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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一种屋子,屋门永远开一半,关一半。不了解它的人,只是感觉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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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一种屋子,屋门永远开一半,关一半。不了解它的人,只是感觉屋子周围有些冷清。而真正懂行的,会尽量躲着它走
我叫赵莽,生来平凡,既没有阴阳眼,也不能通灵。而我之所以住进了空亡屋,是因为撞进了一场活人与死人之间的婚礼。婚礼上,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几年前我从大学毕业,始终没有找到工作,一直借住在舍友薛倩家。他们家在城乡结合部,房子有点老,不过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这天吃午饭的时候,薛倩告诉我:“老赵,今天晚上你得在外面过一夜了。我家里面有点事。”我呆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来。我拍了拍薛倩的肩膀,笑着说:“注意身体啊。”薛倩笑了笑,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的笑容有些勉强。薛倩这小子是个纯爷们。但是据说小时候他们家出了点邪乎事。薛倩差点死了,他老妈四处求神拜佛,也不知道听了哪位高人的,给他取了个女孩名,当成个姑娘养。多少年来,薛倩对他这名字耿耿于怀,但是家人就是不同意改名。所以只好这么叫下来了。傍晚的时候,我征用了他那辆破自行车。简单的交代了两句,就骑车离开了。薛倩还在我身后嘱咐:“天亮再回来啊,别太早了。”我骑着自行车在城里一直逛到天黑,然后找了家网吧,打算玩一夜,这时候才发现,身份证忘在薛倩家了。我给他打电话,可是一直没人接。我心里嘀咕,老薛啊老薛,我不想撞破你的好事。可是没办法,我得回去拿东西啊。薛倩家住在一条很窄的南北街上,街两旁种满了槐树,形成了一片槐树林。据说这些树至少有三百年了,长得枝繁叶茂。树冠在半空中纠缠在一块。像是搭了一个凉棚,人走在下面,即使是白天也有些阴暗,而晚上,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我用手机照着亮,借着一点微光,勉强的蹬着自行车。忽然,我感觉一阵冷风吹过来,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紧接着自行车猛地一沉。像是扎了胎一样。我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焦头烂额的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我挠了挠头,翻身上车,接着向前走。但是再骑车的时候,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了。这自行车似乎比之前重了不少,我蹬起来有些吃力。自行车吱纽吱纽的响着,声音也比之前大了。我骑了一会,感觉两个车把凉的要命,最后不得不把袖子垫在手掌下面。好在薛倩家很快就要到了。我歪歪扭扭的骑到了他们家大门口。这时候我注意到,薛倩家大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里面燃着蜡烛。把大门附近照的一片红光。而两扇大门上,也贴着大大的红喜字。
没见过这位大神
我诧异的看着这些东西,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这是办喜事呢?合着今晚上把我支出去,是为了娶媳妇?”紧接着我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可能。哪有大晚上结婚的?而且大门紧闭,一个客人也没有。周围静悄悄的。薛倩这是唱的哪一出?”我把自行车停在门口,正要去敲门。忽然向后一瞥。我看见车座子上放着一个纸箱子。我顿时愣住了:“哎?这箱子哪来的?”推车的时候我看的清清楚楚,不可能有这么个箱子。是谁给我放上去的?什么时候放上去的?我也没有多想,随手把箱子打开了。里面一摞一摞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用红纸包着,码的整整齐齐。我随手打开一包。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是冥币。一箱子冥币。我一哆嗦,撞倒了自行车。那箱子翻下来,将冥币全倒在薛倩家大门口了。忽然,周围起了一阵旋风。活生生将地上的冥币刮起来,漫天飞舞,像是在撒纸钱一样。我这时候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眼睁睁的看着冥币飞起来,又落下,散了一地。我站在冥币中央定了定神,然后将箱子踢开了。这时候冥币散落在地上,似乎埋着一样东西,火红火红的,像是一张请柬。我咽了口吐沫,乍着胆子将满地纸钱拨到一旁,然后把请柬捡起来。请柬上面写着大大的喜字。我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我看了一眼这照片,差点把请柬扔出去。因为照片里的人,正是薛倩。这照片是黑白的,只有一颗头,薛倩在那里面一脸祥和的微笑着。这分明是张遗像啊。
而在这遗像上面,有一行红色的小字:“百年痴等,薛家儿郎。礼金亿万,权作嫁妆。”我忽然意识到,我这是碰上脏东西了。今晚薛倩把我支出去,恐怕是有什么大事。今天这红灯笼,红喜字,肯定是有什么说道。我的脑袋一圈圈的发麻,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甩手扔了请柬,转身就用力的砸门:“薛倩,我是赵莽,快点开门啊,出事了。”我砸了一会,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好像根本没人在家似得。我顿时慌了,难道薛倩已经出事了?我忽然想起来兜里有钥匙。于是手忙脚乱的把钥匙找出来,就要开门进屋。当门锁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原本寂静的夜里,忽然想起一阵唢呐声,鼓声,鞭炮声。我已经吓得魂都飞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大门被人缓缓地推开,可是周围却没有一个人。这时候,我听到一个女人在我耳边凄厉的笑,然后说道:“小兄弟,多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可进不来。你可是我和薛郎的大媒人呐。”我被这凭空出现的声音吓得一阵阵出冷汗。我像是疯了一样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是周围只有高大的槐树,在风中张牙舞爪。几分钟后,从大门里面走出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穿着紫红色的婚服,一步步的向街上走去。其中一个,正是薛倩。他的面色极为苍白。而嘴唇和两腮又极红,像是抹了胭脂。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薛倩。他木愣愣的向前走,状如梦游。我张了张嘴,急得忘记了怎么说话:“去哪,薛倩,你去哪?”薛倩的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像是经历了极大的痛苦。然后他扭过头来,冲我艰难的说道:“进屋,快。”这时候,薛倩身边的那个女人,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随即,他们两个噗地一声,燃烧起来。在几分钟内,就烧的干干净净了。与此同时,这里的唢呐声,鞭炮声,也消失了。只剩下一堆纸灰,满地纸钱。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反应过来了。刚才薛倩和那个女的,好像不是真人,倒像是用纸糊成的纸人。我想起来薛倩临走的时候,满脸焦急让我快进屋,我咬着牙,挣扎着爬到薛倩家了。一进屋,我差点吓晕过去
我看见房梁上拴着两条绳子,吊着一男一女。他们显然还没有死透,正在剧烈的挣扎着。看见活人总比看见死人好。即使眼前这两位是半死的人。我也稍微能够定定神。我站起来,找来了凳子和剪刀。费了一番周折。将这两个人放下来了。等他们落地之后,我顿时愣住了。其中一个老头我不认识,身穿着道袍,像是一个道士。而另外的那个女的,分明是薛倩的妈妈。我惊讶的看着她:“薛阿姨,你不是出差了吗?”然而,薛阿姨只是冷冷的剜了我一眼,就从地上爬起来了。这时候我注意到。屋子里面摆着一张桌子。上面点着红蜡烛,摆着瓜果。而在桌子前面,跪着一个人。这人身穿吉服。分明是在拜堂。只不过,只有新郎,却不见新娘。我绕到新郎身前看了看他的脸,发现这人居然是薛倩。我愣住了:怎么这里又有薛倩?是了是了,刚才我看到的八成是鬼。这个才是真的。那老头走过来,拍了拍薛倩的脑门。薛倩仍然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七窍里面,却流出暗红色的血来。老头叹了口气:“晚了,魂魄还是被夺走了。”薛阿姨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正不知所措的站着,她忽然怒火冲天的走过来,甩手给了我一个大耳光:“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把那只鬼带回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但是没想到薛阿姨会打我。所以一时间有点蒙,愣在屋子里了。那老头叹了口气,向薛阿姨说:“算啦。他也不是有心的。咱们还是想想办法补救吧。”随后,他们搀扶着薛倩,把他扶到卧室里面了。一路上,他们两个都在小声的嘀咕,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几分钟之后,这两个人走出来了,脸上都是相同的表情: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被他们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说:“你们该不会是想现在就杀了我,给薛倩抵命吧。”薛阿姨点点头:“如果薛倩死了,我会这么干。”那老头古怪的微笑:“所以你最好配合我们,想办法把薛倩救活。”我听了这话,心里一喜:“怎么?薛倩还有救?”老头点点头:“只要你听话。”我下意识的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意味:“等等,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以及需要我做什么。”薛阿姨显然冷静下来了,言简意赅的说道:“我们家祖上曾经和一位阴鬼婆结怨。今天这一切,都是被阴鬼婆逼的。”我奇怪的问:“阴鬼婆是什么?”老头说道:“阴鬼婆是一种特殊的鬼。她们喜欢寻找年轻的男子,然后和他结婚。结婚的当晚,取走男子的魂魄,用一种特殊的手段加以炼化。以求让自己青春永驻。每一个阴鬼婆,都至少活了几百年。每当她们感觉到自己衰老的时候,就会出现在世间。”薛阿姨接着说:“我们家所有的男丁,在二十四岁生日这天,魂魄会被阴鬼婆带走。薛倩的爸爸是如此,他的爷爷也是如此。当年我丈夫与阴鬼婆结婚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那种惨烈的模样,我至今忘不了。”
老头感叹着说:“薛倩是薛夫人的遗腹子。她当真是一位了不得的女人。怀着孩子找到我,让我想出一个办法来,杀了这阴鬼婆,不要再让肚子里的孩子受这份罪。”我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然后试探着问:“所以,你们俩今天失败了?”老头苦笑道:“如果不是你,今天我们就成功了。”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破碗:“这些液体,是尸油。里面泡着的,是死人的指甲和头发。”我一听这个,又看了看那碗油腻腻的东西,顿时干呕起来。老头还在自顾的说道:“三天前,我和薛夫人就悄悄地赶回来了,准备好了一切。刚才我正把这些东西放在火上烤,再有一时半刻,尸油蒸出来,就可以迷惑住阴鬼婆,让她以为薛倩正在和另一个恶鬼成亲。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让她望而却步,打消抢走薛倩魂魄的念头。只要这事成功了,至少可以保他十二年平安。只可惜,阴鬼婆来的太早了。我的机关还没有弄好,就被看穿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阴鬼婆来这么早,该不会是因为我吧?”老头看着我说:“正是因为你。我在这房子周围都画上了符咒。单单是那条长满槐树的窄街,她就难以通过。尤其是大门,被我层层封锁。就算她能冲进来,也快要天亮了。没想到啊,正好你从这里经过,不仅帮她轻松穿过那条窄街,而且帮她打开了大门。”我顿时一阵心虚。连忙岔开话题,向老头说:“你这么大本事,女鬼闯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把她拦住?反而自己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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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落寞的叹了口气:“当年我因为一些事,受了重伤。现在只是一个废人。哪有能力和阴鬼婆斗狠?”我只得苦笑一声,接着问:“你刚才不是说薛倩还有救回来的机会吗?需要我怎么做?”老头想了想,拍拍我的肩膀:“救他回来,现在倒不着急。你先睡一觉,过一会我叫你。”我叹了口气:“出了这么大事,你觉得我能睡着吗?”老头古怪的笑了笑,对我说:“当然能。”然后我感觉有人在我脖子上重重的按了一下,我脑袋上一麻,随即失去了意识。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知道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从床上爬起来。揉着脖子想:老头不是重伤不愈,变成废人了吗?刚才这一手,挺有力道啊。这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看来我睡的时间不短。我走到客厅的时候,看见老头和薛阿姨正在翻来覆去的看一件衣服。我问老头:“道长,你这是在干什么?”老头说道:“别叫我道长,叫我吕先生就好了。”他指了指手里的衣服说道:“这是薛倩的衣服。”然后又指了指地上的一堆鸡蛋壳:“这是已经孵了十八天的鸡蛋。里面的小鸡将成型而未成形,这时候打开,里面生气最重,却又正好没有怨气。我把蛋清涂抹在衣服上。可以给阴鬼婆造成这就是薛倩魂魄的假象。”我有些迷茫的说:“你该不会是要偷梁换柱吧?”吕先生点点头:“对啊,小伙子,你倒挺聪明的。”我挠挠头,想了想,为难地说:“你这个想法不错。可是你怎么找到阴鬼婆?又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换回来?”吕先生把衣服收好了。放到一个纸袋里面,随后用一张黄纸封住了。他对我说:“找到阴鬼婆不难,我现在虽然腿脚不利索,但是背后出谋划策的事,做起来问题并不大。关键是你,能不能沉住气,悄悄地把人给换出来。”我摆摆手:“我当然也……”我这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了:“你说啥?让我把人换回来?”吕先生理所当然的说:“对啊。你把事情搞砸了。当然要你把人救回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权衡了一番,只能点点头:“你要我怎么做?这一趟是不是很危险?”吕先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只要听我的,就没有危险。”然后,他拍拍我的肩膀,指着桌上的罗盘,说道:“你看见这一条线了吗?你沿着这一条线走。一度也不要偏。然后你会看到一间屋子,它的正中心,正好落在这条线上。阴鬼婆,就住在这间屋子里面。”我沿着罗盘所指的方向向外看了看。这条线穿过大门,越过槐树林,不知道通往哪里了。这时候夕阳西下,天已经黑下来了。吕先生
吕先生问我:“你身上有没有能反光的东西?”我掏出手机来:“这个算不?”吕先生点点头:“算。你把手机留下。”我急了:“我不带手机,一会怎么联系你?”吕先生摆摆手:“没人联系你。出了这个门,生死就看你自己的了。”然后他把纸袋递给我:“等你找到薛倩,就把衣服拿出来。然后把他带回来。”说完这话,他就开始向外面推我。我一下慌了:“现在就去?我见了阴鬼婆说什么?她不会杀了我吗?”吕先生一拍脑门:“怪我,怪我,太着急了。我还没交代清楚呢。”我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吕先生,我也是一条命啊,你不能不当回事啊。”吕先生很诚恳地点头:“我当然会当回事了。你放心。我给你一样宝贝。”随后,他拿出来一块小石头一样的东西:“你出门之后,把这宝贝含在嘴里。等见了阴鬼婆,她无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会。只要你不乱说话,她应该不会对付你。等她不耐烦了,去找薛倩的时候,你就悄悄跟上,然后趁她不备,把人给带回来。”吕先生说完这些,不由分说,将那块石头塞到我嘴里了。然后把罗盘递给我,指了指上面的那条线。说道:“去吧,别说话,别回头,不要偏离这条线。”
吕先生急不可耐的将我送出屋去。而我手捧着罗盘,开始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罗盘上的指针在轻微的晃动,我像是端着一碗水一样,不敢轻易洒出半点来。我沿着那条红线,穿过了窄街,走到了槐树林里面。林子里有很多凸起的树根,盘结交错,稍有不慎就会一跤跌倒。我尽量抬高了脚,以一个很滑稽的姿势向前走。进到林子里面之后,周围就渐渐黑了下来。而罗盘上那一条红线,却隐隐的散发出光芒来。开始的时候我还庆幸吕先生想得周到。直到很多天以后,我才知道这条线的意义。我沿着红线走了一会,忽然感觉眼前豁然开朗。我一抬头,发现已经走出林子的范围了。在我面前,有一间小小的屋子。我看了看罗盘,再看了看屋子。微微的吁了一口气:“我到了。”这是一间杂货铺,房屋低矮,门窗破旧。而它的两扇木门,开着一半,关着一半。看起来格外怪异。我把罗盘揣在怀里,慢慢的走过去。伸手就要推门。然而,当我的手掌接触到那扇木门的时候,我嘴里的石头忽然发出一阵阵阴寒,冻得我脑子都麻了。我下意识的感觉到,这门或许有古怪,不能推。于是我侧过身子,从开着的那一半走进去了。杂货铺里面摆着很多生活用品,但是它们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得出来,这地方平时也没有什么客人。屋子里没有电灯,只点着一根蜡烛。一个琯着头发的妇女,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我走进去的动静惊醒了她,她抬着头打量我。在这种阴森的地方能够看见一个活人,真是意外之喜。我嘴里含着石头不能说话,于是我走过去,打算和她比划比划,问问阴鬼婆在哪。然而,当我走到这妇女跟前时,一股惧意从心底里面涌出来。
这妇女大约四五十岁,脸上满是深一道浅一道的皱纹,更为关键的是,她面色惨白,两腮通红。这分明是昨晚在薛倩家外面看到的那个新娘啊。我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后背上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我站在地上僵立了很久,总算抑制住自己掉头就跑的冲动。这妇人,恐怕就是阴鬼婆所化的了。阴鬼婆看了我一会,忽然发出一声阴惨惨的笑声。我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就站在那里。过了一会,阴鬼婆忽然幽幽的说道:“光阴飞逝,不知道我老了没有。外面来的客人,你有镜子吗?”我被她盯得头皮发麻,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触。阴鬼婆惆怅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容貌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老是少,是美是丑。”我偷眼在这杂货铺看了一圈。果然发现,这里各种货物都有,唯独少了镜子。我想起来临走的时候,吕先生让我交出能够反光的东西。难道,这阴鬼婆和镜子还有什么关联吗?阴鬼婆见我不说话,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她冰凉的手指搭在我的肩膀上,用极为柔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如果没有镜子,又该怎么看到自己的脸呢?外面来的客人,你知道吗?”我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阴鬼婆的表情有些狰狞,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很简单,要么,把脸割下来,要么,把眼睛挖出来。”随后,她伸出两根手指,猛地向自己的两只眼睛剜过去。我看的心惊胆战,连忙闭上了眼睛。阴鬼婆很痛苦的惨叫了两声,然后,就恢复了平静。我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阴鬼婆的脸上只剩下了两个血窟窿。而她的手心里面,多了两个血淋淋的肉球。我看的胃里面翻江倒海。但是我知道,这时候我要是吐出来了,下一个被挖走眼睛的,恐怕就是我了。阴鬼婆摆弄着两个眼球,在自己的脸上照了一会。忽然,我听到她惊惶的说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变得这么老了?我行,我不能变老,不能变老。”随后,她将两个眼球随手扔掉了。跌跌撞撞向杂货铺深处走去。我心中一喜:“难道是机会来了?”我跟在阴鬼婆身后,看见她在一排排的货架中间摸索着。片刻之后,她拉开了一扇小门,跑进去了。我在门外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咬了咬牙,也跟进去了。小门后面,是一个极为窄小,极为阴暗的屋子。里面的空气很潮湿,地上甚至长出了青苔。在房间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床。而床上则躺着一个人。看模样,分明是薛倩。我悄悄地站在一个角落里,心想:“这个人,大概就是薛倩的魂魄所化成的了。只不过,我该怎么把他偷出来呢?”阴鬼婆正站在床边,上下摸索着薛倩。
索着薛倩。虽然现在她对我熟视无睹,但是我敢肯定,要是我胆敢带走薛倩,她能马上杀了我。阴鬼婆绕着床走了一圈。然后将手指抵在薛倩的小腹上,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我心里一阵紧张,这是要开始炼化了吗?希望等她炼化完了,薛倩的魂魄不要有太大的损伤啊。阴鬼婆嘟囔了一会之后,忽然解开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抛到地上。最后,她赤着身子,爬到薛倩身上了。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在薛倩身上不停的耸动。小屋里面马上充满了各种柔腻的声音。温柔,诱惑,勾魂摄魄。听的人心中一团火热。可是这诱惑中,又夹带着女鬼的凄厉,惊悚,骇人听闻,看得人一片冰凉。好在我是赵莽,最近经历了不少诡异的事,现在倒能勉强支撑得住。这种场面,换个胆子稍微小一点的,肯定会留下心理阴影,恐怕这辈子都不能行房事了。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阴鬼婆为什么要通过结婚的方式,把年轻男人的魂魄取走。原来,是炼化的方式,让她们必须这么做。阴鬼婆的脸正对着我。我看见她仰着头,一脸陶醉的样子。而在这陶醉中,她的皱纹正在渐渐消失,身上的皮肤也开始变得光滑。只是短短几分钟的工夫,像是回到了二十几岁。阴鬼婆在薛倩身上足足呆了半小时。随后,她像是累极了一样,翻倒下来。躺在地上,开始剧烈的喘息。我看见她原本瘪下去的眼眶,正在慢慢的鼓起来。看来,新的眼球要长出来了。我心中一凛,等她一切恢复正常,我更没有机会带走薛倩了。干脆,就趁现在吧。想到这里,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一把将那纸袋扯开。然后将薛倩的衣服拽了出来。当衣服拿出来的那一刻,阴鬼婆马上感觉到了。她猛地从地上坐起来,不停的尖叫着,这声音吓得我手脚发软。
我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阴鬼婆忽然一跃而起,扑在我身上,一把抓住那衣服了。她像是得到什么美食了似得,将衣服紧紧地抱在怀里。我一动不敢动,任由阴鬼婆趴在我背上。好在,她得到衣服之后就没有其余的动作,慢慢的,从我身上溜下去了,继续躺在墙角喘息。我不敢再看她。费力的将薛倩背在身上,然后一溜小跑,从杂货铺逃出来。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跟着罗盘上的红线。这时候要往回赶,根本不知道路。这时候也顾不得太多了。我背着薛倩,开始向前猛跑,在我的意识中,只要距离杂货铺越远,就越安全。薛倩的魂魄并不重,甚至感觉不到什么分量。但是这魂魄冰凉刺骨,我背着他跑了一会,很快就冻得手脚发麻,胳膊和腿僵直的迈着步子。我估计再过一会,我不用带着他逃了,连我自己也得冻死在大街上。好在几分钟后,我总算找到了路。一头撞进薛倩家,含着石头,含含糊糊的大叫到:“快帮忙,人我带回来了。”吕先生和薛阿姨正在屋子里面等着。看见我回来了。他们两个马上跑了过来。吕先生引导着我,将薛倩的魂魄慢慢的放到床边。然后,与他的肉体相融合了。做完这些,吕先生让我把那块石头吐了出来。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做的不错。”看起来,我是大功告成了,然而,薛倩并没有醒过来。仍然在昏昏沉沉的睡着。我问吕先生:“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怎么他还没有醒过来?”其实我担心的是,薛倩的魂魄被炼化了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醒。吕先生摇了摇头:“想让他醒过来,还需要一些别的事。不过这个不要紧,他暂时安全了。现在有危险的,是你。”我听了这话,吓了一大跳:“吕先生,这话怎么说?”吕先生说道:“虽然我做了一个替身给阴鬼婆,但是很快就会被她识破。冤有头债有主,估计再过半小时,她就会找到这里来。”我一听这个就急了,一把揪住吕先生的领子:“老道,你怎么不早说?阴我是不是?
吕先生见我急眼了。嬉皮笑脸地说:“我没有阴你,我是在救你。你别害怕,阴鬼婆伤不了你。”我放开他,瞪着眼问:“伤不了我?你拿什么保证?”吕先生掀了掀自己的道袍:“用我几十年的道行。”我摆摆手:“你给我滚蛋。你自己都差点被阴鬼婆逼的上吊了。你凭什么保证我的性命?”吕先生嘿嘿一笑:“上次我是猝不及防,这次不一样了。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阴鬼婆放过你了。”我破口大骂。吕先生说道:“你如果不信我,那咱们就一拍两散。反正阴鬼婆满世界找的是你不是我。”我咬了咬牙:“也罢,死马当活马医,你想怎么样吧?”吕先生说道:“来来来,咱们到客厅里面说。”我咬牙切齿地说:“等阴鬼婆的事情搞定了,老子肯定拆了你这把骨头。”吕先生半推半搡的把我弄到了客厅。我一看外面的景象,马上就愣住了。现在客厅里面关着灯,点着十几只蜡烛。照的这里影影幢幢的。而薛阿姨,仍然在一只一只的点蜡烛。很快,这里满是蜡烛,几乎没有站人的地方了。而墙上,则挂上了一张泛黄的壁画。上面画着几位佛爷菩萨。我挠挠头:“这里怎么变成佛堂了?”吕先生说道:“神佛正好镇小鬼,这次你肯定死不了啦。”这时候,薛阿姨直起腰来,说道:“行了,一共四十九只蜡烛。”吕先生点点头,弯下腰去。将那些蜡烛摆了摆位置。随即指了一处地方,说道:“赵莽,你坐到这里面去。”
疑惑的走过去,盘腿坐在地板上,问道:“你先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这玩意管用吗?”吕先生点头:“管用。当年诸葛亮秋风五丈原,点了七七四十九盏明灯续命,你知道不?我这就是学的他的阵法。”我恍然大悟:“就是被魏延扑灭了一盏,结果他就死了那次吗?”吕先生连连点头,喜道:“你看看,大学生就是聪明,一点就透。”我忍不住跳起来,一拳打在吕先生鼻子上:“老子忍你很久了。你这不是拿着我的命玩吗?一会阴鬼婆来了,随便吹一盏灯,我不就完蛋了吗?”吕先生被我这一拳打的鼻血长流。他倒没有和我打起来,只是捂着鼻子连连后退,摆摆手说道:“你先别着急,你听我说。”我叉腰站在地上,喝到:“你说,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先把你弄死,再让阴鬼婆弄死。”吕先生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其实,随便吹灭一盏并不管用,一定要吹灭三盏本命灯才可以。阴鬼婆想要害你,无非也是冲着这三盏灯来的。”我皱皱眉头:“三盏本命灯?”吕先生嗯了一声:“一盏在头顶,两盏在肩膀。只要灭了你这三盏灯。你就完了。”我双手抱在胸前,问道:“所以呢?你打算怎么救我?”吕先生指了指地上的蜡烛:“一会阴鬼婆来了,只要她看一眼,肯定就知道我把你的本命灯藏在这四十九只蜡烛里面了。所以她会挨个把你的蜡烛吹灭……”我有些不淡定了:“那我该怎么办?”吕先生把道袍解下来,披在我身上,微笑道:“你放心,这四十九只蜡烛都是诱饵,过一会,我会把你的命灯藏在另外一个地方。等阴鬼婆来了,只要她吹你的蜡烛,你也不必阻拦,实际上,以你的本事,你也拦不住。你就拿着一盒火柴,悠悠然挨个点上,越是气定神闲越好。阴鬼婆看见你这身道袍,以为你是什么高人,气势上就下去了。”我急切地问:“就这么简单?这样我就得救了?”吕先生眼神有点飘:“得救不得救,还得看你随机应变了。这个……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我听见他又在胡说八道了,心里明白,这老头其实也没底。我忽然感觉有些意兴阑珊,叹了口气,走到蜡烛中央,盘腿坐下了。吕先生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道:“我现在把你的三盏命灯取出来。你闭上眼睛,忍着些。”我依言闭眼,问道:“为什么要我忍着些?”我刚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一阵巨大得虚弱感,从身体里面传出来。这种感觉不是疼痛。更像是有人在从我的身体里面抽走健康、寿命、力气。我顿时一阵惶恐,心想:“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就要死了呢?”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我的精神萎靡到了极点。几乎再也坐不住,摇摇欲坠,就要躺在地上。吕先生拍拍我的肩膀,递过一碗水来:“来,把这个喝了。能吊住你的精神。至少坚持一晚上不成问题。”我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将那碗水吞咽下去了。水里面满是纸灰味,估计又是道士画符之类的。这碗水下了肚,我感觉一阵暖意蔓延开来。身上果然有了一些力气。我问吕先生:“你把我的三盏本命灯藏在哪了?”吕先生微笑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然的话你肯定会不由自主的向那边看,到时候,阴鬼婆肯定会发现命灯的位置。”我点点头:“你说的也对。”吕先生指了指薛倩的卧室:“过一会,我会和薛夫人躲在那间屋子里面。不能出来帮你了。”我奇怪的问他:“你们两个,不担心阴鬼婆找你们吗?”吕先生嘿嘿的笑了一声:“不怕,一会等她过来,注意力全在你身上。不会来找我们。”我心里马上明白了,这孙子又坑了我一回。我摆摆手:“行,吕先生,有你的。反正阴鬼婆盯上我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一会阴鬼婆找不到我的命灯,找到你那间屋子里面去了,你们三个谁也别想跑。”吕先生一脸贱笑:“不怕。本命灯不会离开主人五米以上。不然的话,主人必死。阴鬼婆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肯定只围着你打转。”我想跳起来痛揍他一顿。但是关键我又不知道我的本命灯被藏在什么地方了。贸然跑过去。万一真的死在半路上,似乎有点得不偿失。吕先生显然明白我的顾虑,他笑着向薛阿姨说:“走吧,咱们躲起来吧。算算时间,阴鬼婆也快要来了。”薛阿姨问:“咱们这么干,合适吗?”吕先生摆摆手:“放心,我给这小子看过相。命硬得要命,水火不侵,你替他操这个心实在是多余了。”
等他走到屋子里的时候,又回过头来,说道:“赵莽,你千万别害怕。你的三盏本命灯已经被我取出来了。现在你就等于是一具驱壳,阴鬼婆奈何不了你。你放心和她周旋就可以了。如果有幸能化解这一段恩怨,那真是功德无量。”然后,他死死地关上门,再也不发出任何声息了。他们两个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守着摇摇晃晃的蜡烛。我感觉我的生命现在也如同这蜡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我盯着其中一支蜡烛,心里念叨着:“人死如灯灭,人死如灯灭,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正想到这里,那支蜡烛噗地一声。灭了。我入戏太深,顿时觉得胸口一痛,就要摔倒在地。好在我很快反应过来了。我坐正了身子,嘴里不住的念佛,拿着火柴把灯点上了。刚刚点上这只蜡烛不久,另一只蜡烛就被吹灭了。我硬着头皮,把它也点上了。渐渐地,我感觉到一阵阴冷的气息从我背后传过来。我心中念佛不已,我知道,阴鬼婆恐怕是来了。
果然像吕先生描述的那样,阴鬼婆开始一盏盏的吹灭我的蜡烛。我开始的时候吓得魂不附体,但是过了几分钟,看见她只是吹蜡烛,似乎没有别的什么动作,也就渐渐地安下心来了。况且她始终没有现身,我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也开始稍微有些松懈。我知道,这些蜡烛都是假的,没有一个是我的本命灯,所以心里有些踏实。但是仅仅踏实了两分钟,我又开始忐忑了。吕先生没有告诉我他把本命灯藏在什么地方了。诚如他所言,这样可以防止我暴漏目标。然而,我现在越想越不对劲,如果阴鬼婆误打误撞,发现了我的本命灯,那么我简直一点防备都没有啊。想到这里,我一边尽量做出很悠闲的样子,将那些吹熄了的蜡烛一盏盏点上,一边偷眼在屋子里面乱瞟。按照吕先生所说,本命灯距离主人不能超过五米。在我身子周围,五米之内,也就那么几样东西。但是我看来看去,始终没有找到隐藏的烛火。几秒钟之后,我的目光落到那副古画上面了。这倒不是因为我找到了本命灯,而是这幅古画放在这里,好像有些奇怪。吕先生是个道士,他也让我扮成了道士。可是这幅画,画的却是僧人。虽然修行之人皆是一家,但是这样乱挂,似乎有些不好。我心里觉得奇怪,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只见那幅画泛黄的厉害,明显是一样古物,没准还是什么宝贝。画面上香火缭绕,佛祖宝相庄严,端坐在莲花台上,正在讲经。旁边一个小沙弥侍立在右,下面一群僧众正在听讲。忽然,我发现那个小沙弥似乎有些问题。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僧袍,上面的衣褶纹路,画的很是仔细,甚至比旁边的佛祖还要用心。我虽然没有学过作画,但是也知道主次之分,在这幅画上面,佛祖是绝对的主角,怎么可以让一个小沙弥喧宾夺主呢?想到这里,我眯着眼睛,认真的看了看小沙弥的模样,这一看,让我的冷汗就下来了,他,他怎么越看越像是我呢?没错,这小沙弥根本就是我。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我知道本命灯在哪了。”那小沙弥手里端着一盏青色莲花灯,上面捻着三个灯芯,正好烧着三个火苗。我心里不由的感叹。吕先生果然有些手段啊,居然能把我的本命灯藏在这幅画里面。我正看得出神,忽然,耳边有个阴惨惨的声音说:“你在看什么?”这一句话把我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扭过头来。我紧张的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阴鬼婆。只看见身前的蜡烛熄了一大半。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阴鬼婆不知道我刚才盯着那幅画的意思。听说恶鬼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变得有点一根筋,典型的现象是不大识数。我身前这四十九盏命灯
又暗合了什么阵法。只要我持续不断的把蜡烛点着,阴鬼婆就分辨不出来哪一盏是曾经灭过的,哪一盏是还没有吹灭的。不得不说,吕先生很阴损,他这是打算和阴鬼婆耗到天亮,把她耗走。我手忙脚乱的取出火柴,划着了去点蜡烛。忽然,火柴上的火苗一下涨大了七八倍。里面传出一声阴笑来:“你想把我耗死在这里?”我心惊胆战的看着火苗,里面忽然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脸,我的手一哆嗦,火柴被我扔到地上去了。火光熄灭,笑声消失不见了。我正要松一口气。忽然,身子周围凡是正在燃烧的蜡烛,都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我惊慌失措的看见,那些火苗里面,有的伸出来一只手,有的伸出来一只脚。它们扭动着向外钻出来。这时候,我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渴望,似乎有个声音在对我说:“把蜡烛吹灭,吹灭了蜡烛,阴鬼婆就没办法从火光中钻出来了。”我迷迷糊糊俯下身,正要吹熄火光。忽然,我的手指一痛,我又重新恢复了清明。原来,刚才俯身的时候,我的手掌撑地,正好按在刚在那个火柴头上面了。余火灼伤了我的手指,把我叫醒了。我庆幸的坐直了身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然后取出火柴,一盏盏的点蜡烛。阴鬼婆使出了各种诡计吓唬我,引诱我,灭掉这些蜡烛。但是我不为所动。实际上,这时候的阴鬼婆,有点像是黔之驴,我已经洞悉了她的所有手段。没错,如果明刀明枪的争斗,我早就死了一百次了。关键是我藏起了命灯,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了。
几分钟后,阴鬼婆没有再吹熄我的蜡烛了。她似乎放弃了,再也没有了声息。我将蜡烛全部点燃,看着莹莹的烛光,心里有些激动。我居然战胜了恶鬼,简直像是做梦一样。然而,我刚刚庆幸了两分钟。就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掌放在我肩膀上了。我的身子一僵,马上不敢动了。然后我感觉有一具冰凉的身体贴上来,趴在我的背上。对着我的后脑勺吹气。这种阴气冷得要命,吹在我头上,我感觉像是有一只冰刀,正在刮我的皮肉。阴鬼婆吹了一会,忽然在我耳边发出一声飘渺的笑声。这声音有时候听起来很远,有时候又很近。她说道:“想不到,你居然是个道士。”我端坐在地,一句话也不说。这个时候,说多错多,沉默是金。阴鬼婆趴在我背上,一个劲的冷笑:“你把我的丈夫抢走了。那我就用你来填。小兄弟,你愿不愿意娶了我呢?”我听了这话,心里一下变得冰凉。这里边有我什么事啊,怎么又缠上我了?我很想指指薛倩的卧室,告诉阴鬼婆,那小子就在那边呢,你去抓他吧。但是我知道,就算我这么说了,阴鬼婆也不可能放过我,死就死吧,我也别害人了。阴鬼婆见我沉吟不语,有些恼火了。她伸出手,长长的指甲划着我的脸:“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今天,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忽然想起吕先生的话来:“我把你的三盏命灯藏起来了。现在的你相当于没有魂魄的躯体,阴鬼婆奈何不了你。”我心中暗道:行了,我今天就赌一把。于是我一梗脖子,说道:“我就不答应,你能把我怎么样?”阴鬼婆哈哈大笑:“小子,你以为你有点小聪明,我就治不了你吗?你以为你把三盏命灯藏起来,我就没办法了吗?”她站在地上,开始放声大笑。随着她的笑声。周围的空气急剧的变冷了。然后她一挥袖子,屋子里的东西顿时东倒西歪。花盆摔在地上,桌子也翻到了。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我吓得肝胆欲裂,动弹不得。然而,几秒钟后,我忽然发现屋子里的光线正在急剧的变暗。我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原来阴鬼婆摔花盆推桌子,都是疑兵之计。她已经悄悄的把绝大多数蜡烛都吹熄了。我手忙脚乱的划火柴。但是因为太紧张,火柴梗子掉了一地。阴鬼婆没有再给我机会。阴冷的看着我,然后鬼魅的笑了笑,噗地一声,将最后几只蜡烛,一口吹灭。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中,我目不能视物。紧张的一直吞咽口水,而心脏怦怦的乱跳着,似乎要把胸腔撞出一个窟窿来。过了一会,我渐渐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借着街上的路灯光,我开始紧张的寻找阴鬼
我没有看到她,却听到一个阴寒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好小子,你有本事啊。这些蜡烛,居然全都是假的。”我的心一沉:“完了,阴鬼婆识破了这些蜡烛,接下来,恐怕要在我身子周围乱找了。 当蜡烛全部熄灭的时候,我知道这次我恐怕真的要栽了。阴鬼婆蹲在我身前,盯着我的眼睛冷笑:“小子,这次你完了。”然后,她开始在客厅里面搞破坏,茶几被掀了,椅子被拆了。我焦急的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时候,阴鬼婆已经抓住香炉了,下一步估计就是墙上那幅画了。这时候再不制止她,恐怕一切都晚了。我脑门发热,大声喊道:“别动。”阴鬼婆回过头来,一脸得意的抓着香炉:“为什么让我别动?难道你的三盏本命灯,在这香炉里面?”我看着香炉,脑子转的飞快:“这香炉是我的最后一道屏障了,一定得稳住阴鬼婆。”于是我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来:“阴鬼婆,我的道术不是你能抗衡的,你不要再自取灭亡了。”阴鬼婆冷笑一声:“笑话。你以为唬我两句,我就走了吗?依我看,你的本命灯,肯定在这香炉里面。”
然后她不由分说,将香炉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黄铜制成的香炉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而香炉里面的炉灰全都飞了出来,一时间屋子里面烟尘弥漫,我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了。阴鬼婆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本命灯呢?怎么不在这里?”我眼看着她开始打那幅画的主意,连忙说道:“阴鬼婆,刚才我不让你打碎香炉,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阴鬼婆不耐烦的看着我:“你想说什么?”我直起腰来,装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这香炉是供奉菩萨神佛的。你已经做了阴鬼婆,杀孽太重,现在再不敬佛,我怕你哪天万劫不复,灰飞烟灭。所以刚才好意劝你。没想到,你执迷不悟啊。”阴鬼婆听了我这话,忽然激动起来,她放声大笑,一头长发随风乱舞:“神佛?神佛在哪?怎么我遭难的时候他们不来搭救我,现在反倒要我敬他们?”我有些底气不足的看着她。现在她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我缩了缩脖子,一句话也不敢说。阴鬼婆站在屋子中央尖叫了一会,忽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你,你好端端的,哭什么?”阴鬼婆回过头来,一张苍白的脸正对着我:“好端端的?你看我这模样,像是好端端的吗?”我不由自主的摇摇头:“不像。”阴鬼婆趴在地上,眼睛里面流出血色的泪水来。她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很快,脸上就满是鲜血了。这场面实在是太过诡异,更为关键的是,我心中的那种虚弱感又传来了。我知道,吕先生的那碗水,恐怕要失效了。如果再不把阴鬼婆解决,几分钟后我晕倒在地上,可就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想到这里,我问道:“阴鬼婆,你和薛倩到底有什么恩怨?说出来,让我评论一下谁是谁非,怎么样?”阴鬼婆听见我提薛倩的名字,忽然猛地一仰头,两只通红的眼睛盯着我:“薛家人?他们都该死。”我胆战心惊的问:“为,为什么啊。”阴鬼婆这时候没有了最初的凌厉,变得惨兮兮的。我看她没有再对付我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火柴梗子,把面前的蜡烛点上了几只,至少让屋子里面恢复了光明。阴鬼婆看着烛光,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变成今天这幅样子,全都是拜薛家人所赐。”
我不敢插话,静静地听着。阴鬼婆扭过头来,问我:“外面那些槐树,你已经见过了吧?”我点点头:“见过了。感觉很阴森。”阴鬼婆冷笑一声:“你当然会感觉阴森了。因为每一棵树下面,都葬着一具尸体。”我一听这话,顿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那些槐树起码有一千棵。这么算起来的话,岂不是有一千来具尸体围着我们?我这半个多月是住在尸体堆里面啊。我问阴鬼婆:“那下面的尸体,莫非,都是你杀的?”阴鬼婆轻蔑的摇摇头:“我杀的?我有那么狠吗?”我心想,你是我见过的最狠的人物了。不过这话我嘴上不敢说,我恭维道:“不狠,不狠。”阴鬼婆说道:“那些人,都是我的乡亲。他们是被薛家人害死的。整个村子,只活下来了我一个。我一个人将他们葬了,每个人坟头上种了一棵槐树,多少年过去了,槐树越长越大,他们却一直没有昭雪。”我听得一愣,不由得说道:“那些槐树?据说已经生长在这里三百年了。这么说的话,你的族人?”阴鬼婆说道:“算起来,也确实三百多年了。那时候,明朝皇帝死了。闯王也败了,八旗入关。北方都剃头梳了辫子,南方还是四平方巾。我们这村子夹在中间。今日被满人逼的剃了发,明日被官军赶着换衣服。太平盛世难得,大家只是苟且偷生罢了。只可惜,我们村不幸遇见了薛家人。嘿嘿,这位军爷上阵杀敌不怎么样,拿我们平头百姓开刀倒是好手。“姓薛的打了败仗,却诬陷我们是汉奸。只因为我们剃了头,便将我们整村杀掉,将头都割了下来,提着辫子,拿去邀功。我们这些女眷,则被掠入军中,备受凌辱。后来只有我自己逃了出来。逃回到这里,望着漫山遍野的尸体,眼泪都流干了。”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阴鬼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阴鬼婆回过头来,阴惨惨的说:“槐树下面埋得都是无头鬼。就像我一样。”说到这里,她一伸手,把自己的脑袋拽下来了。提在手里,来回的摇摆。我本来就神经紧绷绷得,再被她这么一吓,顿时魂飞魄散,瘫软在地上了。我用手撑着地,眼冒金星,渐渐地感觉到一丝无力。我心里默默的念叨:“坚持住啊,坚持住,不然的话,今天完了。”我强撑着坐直了身子,微闭着眼睛说道:“所以你做了阴鬼婆,世世代代报复薛家人?”阴鬼婆将头放到脖颈上,幽幽的说道:“我的族人被人冤杀,还要世世代代背着汉奸的罪名。换做是你,你觉得我做的对吗?”我只得点点头。
阴鬼婆冷笑两声,站起身来,说道:“小伙子,你倒有些胆识,只可惜,今天你既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你那朋友。几百年的恩怨,几千条人命。不是你能管得。”说完这话,鬼阴婆作势继续找我的本命灯。我这时候已经半躺在地上了。急中生智,喊了一嗓子:“忠烈祠。”鬼阴婆愣了一下,回头问道:“你说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将话说的完整:“忠烈祠。你们村的人忠勇不屈,应该立一座忠烈祠。我上过学,我知道该这么干。”鬼阴婆冷笑了一声:“有用吗?盖一座破庙就解决了?”我脑子转得飞快:“你等等,你听我说。只要忠烈祠盖好了,你们村的人就可以尘缘昭雪了。不然的话,就算你把薛家人杀绝了,又有什么用?”阴鬼婆停下脚步:“接着说。”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神智清醒了一些,然后分析道:“你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薛家人了。你这仇,也算是报足了。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么年轻,今天你都奈何不了我。再闹下去,万一惊动了什么高人。你自己不仅保不住,你的那些族人,也别想洗脱罪名了。”
我的话似乎打动了阴鬼婆。她开始低着头沉吟,似乎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做。我趁热打铁的劝道:“你的仇,也已经报了。差不多就行了。”阴鬼婆有些犹豫的问我:“我的仇,报了吗?”我拍打着胸脯:“报了,当然报了。薛家人被你折磨了上百年。这仇简直报到家了。说实话,现在薛家人根本已经不知道当年的事了。他们是在糊里糊涂的生,也是在糊里糊涂的死。”阴鬼婆听了我这话,忽然阴惨惨的笑了:“说得好,糊里糊涂的生,糊里糊涂的死。他们活该如此。”我连忙赔笑:“是啊,活该这样。现在大仇得报,你也应该解脱了。不要再在人间做孤魂野鬼了。早日投胎,重新做人多好?”阴鬼婆点点头:“投胎做人。恩,没错,大仇得报,我应该重新投胎了。”她看了看我,说道:“盖忠烈祠的事,我就交给你了。就用那一千棵槐树,给我盖一件忠烈祠,要多气派有多气派。”我唯唯诺诺的点头。忽然,我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向阴鬼婆说道:“盖忠烈祠。里面供奉谁?你至少留个名字啊。”阴鬼婆嘿嘿笑了一声:“过两天,自然有人告诉你名字。”然后平地里起了一阵狂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等风平浪静的时候,阴鬼婆已经不见踪影了。而之前被她吹熄的那些蜡烛,居然全部自己燃烧起来了。我看着黄色的火苗,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从心地里面升起来:“活了,老子总算活过来了。”然后我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我这时候已经虚弱不堪,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我还有意识,我看见吕先生从卧室里面跑了出来,满脸欣喜:“小子,你干的不错啊。你一个普通人,居然能和阴鬼婆谈判,化解这段恩怨,简直比很多道士做的还好。”我瞪着他,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别废话。命灯,还我。”吕先生一脸的嬉皮笑脸:“你别着急。咱们先约法三章,我把三盏命灯还你,你不能打我。咱们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怎么样?”我躺在地上,恨恨的说道:“你麻痹……”吕先生很阴损的等着我,始终不动手。直到我点头应允,绝对不揍他。这才站起身来。将墙上那幅画取了下来。
吕先生拿着画,在我眼前晃了晃。嘴里念叨着:“来吧,来吧。世上人,画中仙。什么功名富贵,什么神禄仙位。一个烂成黄土,一个烧成纸灰……”吕先生像是在哼唱,又像是在呻吟。语调缓慢的要命。我本来就精神萎靡,耳朵边上再听他这么一哼哼,顿时眼皮沉重,像是要睡死过去。我抬起手来,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努力地瞪大了眼睛。这时候,我看见画中的小沙弥忽然回过头来,朝我笑了笑。我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躲开他的目光。然而,他大踏步的向我走过来,一甩手,那盏青色莲花灯就扔在我身上了。灯油淋淋漓漓浇了我一身。紧接着,轰然一声,我身上就烧着了。顿时,火光包裹了我的身体。我感觉火舌像是毒虫一样,想我的皮肤下面钻过去。我疼得大声呼喊,在地上打滚。视线都为之模糊了。感官全部失灵,只有两只耳朵,仍然听到吕先生在缓缓地吟唱着:“一个烂成黄土,一个烧成纸灰……”忽然,不知道是谁在我身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身子猛地一震,随后,像是有一股清泉,从头顶落下来,一直沁到心肺里面。顿时把我身上的烈火浇灭了。我睁开眼睛,看见吕先生笑眯眯的坐在我旁边。我晃了晃脑袋,撑着身子坐起来。虽然全身酸疼,有点使不上力气。但是之前的那种虚弱感,确确实实是不见了。我扭头看看吕先生:“这么说,我是没事了?”吕先生点点头:“完好无损。”我注意到他手里面的那幅画。佛祖仍然在莲花台上讲经,而他身边的那个小沙弥,变得面目模糊。只是几笔勾勒出来的一个轮廓,再也没有之前的细致了。而他手里的青色莲花灯,也消失不见了。我不由得赞道:“这幅画是个宝贝啊。”吕先生微笑道:“这画在多年前,也不过是一副普通的画罢了。只不过遇见某位高人,它在有幸变成了宝贝。在有本事的人手中,飞花摘叶可以杀人,泥沙土块都是异宝。”我冷笑一声:“那你有没有穿在身上,就感觉不到疼的宝贝?”吕先生疑惑的摇摇头:“我没有。”我笑道:“没有就对了。”然后嘭的一拳打了过去。吕先生哀嚎一声,鼻血又欢畅的流了出来。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条腿像是承受不住我全身的重量一样。一个劲的打着哆嗦。我走到卧室里面,看见薛倩仍然闭着眼睛沉睡。我心里嘀咕:“怎么还没醒?”我一扭头,看见薛阿姨像是石雕一样站在床边,紧闭着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我奇怪的看着她:“薛阿姨,你怎么了?”她瞪着眼睛,然后一个劲的向我身后使眼色。我回头,看见吕先生满脸畏惧的看着我,目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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