了?”十四道:“他怎么没得罪我?没脸没皮的东西,九姐姐去世没几年,他就敢续娶,如今还敢在我眼皮底下与婢女私通,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他,爷见一次打一次。”他的语气就像高中没毕业的问题少年,逗得我直乐。
第三卷:府中情深处
第一一九章:四福晋拜访
  我道:“额驸是个男人,还得传宗接代,总不能...”停了停,又道:“难道我死了,你一辈子不续娶?”十四“呸呸”两声,道:“胡说什么,你好好儿怎么会...别再说混账话,爷会生气。”我笑道:“好了好了,你也别再生舜安颜的气,都闹到皇阿玛跟前去了,成何体统嘛。”十四想了想,似乎觉得我的话有道理,便往屏风后宽衣去了。
  入了冬,整日大雪纷飞,远远望去,眼到之处皆是一片苍白之色,好似要掩尽这世间所有的污秽戾气。屋里烧了地龙,幼儿园的课也停了,阿醒天天拘在屋子里,陪我解闷。阿醒是格格所以功课不紧要,弘春便大不一样,除了蒙语汉语满语,琴棋书画,最近还开始练习骑射。十四自己是骑射的好手,便宣了弘春在院子里练基本功。
  风雪絮絮,弘春在廊下练把式,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看上去有模有样。两个小家伙难得都在屋里玩闹,我特地做了雪山红豆凉粉、杨枝甘露和芝麻糊杏仁茶双拼,乐得他们吧嗒吧嗒吃了几大碗,连睡觉都乖乖的。弘春在侧福晋屋里教养,素来讲究规矩礼仪,而我一向觉得小孩子吃好玩好就足够了,故而使得弘春释放出了天性,与阿醒玩得都不想回偏院了。
  掌了灯,侧福晋亲自来接,弘春不敢有半分迟疑,沉稳跪了安,随之而去。
  偏院如今只侧福晋一人居住,曾经吴格格和伊格格的屋前都熄了灯,四处黑黢黢的,每次经过,侧福晋都极为惊慌。她一手牵着弘春,雪里泥里的一顿乱踩。总算进了屋,已有丫头端了热水、毛巾、衣物等候着,侧福晋拍去弘春身上的雪,伺候他换了衣裳,才自己卸妆洗漱。身子暖和了,她把弘春叫到跟前,令他跪下。
  弘春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但不敢反驳,只乖乖跪下。
  侧福晋道:“听嬷嬷说,你在福晋屋里与阿醒格格大笑大闹,还打雪杖,摔了你阿玛一身的雪,可是真的?”弘春诚实道:“阿玛说,男子汉要有勇有谋,谁打中了阿玛谁就有赏,所以...”侧福晋往桌子一拍,斥道:“放肆!你一刻不在额娘眼底下,便要犯错是不是?阿玛是你的父亲,怎能动手?”
  弘春伸长了脖子辩道:“阿醒也朝阿玛丢了雪球,阿玛不生气。福晋还说,玩游戏可以没大没小,没尊没卑,可以不讲规矩礼仪...”
  侧福晋举了举手,巴掌却舍不得落下,她眼角滑泪,道:“才去了一天,听了福晋的话,就敢与我作对,实在...你个没良心的...”弘春见额娘哭了,跪走上前,抱住侧福晋的膝盖,跟着哭道:“额娘您别哭,弘春只听额娘的话。”侧福晋听弘春安慰自己,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她伸手扶起弘春,道:“您是府里的长子,处处不可失了分寸。你阿玛的心全在西小院,往后额娘帮不到你什么,一切只能靠你自己,诸事不能有一点儿错落,明白么?”
  弘春懵懵懂懂,但他还是顺从的点头,道:“弘春明白。”
  听说我怀孕,四爷特地让四福晋带着小曼来看我。我裹了斗篷,亲自往府门口迎接。四福晋一下马车,便挽住我的手道:“本以为今儿出太阳,不想还是下雪,倒扰得你风雪里出来接。”我客气道:“四嫂能来,我高兴极了,路上可好走?”
  我俩执手慢慢往后院走,小曼替四福晋撑着伞,柔顺温婉。四福晋笑道:“可费劲了,原本两刻钟的路,走了大半时辰呢。”小曼附和道:“我也说路上不好,劝福晋回去,但福晋顾念蔷薇姐姐,非得来瞧一瞧。”四福晋轻斥道:“怎么还叫姐姐?太无礼了。”我笑道:“没事,叫习惯了,也显得亲厚。”
  四福晋笑了笑,道:“你不介意就好。”
  掀起帘子,扑面而来的暖气如沐春风。脱了斗篷外衫,我与四福晋坐在炕上说话,小曼则坐在四福晋手旁伺候。玟秋上了茶,我亲自端与四福晋,笑道:“四嫂尝尝,我自己做的奶茶,放了一点糯米丸子,吃着有趣儿。”
  四福晋喝了一口,道:“果真不错,改明儿有空,我同你学学。”
  正说着话,十四从外头抱着阿醒进来,笑道:“四嫂来了呀。”又笑:“阿醒睡着了,不能给四嫂请安,请四嫂见谅。”四福晋起身屈了屈膝,笑道:“无碍。”
  十四抱着阿醒去了里屋,四福晋好奇道:“十四爷今儿不用上朝么?”
  我抿了一口温开水,道:“这些天我身子不太爽利,他请了假在家里陪我。”
  四福晋像是听了天外奇闻,道:“男人当以大事为重,你该劝劝,不能为着家里的女人推了正经事。”这话我不爱听,遂讪讪一笑,随口应付道:“四嫂说得对。”
  过了会子,十四从寝屋出来,已然换了常服,他怕有男人在,我们说话不方便,便没有走进偏厅,只隔着花窗问:“身子有没有不舒服?”我道:“没有不舒服的,你去书房看会书,我陪着四嫂子。”十四应了,转身进了书房。
  四福晋看着蔷薇和十四爷说话亲近自在,不由羡慕,比起自己与四爷,实在好太多了,她笑道:“十四爷一直都这样吗?”我不懂四福晋话里的意思,答非所问道:“也不是,有时忙起来,半夜三更才见得着人影。”稍稍一顿,又道:“自然无法同四爷相比。”
  小曼插嘴道:“姐姐,你这糯米丸子里放了什么?为何如此甜?”
  我笑道:“里头裹了煮熟的红豆呢,所以很甜。”小曼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上回年格格也做了这个,我们问她,她还当秘密似的,不肯说,真够讨人烦。”说到年格格,四福晋也觉烦,但嘴上依然叱了小曼一句,道:“别乱嚼舌根,让十四福晋笑话。”
  小曼忙嘘声,道:“奴婢失仪了。”
  又说了会子话,四福晋告辞,我欲送,被四福晋死死拦住,道:“你怀着身子,在雪里走来走去不好,心意我领了,呆着屋里歇着罢。”
  她一腔好意,我只得受了。
  上了马车,四福晋问小曼,道:“年格格何时同你吃东西了?我怎么不知道?”小曼怕福晋起疑心,以为自己与年格格有什么瓜葛,忙解释道:“上回宋格格身子不舒服,我去看她,宋格格说年格格送了她一碗点心,她自己不想吃,让我帮着吃了。我觉得味道好,便想问问是什么东西做的,不想年格格端着架子不肯说,我闹得一肚子气,再不想理会她了。”
  四福晋仔细端倪小曼神色,不觉有异,方道:“你替我看着点年格格,别让她钻了什么空子,我瞧她一门心思挂在李氏身上呢。”
  小曼恭顺回道:“是。”
  四福晋又叹:“今儿一看,十四媳妇果真不赖,十四爷待她温柔体贴,两人似寻常百姓家夫妻一般。四爷若有他一半好,我也心满意足。”
  说到四爷,小曼不知如何接话,遂默默不语。
  十四陪着我用完膳,又陪着我睡午觉,外头风声雪声催人魂魄,我偎依在他怀里,连心都似化的。十四看我动来动去,便问:“怎么?睡不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笑道:“小家伙在肚子里一直踢我呢。”十四伸手摸在我肚皮上,道:“踢这?”我道:“不是...”又抓住他的手放到宝宝舒展拳脚的地方,道:“感觉到没?小家伙怕是打了一套太极了,从刚才吃膳开始,就一直踢我。”十四嗯了一身,道:“肯定是练布库的好手。”
  我转脸望着他,伸手掐在他脸颊上,道:“若是生个女孩你打算如何?”
第三卷:府中情深处
第一二零章:石常在芳诞(1)
雪天晦暗,枯枝横斜的疏影落于青纱窗上,风一过,哗哗作响,留下一脉清冷斜光。屋子里暖洋洋的,十四一身明黄薄锻寝衣,揽我在怀中,悠然道:“怎么会?乱踢乱踹的都是男孩。”我心里不大高兴,垂下手叹道:“若再生个女儿,额娘肯定要逼你娶新格格。”十四偏头看了我一眼,笑道:“别瞎想,若真生个女儿,也跟阿醒一样,都是爷的好孩子。”听了他的话,我心底甜甜的,环住他的腰,贴在他胸膛上,安安稳稳做起美梦。
  宫里新得宠的石常在过芳诞,康熙为了庆贺,指使几兄弟必须想个法子逗她高兴。十四坐在炕上直抱怨:“皇阿玛是越老越糊涂了,为个妃嫔过寿,还得惊得咱们兄弟。”我用小银锤砸开核桃,笑道:“我生日的时候,你不也大动干戈么?”
  十四一脸鄙夷道:“她怎能和你比?”
  我把核桃肉塞到他嘴里,道:“你呀,在外头可千万别说这些,石常在如今是皇阿玛的心头肉,你额娘都得客气三分呢。”十四边嚼边道:“客气归客气,皇阿玛自己想不出法子,让咱们几兄弟想,叫什么事嘛!”我想起《甄嬛传》里果郡王给甄嬛过生日的时候,烘开了一池的莲花,把甄嬛感动得一辈子都忘不了,便乐颠颠的把点子告诉十四。十四阴了脸,只怕没喷我一脸核桃渣渣,他道:“御花园那么大动静总得费十天半月的功夫,宫里人多口杂,如何瞒得住?算不算惊喜不说,到时候若莲花没开,皇阿玛还不骂死我。”
  他坐在炕上冥思苦想好一会,方道:“不如送一套玉首饰吧,你觉得如何?”
  我摇头道:“石常在得宠数月,想必穿戴上赏赐很多,首饰之类怕是看不上。”十四躁得一脚踢开鞋子,侧躺在炕边,道:“罢了罢了,呆会去问问八哥再说。”等他下午出了门,我唤来玟秋,道:“要是你现在有机会实现一个愿望,你希望是什么?”
  玟秋半蹲在踏板旁,轻手轻脚替我捶腿,沉思许久,才道:“若是可以,我希望重新投胎,不再做奴婢,能光明正大的嫁给...”又小心睨了眼我的脸色,后退半步跪下,道:“奴婢失言,请福晋责罚。”我虚扶一把,温和道:“是我问你的,哪里有什么罪?”
  自上次吴格格夹竹桃事件发生后,玟秋变得格外谨慎,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宽慰她,今儿既说到了她的身份,便道:“你虽是我家的奴婢,但我待你向来视同姐妹。额驸家中已有继福晋,你即便嫁过去也只是小妾,倒不如嫁去普通人家,做一房主母,岂非更好。”
  玟秋闻之欲泣,道:“奴婢,奴婢亦知晓,可心里,还是挂念他。”
  我道:“额驸若真心爱你,绝不会让你屈居在贝勒府当奴婢,上回十四在宫里打了他,他在皇上跟前却提都不敢提你,可见不值得你对他掏心掏肺。你放心,我会让十四爷替你留意,无论是侍卫、御医或是书生、官吏,总要是好的,我才会让你出嫁。”
  玟秋见我替她筹谋婚事,跪地连连叩首道:“福晋待奴婢真心实意,奴婢却差点被吴格格蛊惑,实在...实在罪该万死。”我道:“你能迷途知返,没有帮着吴格格谋害我,于我来说,已属万幸。”又道:“快起来,地上凉。”玟秋抹了泪痕,谢了恩,方起身。
  夜里十四回府,我命人煮了酸菜鱼火锅,然后配了金针菇、香菇、嫩冬瓜、鳝片、鸭胗等下火锅的小菜,整整摆了一大桌。他饮酒我喝鲜榨橙汁,两人吃得大汗淋淋,撑得肚子发胀了,才撂下筷子沿着长廊散步。我裹了白狐毛素锦底绯色牡丹花纹斗篷,牵着十四的手慢慢信步而走,院子里积着厚厚的雪,空中零碎的飘着雪花,远远望去,苍茫一片。
  十四道:“小家伙踢你了吗?”
  我挺着肚子,一脸孕妇相,道:“没有,他睡着了呢。”又问:“为石常在贺寿之事,八爷怎么说?”十四道:“八哥说石常在先前曾在良妃屋里当过差,极爱刺绣上的活计,所以想从苏绣湘绣里头择两幅上等的贺寿挂帘。”我道:“如果石常在还是宫女,收到精美的挂帘自是感激涕零,但如今身份不同,那些外在的奢华之物,估计不能引她注意。”
  十四道:“我与八哥脑瓜子都想破了,实在没法子了,皇阿玛要骂就骂吧。”
  我道:“我有一个法子,不知好不好。”风吹起我的裙袍,灌入我的斗篷,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十四顿步替我戴上帽子,道:“这事跟你无关,你别费脑子。”我笑:“人家说一孕蠢三年,你连脑子都不让我动,岂非要蠢十年?”十四嗤笑道:“又在哪里学了混账话,就你嘴里新鲜玩意多。”稍停即道:“你说吧。”
  我敛色道:“石常在是汉人,本是宫中贱婢,眼下虽一朝飞上了枝头,家世却如身上烙印一般,有事没事就得让人翻出来说笑一番。依我看,不如让皇阿玛赏她家中父亲或兄弟一官半职,或给她抬旗,那才是大大的恩赐。”
  十四眼光一闪,颔首思忖片刻,笑道:“好主意,只是不知皇阿玛答不答应,抬旗可是大事...”我笑:“皇阿玛答应不答应是一回事,总归你把折子呈上去,表明你动了心思便可。”
  十四用额头抵了抵我的额头,笑道:“真有你的。”
翌日十四兴冲冲的进了宫,然后气息奄奄的回了府。张芳芳早叫人往院里传了话,说爷心情特别特别的不好,让底下人都小心些说话行事。我纳闷,扶着玟秋迎到院门口,因出去得急,便没有穿披风。十四一见我只穿着夹衣,话不多说,一把将我抱起,疾步跑回屋里,嘴里不停念叨:“怎么光着身子就跑出去了,着凉了怎么办?”我反驳道:“什么叫光着身子?我明明穿了两件棉袍子呢。”
  伺候他换了便袍,脱了靴子,看他的脸色确实不好,我问:“到底怎么了?”
  十四气闷的踢了案几一脚,道:“给石常在父亲兄弟升官一事被四哥先说了,连着抬旗之事他也说了,使得我在皇阿玛面前倒落了句“不费心思细想”,实在可恶!”
  四爷不愧是四爷,果真是时时走在革命的尖端啊。
  但输给四爷,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嘛。
  我扶着他坐下,他的辫子被雪淋湿了,我解开绦子,细细用干毛巾擦拭,笑道:“四爷向来多谋,他能想到,一点不奇怪。”十四一拳锤在腿上,道:“只三日后便是石常在芳诞,我还没得一点表示,皇阿玛定要怪罪了。”哎,好好的皇子们,不让他们帮衬国家大事,偏想什么小妾的寿宴,康熙也真是够了。
  说到康熙,我想起了皇太子,便问:“太子那头怎么说?”
  十四淡淡道:“听说近来太子妃与石常在交往甚密,其他倒没别的。”我转念一想,道:“不如我明儿进宫会会石常在,或许能打探点消息,你也好拿主意。”十四立刻表示不同意,他道:“大冷的雪天,你又怀着身子,怎么好进宫?摔了绊了,可怎么办?”
  我手指柔软的替他织长辫,道:“放心,我小点心,不会有事。再说,我已几个月没给额娘请安了,权当去看望额娘了。”十四见我执意如此,便道:“到时候我在东华门等你,陪你一起去永和宫。”我点点头,道:“好。”
  又下了一夜大雪,第二天居然放晴了。我穿得严严实实,扶着玟秋上了马车,前前后后跟着数十侍卫,数十小厮丫头,浩浩荡荡的往紫禁城走。到了东华门,只见十四搓着手顶着寒风猎猎站在宫墙下,我才掀起帘子,他已经走到了跟前,一面抱我一面道:“冷吗?”
  我道:“马车里烧了炭火,不冷。”他自己浑身冷冰冰的,却揣起我的双手放到袖口里,道:“幸而出了大太阳,不然真想让你回去。”永和宫的太监宫女上前领路,进了宫门,却有一架暖轿行来,停在我面前。十四道:“额娘宣给我坐的,你快上去。”
  我问:“那你呢?”
  德妃要是知道他儿子把轿子让给我坐,脸上还不知是什么表情呢。十四道:“我跟着你的轿子走,等到了永和门,你再下轿子,就说是在宫廊上撞见我的。”反正就是不能让德妃知道他把轿子给我坐了,哼,天下所有的婆婆都是这样偏心,自己的儿子在宫里走动,就晓得宣轿子给他用,明知道媳妇儿怀孕进宫请安,却觉走路是理所当然之事。
  宫街上洒了一层草灰,所以并不滑,太监们走得很快,十四小跑随在轿子旁,我想掀起帘子同他说话,他竟拍了拍轿顶,道:“有话直说便是,不要掀帘子,小心吃进了冷气。”我暖暖的哦了一声,问:“要是累了,就让他们停歇一会。”
  十四得意洋洋道:“爷曾经沿着宫墙跑两个圈不用歇气,还得了皇阿玛赏赐,这么一小段路,累什么累?”很快到了永和门,十四往领头的太监手里塞了两吊铜钱,道:“福晋坐轿子之事,不许在德主子跟前胡说,不然爷绝不饶你。”太监拿了钱,谄媚笑道:“十四爷放心,奴才嘴巴子严得很,撬都撬不开呢。”十四颔首,道:“下去吧。”
  入了永和门,到了壁影处,德妃身边的两个老嬷嬷迎了出来,满脸堆笑道:“给十四爷请安,给十四福晋请安。德主子一直念叨呢,快请进去。”十四怕地上滑,牵住我的手,又眼巴巴叮嘱道:“仔细看着路...有水...上台阶了...跨门槛...”
  我额上三根黑线,我现在是怀孕了,不是瞎眼了好不好。
  进了屋,德妃端坐在正椅上,我与十四连忙请安,德妃微笑道:“免礼,赐坐。”待我坐下了,又问了“身子好不好?”“御医怎么说?”“有没有每日诊脉?”等等如此,我一一回答了,寒暄好一会,才道:“我想去偏殿看看石常在。”
第三卷:府中情深处
第一二一章:石常在芳诞(2)
  掐丝珐琅缠枝莲纹鼎式炉里袅袅燃着檀香,淡白的烟雾遁入空中,消失无迹。德妃慢里斯条的翻开她今早誊写的经书,道:“石常在屋里可真热闹,一天到晚的,又是佟贵妃,又是皇太子妃,不比我这儿,除了禀事的太监,连个出入的人影都没有。”
  十四犟嘴道:“咱们不是来了么...”
  德妃朝他一瞪,道:“你们来,是为了瞧我么?皇上一说要给石常在办寿宴,你们几兄弟就忙得跟什么似的,又是要抬旗又是要给石家封官,我过寿,怎么不见你们上心?”我暗暗发笑,这是吃四爷和十四爷的醋呢,老娘子过寿不见你们奉承,倒为了个不上台面的常在忙里忙外。我不着声色道:“额娘,十四给您贺寿是真心实意愿您长命百岁,对石常在,却只是人情世故,看在皇阿玛面子上罢。再说啦,石常在哪里能同您比?提鞋都不够呢。”
  说是说得过分了点,但德妃听着受用。
  如此周旋一番,德妃才允我入石常在院子。院子不算大,但清雅幽静,防守极严。连我求见,都在房门处候了一刻钟。石常在一身桃红绣五彩花草样纹宫袍,挽着宫髻,压了两支鎏金点翠流苏簪子,行动处如细柳扶风,她扶着宫女急急行来,先屈膝行了礼,方道:“为难你大雪天来看我,实在不敢当。”
  我亦向她行礼,笑道:“来给德主子请安,顺道过来坐坐。”
  她牵着我穿过庭院,进了西边暖阁。原本她一个常在,并无独住的资格。但她恩宠渐盛,又有康熙口谕在先,故而内务府分派的大院子、好东西,都乐意往她跟前送。暖阁宽敞,地上铺着毛深及踝的厚毯子,行走间悄无声息。迎面的墙上用橱柜隔间装着大大小小的奇珍异玩,有玉雕海棠花式的盆景,有黄玻璃烧制的花瓶,还有兽耳八卦铜壶滴漏、铜镀金滚钟、铜镀金写字人钟等等等等,连我等见过大场面之人,亦看得眼花缭乱。
  石常在命人从柜中取了新的靠枕及坐垫,放在凳上铺好,道:“十四福晋请坐。”我看了眼火炕,上头搁着明黄色龙纹的御垫,可见康熙经常来,以至旁人都不敢往炕上坐。宫女捧上茶,弯眉笑道:“奴婢原本想给福晋冲一碗昨儿皇上新赏的龙井,但又想福晋有孕在身,不宜多喝茶,便给福晋换成了酸梅子茶,福晋若吃不习惯,奴婢再给您换旁的。”
  连丫头都说话伶俐又讨人喜欢。
  我并不讲究,遂笑:“酸梅子茶很好,你想得很周到。”宫女垂眼一笑,福了福身,便恭谨退下。石常在看着我的肚子,道:“听说这是福晋的第二个孩子了,可真好,我若能有个一儿半女就好了。”我笑道:“你圣宠优渥,想必不过多久,就会有生育,只管放心。”
  石常在浅浅一笑,唇边的弧度像极了一个人——良妃,她道:“太医也帮着瞧了,药也吃了,却总不见有消息。”
  我安慰道:“孩子也是看缘分的,来缘分了,三四五个都能生。”
  才说了一会话,就有太监击掌而来,跪在廊下道:“启禀石常在,皇上已经到永和门,让您准备接驾。”石常在应了一声,扶我起身,道:“和福晋说话真舒服,下回有机会,咱们再多聊一会。”我点点头,笑道:“甚好。”说罢,便扶着玟秋从偏门出去。
  回到正殿,十四站着月台上等我,一见我出来,立刻迎上前牵住我的手,问:“怎么这样快?”我低声道:“皇阿玛往偏院去了。”圣驾临幸,正院竟无人传话,可见德妃最近确实是有些失宠了。我与十四进屋给德妃跪了安,方坐轿子出宫回府。
  一进贝勒府,我就让秦大管事将库房的账本册子拿来,秦大管事有些为难,道:“不知福晋有何用?总共有四五十本呢。”我又想了想,道:“账本不拿了,你去把库房里所有送子观音像找出,用箱子装好送到西小院。”秦大管事应了是,带了钥匙开库房去了。
  舒坦的换了身衣裳,盘膝坐在炕上,端着热茶暖胃,十四问:“你打了什么主意?”我道:“石常在寿辰,我想着预备两样东西。”
  十四来了兴致,歪在迎枕上饶有趣味的望着我,道:“哪两样?”
  我道:“一样是送子观音,依我看,石常在眼下什么都有了,就缺一个可以仪仗的孩子。另一样,我想送一桌川菜进宫贺寿。”十四翘着二郎腿,捧着茶慢慢喝着,道:“送一桌菜?宫里什么没得吃?还得你送?太小家子气。”我挺着肚子趿了鞋,不顾形象站在屋中央伸懒腰,拉通经络,道:“宫里菜品虽全,但多半依着皇阿玛的口味...”又刻意小小声道:“你皇阿玛都六十多岁了,又注意养生,平素吃得清淡,石常在跟着他吃,心底肯定不乐意。”
  十四撂下茶盏,翻着白眼横我,一字一顿道:“鬼机灵。”
  秦大管事搬了两箱子送子观音进屋,有金的,银的,瓷的,玉的,还有彩色的,玻璃的,各式各样,数一数,竟有七八十座。我禁不住问:“都哪里来的?”秦大管事翻出账本,一一对应指给我看:“白玉雕的是康熙四十二年成婚时宜主子赏的,金的是康熙四十三年户部大人刘延庆的福晋送的礼,再有康熙四十四年...”
  我摆手示意他住嘴,道:“不用说了,寻个葡萄硕果累累纹案的檀木盒子,将烧瓷的这樽送子观音像好好儿装了,明日命人送进宫呈给石常在。”秦大管事答应着去了,十四问我:“为什么选那最不值钱的?玉的多好多通透。”我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瓷的看上去不金贵,但愿景还在。若真送玉的,金的,倒像是送钱似的,反不好。”顿了顿,又道:“明儿先让人将观音像送进宫,大后天才是石常在寿辰,到时候,咱们再把热腾腾的膳食送去。”
  十四对人情世故全然没概念,便样样都听我的,我说怎样就怎样。
  厨房的老李子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做事麻利,学菜式也学得快。跟着我这几年,因我的口味重,爱麻爱辣,所以他琢磨了很多湘菜川菜,做得有模有样。我让老李子预备了十二道菜,有水煮鱼、火锅肉、鱼香肉丝、糖醋排骨、口水鸡、麻婆豆腐、宫保鸡丁、干煸四季豆、水煮肉片、辣子鸡、鱼香茄子、毛血旺。好吧,以给石常在送膳食为名义,我让老李子先做了一顿给我吃,十四不许我吃太辣,一直唠叨让我少吃,自己倒吃得欢畅。
  石常在得了我两样东西,极欢喜,连连给康熙谢恩。康熙因未给她抬旗而心生内疚,见她如此,顿觉欣慰,蓦地想起十四来,当天晚上就命人赏了十四一堆火镰荷包、鼻烟壶、贴了金龙纹的砚台等等,当然还送了一样在当时极为珍贵的东西——千里眼镜。
  就是望远镜啦。
  这玩意儿在大清朝可稀奇了,更何况是康熙御制的,连皇太子都不曾得赏过。十四得了赏赐心情甚悦,夜里抱着我又亲又拱不撒手,第二日又喜滋滋的拿着望远镜去尚书房给几兄弟炫耀。九爷最爱西洋之物,拿在怀里爱不释手,道:“我原本有一个,不小心摔裂了,一直没修好。”八爷难得生出好奇之心,道:“给我瞧瞧。”说罢,与九爷两个在廊柱下拿着望远镜四处观望,不亦乐乎。四爷偷听了十四的主意上了折子,没被康熙采纳,反让十四另想了法子露了脸,心中暗暗不爽利,面上却不动声色,坦然坐在角落里,教十三爷学勾股定理。
  下值时已然夜幕,四爷骑马至雍亲王府门口,见有人在角门处鬼头鬼脑,便呵斥道:“谁在那里,过来。”从晦暗处慢吞吞走出一个人影,穿着青绸锻衣,看得出是世家子弟。四爷语气软了几分,问:“你是谁?”
  那人单膝跪下打了个秋千,道:“奴才姓陈,是玉泉镇卖药材的商人,听闻雍亲王府用药量多,想与管事的拉拢拉拢,不想竟有幸遇见王爷,实在三生有幸。”王府的药材向来由小曼的哥哥钮钴禄佳晖供给,四爷也一向看不起经商之人,喝道:“谈生意归谈生意,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说罢,任由陈二少爷跪着,自己一径入了府。
  陈二少爷吊儿郎当,看四爷进了府,原本胆小甚微的表情立刻变了,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冷哼了一声,往旁侧石板小巷中走了。
  爱莲想要拜见李氏,吃了闭门羹,往回转弯时,一头撞在四爷胸口。她连忙屈膝行礼,道:“给四爷请安。”四爷隐去心中不悦,温声道:“怎么从侧福晋院子出来?”爱莲不敢有半丝逾越,柔柔道:“奴婢想给侧福晋请安,但侧福晋事儿多,没空见奴婢。”
  四爷淡淡一笑,暗道:她能有什么事?面上维护道:“她带着两个孩子,操心的事儿多着呢。”又帮爱莲拢了拢肩头的狐狸毛斗篷,道:“天儿冷,回去吧。”爱莲见四爷一心记挂李氏,不好再说什么,便福了福身,道:“恭送四爷。”
第三卷:府中情深处
第一二二章:十四你太不绅士了
  李氏躬身在树底下跟大格格说话,大格格手里绞着帕子,花盆鞋踢在雪里,眉心蹙起,似乎极不高兴。李氏正欲安慰,一时有嬷嬷传:“主子,四爷回府了。”话音落,四爷的声音已然传入耳中,道:“怎么不进屋里?”大格格一听,满脸皱巴巴的望向四爷,福身道:“阿玛万福。”李氏道:“你先回去,额娘会跟阿玛说,别担心。”
  大格格点点头,又朝两人屈了屈膝,方退下。
  四爷往屋里换了衣,吃了茶,歇息片刻,才问:“大格格怎么了?我瞧她脸色不好。”李氏跪在炕上,替四爷捶背,道:“今儿她去九爷府,听府上的庆格格说,皇上有意从皇孙女里头选位格格嫁到蒙古去,她甚是担忧。”又叹道:“皇上自己的几个女儿都远远的嫁了,往大的想是为国为家,往小的想——谁又愿意呢?”
  此事四爷在乾清宫亦有听闻,但康熙还未下旨,谁也不知道会指哪家的格格。
  打眼望去,几位皇子府上,到婚配年纪的格格并不多。只皇太子宫里的三格格,五爷府上的大格格、二格格,七爷府上的大格格、二格格、五格格,及九爷府上的大格格、二格格。再加上四爷府的大格格,总共不过九位。皇家的子女成婚早,又得听皇帝安排,反而不比寻常人家来得自在。年长的孙女辈格格们聚在一起,免不得论起婚嫁之事。
  早上格格们在九爷府喝茶,不知谁提了一句指婚去蒙古一事,一石激起千层浪,使得所有人都胆颤心惊。回到府里,大格格几乎是跑着到了偏院,朝李氏哭诉了大半下午。
  四爷知道李氏舍不得,道:“待爷琢磨几日,总要想法子留住大格格。”
  李氏对四爷的话素来深信不疑,无论他说什么,只要开了口,他都会做到,从未有失言之时。她喜笑逐颜,道:“大格格自打七月初六过了十五岁,你允她自由出府后,她的心便落在了外头。我估摸着,许是和谁对上眼了...”
  四爷握住肩膀上的手,温声道:“这可不能胡说,儿女婚事由父母做主,且她是皇孙女,怎可随意与外头的男人交往。依我看,还得好好管着才罢,明儿起,你暂且看住她,别让她乱跑。等皇阿玛指婚一事落定了,我再想法子替她往京里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家。”
  李氏嗳了一声,弓着身偎依在四爷背上,道:“我这辈子就指望爷了。”
  四爷反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轻道:“爷知道,只要爷还在,肯定不让你和孩子受委屈。”
  夜幕笼罩天地,屋中燃着潋滟光火,一簇一簇在空气中跳跃,闪烁。地龙烧得火热,暖暖的,烘开了半人高的海棠花,粉白堆簇,零碎的花瓣儿随风飘坠,落得一地碎红。
  十四近来得意,翘着二郎腿仰在躺椅上把玩康熙赏的鼻烟壶,我坐在旁侧凳几上绣小宝宝穿的鞋袜,虽然绣得不好,但母爱之心泛滥,挡都挡不住。我故意道:“吸鼻烟特别的不好,烟雾吸到肚子里,会把人熏成腊肉。”十四悠然道:“爷可没想吸,爷是在想,这样好的东西,又是皇阿玛赏的,送给谁好呢?八哥、九哥只怕都想要呢。”
  我捏起一根红线,比对了经纬,挑了头针,又停下手中活计,抬头郑重道:“依我看,你要么送给额娘,要么送给四爷。”
  十四眼睛一瞥,睨着我道:“额娘那儿多得去了,怎会稀罕?”
  我道:“那你给四爷。”
  十四放下二郎腿,直起身道:“爷怎么觉得你处处为四哥着想啊,葡萄酒送四哥,鼻烟壶也要送四哥。”我道:“一来,四爷是你的亲哥哥,将来若真发生什么,能倚仗的还不是自个亲兄弟?二来,你看我怀孕后,只四福晋亲自到府上看我。凭这两点,你就该送他,权当还礼了。”十四道:“什么亲哥哥,八哥九哥也是我的亲哥哥。”我淳淳教导:“怎么能一样?四爷与你同一个皇阿玛同一个额娘,等四爷当了皇...”差点说漏嘴,幸好我反应快,忙转移话头道:“四爷当了王爷后,风头正盛,你对他客气点总是好的。”
  十四简直不想与我同一个话题,遽然说起旁的,道:“你怀了身子,别太劳累。”我举起一只已经完工的小虎头鞋给他瞧,笑道:“可爱吗?”十四摊开掌心接住,看着比手掌四分之一还小的小东西,露出欣喜的笑容,道:“嗯,可爱。”又伸开手臂,朝我道:“过来。”
  我忸怩道:“干什么呢?等我绣完这只虎眼睛...”
十四起了身,弯着腰抱住我的脖颈,温暖宽阔的胸膛贴在我的背上,他把胡子拉碴的下巴往我脖子里蹭了蹭,像只猫咪似的撒娇。我被逗笑了,道:“又怎么啦?”他嘟囔着鼻音道:“给虎宝宝做了鞋子,给虎阿玛也做一双嘛。”我有些发窘,道:“我没做过大人穿的鞋,而且你要面圣,要四处走动,我怕做不好。”十四伸手一路往下,掌心在腰间摩挲,道:“没事,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不嫌弃。”
  我有些发痒,身子一扭,指尖上骤然刺痛,啊的尖叫了一声,再看,食指冒出一粒豆大的鲜血。十四夺过针线,撂在筐子里,用拇指捏住我流血的地方。他面色从容,半点儿惊慌都没有,我略略不爽,电视剧的男主角可都是直接往嘴里吮的,十四你太不绅士了。
  我道:“你难道不担心?”
  十四面有滞色,道:“担心什么?”
  我声音高了三度,抬起用帕子缠住的手指,道:“我受伤了!”十四怔了怔,蓦地哄然一笑,道:“你这也能叫受伤?又不是皮开肉绽!爷与人对打时,常常...”我用杀死人的眼神瞪着他,吼道:“我是女人!你是男人!女人天生要比男人柔弱,男人天生就该保护女人,对我来说,在心爱的人面前被绣花针刺了,就跟...就跟你在树底下被雷劈了一样疼!”
  被雷劈了还能活吗?十四又不懂了。
  十四朝屋外喊:“玟秋。”玟秋麻利的掀帘子进来,福身道:“主子有何吩咐?”我不知是何意思,问:“你叫玟秋做什么?”十四道:“爷让玟秋去道观请几位降妖的道士来...”看我一脸不解,又接着道:“你不是被雷劈了吗?”在当时,被雷劈不亚于撞了邪。
  我...我...我我我
  我气急败坏,怒火攻心,狠狠一脚踩在十四脚上,重重摁了两下,才挺着肚子走开。进了寝屋,十四随之而来,齐膝将我横抱,道:“爷知道了,别生气了。”我嘟嘴,道:“知道什么了?”十四想了想道:“如果你被针刺了,爷一定当你是被雷劈了那么担心。”我看他大约懂了我的心思,不由道:“你才被雷劈了...”一开口,终是忍不住笑了。
  十四将我放到榻上,帮我换寝衣,又问:“手上还疼吗?”
  我摇摇头,道:“不疼了。”
  他又问:“累不累?”
  我道:“不累。”
  他倾身吻在我的眉心,冰冰凉凉的唇,像一颗弹弹滑滑的果冻。
  我情不自禁道:“还要...”十四于是又亲了亲我的鼻尖,我还不满足,指指唇道:“还有这里。”十四好脾气的吻上我的唇,蜻蜓点水般的吻最撩人。他抬起头,道:“够了吧,快十点了,该睡了,小宝宝也该睡了。”他掀开被子,把我的双腿抱上榻,道:“爷去换衣。”
  寝屋的光很黯淡,我躲在被窝里,看着他随手往桁架上拿了寝衣,站到屏风后宽衣。过了一会,他穿着月白的寝衣走来,钻进我旁边的被子里,他翻过身,手轻轻的搭在我的肩膀上,阖上眼,呼吸清清浅浅。其实我还想和他聊会天,但想着他明儿三四点就要起床,又不忍扰他睡眠。他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颊,带着一股漱口茶里的薄荷香。他比我刚认识的时候高了、壮了,更有男人的英雄气概。他身上的孩子气慢慢褪去,变得更加成熟老练。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依旧是那么纯净。
  纯净到仿佛置身在九子夺嫡以外,纯净到好似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争斗。此时的四爷、八爷应该都在积极谋划吧,十四虽然与他们日日相处,却全然不知朝政形势。他心无杂念,很快就睡着了,揽在我肩上的力道越来越轻,我往他怀里挤了挤,闭眼安睡。
  十四天没亮就起身进宫,紫岚比他更早,一夜里几乎只睡了两个时辰。张芳芳在前头打灯笼,冬夜里的月亮斜斜挂在树梢,十四大步走到府门口,喊:“阿南,牵马!”紫岚早在一旁候了半刻钟,她搓着手,脸上冻得通红,兴奋的应了一声,挽住缰绳上前,打了个千秋,道:“给爷请安。”她顺势墩身跪下,以便十四踩着她的背上马。
第三卷:府中情深处
第一二三章:四爷与十四爷比箭打赌
  紫岚毕竟是女儿身,即便练武强身,骨架亦比不得男人那般魁梧。她穿着粗布的灰长袍子,罩了件青色夹袄,双膝着地,双手撑在冰冷的石板上,肩膀处冻得瑟瑟发抖。
  十四不是冷酷之人,怕自己一脚会把她踩塌了去,便腾空踩上铜鞍,翻身上马。紫岚见十四没踩自己的背,心里一阵感动,利利索索爬起身,让出路来,恭谨道:“恭送爷。”
  待马蹄声起,她才敢抬头,遥遥望着十四的护卫队浩浩荡荡消失在街头转角,没了一点踪影,方回身往马厮干活。
  至东华门口,天才蒙蒙发亮,黯黑的山峦起起伏伏,宫人们打着灯笼往各处住所伺候主子,八爷与九爷筒着手站在宫墙下,一见十四,便神色紧张道:“快走。”十四诧异,几步跟上两人,道:“怎么了?”八爷直直望着宫街尽头,言语中听不出喜怒,他道:“昨儿乾清宫灯火一夜未熄,皇阿玛通宿未眠。”又看了看四下,在十四耳边道:“说是为了托合齐贪腐一案,牵扯到了太子爷。”九爷在旁侧道:“托合齐是定嫔的兄长,皇阿玛为此生了大气。”
  后宫与前朝,再加上皇太子,康熙年纪越大疑心病越重,总觉是太子内外勾结,要弑君夺位。十四道:“我早有听闻托合齐自恃皇阿玛宠幸,出游时常用亲王仪仗,一个内务府包衣就敢如此行事乖张,实乃胆大妄为,皇阿玛若要处置,实为英明之举。”四名太监在前头打灯照路,两侧有宫人屏立墙角请安,八爷的语气极为严厉,像教训学生似的,道:“刚才的话,在皇阿玛跟前切切不可提及,你只管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必搅和其中。”
  十四最听八爷的话,连缘由都没问,便道:“好。”
  定嫔惶恐终日,连早膳都没吃,便慌里慌张的往宜妃宫里去。宜妃爱睡懒觉,有人惊了她的美梦,便生了起床气,对定嫔爱理不理。定嫔赔笑半日,才说起哥哥托合齐贪腐免官一事,求宜妃给出出主意。
  宜妃性子骄纵,但大事上极有主见,宫女们捧上一大束新鲜娇嫩的梅花,她取下护甲拧了几朵压在髻上,照着玻璃镜子道:“你大兄弟与皇太子走得近,皇太子自会保他。若皇太子都保不住他,任你求谁都无用。”稍一顿,又起身穿上淡黄滚边白底印牡丹花的宫袍,套了件月白色的夹袄,斜靠着迎枕,道:“你别慌里慌张的四处打听,皇上最厌恶前朝后宫有瓜葛,更何况事关你大兄弟。即便是你大兄弟关了打了,杀了绞了,你都得安安静静呆在宫里不吵不闹,当做什么事儿都未发生。”
  听到“杀了绞了”几字,定嫔只觉心肝儿一颤,眼泪直流道:“臣妾愚钝,不能有娘娘这般佛心,能清静无为。”宜妃想起当年皇帝在避暑山庄禁闭八爷和十四爷时,她害怕牵扯到九阿哥,担心得夜不能寐,更是染病卧榻数日不能起。如此,对定嫔便生出几分了然与怜惜,但兄长归兄长,比起自己的儿子,也算不得什么。
  宜妃掏了心窝子道:“你不为自个想,也该想着十二阿哥,他的舅舅犯了事,皇上那头还不知怎么猜疑呢,你要是再搅一棍子...”说到紧要处,她故意止了话,让定嫔意会。定嫔痛定思痛,往斜襟里掏出绣帕,抹净了泪痕,道:“姐姐说得对,妹妹失宠已久,若不是有十二阿哥做倚仗,还不知落魄成什么样子。如今啊,念念经写写字已是前世修的福气,哪里顾得了外头什么人什么事呢。”宜妃握了握她的手,道:“正是这个理。”
  说了好一会子话,定嫔方强捱着心悸,面容淡然的回寝宫。
  阿哥们都在揣测康熙会如何处置托合齐,如何处置皇太子。偏十四跟没事儿似的,依旧户部工部尚书房轮流转,吃完晚膳,又拉着九爷去骑射场比试箭术。巧好十三与四爷也在,四爷气定神闲,笑道:“比就比个趣儿,打个赌如何?”
  十四来了兴致,道:“赌什么?”
  四爷往御花园处指了指,道:“谁中的红心最少,去那林子里捉只松鼠送与红心最多之人,如何?”十四爷心里明白,四爷这是在皇阿玛跟前打幌子眼呢,到时候皇阿玛问起他做了什么,就说几兄弟比完射箭,在林子里抓松鼠,皇阿玛或许会训斥几句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之类,却断断不会起了旁的疑心,也可置身于托合齐事件之外。
  十四对自己的骑射功夫极有自信,故意较劲道:“如果我输了,我甘愿去林子里捉松鼠,但我若赢了,想要四哥给我磨一盅墨。”
  他眉梢飞翘,双眼睨着四爷,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九爷用手肘抵了抵十四,咬牙轻声道:“这可就过分了啊...”不料,四爷竟没有半点不悦之色,断然道:“成交!”倒令九爷诧异。
  一声令下,侍卫们旋即摆好了红靶,备好了弓箭。
  四位阿哥正当年盛,皆身姿魁梧高大,他们相貌堂堂,衣冠楚楚,齐齐往院子里一站,引得周围经过的宫女、嬷嬷都忍不住停下步子,低声细语的议论。有个宫女红儿是宜主子派去浣衣局拿浆洗衣裳的,另外有永和宫石常在的宫女乌梅是往浣衣局送衣服的,两人各自抱着一筐衣服站在角门里偷看。先开始两人还未说话,因着四爷中了一箭,乐得红儿道:“四爷真威武,射箭都这么厉害,把其他爷都比下去了。”
  乌梅住在永和宫,德妃时常召见十四爷,故而她也常常与十四照面,打心底里帮衬着十四,愿意他赢。再加上石常在如今是宫里最得宠的妃嫔,连着底下的宫女也飞扬跋扈。
  乌梅翻着白眼道:“阿哥中间,唯有十四爷的骑射武功最厉害,宫里谁不知道呀,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胡说。”红儿跟宜妃似的,心性泼辣,指着乌梅的鼻尖道:“你是哪宫的?竟敢如此同我说话,不想活了是不是?”乌梅不忍被欺负,梗着脖子道:“我家主子是永和宫的石常在,皇上一日里要往咱们院子跑四五趟。”红儿冷冷一笑,道:“一个常在的丫头,也敢在我跟前耀武扬威,我告诉你,便是你主子见了我,也得客气三分。”
  她们你一句我一语的开始辱骂,谁也不肯服谁,眼瞧着要打起来了,却从宫街处忽然转进两个人。走在前的男人一身明黄端罩衣,戴着红缨冬冠帽,脸上不怒自威,叫人不敢直视。
  李德全喝道:“都住嘴,皇上驾到。”
  红儿乌梅吓得颤颤发抖,连忙跪下,嘴皮子哆嗦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康熙漠然望了眼匍匐在地的两个宫女,如看着两只小蚱蜢,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情感,道:“御前失仪,拖下去。”李德全自然懂得这“拖下去”的意思,刚才皇帝在乾清宫对着两个太监也是一句“拖下去”。拖下去就是拖下去砍了。
  李德全往后头打了个手势,便有四个太监屈身上前,拖着两人往宫街走。红儿跟着宜妃多年,瞧着阵势,知道已然没了活路,便挣扎的大呼小叫,泪如泉涌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乌梅入宫不久,看红儿如此,慌了神,哭喊道:“皇上,奴婢是石常在身边的乌梅啊,皇上...”康熙已往里头走了,李德全道:“别让她们吵了皇上耳根子。”
  太监们嗻了一声,一人掏出一张帕子,堵实了喊叫的嘴。
  如此大的动静,惊动了一树的飞鸟,它们扑腾着横过骑射场半空,有只眼神不好的鸟雀子,一头撞在了十四的箭口上。
  康熙见了几兄弟,疲乏的脸上露出些许的微笑,道:“在射箭呢?”四爷往前走了半步,笑道:“回禀皇阿玛,儿臣等正在比箭。”康熙顺手拿起一支弓,摆正姿势,右手一松,箭嗦的飞出,片刻,那头有计数的侍卫飞扬着红旗子,表示正中红心。
  四爷赞道:“皇阿玛好眼力,好箭法!”
  康熙稍有愉悦之色,道:“你们比箭?”九爷笑道:“还打了赌呢,如果四哥赢了,十四帮他往林子里捉一只松鼠。如果十四赢了,四哥就给他磨一盅墨汁。”康熙指了指四爷,笑道:“你磨墨磨定了,十四读书比不过你,但骑射武功连朕都佩服。”
  四爷笑道:“皇阿玛说得是,儿臣只是打赌怡情罢,没想到竟然真赢了。”十四已然忍不住了,道:“不算不算,要不是那一树的鸟飞过来,挡在我箭上,我怎会输?”
  十四隐隐透着孩子气,康熙非但不计较,反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了不起,去,给你四哥抓只松鼠来。”又从随身荷包里掏了一把花生递与十四,道:“不许让太监帮着抓,你自己抓的才有诚意,这个拿着,许有用处。”他不看十四满脸忸怩,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爱道:“去吧,皇阿玛在这等着你。”
  其实,十四是康熙最小的成年儿子,他刚读书那几年,是德妃最得宠的时候,所以十四满汉蒙语的基础,差不多都是康熙亲自教的,便是这一层,就比别的皇子要亲近许多。
第三卷:府中情深处
第一二四章:曼格格晋为雍亲王府侧王妃
  康熙下了旨意,十四只得从命。遂带了两个侍卫,抄了小道,一路行至御花园。御花园枯枝冷石,处处积着厚雪,有些无人走动之处,甚至雪深过腰。御花园里当差的小太监一灰溜蹿到跟前,打了个千秋,道:“奴才小五子给十四爷请安。”
  十四往周围环视一圈,问:“哪儿有松鼠?”小五子恭谨道:“西角边的松林里大约有十几只,前头豢养的,奴才日日去喂食呢。”十四道:“你带路,等爷抓了松鼠,少不了你的赏赐。”小五子喜笑眉开,嗻了一声,便引着十四循迹寻踪。
  数百株青松高大葱翠,压着厚厚的积雪,风一吹,累日积的雪花便簌簌飘下一层。忽听林间有“吱吱”响动,小五子默声往树丫一指,十四意会,给侍卫打了个眼色,三人慢慢合拢树下。十四丢出康熙给的花生,松鼠以为是喂食,脑袋往前探了探,便倏的顺着树干跳下,千钧一发间,三人纵身往前一扑,松鼠糊涂,往十四跟前一窜,正好撞在十四怀里。
  十四眼明手快,臂膀死死的扼住松鼠,又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根吩带,将松鼠的爪子紧紧捆住,抱在怀里一路回骑射场。康熙顶着风与四爷、九爷、十三爷比划骑射,几个儿子既不敢赢老子,又不敢输给老子,便有些局促拘谨。再加上康熙本就心情甚差,两回阵仗下来,便失了兴致,拿最小的十三爷发火道:“朕瞧你弓箭上没得一点儿长进。”
  当着众人,十三爷怪没意思,脸上一阵发红,道:“儿臣往后一定勤加练习。”
  四爷道:“儿臣等比了一下午的箭,有些累了,想去歇一歇。”康熙一宿未睡,午觉也只躺了半个时辰,一路吹着寒风过来,又拉了弓箭,也觉疲乏,便道:“甚好。”正要抬步往前,眼前骤然一黑,险些一头栽下。幸而四爷离得近,双臂抱住,焦急道:“皇阿玛,您怎么了?可要宣太医?”康熙定了定神,道:“无碍,只是操劳过度罢。”
  一时十四提着松鼠过来,递与四爷,不客气道:“胜之不武!”四爷毫无芥蒂,笑道:“运气也是本事。”康熙亦笑:“还是老四大度。”又朝十四问:“你媳妇近来如何?”十四道:“她挺好的,能吃能睡。”说着,没来由的望了十三一眼,十三正好也望着他,两人对视,十四蔑然一笑,十三却愣愣的,像个木头人。
  冬天日子短,很快天就要黑了。众人散去,李德全不知从哪里寻了个银丝鸟笼子,背着康熙,亲自送到四爷手中,道:“爷别嫌弃,从奴才屋里拾掇出的,不值钱,只是给爷寻个方便。”四爷待他客气,笑道:“顶好的,有劳了。”
  李德全忙道:“爷如此客气,真是折煞奴才了。”稍一顿,有意无意道:“今儿乾清宫事儿多,皇上只怕又得熬一通宵呢,奴才先告退,免得皇上喊奴才没人应。”
  四爷道:“你是皇阿玛身边第一得力之人,可要多多劝着皇阿玛,别为了国事累垮了圣体,早些安寝为好。”
  李德全压了压声音道:“太子爷还跪在西暖阁呢,皇上怎么睡得着?”说罢,又笑:“奴才可真不能耽搁了,奴才告退。”四爷好似什么都没听见,面色平静道:“去吧。”
  从宫里回到雍亲王府,四爷下了暖轿,用李德全给的银丝鸟笼子关着松鼠,提着银钩子一路往后院走。远远儿看见有素白的羸弱身影伫立在池边,便问:“谁在哪里?”那身影却没得动静,像是根本未曾听见。四爷起了疑心,往前走了几步,待到了跟前,那人才偏过身屈膝道:“请爷恕罪,奴婢刚才想事情入了神,并未听见爷的声音。”四爷一见爱莲,便溢出笑容,道:“在想什么呢?”爱莲微启朱唇,道:“奴婢正在想爷呢。”
  说罢,脸红到了耳根脖子处。
四爷看着,甚觉心动,不由伸手捂住她曲线玲珑的半张脸,道:“池边风大,小心刮伤了脸。这样好看的脸,伤了可惜。”爱莲含着下巴,眼光落在四爷另一只手上,露出几分害羞的神情,道:“这是什么?”四爷抬起银丝笼子,给爱莲瞧,道:“它叫松鼠。”
  松鼠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爱莲想摸一摸,又不敢,怯怯的模样,令四爷心生爱惜。他道:“它的爪子被绑住了,不用怕。”说完,抓住她的手放在松鼠的脑袋上。柔软光滑的毛皮,触感极好。爱莲爱不释手,道:“真有趣儿。”
  四爷道:“你既喜欢,便送给你好了。”
  爱莲忙收回手,幽然道:“爷不必如此,免得叫侧福晋误会。”四爷沉下脸色,道:“胡说什么?李氏虽是侧福晋,但也管不着爷要做什么。爷给你的,你只管拿着!”爱莲到底怕触怒四爷,忙接过银丝笼子,道:“谢四爷赏。”她见松鼠的爪子是用明黄色的吩带绑住,遂道:“奴婢将吩带洗干净了,再给爷送去。”
  四爷一愣,又笑道:“不必了,吩带是老十四抓松鼠之时绑的,他也不会要了,你自行处置罢。”爱莲唇边的笑意如被寒冰冻住,她喃喃道:“这松鼠,不是爷抓的?”四爷身边的苏培盛乐呵呵解释道:“下午爷与十四爷比弓箭,十四爷输了,便往御花园抓了一只松鼠给咱们爷...”话没完,四爷已提步离开,他也急忙跟着去了,嘟嘟囔囔的,爱莲根本没听清后半句,只知道,这松鼠,竟是十四爷抓的,这吩带,也是他随身配用之物。
  刹那间,她仿佛天旋地转,失了心智。
  进了李氏院子,李氏已迎了出来,刚才四爷与爱莲的事,早有人通传了她。通传的丫头倒没说得仔细,只说四爷回府时手里抬着一只小动物,见过年格格后,就没了。李氏自然能猜到其中纠葛,院子里人人都说年格格温婉娴静,偏她一丝半点都不信。
  四爷一进院子,李氏就闹了脾气,侧身歪在炕上,不搭理他。四爷顺势贴身卧在她后面,一只手往她的胸口揽,笑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告诉爷,爷替你出气。”李氏生了大格格后,胸部长了大大一圈儿,生了弘时后又大了一圈儿,每回往宫里请安,她都要用素布将胸口紧紧捆两圈,穿上吉服袍子胸前才不会有两团肉荡来荡去。
  当然,四爷还是爱极了这两团肉。
  李氏扯开四爷的手,往里边滚了一圈,道:“你找年格格去,别找我。”四爷遽然明白过来,定是有人将刚才的事儿告诉了李氏,才让她平白生出醋意。四爷耐着性子道:“乖,那小东西惯会抓人,爷是怕伤了你的手。”李氏道:“你别哄我,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年格格比我小好几岁,模样儿也比我好,又没生过孩子——你去找她吧...”说完,竟落了两行清泪。四爷的后院从来都是平平静静,极少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吃醋,
  朝中国事已是极烦,回了后院还得哄李氏脾气,他二话不说,一声不吭便往外走。李氏听见脚步声,又急又气,翻身下了榻追出门外,四爷的身影却已消失在暮色里。
  她脚下轻轻一跺,咬牙道:“要你走你就走,真是...”
  说着,又流了泪。
  十四输给了四爷只觉浑身不爽利,吃了晚点,既不看书也不练字,软趴趴的靠在我肩膀上,玩弄我的头发。我手里打着给小宝宝挂玉佩、金锁之类的绦子,道:“输了就输了嘛,胜败乃兵家常事,没什么大不了。”十四撅嘴道:“输了就输了,偏让皇阿玛撞上了。”
  他是觉得,自己在康熙面前失了颜面。
  我一只手得了空闲,反到肩膀拍了拍他的脸,道:“别想了,去把我下午没写完的经书抄完,过两日可要进宫呈给额娘了。”十四没好气的应了一声,玟秋端来纸墨笔砚,就摆在炕桌上,他盘膝坐到我对面,左手执笔,帮我誊写德妃交代要抄的经书。
  过了两三日,乾清宫竟一点儿动作也没有。皇太子在西暖阁跪了两天两夜,托合齐最后只是引咎辞职罢,康熙并未再往下追究。紧接着要预备过年的事,后宫依旧由德妃统摄六宫,我怀孕不能进宫帮衬,德妃便把四福晋宣进了宫。弘历在永和宫住了差不多一年,起先是因着四福晋有孕无暇教养,可一久住,德妃便再也舍不得放弘历走。
  就算为了弘历的身份,也该提一提曼格格晋侧福晋之事。
  德妃开了金口,四爷四福晋没有不答应的,趁着过年重修玉牒,遂正式告知宗人府,将曼格格晋为雍亲王府侧王妃,赏金册金印,另造殿宇以供寝居。德妃给了如此恩典,曼格格感激涕零,亲自进宫给德妃谢恩,亦为了与弘历见上一面。
清穿十四福晋
作者:卢小乔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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