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量子纠缠与心灵感应应,我能让别人知道我想的和看见的,只凭想就可以了,我该怎么做呢?我能用它来赚钱吗?比如打广告?

我想做尼姑,一生洒扫庭院,长伴青灯古佛,可是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家修行的好地方,我虽然是感情受挫,却不是一时兴起,以我的性格,檀香袅袅,木鱼声声才是我最好的归宿。我不想再与尘世有牵连,需要为寺庙募集善款四处奔波的差事做不了,给人相面为人解灾的神棍能力也没有,只求能有一个脱离尘世痛苦的静土。请问谁知道哪有适合我出家的地方呢?/br
我想做尼姑,一生洒扫庭院,长伴青灯古佛,可是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家修行的好地方,我虽然是感情受挫,却不是一时兴起,以我的性格,檀香袅袅,木鱼声声才是我最好的归宿。我不想再与尘世有牵连,需要为寺庙募集善款四处奔波的差事做不了,给人相面为人解灾的神棍能力也没有,只求能有一个脱离尘世痛苦的静土。请问谁知道哪有适合我出家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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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不留人  
  在武夷山的深山老林里曾经遇到一个尼姑庵,就3间房,旁边就是不行穿越武夷山的必经之路,具体名字记不清了,不行你查一下?当时我还想,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啊
  没有世外桃源的,在中国,哪里都差不多,佛门也是一样的世俗功利。  书上说,有那个悟性,在哪里都可以成佛;没有那个悟性,即便进了佛门,天天吃斋念佛也没有用
  我知道一处小庵,大姐,就是偏远,看你能吃苦不了。可以就联系我吧!不能生活自理种菜这些还是罢了。  
  我能帮你!  
  遁入空門。。。  
  马克一个~先去吃饭回来看H  
  心中有佛处处净土,何须苦觅执著?一念生,一魔起,驻心为安。  你寻求的不是脱俗,而是脱劳役。不修世间法,怎能见如来。
  楼主先找一些佛法的书看看,如果有信心,去受皈依,先在家修行。到真正生起菩提心,出家那是大福报,一般人是没有的。
  @青海更清
02:03:48  没有世外桃源的,在中国,哪里都差不多,佛门也是一样的世俗功利。  书上说,有那个悟性,在哪里都可以成佛;没有那个悟性,即便进了佛门,天天吃斋念佛也没有用  -----------------------------  的确。
  我们这里襄樊城南有座苏岭山,山上有座鹿门寺。我的一个朋友的姑姑就出家在那里。
  我想到以前听的一个笑话.出家也得是大学生..当然这是玩笑不过现在社会全变了.都变得为了钱了..没有人能经的住诱惑了.你若心中真有佛.不如去拉萨吧.那里人少.百姓没有受到太多的世俗观念..去吧..愿我佛保佑你  
  怎么不问下;有忘情水不后悔药不。遁入空门,逃避现在。穿越古代才有佛门净地。  
  盡者自進
  去市里一大庙玩,看见和尚听着耳麦,喝着茶,晒太阳,想想自己每天没完没了滴工作,仅仅只能养活一家人,我泪奔…………  
  真是91年的建议你就来我家渡我吧,娶不到媳妇的路过  
  出家也得大本以上学历加英语六级证书……  
  佛门已不是净土,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这点可以看出,你年纪不大,涉世未深,把现在的社会想的太简单了!现在佛门都职业化了,好多和尚都是兼职,根本没什么戒律,有的寺庙和庵都集成在一起,和尚尼姑就差领证了!你以为都象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啊?!哥是过来人,时间,时间能淡忘一切!如果觉得痛苦就一个人做点什么,比如关在屋里疯狂的听歌上网玩游戏,实在不行就出去旅游,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回家,还不行的话就换个城市!  
  大隐隐于朝!以出世之心,营入世之生,方为大慈悲。阿弥陀佛!  
  尼姑好配和尚
  又不能回复  
  今天RP好  
  但我看见尼姑开着甲壳虫溜达在大街上的时候就可以回答楼猪:别做梦了!  
  抱零食  
  真无聊……  
  作者:immigrator 回复日期: 01:59:09  回复
  在武夷山的深山老林里曾经遇到一个尼姑庵,就3间房,旁边就是不行穿越武夷山的必经之路,具体名字记不清了,不行你查一下?当时我还想,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啊
  关注。。  
  遇到一点挫折就想遁入空门,楼主太脆弱了吧!三思!
  @immigrator 请问在哪啊,具体位置  
  @青海更清
我不是想成佛啊,只想找片净土,虽说大隐隐于世,恐怕我无法做到在喧嚣的尘世维持心中一方纯净  
  @无根之叶
07:14:43  @青海更清
我不是想成佛啊,只想找片净土,虽说大隐隐于世,恐怕我无法做到在喧嚣的尘世维持心中一方纯净  -----------------------------  所谓“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你要没有看破红尘,而只是想寻净土,没必要遁入空门。  再说,现在的佛门和这个社会一样的世俗功利,龌龊不堪,绝不是什么净土。
  赶紧留爪  
  阿弥陀佛
  我知道  ]
  贫道来看楼主妹妹啦……  
你说的对啊,我不是寻求脱俗,只是寻求脱劳役,世间太苦,只想逃避。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心不够诚?我只想得到佛家庇佑,给一隅安身之所  
  @无根之叶 1-27 1:51:00  ----------------  楼主能上网作文证明是学者,即是能学为什么不能学会刚强,?有当尼姑的想法“,只能证明你是生活的弱者,楼主要学会坚强的面对生活,而不是退缩与逃避现实!希望楼主打开心中的结!
  你当尼姑俺就在你庵子对面盖个庙天天看你,楼主妹妹意下如何……  
  六根不静的西湖灵隐寺来也……  
  @青海更清
一切都不是我想象的,我能经历的,我能拿这个世俗功利,龌龊不堪的社会怎么办呢  
  楼主妹纸发素颜……  
  dengfei.3fen  
  看了楼主的回答,楼主只是想找个不干活,有饭吃,没人管的地方,对不  
  我确实是脆弱,无法改变,所以只能逃避,我是生活的弱者,没有勇气、没有能力与挫折相对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也不想留下后代,跟我一样只会逃避现实,就让我自由吧,远离这里吧  
  @kkm-27 07:33:50 不是,是一个没有喜怒哀乐,没有凡尘俗世的地方  
  楼主问题是要有这样的地方,我早去了,寺庙也是要排资论辈的,新来的要搞卫生,伺候老和尚,你干不,肯定不干吧,  
  楼主你多大了,还这么天真,人生就是苦难不断的修行,想逃门都没有  
  我想不干活,没有那个地方愿意养我这么个大活人,我不是好吃懒做,所以说要寻找净土,寺庙也需要人扫地,拖地,擦桌子吧,也需要人种菜施肥做饭,长伴青灯古佛而不是成仙成佛,让别人供奉  
  楼主你愿意干活,就好了,自己去山上盖个小房子,住山上就好,  
  @无根之叶
07:31:50  @青海更清
一切都不是我想象的,我能经历的,我能拿这个世俗功利,龌龊不堪的社会怎么办呢  -----------------------------  那你没有必要出家。现在的佛门污浊甚于俗界。楼主切末才出俗界,又入虎穴。  想清净,离群索居就可以了。少和不喜欢的人来往,多和谈的来的交往。
  @舌L之狂 太烦太累了,不是淡忘就不会痛苦了,这个社会不是我能适应的,与其被伤得体无完肤,不如不再继续浮沉。我是太天真,看不透这个世界,能忘记的只是伤痛,却无法忘记心死  
  小和尚能帮你成仙  
  楼主估什还年轻,我十多岁也有过这念头,  
  @青海更清 离群索居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不过那是需要一定经济基础的,不然哪来的钱买衣服,买盐,买菜籽,自给自足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确实是年轻,想逃避现实,未知的世界给我的只有恐惧,只想不再经历  
  楼主妹妹,同情你的遭遇,不过,当今社会,佛门已经不是净土,和尚、尼姑都职业化了,而且,就算你坚持要去,也只会让你当底层尼姑,天天干杂活,免费佣人,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有人喂饱你之后,你就天天敲木鱼,闲得没事干,懂吗
  @无根之叶
08:15:23  确实是年轻,想逃避现实,未知的世界给我的只有恐惧,只想不再经历  -----------------------------  楼主,你现在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平和,所以不要做大的人生决定。  如果有条件,出去旅游一段时间。或者有乡下的亲戚,去住一段时间。
  有喜感  
  可以联系我们。但是要有思想准备,本处条件相对艰苦。但也过得去。手机号:。  [发自iPad客户端-贝客悦读]
  有生之年很短,做错事情是走向成熟的必然过程。如果做错了事就要决心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那你是一轻佻的人。情感问题很能锻炼一个人,处理好了你会形成独特的性格和人格魅力,处理不好还真会带给你人格和性格缺陷。如果你认为遁入空门是逃避的话,那么就逃避吧,因为人生本来就是优胜劣汰。社会也需要纯净,不适宜生存的份子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呵呵,一朝感情困,化作清灯眠。十年后你的结就解开了。  
  在机场看见几个和尚走Vip通道,乘坐头等舱。  
  五明佛学院。
  楼主还年轻,一时的感情失意,可别做傻事,现在的骗子这么多,别被人拐卖了。  还是出去旅游散散心吧,回来后心情就会好些。再交些新朋友。
  过十年后再看现在的决定是多么的可笑
  尼姑庵里应该也是等级森严,进去后未必不受气把。
  按个小抓,占个座  
  美国来了更好,将来大陆比台湾生活更好  
  你哪是出家啊!?这是让佛祖保养!  
  小和尚愿来渡你!!!!可愿同修!!!!奥妙头发!
  现在已经没有纯粹的佛门清静地了  
  F5没停啊  
  回复第29楼(作者:@无根之叶 于
07:07:19.0)   @immigrator 请问在哪啊,具体位置   [消息来自掌中天涯]    ==========  敢问楼主年纪几何?  
  @无根之叶  07:41:50  我确实是脆弱,无法改变,所以只能逃避,我是生活的弱者,没有勇气、没有能力与挫折相对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也不想留下后代,跟我一样只会逃避现实,就让我自由吧,远离这里吧  -----------------------------  你还是幻想太多要求太高,去乡下租间房子种种地独自过活就好了,遁世还想当尼姑,想得美你的。  你就当你缺胳膊少腿,丢大马路上都没人要了吧,想着怎么活下去就好了。印度苦行僧看过没,拿个钵就出门了你敢不敢,一身羞耻心还在谈何出家,你这样的人就算到了庙里,也会庙风搞得乌烟瘴气的。  若说修行,出家人遁世比在家人更需要意志坚定,你别以为出家是逃避。  现在社会男多女少的,我说你还不如留在世上普渡众生为上。
  @钓尽千江  03:04:26  楼主先找一些佛法的书看看,如果有信心,去受皈依,先在家修行。到真正生起菩提心,出家那是大福报,一般人是没有的。  -----------------------------  估计楼主找99座寺庙都是假僧人、假尼姑,比你周围的人更差火。如果信佛所言,这些人造的孽更大。  剩下一座寺庙要看你的运气了。
  还是在家修行好
  现在佛门也变味了,  
  叶若无根,岂能现叶,花若无叶,怎有结果。  小妞,作为一个标准的逃避现实的人来说,你是那种既承受不了痛苦也承受不了快乐的失败一族。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你曾在你的人生旅途上受过严重地误导或伤害。  也许是家庭教育上的潜移默化,也许是学校里的封建奴役,也许是除你之外无人知晓的伤害,总之,你是一朵即将凋零地小花。  去拥抱太阳吧!去拥抱现实!说的通俗点,就是找个人去日!!!  现在男女比例这么的失调,你还在暴殄天物,别管你是丑是俊,丢掉那灭绝人性,一心向虚的佛教也素摸喊摸的,到哥这里吧!!!  几十年后,当你一身赘肉在临死的病床上反复挣扎时,如果能有那么几个至亲之人对你不离不弃,生为侍,死为念,估计也许到那时,你才能知道你曾经是多么的幸福。  千万别当尼姑,哥以前在尼姑埯里曾见过漂亮地一塌糊涂的秃头尼姑,作为一个 生而为人的失败者,别管她的道场音乐多美妙,在我等心里,她们也终究是人类进程中的绝对牺牲品,完败者。
  或者通俗的说一声:小妞你去死去吧。别在这世上浪费粮食,这是真心话,因为你不配!
  现在没有这样的地方,楼主小心被骗
  甘肃省定西市安定区青烟寺
  回复第17楼(作者:@紫陌烟雨 于
05:30:03.0)   出家也得大本以上学历加英语六级证书……   [消息来自掌中天涯]    ==========正解  
  回复第81楼(作者:@我由来卡 于
09:56:36.0)   或者通俗的说一声:小妞你去死去吧。别在这世上浪费粮食,这是真心话,因为你不配! ==========-@_@  
  为什么说你不配?因为真正的修行在人间,而非那虚无飘渺的想象世界。  你既不配做尼姑,也不配吃饭,世界这么的大,哪里有属于你的太阳?  或者让我说句足以打倒你的话:你的内心是阴暗的,光鲜的只是你本能的青春躯壳罢了。  不如去作鸡,好歹为国家的鸡的屁做点贡献。
  @我由来卡
09:56:36  或者通俗的说一声:小妞你去死去吧。别在这世上浪费粮食,这是真心话,因为你不配!  -----------------------------  不用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楼主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楼主可能有很多毛病,但是也可能现在是她比较失落和困惑的时期,如果能帮忙更好,如果不能,也没必要口出恶语。
  她就是个心理阴暗的人。  这个阴暗,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并不是说所谓的坏人才心理阴暗。  任何人,别管他是心情低落也罢,故意为之也罢,只要他脱离了现实,别管是受了外力打击也好,潜移默化也好,自身放纵也好,无论是什么借口,只要他脱离了现实,他就是个心理阴暗的人。  只是时间的长短和程度的深浅而已,这世上有所谓的好人和恶人的分界点吗?
  @无根之叶
1:51:00  我想做尼姑,一生洒扫庭院,长伴青灯古佛,可是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家修行的好地方,我虽然是感情受挫,却不是一时兴起,以我的性格,檀香袅袅,木鱼声声才是我最好的归宿。我不想再与尘世有牵连,需要为寺庙募集善款四处奔波的差事做不了,给人相面为人解灾的神棍能力也没有,只求能有一个脱离尘世痛苦的静土。请问谁知道哪有适合我出家的地方呢?/br 我想做尼姑,一生洒扫庭院,长伴青灯古佛,可是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家修行的好......  -----------------------------  不知楼主想清楚没有,如果是一时冲动就算了,如果想真修,就到辽宁海城大悲寺下院道源寺吧!!
  @我由来卡
10:32:33  她就是个心理阴暗的人。  这个阴暗,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并不是说所谓的坏人才心理阴暗。  任何人,别管他是心情低落也罢,故意为之也罢,只要他脱离了现实,别管是受了外力打击也好,潜移默化也好,自身放纵也好,无论是什么借口,只要他脱离了现实,他就是个心理阴暗的人。  只是时间的长短和程度的深浅而已,这世上有所谓的好人和恶人的分界点吗?  -----------------------------  你太主观了。  你和楼主又不熟悉,只凭楼主的只言片语就断定一个人未免太卤莽和武断。  好人和坏人还是有分界点的,即便没有精准的,也有模糊的。  但是在这个帖子里面,还真看不出楼主是坏人。
  @青海更清  02:03:48  没有世外桃源的,在中国,哪里都差不多,。  书上说,有那个悟性,在哪里都可以成佛;没有那个悟性,即便进了佛门,天天吃斋念佛也没有用  -----------------------------  曾经我也想遁入佛, 后来发现佛门也是一样的世俗功利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真正的清静永远只能在自己的心理.
  作者: 回复日期: 10:39:37   回复   做尼姑就是把自己的过去掩埋了,把一切埋在心底。做基督徒就是把自己释放了,就是把自己的一切都抛弃了,做一个全新的自己。还是做基督徒吧。基督教是中国最干净的教。  ---------------------------------------------------------------------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们这些神棍的逻辑:把自己的钱夹子埋在土里,和把钱夹子里的钱都满街散去有何区别???  任何经历都是个人的财富,就看你花不花的起。
  佛在心中
  理发店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你中要叫一声,老板给我全部清理掉,并仔细看清楚是怎么清的,以后清理那堆青丝就靠自已了,因为以后没有钱又理发了!
  作者:青海更清 回复日期: 10:43:47   回复   @我由来卡
10:32:33  她就是个心理阴暗的人。  这个阴暗,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并不是说所谓的坏人才心理阴暗。  任何人,别管他是心情低落也罢,故意为之也罢,只要他脱离了现实,别管是受了外力打击也好,潜移默化也好,自身放纵也好,无论是什么借口,只要他脱离了现实,他就是个心理阴暗的人。  只是时间的长短和程度的深浅而已,这世上有所谓的好人和恶人的分界点吗?  -----------------------------  你太主观了。  你和楼主又不熟悉,只凭楼主的只言片语就断定一个人未免太卤莽和武断。  好人和坏人还是有分界点的,即便没有精准的,也有模糊的。  但是在这个帖子里面,还真看不出楼主是坏人。  ---------------------------------------------------------  我主观?好人和坏人有分界点?有所谓的好人和所谓的坏人?你幼儿园三班的?
  一生洒扫庭院,长伴青灯古佛,这样的好事你可得有个百万千万再说,一个人的柴米油盐吃喝拉撒很艰难的。还是努力地做事挣钱活下去的要紧。  袈裟未披愁多事,披上袈裟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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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烛《仓央嘉措心史——续集》
【转法轮】树木为什么喜欢站着?站直了才能看得更远。雪山为什么喜欢坐着?坐稳了才能忘我。河流为什么喜欢躺着?躺下了就把一切放下了。法轮为什么喜欢转着?转个不停,证明有人在寄托。玛吉阿米,我像树木一样站着,甚至还踮起脚,为了看见你在哪里。玛吉阿米,我像雪山一样打坐,闭目诵经,忘掉了自己还是忘不掉你。玛吉阿米,我像河流一样躺着,却忍不住翻身,一想起你就睡不着啊。玛吉阿米,我像法轮一样转着,越转越快,这是哪来的动力?
【惩罚】我在玛吉阿米面前没有说错话,在佛面前却把经文念错了。这是多么不应该啊。佛不理我了,作为对我的惩罚?佛啊,请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的表情,是那么无辜。我心里装了一个人,并没有忘掉你呀。换一种方式处罚我吧。念错过一次,印象反而更深刻,再也不会错了。我在佛面前没有把经文念错,在玛吉阿米面前却说错了话。这是多么不应该啊。玛吉阿米不理我了,作为对我的惩罚?玛吉阿米,请别背对着我,能听听我的解释吗?在你面前,我比在佛面前还要紧张。越是怕错,就越容易错了。话虽然说错,还是可以改的,因为我的想法并没错呀。
【转世】换一双鞋子,就能把道路一同换掉吗?就能改变路边的风景吗?就能遇见想遇见的人吗?弥补昨天的错过,有那么容易吗?换一顶帽子,就能把头顶的天空换掉吗?就能让雨停下来吗?天各一方的亲人,就能重逢吗?让异乡变成故乡,有那么容易吗?换一处房子,就能换掉周围的邻居。换不掉的是自己的心情。即使搬到布达拉宫,就能真的快乐一点吗?换一个环境,像换一件衣服那么容易吗?换一张床,就能做不同的梦吗?梦里就能开满莲花吗?就能梦见不同的人吗?分辨是梦还是醒,有那么容易吗?换一个名字,就能变成另一个人吗?就能做得更好吗?就能忘掉自己是谁吗?弥补前世的遗憾,有那么容易吗?换一种活法,就能少受伤害吗?就能避免伤害别人吗?就能把愈合的伤疤,当成来历不明的胎记吗?开始一次新生,有那么容易吗?
【酥油】用酥油点灯,你给我带来光明。用酥油沏茶,我给你送去温暖。一个梦跟真的一样,呵一口气,会化了吗?一句埋在心里的话,我忍住没说,你还是听见了。一盏风吹过也没灭的酥油灯,一碗人走后也没凉的酥油茶。不,灯已经灭了,是你的眼睛闪亮。不,茶早就凉了,是我的胸膛越来越热啊。相聚很短,离别很长。难熬的时光:不是把人冻僵,就是把人烫伤。
【情到深处】我走了十里路,把你迎接。你也走了十里路,向我告别。我迎接到的是你的告别。难道两个人的距离比我走过的路更远?我翻了一座山,把你寻找。你也翻了一座山,从我眼前消失。我寻找到的消息是关于你的消失。难道你永远在山的那边?我把转经筒转了一万圈,为了忘掉爱。你也转了一万圈,为了忘掉恨。我爱的是一个不知为何恨我的人?难道有一种恨来自更深的爱?我想了一整夜,不知道错在哪里。你也想了一整夜,不知道恨从何来。我是做错了还是想错了?难道情到深处就是错上加错?
【一半】一朵花开到一半,就停下了。在等另一朵花开呀。一句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可你猜出了另一半。一条路走到一半,就分岔了。什么时候才能再会合呢?转山时刚转到一半,就看见佛光。莫非,山也在自转?一碗酥油茶喝到一半,就变凉了。是天太冷了,还是我喝得太慢?一个问题解决了一半,却变得越来越复杂。噢,又出现新的问题了。一场戏演到一半,就动了真感情。演戏的人哭了,演不下去了。一个梦做到一半,就醒了。那是舍不得做完啊。
【立地成佛】我必须不停地行走,一旦站住了,就变成另一个人。我必须不停地歌唱,一旦沉默了,就变成另一个人。我必须不停地想你,一旦忘掉了,就变成另一个人。我必须不停地寻找,寻找着虚无,一旦找到了,就变成另一个人。我必须不停地询问,问你也问自己,一旦没有问题了,就变成另一个人。别人那么渴望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停地怀疑?噢,我怕的是你认不出我了,并不怕自己认不出自己。
【就等你一句话】雪山什么时候才能化呀?雪化了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开出花呀?新开的花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看见呀?我的心情,你什么时候才能体会到呀?种下的菩提子什么时候才能发芽?该浇点雨水,还是浇点泪水呢?青枝嫩叶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大树?看见了菩提树,你想不想抱一抱呀?雪山什么时候才能化呀?我看了一眼又一眼,怎么没一点变化?等不到花开也就罢了,只要你对我笑一下。种下的菩提子什么时候才能发芽?心里怎么一会儿疼一会儿痒?该走还是该留?我拿不定主意呀,就等你一句话。
【守身如玉】守得住江山,守得住美人吗?昨夜的拥抱很热,今天早上的冰川很冷。守得住寂寞,守得住繁华吗?相遇的目光很热,离别的道路很冷。守得住围城,守得住自身吗?拉萨很热,布达拉宫很冷。守得住肉体,守得住灵魂吗?刚酿出的青稞酒很热,被风吹灭的酥油灯很冷。守得住清醒,守得住梦吗?想起你时很热,想起佛的戒律又浑身发冷。守得住山盟,守得住海誓吗?我的耳朵很热,可你说过的话已经变冷。我干嘛要守身如玉?为了对得起佛,还是为了对得起你?越是想守住,越是守不住,玉没有碎,我的心却碎了。
【白鹤的影子】我听见白鹤拍打翅膀的声音,忍不住找自己弄丢了的翅膀。我看见白鹤投在水中的倒影,就觉得自己也该有一面镜子。我梦见两只白鹤结伴飞行,无比默契,才知道以前听见的,是孤独的哀鸣,以前看见的,仅仅是世界的一半。其实还是那只白鹤,越来越有力量,因为多出了一对翅膀。其实还是那个影子,只不过和自己的原形,像得不能再像了。其实还是一个我,却仿佛有点不一样:接近过圆满,才明白什么叫缺憾。之所以能忍受残酷的真实,为了偷偷交换一份虚幻。
【冈底斯山的四条河流】冈底斯山有四条河流,一条叫做悲伤,一条叫做欢喜,一条叫做分离,一条叫做会合。每一条路我都走过。冈底斯山有四条河流,一会儿是咸的,一会儿是甜的,一会儿是苦的,一会儿是辣的。每一种滋味我都尝过。四种颜色的河水,流向四个方向:红色的流向前世,绿色的流向今生,蓝色的流向来世,白色的流向虚无。每一个地方我都去过。冈底斯山有四条河流,却没有一条流向你啊,你比虚无还要虚无?冈底斯山有四条河流,却没有一条能够代表我啊,我哪里也没去?我一直站在原处?把悲欢离合加在一块儿,也抵不上你的一个零头。可我,还梦想拥有你的全部。把咸甜苦辣攒在一起,也换不来,换不来佛的一次感悟。唉,别人能想通的,我为什么就想不通呢?也许等我的头发变白,冈底斯山顶的雪,才会化干净?也许等四条河流拧成一股绳儿,你才会姗姗来迟?能告诉我吗?我还需要经历多少次转世?还有哪些事情没有发生?
【永远的告别】一生中走得最远的一段路,不是围绕冈底斯山转的那一圈,不是围绕青海湖转的那一圈,而是离开你的那一天沿着八廓街转的那一圈。我曾经围绕大昭寺转过无数圈,最后的一圈是最长的一圈。离开你的那一天就是最后一天,才知道什么叫地转天旋。冈底斯山顶的雪都化了,青海湖的水涨了又涨,我仍然停留在你的门前,把中途当成了终点。一生中做得最久的一个梦,不是梦见了布达拉宫,不是梦见了佛,而是梦见了你。我曾经梦见你的正面和无数的侧面,醒来之后才明白:还是背影最亲切。和你见过许多次面,最难忘的还是最后一面。明明只告别了一次,却一遍又一遍重演。从前世来到今生,一眼就认出谁是你。彻底变成陌生人,仍然能认出你是谁。做梦的人早已面目全非,可这颗心啊,为什么一点没变?
【心心相映】我的心里有一碗酥油茶,我的嘴唇也是热的。你的心里有一盏酥油灯,你的眼睛也会发光。一见到你就能说出甜言蜜语,我的心还可以变成蜜罐子。如果我说的话被你记住了,你的心还可以变成玛尼石。一想起你就有天旋地转的感觉,哦,我的心又是一只转经筒。可为什么总觉得你飘忽不定呢?哦,你的心又是一片风马旗。用你的酥油灯照亮我的脸吧。用我的转经筒,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相遇。
【擦肩而过】风马旗每一瞬间都与风擦肩而过。抓住过什么?又弄丢了什么?不管有还是没有,都是一场空啊。酥油灯每天晚上都与黑暗擦肩而过。记住过什么?又忘掉了什么?不管燃烧还是熄灭,都依依不舍。昨天上午跟一座雪山擦肩而过。我身体的一侧变冷,雪山的一侧变热。我心里有了雪山,雪山心里是否有我?昨天下午跟你擦肩而过。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头,直到看不见了。唉,我这是怎么了?你是我前世的主人还是今生的过客?今天醒来就满大街找你,丢下了该念的功课。别人指责我:不管找到还是没找到,你都与佛擦肩而过。唉,但愿这只是错过,不是过错。
【隐身人】躲在菩提树后面,偷偷看你。你会奇怪:那是棵什么树啊,好像长眼睛。藏在玛尼堆后面,暗自想你。你会奇怪:石头也好像心事重重。站在寺庙里面,轻声喊你。你会奇怪:“佛像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拨一下转经筒,想一下你。你有心灵感应。只是分不清:是很多人在想你,还是一个人把你想了很多遍?都说我要离开了。赶紧告诉你一声。你听见有人说话。可四处无人啊。只有一片嗖嗖作响的风马旗。都说我要转世了。赶紧再看最后一眼。你心中若有所得,又若有所失:即使远处没有人等你,来世也一定有人在等。
【点头和摇头】玛尼堆啊你想拥有一朵格桑花呢,还是想让我给你添上一块石头?想要石头就点点头。想要花就对石头摇摇头。格桑花啊你听见风马旗的呼唤吗?它一直焦急地守候在十字路口。你想开花就点点头,不想开就摇摇头。风马旗啊你看见玛吉阿米走过吗?我找不到她,只好问你了。看见的话就点点头,没看见就摇摇头。玛吉阿米啊你听见我唱的情歌吗?为什么不停下脚步等我一会呢?听得懂就点点头,听不懂就摇摇头。只有佛像明明知晓这一切,却假装不知道。面对我一遍又一遍的祈祷,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让我自己想去吧。玛吉阿米,你也这样吗?假装不知道我有什么请求?我想怪你,没有任何理由。我想怪自己,可越怪越难受。
【低语】我低头对着佛像祈祷,佛听见我的低语,却不见得知道我心中所想。他以为我和所有人一样乞求幸福,其实我只希望:不幸少之又少。我默默对着玛尼堆祈祷,路人看见我的表情,却猜不出我的需要。人们以为我寻找一条金光大道,其实我在企求:错误的选择越来越少。我终于可以面对你微笑,你读懂我的眼神,却读不懂我的欲言又止。你以为我想表达自己的爱慕,其实我在为你祈祷:明天只会更好。很久以后,我还会对着雪山祈祷,过来人的一副热心肠,雪山哪里知道?正在转山的人以为我走不动了,其实我想得更远:唉,愿天下有情人都能白头到老。
【仓央嘉措:人生的悖论】我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个记不清多少次转世的灵童。别人说,比佛心更难得的是一颗童心。我是一个迷迷糊糊的智者,一个不知道该怎么活着的活佛。别人说,这才是最大的聪明。我是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情人,一个只为感动自己的歌手。想不到啊,自言自语居然还能感动别人。我是一个欲爱而不敢、欲罢也不能的胆小鬼,一个骨子里的无神论者,却把女人当成女神。别人说,这才是天下最美的情郎。我是一个厌倦了流浪的浪子,一个总是迷路的路人,唉,这走错的路才是命运安排的。我是一个靠自己解决不了的矛盾,一个自欺欺人的弥天大谎。想不到啊,别人把人生当成梦,偏偏把我的梦当成最值得一试的人生
【夜巡】今夜布达拉宫属于我的,白天属于神。今夜拉萨的大街属于我的,白天属于别人。今夜玛吉阿米属于我的,白天属于她自己。今夜不属于我的也只有我了,我变成另一个人。他忘掉自己是谁了。今夜繁星属于天空,天空却属于我的。今夜花朵属于花园,花园却属于我的。今夜东山属于月亮,月亮却属于我的。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今夜我不属于佛祖,我只是一个开小差的夜游神。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瞧,我正轻轻敲着玛吉阿米的家门。今夜情歌属于我的,白天属于众生。今夜狂欢属于我的,昨天还属于怪力乱神。今夜自由属于我的,曾经以为那只属于前世的事情。今夜玛吉阿米属于我的,不用再等待来生。今夜不属于我的也只有我了。我变成另一个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化身。
【仿佛还是昨夜】那是很久以前的一夜,怎么看怎么像昨夜。满天都是甜蜜的果实,有两个人,坐在星空下面。那是第一次相见,怎么想怎么像昨天。很多人在大街上走来走去,我们只记住了对方的脸。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去了哪里?当时还想不到这一切。很多个夜晚,我只惦记着那一夜:你仍然坐在我的对面。那是昨夜的昨夜。你忘记了说过的话,可我忘记不了自己曾听见。那是无数个昨夜之前的昨夜。画面里的人,不知道自己置身于谁画出的画面。
【远远看见你】远远看见你,觉得离我很远。必须抬起头、踮起脚,擦亮眼睛,才能看见你。在我们中间,有山峦、树木、各种建筑物,甚至连一缕炊烟都构成障碍。必须集中注意力,才能看见你。在我心里,也有灰尘与废墟,必须忘掉自己,才能看见你。远远看见你,觉得离我很近。即使低下头、闭上眼睛,也能想起你。是什么拉近了中间的距离?即使迷路了,也在走向你。明明只看了一眼,千古的尘埃落定:我不再是原来的我,你还是原来的你。
【不容易】昨夜梦见你,多么不容易。从梦中醒来,多么不容易。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寻找你。多么不容易:大路上走过的人,像你,却不是你。昨夜梦见你,多么不容易。没有梦见别人,偏偏梦见你。你在千里之外,走进我梦中,多么不容易。真的是你吗?还是有点像你?昨夜梦见你,多么不容易。你在我梦中,为什么不言不语?也许梦见的还是别人,也许是另一个你?也许我已醒来,也许还没醒。昨夜梦见你,多么不容易。今夜还想再次梦见,多么不容易。梦也跟生活一样:重逢,多么不容易。即使真的重逢了,你也根本不记得有过离别的经历。
【返青的雪山】原以为星星最耐看,直到发现了你的眼睛。原以为天空最耐看,直到看见了你的脸。原以为经卷最耐看,直到读懂了你的表情。原以为花开最耐看,哪比得上你的微笑?原以为冰雪在融化,后来才知道:那是你冲我笑了一下。原以为应该感到清凉,我的心为什么滚烫?原以为最大的秘密就是偷偷看你,直到无意间察觉:也在被你偷看。那才是秘密中的秘密:我偷看见你的偷看。那才是真正的解放:一座返青的雪山,唤醒了另一座雪山。别人以为我一点没变,只有你知道:我已不再是原先的模样。
【迷路的因果】因果因为迷了路,所以遇见你。如果没迷路,是否就错过?因为遇见你,所以有别离。如果不曾相遇,比分离更可惜?因为离开你,所以长相忆。如果长相守,是没离开还是离不开?因为长相忆,所以难忘记。如果忘掉你,是否也忘掉了自己?因为难忘记,所以有重逢。如果你梦见我,我也会梦见你。因为相互梦见,所以无距离。穿越千山万水,只需要眨一下眼。因为有说不清的原因,所以有摸不透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迷路?我感到诱惑,却不迷惑。
【做了就错了】想走近你,可中间有一片荆棘。想拥抱你,可抱住的是幻影。想呼唤你,又怕被别人听见。想梦见你,梦是真的,你却是假的。想离开你,走来走去,仍然在原地。想忘掉你,你反而越来越清晰。我还是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了,即使想法是对的,做了就错了。想纠正一个错误,却一错再错:每一次新的开始,都导致同样的结局。想抹去你留下的痕迹,却使那些痕迹带上自己的指纹。想弄清哪些是你的哪些是我的,却使一切更难以辨认:连我都成了你的,更何况我的?我的也是你的了。想说就这样吧,我什么都不要了,空荡荡的身体,却装着一颗沉甸甸的心。即使我做得没错,一说就错了。即使我说得没错,可还是不如沉默。
【净土】没有什么泥土比雪更干净,天上落下白色的尘土。不种植花朵,却养育云朵。没有什么水源比雨水更干净,雨水的源头在我们够不着的地方。它只记得前世的事情。没有什么树比菩提树更干净,不需要泥土、不需要灌溉也能生长,它的根在哪里?我的心里痒痒的。没有什么歌声比情歌更干净,不是为了唱而唱,也不是为了听而听。没有什么星辰比玛吉阿米的眼睛更干净,她的目光把我一遍又一遍清洗,比雨水的滋润还要不露痕迹。没有什么心事比我对玛吉阿米的想念更干净,就像一棵菩提树想念另一棵菩提树,就像一块空白重叠着另一块空白。没有什么相会比两个人相互梦见更干净,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可又像什么也没发生。
【破戒与受戒】佛不让我饮酒。我偷偷地喝了。只因为那是刚酿出的青稞酒,不尝一口太可惜了。佛不让我近女色。我暗恋着八廓街的一个女人。只因为她比我还要纯洁,我更爱干净了。佛不让我沉迷音声,我在深夜的屋檐下唱出情歌。只因为一见到玛吉阿米,就无师自通地会唱歌会跳舞了。佛不让我贪图钱财,我果然全部施舍给穷人。只因为心中藏了一个秘密,这件虚幻的珍宝使那些浮财更像是泡沫。佛不让我留恋富贵。我果真从权力的巅峰走下来了。只要能在情人的心里找到位置,万人之上的宝座,也就是个冷板凳。没什么可稀罕的。
【第一次就是永远】出了大昭寺就是八廓街,我第一次看见你的地方。你呀,比刚拜过的佛像更令我震撼:这个女人只穿一件棉布衣裳,怎么也会闪闪发光?出了东门就是东山,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你呀,比刚洗过一把脸的新月还让我想看:只顾着看你的脸了,没记住那天晚上的月亮什么模样。出了拉萨就是红尘万丈,我们第一次告别的地方。你呀,比漫山遍野的青稞更令我忧伤:别人可以重复上演悲欢离合,我和你的分别注定只有一次,却无限漫长。出了日月山就是青海湖,我第一次回头的地方。都说只有倒淌河的水才会倒淌,我没遵守佛祖的要求,偷偷回了一下头:并不是多么留恋这世界,只为了再看你一眼啊。
【清醒的梦游】布达拉宫的小喇嘛,快换一套衣裳,咱们离开这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地方。如果看门的问你领我去哪,就说微服私访,为了更好地考察民情。布达拉宫的小喇嘛,趁着夜色,陪我去八廓街逛一逛。如果路上有人觉得我长得像谁,你就告诉他认错人了。布达拉宫的小喇嘛,别担惊受怕,既然出来了就豁出去了。让别人认不出咱们是谁,并不难。难的是自己也要忘掉自己是谁。布达拉宫的小喇嘛,你先进那家酒店,替我看看玛吉阿米是否在里面。在的话,冲我招招手,咱们就有了唱歌跳舞的美好夜晚。布达拉宫的小喇嘛,玛吉阿米漂亮吧。我一看见她,就忘掉自己是谁,甚至还忘掉了佛长什么模样。这是否有点不应该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布达拉宫的小喇嘛,忘掉这一切吧。佛若问你昨晚去哪了?就说哪也没去。只是多做了一个梦。这不算撒谎:这个梦好美啊,美得跟真的一样。
【你是我的佛】我的佛啊,感谢你给我一双眼睛,使我看见了山河的壮美和日月的瑰丽。请允许我看一看你吧。我的佛啊,感谢你给我两只耳朵,使我听见了流水的呼唤和鸟儿的啼鸣。你有什么话,尽管吩咐我吧。我的佛啊,感谢你给我一张嘴巴,使我品尝到美酒的辛辣和浆果的甜蜜。请允许我为你唱一首歌吧。我的佛啊,感谢你给我两只结实的脚,使我可以跋山涉水,追赶自己想要的。我要走得离你更近一些。我的佛啊,感谢你给我一双勤劳的手,使我建造起自己的家园。我真想、真想拥抱你一下。我的佛啊,尤其感谢你给我一颗心,装得下我看见的、我听见的、我梦见的。见不到你,我就想一想你吧。
【骨肉相连】骨头和肉连在一起就拆不开了。那种分离的痛苦谁也受得了啊?毛发和皮肤长在一起就拆不开了。即使剪短了,还会再长得跟原来一样长。房梁和柱子契合在一起就拆不开了。即使布达拉宫,少一根梁柱也会垮掉。两只鸳鸯结成伴就拆不开了。一只病倒了,另一只厮守在身旁,直到自己也倒下。一个人和自己的身影也是拆不开的。如果连影子都没有,他真的存在吗?玛吉阿米,是我和你走在一起就拆不开了,还是两人的影子从相遇的那天起,就纠缠在一块了?我曾经看了佛一眼,就忘不掉了。没想到你也这样:一出现就牢牢吸引住我的目光。无论我转过头看任何地方,看见的都是和你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的图案。
【致故乡母亲的一封信】母亲啊母亲,真觉得你白养了我:明明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就和你没有关系了呢?母亲啊母亲,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明继承着你的血脉,我却成了别人的替身。母亲啊母亲,我实在对不起你:喝着你的奶水长大了,却再也没有能力陪伴你。母亲啊母亲,你伤心我也伤心:听故乡来的人说你生了重病,我多想插上翅膀飞回去。可翅膀在哪里?母亲啊母亲,我活得比任何人都累:在众生面前要装做先知先觉的活佛,却又多一份凡人的忧郁。不得不小心藏起。母亲啊母亲,你付出比我更大的牺牲:今生我欠你太多。怎么算也算不清。但愿来世能加倍补偿。咱们后会有期。母亲啊母亲,你还活着我就变成孤儿了:拉萨什么也不缺,可就是没有你。没有你,我要这么大的宫殿有什么用呢?
【致康熙皇帝的一封信】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让我去哪就得去哪啊?你以为我真的有罪啊?你以为我会拜倒在天子脚下啊?实话告诉你:我的膝盖只会对佛祖跪下。轮不到你什么事呢。拉藏汗说我有罪你就信了?他说我是假达赖你就真以为我是冒牌货了?我是真的还是假的,拉藏汗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得由佛祖说了算。佛祖没怪我,你倒怪起我来了。你是信佛呢,还是信那个无法无天的拉藏汗?出于礼节,我把你要求的路走了一半。剩下那一半,留给你自己想吧。我就不跟你们玩了。青海湖就在眼前。我懒得往前走了。北京再好,对于我也是异乡。都说你的紫禁城金碧辉煌。但要让布达拉宫低头、屈膝,很难很难。谁仰望谁啊?你要真聪明,别打听我去哪了。我就是违抗你的圣旨了。我又要让你失望了。受不了?也得忍着。不信?咱就试试看?有能耐你就抓住我呀。有本事你就让我永远身败名裂呀。泼到我身上的污水,没啥大不了的。在青海湖里洗一下,就全干净了。这封信触犯你的龙颜了?你可以撕掉、烧毁。若干年后,它的文字照样浮现在青海湖的水面上。人们只要想起我,就读懂了。
【想见与怕见】别人只关心我们见与不见。我却弄不懂自己:想见还是怕见?别人问我见了还是没见。我问自己:因为太想了才怕,还是有点怕才更想?别人打听我和你见过多少次面。我也想问:是否该瞒着佛跟你相见?别人奇怪有什么可怕的?我也搞不清啊:怕失去佛呢,还是怕失去你?你能否记得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能否看出我越来越胆怯?唉,我是怕纯洁而脆弱的情感引来谣言,还是怕见面的次数有限,见一面少一面?你问我为什么想见又躲着不见,见了又只望着蓝天?我也问自己啊:为什么不敢看你的脸?佛因为我的怕原谅了我的想,能否再多原谅一点:我因为了太想了才豁出去跟你见面。佛是瞒不住的。不用审问就知道我们幽会的时间地点。他是否还知道:我和你多少次在梦中相约?佛是瞒不住的。对我们约会的次数记得清清楚楚。我想请佛恩赐的,是多给我几次和你见面的机缘。
【懂与不懂】等你来就招招手,送你走就挥挥手。同一只手,表达出不同的含义,为什么一个叫招手一个叫挥手?你读得懂我的手势吗?你想来就点点头,不想来就摇摇头。同一个你,可以有不同的想法,为什么一个叫点头一个叫摇头?我听得懂你的沉默吗?看见你就感慨万千,看不见就叹一口气。同一个我,体验到冰火两重天,为什么一个叫欢喜一个叫叹息?你听得懂我的呼吸吗?你看我时我总在看你。我看你时你正看着别处。同一个故事,隐藏着不同的结果,为什么一个叫懂一个叫不懂?是我懂你的不懂呢,还是你不懂我的懂?
【天上一日,拉萨一年】这一年过得好快,就像转经筒转了一圈。我还没从天旋地转中醒过神来,青海湖出现在面前。这一年过得好慢,我一会儿心如止水,一会儿坐立不安。布达拉宫的莲花还那么开着,我却替它经历了日日夜夜的凋谢。这一年过得好长,你问我永远更远,还是遥远更远?我数得清多少次和你见面,数不清多少次梦见。这一年过得好短,佛提醒我:永远就是最美的瞬间。我忘掉每一次见面的情景,只记住了最后一面。
【花开一刹那】花开一刹那。被你看见了,才是真的开了。花开一刹那。被你爱上了,才是你的了。花开一刹那。被你记住了,才永远是你的了。花开一刹那。被别人看见了,等于多开了一遍。花开的时间再长,跟每夜开一遍的星辰相比,也就是一刹那。有时候,因为遥远才永远。有时候,因为渴望永远,而显得加倍的遥远。在你眼里,流星的闪烁也就是一刹那,其实,它燃烧了很长很长时间。在你心里,花开得越来越慢。那是因为你的爱,由有限变成了无限。
【我与非我】须弥山向左,东山向右。我在山谷间东张西望。天堂向左,人间向右。我在路口徘徊不定。布达拉宫向左,八廓街向右。我白天和晚上是两个人。拉萨河向左,倒淌河向右。我怎么登上神坛,还会怎么走下来。纳木措向左,青海湖向右。我选择了不归路?不,是这条路选择了我。佛在左边,玛吉阿米在右边。是谁让我远远绕一圈,再回到谁的身边?菩提树在左边,针叶林在右边。梦被扎得千疮百孔,要么破灭,要么就变成真的。和别人不一样,我总是同时面对两条路。不,是同一条路面对着两个我。
【为了多看你一眼】绕着八廓街每转一圈,为了多看你一眼。可是,你不知道有人在看你。在你店铺的门前放慢脚步,为了多看你一眼,可是,你不知道看你的是谁。终于鼓足勇气走进去,为了多看你一眼。可是,你没有看我一眼。后来,只要有空就去你那里坐一坐,为了多看你一眼。可是,你看别的客人似乎比看我更亲切。每次离开都忍不住回一下头,为了多看你一眼。可是,你忙得来不及转过你的脸。今天告别时给你递了张字条,上面写着约会的时间和地点,可是,你没好意思看一眼。约你月亮升起时在东门外的玛尼堆有事相商,其实,只为了多看你一眼。你没有来,我只好对着月亮看了一眼又一眼。布达拉宫什么都不缺,我偏偏要微服私访,为了多看你一眼。你身上有什么让我看不够的东西?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青稞谣】拉萨河的两岸长满青稞,你去年种下的,我今年收割。你不明白我在做着什么,我却猜得到你想过什么。须弥山的脚下长满青稞,佛种下的,变成人间的收获。朝圣的路上我一步三磕头,感谢佛的恩赐,使苦命人忘掉饥渴。你家门前也长满青稞,密密麻麻,不让我经过。我该退回去呢,还是等你走出来?青稞认识你啊,却不认识我。我的心里面也长满青稞,该酿成酒呢,还是任其衰落?酿成酒后是甜的还是苦的?不收割的话,何时才能长出下一拨?
【天堂是一座平顶山】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怕心里闹得慌,登上绝顶才发现,山顶站满了人。想不到须弥山是一座平顶山,六根清净,就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烦尘世里闹得慌,躲到世外才发现,高处站满了人。想不到天堂是一座平顶山,没有门槛:挡不住人来,留不住客往。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嫌集市里闹得慌,没想到你偷偷约我夜半去爬东山。这么低的山居然也是平顶山,却空空荡荡:除了你和我,只有半个月亮。其实每一夜的月亮都是完整的,我许给你明亮的一半,留给自己黑暗的另一半。如果我独自登上月亮,会发现月亮是一座平顶山。没有你同在,越开阔的地方越显得荒凉。
【不是情人的情人】不是哑巴。为什么见到你就说不出话?你能听懂我的沉默吗?不是懦夫。为什么见到你胆子就变小了?生怕你嫌我这样怪我那样。不是聋子。为什么你催促我走开,我假装听不见呢?多呆一会儿也是好的呀。不是盲人。为什么你转身离去,我眼前就一片黑暗?说明我眼中只有你了。看不见其它。不是亲戚。为什么一有空就去找你,编造各种理由。挺像那么回事的。刚告别又惦记着再见。想出了新的办法。不是情人。为什么面对着你,心里就充满酸甜苦辣?唉,我是谁啊?算你的什么人啊?告诉我吧。在你眼里我究竟是春心萌动的仓央嘉措,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达赖喇嘛?
【慢一步】我登上东山顶找你,伐木的人说你刚刚下山。我走在拉萨河边找你,摆渡的人说你到了对岸。找你找到八廓街,那是你住的地方,开店的人说你去庙里烧香。我想总算可以在大昭寺找到你了。还是没有啊。空荡荡的殿堂只是多了一尊菩萨。你哪里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苦啊。也许你心里有更苦的苦,才把我跟自己一块儿遗忘?你走那么远的路,终于找到遗忘的办法。我仅仅慢了一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倒是心如止水了。我的心呢,却越来越乱。
【步步莲花】我看见莲花开在水面。不,那是一朵水做的莲花。我看见莲花刻在石头上。不,那是一朵石头做的莲花。我看见莲花画在经书里。不,那是一朵需要念出声来的莲花。我看见莲花长在雪山上。不,那是一朵雪莲花。我看见了你看见过的莲花。和别的莲花就是不一样:一朵长眼睛的莲花。我来到了你来到过的地方。和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闪闪发光。我看见莲花簇拥着佛像。不,那是佛的脚印变成的莲花。我看见布达拉宫的莲花宝座。不,那不属于我。那是佛同情我一路的劳苦,允许我坐一下。
【相遇只有一次】星星与星星只能相望却无法相会。雪山与雪山只能相守却无法相拥。我们在大地上苦苦寻觅,终于相见。相见欢啊。然而机会只有一次。握住的手千万别松开。你相信奇迹就会有奇遇。你期待艳丽就会有艳遇。你才华横溢就不会怀才不遇。惟独爱可遇不可求,即使真的遇见了,也只有一次。心心相映就千万别分开。高山流水的琴瑟相和只有一次。弦断了,就变成绝唱。英雄美人的肝胆相照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孤掌难鸣。所有的相遇都是一次性的,稍纵即逝。彼此梦见就千万别醒来。不要寄希望于重逢。那只是一种善意的复制。那只是在自欺欺人。这世界根本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梦。眨一下眼睛,相遇就变成了前世的事情。
【万家灯火】站在布达拉宫最高一层,低头往下看,就能看见万家灯火。人间烟火的味道一定很好闻。隐约还传来喝醉了一般唱出的歌声。就像站在月亮上面,低头往下看,才知道自己是孤家寡人。身边只有一盏孤零零的酥油灯,使我感到加倍地冷。站在布达拉宫最高一层,低头往下看。我要从张灯结彩的拉萨城,找出玛吉阿米属于哪一盏灯。每一盏都很像。每一盏都不是的。我数到天亮还没数完。我数到天亮,心里还是有一块驱除不了的黑暗。
【倒淌河】河水为什么倒着流啊?我不想回头,也不得不回头。眼睁睁看着你越来越远,我想追赶,却控制不住地倒退着行走。时光为什么倒着流啊?熟悉的你又重新变得陌生。我回到当年相遇的路口,走来走去的都是我不认识的人。倒淌的河能够流多久?流得越久反而越消瘦。得到的都是为了再次失去,流回源头才知道什么叫一无所有。倒淌的时光能够流多久?究竟是梦呢还是真?你不知我在后退,才继续往前走?不能怪你把我走丢,我只怪自己把自己弄丢。
【问】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前世是谁今生是谁吗?来世还会变成谁吗?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是我前世里的谁今生的谁?来世还会变成我的谁?我想看看是否和我想的一样。你能告诉我我是谁的?是谁的谁?是谁也不认识的谁?还是不认识谁的谁?你能告诉我活佛究竟是人呢还是佛?是佛喜欢的人呢还是人崇拜的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总弄不清自己?总弄不清自己是谁?又为什么总想弄清谁是我、谁是我的谁?你能告诉我那些不关心自己是谁的人,为什么比我快乐呢?你能告诉我佛真的知道我是谁吗?我有一堆这样的问题,不敢问别人,怕他们嫌我麻烦。不敢问佛,怕他怪我愚昧。玛吉阿米,我只好问你了。虽然我经常怀疑自己,却就是信任你。你不能给我答案没关系,有一个询问的对象,我已经好受多了。我并不需要结果,只需要天地之间有一个人允许我这样傻傻地问。
【假装没看见】你迎面走来,我假装没看见。等到擦肩而过了,我才回头,偷偷看你的背影一眼。你转身离去,我假装没看见。却还是加快脚步抄一条近路,悄悄绕到你的前面。佛从我眼前走过,我假装没看见。直到他站住脚变成塑像,我才敢倾诉自己的心愿。你从我眼前走过,我假装没看见。直到真的看不见了,我才知道自己有怎样的心愿。
【越是想开口,越是说不出口】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把要对你说的话,对着墙说了一遍。我的声音很响亮,因为想象着墙那边就是你。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把要对你说的话,对着佛像说了一遍。我说得很动感情,因为想象着佛像就是你。终于见面了,我要把对着墙壁和佛像说过的话,再对着你说一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说来说去都是别的话题。难道我们之间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我体会到从来没有过的紧张:身体变得像泥塑的偶像一样僵硬。那是一个多么奇怪的秘密,布达拉宫的墙壁挡不住,却被你的目光挡住了?那是一个多么羞怯的念头,不怕佛听见,却怕你听见?越是想对你说的话啊,一到你面前,就越是失去了说的勇气。
【明镜台】我是你的菩提树,你是我的明镜台。每天醒来照一照自己:是镜面落了灰,还是我的脸沾上尘埃?你是我的明镜台,我是你的菩提树。你眼里的我为什么总有点孤独?噢,他走着一条笔直向上的路。我是你的千岁寒,你是我的万古愁。雅鲁藏布江不会倒着流,月亮上面,有一座比布达拉宫更高的楼。你是我的万古愁,我是你的千岁寒。别奇怪这座雪山越长越高,脱颖而出,因为你给他戴上了一顶王冠。
【只取一瓢饮】把酥油茶当成忘情水,喝下去。不管忘掉还是没忘掉,我的身体变得温暖了。把青稞酒当成忘情水,喝下去。即使忘掉了还会再想起,我的心变得滚烫了。把眼泪当成忘情水,自斟自饮,不管是忘掉你还是被你忘掉,我舍不得用自己的苦水换别人的甜蜜。把雅鲁藏布江当成忘情水,只取一瓢饮。即使你的影子越来越像假的,我的梦却越来越像真的。
【替代品】没有菩提树,就用门前的雪杉代替。没有阔叶,就用针叶代替。没有针,就用线代替。没有缘份?我还是看了你一眼,目光也能把两个人系在一起。没有须弥山,就用玛尼堆代替。没有经书,就用刻了字的石头代替。没有轻松,就用沉重代替。没有拥抱?我还是拥有了你,仅仅因为无法忘记。没有青稞酒,就用酥油茶代替。没有成群的牛羊,就用风马旗代替。没有礼物,就用情歌代替。没有打动你的心?也没什么关系,唱歌的人已感动了自己。没有布达拉宫,就用牦牛皮的帐篷代替。没有佛,就用泥塑的金身代替。没有通向你的道路,就用梦游代替。没有结果?就用花开花落的过程来代替吧。别把仓央嘉措当成达赖喇嘛。我这个人啊,从一开始就是命运的替代品。
【花非花】你说花不是花。格桑花不是花,雪莲花不是花。没有名字的才是花。你说花不是花。没开的不是花,落了的也不是花。刚刚好的才是花。你说花不是我。你说我不是花。分不清你我的才是花。你说花不是花。不是我,不是你,也不是他。你说花不是花。你说菩提树只会落叶,却不会开花。你说花不是她。你说她不是花。你说花就是花。让痴心人浪费了多少牵挂?你说有形的都是假花。无形的才是真的,才是花。你说别想入非非了。非花才是花。你说花没有家。有家难归的是我,不是花。你说快点醒醒吧。再晚一点,就啥也不是了。
【浴佛节】要么成为活佛,要么成为一个成不了佛的人。要么四大皆空,要么把自己装得满满的。要么走投无路,要么有一千条路让我选其一。好像都不是我想要的。可怎么办好啊?要么为选择所苦,要么苦于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守口如瓶守身如玉,要么豁出去。想又不敢想,忘又忘不掉,才是最难受的。要么拥抱红尘,要么站在一边静静地等待尘埃落定。也许该换一种方式,也许该重新开始:既然没有雨水,干嘛不让尘土来代替,洗一洗自己?别人说我变脏了。其实我越来越干净。
【怕把红尘看破】站在布达拉宫,不敢往山下看,怕把红尘看破。托人捎去一封信,有一句话还是不敢说,怕把心意说破。索性去红尘里找你,明明只隔着一层纸,就是不敢捅,怕把秘密捅破。想了千万遍的事情,别人敢做,我为什么不敢做?怕一做就错?可以怪自己做错了,没法怪自己想错了。我的想法不仅没敢做,甚至还没敢说。不想选择,又不得不选择:要么径直走向你,把天机道破,要么离开得越远越好,把铁鞋磨破。
【来生再见】把走进大昭寺的那位女香客当成你。是我认错了?她的背影跟你好像啊。把她披着的头巾当成我送你的那一条。是我看错了?头巾上的图案简直一模一样。把她拜佛时的祈祷当成你的愿望。是我听错了?她的声音也那么温柔。把她擦肩而过时的一瞥当成你的暗示。是我猜错了?你的眼神曾是我琢磨不透的谜。把今年的浴佛节当成重逢的日子。是我记错了?你确实说过来生再见,并没约定哪一天。把你安慰我的话当成铁板钉钉的山盟海誓。是我错上加错?前世的承诺穿越到今生,即使没有过期作废,也只能兑现一声叹息。把一世情缘当成三生有幸,以为会无限延续。是我想错了?佛给予我们一次相遇,已经够关照的了。
【布达拉宫的酥油灯】摇身变作一盏酥油灯,迷离的眼神吸引来迷路的灯蛾。我必须低垂下眼睛盯着自己脚尖,才能避免诱惑造成罪恶。转身变作一盏酥油灯,狂热的心跳吸引来相思的灯蛾。我必须把拥抱的念头掐死了,才能阻止灯蛾扑火。你看这盏自生自灭的酥油灯,多像一位走下神坛的帝王,自我废黜。他不怕灵魂的伴侣再次迷失?只想用自己的黯淡,放她一条生路。你看这只无怨无悔的灯蛾,多像传说中准备殉情的宫娥。即使苦恋的人已被打入冷宫,她豁出去了,也要分担他心里面的水深火热。
【活佛与浪子】只有你知道我是两个人。只有你知道我白天是活佛夜晚是浪子。只有你知道我集冰山与火山于一身。见不到佛,我为什么怕热?见不到你,我为什么怕冷?内心有岩浆沸腾。佛看我一眼,就能带来清凉。寒冷彻骨的时候,你看我一眼,就能带来温暖。你也是我的佛啊,只不过多一份体温。拥抱得越紧,反而解放了我的灵魂。我只是你的浪子啊,在拉萨的黎明,一次又一次离开,是为了一次又一次回头。离你近了,冰山就会融化。离你远了,火山也会结冰。只有你知道我怎么保持着平衡。只有你知道我白天是谁夜晚是谁。只有你知道我是谁的谁是我的。只有你知道了天知道的。别跟别人说啊。
【绝望与希望】比流水更快的是流星。可你走得比流星更快啊。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带来的光明,又要重新适应黑暗。比流水更慢的是流沙。可我走得比流沙更慢啊。拿得起才能放得下。请允许我轻拿轻放。放回老地方。心已经碎了。索性碎得更彻底些。每一粒沙都是碎片变成更小的碎片。直至无限。更小了,又更多了。黑暗令人绝望。我还是偷偷藏起了一线希望。除了你,再没有什么,能让我眼睛一亮。
【玛吉阿米是什么意思?】他们不让我看别的女人,除了自己的母亲。可他们带我离开了故乡,我连母亲都看不见。他们不让我想别的女人,除了自己的母亲。我不禁想:母亲若给我生一个妹妹就好了,我就可以同时想两个女人。他们不让我爱别的女人,除了自己的母亲。可他们又不让我离开拉萨,听说母亲不在了,我才知道自己辜负了母爱。他们希望我忘掉所有女人,包括自己的母亲。忘掉自己是女人所生,和女人没有任何关系,只把佛当成生命中的惟一。直到遇见你,我有了再生的感觉。有了一个崭新的自己。他们不让我看你,可我还是偷看。他们不让我想你,可我偷偷地想。他们不让我打听你的名字,可我还是打听到了:玛吉阿米,未嫁娘的意思。我不仅看见了母亲出嫁前的年轻模样,还为想象中的妹妹,找到了一个实体。
【心中有你】拉萨有你,我才来到拉萨。夏天住在罗布林卡,冬天住在布达拉宫。人间有你,我才留恋人间。不畏惧地狱,也不向往天堂。今天有你,我才记住今天。昨天很远,明天更远。今生有你,我才热爱今生。忘掉了前世,又不相信来世。天外有你,我才知道天外还有天。我在山的这边,你在天的那边。够不着?就看一眼。心中有你,我才感觉自己的存在。这颗心很大:装得下千山万水,这颗心又很小:装一个你就满满的。
【布达拉宫睡不着】拉萨睡不着,因为你醒着。你睡不着,因为布达拉宫醒着。布达拉宫睡不着,因为酥油灯醒着。酥油灯睡不着,因为我醒着。我睡不着,在圣殿里走来走去,因为佛像醒着。佛像不是睡不着,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我愁眉苦脸,而是在思考:这睡不着的人,学会了和痛苦拥抱,为什么没学会忘掉?宁愿忍受一盏酥油灯的煎熬,也不愿落荒而逃?只有你知道我怎么想的:毕竟还有烦恼,如果真的忘掉,就什么也没有了。我不怕心如乱麻,就怕空空荡荡。虽然佛每天都跟我说:空是多么好。
【等到冰川变成了忘川】香甜的青稞为什么酿成苦酒?酿成苦酒后为什么还得亲自尝一口?昨天的欢喜为什么今天就变成哀愁?变成哀愁后为什么还不能皱起眉头?我等啊等,为什么等到的是青稞酿成的苦酒,却等不到沙漠变成绿洲?玛吉阿米,能告诉我吗?我心里为什么比苦酒更苦,究竟值得不值得?万古的雪山为什么也在酿酒?化成雪水了为什么不让饥渴的人喝一口?几天不见你为什么就愁上加愁?你不担心我也愁白了头?我等啊等,为什么等到冰川变成了忘川,却等不到寒冷变成温柔?玛吉阿米,能告诉我吗?我该抱着雪山取暖呢,还是对着苦酒诉苦:雪山在消廋,我也在消廋。
【每天的功课】我每天想方设法从你门前经过。别人问我干什么?我说去大昭寺拜佛。我每天去大昭寺拜佛。佛问我想要什么?我说只想从玛吉阿米门前经过。我每天想方设法从你门前经过。你问我看什么?我说约好了在八廓街等人。我每天在八廓街等人。自己问自己等到了吗?瞧,我等的人正从玛吉阿米门前走过。如果哪一天我没从你门前经过,你是否会问自己为什么?那个拜佛的人,终于也成了佛?如果哪一天我没从你门前经过,你是否会等我?问我一声为什么?那个等人的人,也成了被等的对象?
【法螺】大昭寺的喇嘛每天早晨吹响法螺,叫你醒一醒呀快点醒一醒。梦见谁不好呢?干嘛要梦见仓央嘉措?布达拉宫的喇嘛每天早晨吹响法螺,叫我醒一醒呀快点醒一醒。去哪里不好呢?干嘛要梦游八廓街?无情的法螺啊,怎么知道我和玛吉阿米分别梦见了什么?大昭寺和布达拉宫,却怎么也想不到两个人可以做同一个梦。甚至不需要相约。我是黑夜里最美的情郎,必须在法螺吹响之前离开。你是拉萨最美的新娘,不得不在我离开之后醒来。大昭寺的喇嘛每天早晨吹响法螺,惊醒了信誓旦旦的两个梦中人。布达拉宫的喇嘛每天早晨吹响法螺,把我这个走神的人,拉回佛祖的身边。
【不敢公开的约会就是幽会】不敢公开的约会就是幽会。不敢公开的恋人就是情人。玛吉阿米,我不敢公开你的身份,却还是泄露了你的名字。不敢公开的书信就是情书。不敢公开的言语就是谜语。玛吉阿米,我不敢公开幽会的时间,却还是泄露了幽会的地点。不敢公开的花香就是暗香。不敢公开的初恋就是暗恋。玛吉阿米,我不敢公开自己的想法,却还是泄露了自己的心跳。不敢公开的相思就是单相思。不敢公开的离别就是吻别。玛吉阿米,我不敢公开痛苦的原因,却还是泄露了痛苦的结果。
【与玛吉阿米幽会时唱的歌】只有傻子才会去数恒河里的流沙。我比傻子还要傻,一心一意把混乱的沙粒串成念珠。只有傻子才会去够银河里的流星,我比傻子还要傻,梦见从天而降的陨石落在我手上。只有傻子才会去捞拉萨河里的影子,我比傻子还要傻,对王冠与权杖充满怀疑,却就是相信水月镜花。只有傻子才会去阻拦雅鲁藏布江里的时光,我比傻子还要傻,希望今世永远是今天,来世永远不要来。只有傻子才会为美人放弃江山,我比傻子还要傻,放弃了旧的,还梦想为你打造一片新的。玛吉阿米,你也觉得我比傻子还要傻吗?只想跟你共同拥有这片透风漏雨的屋檐,给我一座布达拉宫,也不愿交换。
【举着冰山的人】看不见你的眼睛就像在黑夜。哪里去了,我的星星?听不见你的声音就像在冬季。哪里去了,花香鸟语?连梦也欺负我啊,梦见了茫茫人海,没有谁长得像你。我明明失去了,失去了真的,难道还不愿给我一个假的?思念已毫无意义。我还是忍着,忍着痛苦,也舍不得忘记。冰山压在肩头,快要扛不动了,我还是没有转身:舍不得放弃。你看见那个举着冰山的人吗?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你听见他沉重的叹息?既像是呼唤,更像是给自己鼓劲。
【佛啊我要请你原谅】佛啊我要请你原谅:你不让我想她,我却没法不想她。佛啊我要请你原谅:你不让我看她,我看什么都有她的影子。佛啊我要请你原谅:你不让我分心,可这颗心早已分成两半。佛啊我要请你原谅:奉献给你的是剩下的这一半。佛啊我要请你原谅:我遇见她比遇见你还要早啊。佛啊我要请你原谅:忠诚于你,又不愿把她背叛。怎么办?佛啊我要请你原谅:你让我念经,我偏偏念错了,念出了她的名字。假如命令我必须作出选择,佛啊我要请你原谅。原谅我左右为难。假如允许我的生命重新开始,佛啊我要请你原谅。原谅我明知故犯。即使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我也改不掉的。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佛啊你不会原谅我一错再错,那么请原谅她吧。她是无辜的啊。
【冰山哭了】一个太阳是不够的。再加上一个,冰山就哭了。一个昼夜是不够的。如果一直是白天,冰山就哭了。一生是不够的,等啊等,等到了来世,冰山就哭了。一个人的歌声是有限的,你跟我一起唱吧,就能把冰山唱哭了。这分明是一个冻住了的泪人儿,谁的拥抱才能让她感动呢?谁的亲吻,才能让她融化?为了等她流出第一滴泪,我把嗓子唱哑了。玛吉阿米,冰山还无动于衷呢,你忍不住忍不住哭了。你总算听懂了:我酸甜苦辣的歌声不是唱给冰山的,是唱给你的啊。怕你不愿意听,才请冰山帮一个忙。你总算会哭了:冰山的泪水是冰凉的,你的泪水是滚烫的。怕你不让我看,我才转过脸,假装去看远处的冰山。
【致草原女神】哪怕只给我一棵草,你也是我的女神。我会让这棵草开花。哪怕只给我一寸土地,你也是我的女神。我会让这朵花扎根。哪怕只给我一滴雨水,你也是我的女神。草会长成树,花会结出果。哪怕只给我一个梦,你也是我的女神。梦见你之后我再也无法梦见别人。哪怕只给我一次拥抱,你也是我的女神。即使两袖清风,却再也不怕冷。哪怕只给我一顶帐篷,这个梦就可以风雨无阻地做下去,直到变成真的。哪怕只给我一顶草帽,我就愿意摘下王冠,做一个无名无姓的牧羊人。可你就是不愿给我一句话啊,我只能胡乱猜想:自己没领会你的暗示呢,还是你心里也没有答案?
【康巴草原的野马】我的心是一匹野马,你给它系上缰绳。为什么走得时快时慢?牵挂我的是你的目光。我的心是一匹野马,你给它钉上蹄铁。千山万水都夷为平地,也踏不破你馈赠的铁鞋。我的心是一匹野马,你给它套上马鞍。我感觉不到任何负担,只记得你的一次拥抱。即使我的心是洪水猛兽,你也有办法让它驯服。如果说有什么一试就灵的符咒,那太简单了。只要轻轻地念一遍你的名字。
【跪在佛像前念经】跪着吃奶的羊羔,在表达对母亲的感激吗?吮吸着香甜的母乳,它总是眼泪汪汪的样子。跪着给母牛挤奶的玛吉阿米,在表达对大地的感激吗?年年岁岁长出的青草,养育着牛羊,变成源源不断的乳汁。喝一碗你端过来的奶茶,我也有想哭的感觉。感激你送来的温暖,也感激命运:让我在绝望的时候遇见你。但我不敢跪在你的脚下,而是跪在佛的面前。那才是属于我的位置。直到把佛经念得带有自己的体温,再看佛像,跟你的表情越来越相似。
【天鹅的梦】天鹅为什么把头伸进翅膀里睡觉?天太冷了,翅膀里面是温暖的。天鹅为什么把头伸进翅膀里睡觉?它没有家。翅膀里面才能闻到家的味道。天鹅为什么把头伸进翅膀里睡觉?它不仅怕冷,更怕孤独啊。自己给自己一个拥抱。一只掉队的天鹅,在结冰的湖面,用翅膀筑了一个巢。翅膀里面有什么?有梦。梦里面有什么?有天涯,也有海角。翅膀够不着的地方,梦也能够得着。每次醒来它总是那么骄傲。
【拉萨八廓街的黄房子】上辈子约会的黄房子,看上去那么热闹。房子里坐满了年轻人,还有一对和你我长得很像的情侣。上辈子约会的黄房子,看上去那么冷清。进进出出的都是陌生人,就是没有玛吉阿米。上辈子告别的黄房子,还站在老地方。当年站在门前的你呢,后来去了哪里?上辈子告别的黄房子,还是老样子。唉,早知道来这里会扑空,还不如远远地绕过去?上辈子说好再见的黄房子,真的能够不见不散吗?我已经做好失望的准备:你可以失约,我却不能食言。上辈子说好再见的黄房子,真的能够不离不弃吗?即使它在你脑海里已被夷为平地,我还是牢牢地记住:这里是两个人的遗址。
【你胸口的雪山】早就知道了,所有的雪山都是神山,面对面感悟、祈祷,比面壁还灵。我来自雪山连着雪山的地方,在转山的过程中遇见你。数遍了雪山却怅然若失:每一座都属于神,不属于我。终于发现你胸口的雪山,不多不少,正好两座。这才是最值得我顶礼膜拜的神山,用你的名字来命名吧:玛吉阿米。拥抱着雪山为什么一点也不冷?哦,原来它们带有你的体温。我想在你的雪山上面建一座宫殿,我觉得爱就是最好的修行。由于知晓了这两座雪山的秘密,我把所有的女人都当成女神。
【再见青稞】一望无际的青稞啊,让我的心里痒痒的。穿过青稞就是拉萨了,该走得快一点,还是慢一点?是谁种下的青稞啊,要由谁来收割呢?拉萨城里有一个你,越是想走近,越是怕走近。此起彼伏的青稞啊,仿佛在呼唤我再看一眼。比青稞更远的是拉萨,比拉萨更远的是玛吉阿米。前世见过的青稞啊,今生又等候在原地。能认得出我这个赶路人吗?还是长着那颗心,却换了一张别人的脸。
【转世】没有真正的死亡,只有转世,一次又一次脱胎换骨。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变成的,也不知道将变成谁。只要还有转世,死亡就是弥天大谎。虚张声势的恐吓,没有实际的威胁。我就是要戳穿这谎言,成为不死的人。让相信死亡的人死去吧。不相信的人,继续留在人间。重复地吃苦、受难,直到咀嚼出若有若无的一丝甘甜。有人说只有神才可以免予一死,那就让我安享神的待遇。甚至连殿堂都不需要,我把希望寄托于全新的肉身。
【空心人】你看我忍住伤心的样子,就知道我多伤心。你看我多伤心,就知道我多爱你。你看我多爱你,就知道我多想得到你的爱。你看我多想得到你的爱,就知道自己多有魅力。你看自己多有魅力,就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傻了:一会儿幸福得像个皇帝,一会儿又伤心得像丢掉了饭碗的乞丐。唉,都说饥饿的人最容易打碎手中的碗,可我偏偏比所有乞丐更爱面子:明明在意得不得了,还要装作毫不在意。明明心已经碎了,还要用双手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别人看出我已是一个空心人。这只碗是我惟一的宝贝啊,即使它空着的时候,也比碎了的时候要充实。
【忘忧草】忘掉你才能忘掉忧愁。如果忧愁还在,说明你还在。还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是会卷土重来。忘不掉你就忘不掉忧愁。是忘不掉,还是不想忘掉?想忘掉才能忘掉。可不想忧愁也会忧愁。越是假装忘掉的,越是加倍的忧愁。忘掉开花才能忘掉结果。有了结果,也该忘掉甜的还是苦的。我只要过程。可过程也喜忧参半啊。别怪我总是皱着眉头。忘掉自己才能忘掉你。我这么做了。忘掉自己是谁。还是忘不掉你是谁。你本是最普通的一根草,长在天涯海角,只不过有一个名字,叫忘忧。有了名字就难忘了。我忘掉了你却还记得一个不知道属于谁的名字。越是想不起的越是想想起,越是记不清的越是想看清。我使劲追忆,颇费周折。跟忧愁相比,不断失败的猜测反而是更大的折磨。
【在青海湖边写的信:致玛吉阿米】来不及打声招呼,就要离开你。我欠你一个告别。你宁愿不要告别,也要实在的拥抱。我欠你一个拥抱。即使不拥抱,互相看一眼也好。我欠你一次对视。哪怕闭上眼睛,也要挨着坐一会儿。我欠你一次陪伴。如果你在沉睡,也该用歌声把你唤醒。我欠你一次歌唱。欠你的还有很多,我都一条一条记着,下辈子加倍偿还。我要去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地方,不是我想去,而是身不由己。不是我想离开你,而是命运将斩断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不是我不辞而别,而是不敢停住脚步,怕稍有迟疑,就失去仅剩下的一点勇气。我不仅欠你一个告别,也欠自己的。欠自己一次回首。
【你是我绕不过去的玛尼堆】你是我绕不过去的玛尼堆,无论走哪一条路,都迎面碰见你。所有人从你眼前走过,你仍然使我产生误会:好像在专门等候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做,才值得你这么等?你的影子我绕不过去。我原地打转,弯腰拾捡一块块石头,安放在你的怀抱,影子的怀抱。作为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纪念什么呢?纪念我因为迷路而遇见你。为了表示更大的诚意,我还给石头刻上经文。每刻一个字,都在我心里呈现同样的投影。直到我也变成影子,变成怀里装满沉甸甸石头的轻飘飘影子。正因为压着这么多石头,你的影子才变成存在。正是为了兑现刻在石头上的诺言,我才忍住胸口的刺痛,守望着你的守望,并且使空虚越来越有份量。
【归心似箭的天鹅】被猎人的箭射中的天鹅,挣扎着飞向更高处。它把箭携带到射程之外,远远超过猎人的膂力所能及。箭从来没梦想过飞这么高,仅仅因为猎物不肯屈服。“难道你要等到血流干了才降落?”“不,我要一直飞,等待伤口愈合。我要让你长在我的伤口里面。”归心似箭的天鹅,凭借疼痛带来的力量,日夜兼程,以更快的速度回到山南的家中。淋漓的热血把箭杆染红了。嵌入骨头的箭镞,终将长成新的骨头。和那些侥幸躲过一劫的同伴相比,受伤的天鹅什么也没失去,只是多了一根坚硬的羽毛。
【自然醒】是早起赶路的人把鸟儿叫醒,还是鸟儿把贪睡的人吵醒?大地醒了,我自然也会醒。果实熟透了,自然会落地。落了地的果实,自然会被捡走。梦做完了,做梦的人自然也会醒。你醒了吗?是记不清梦中遇见过谁,还是根本不知道曾被谁梦见?忘掉也好。忘掉也是一种醒。我可以醒得迟一点,直到你的背影看不见了,再转身离开。转身很困难。但转过身就醒了。只要你还在我梦里,想醒也醒不过来呀。该陶醉的时候陶醉,该清醒的时候清醒。好梦不是无限地做下去,而是做到自然醒。
【一封未寄出的信:致拉藏汗】你有金戈铁马。我有金刚经。你可以征服存在。我可以占领虚无。这比登山更难,比登天更难。即使把布达拉宫踩在脚下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你敢再往空中迈出一步吗?是的,今天我成了你的阶下囚,你有本事让别人忘掉我吗?我甚至该提前告诉你:若干年后如果有人记得你,那还是因为我。那还是因为你的渺小,曾衬托过我的伟大。丢掉王冠,你将什么也不是。而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光荣,是从走下神坛的那一刻开始的。不信咱们就试试?看谁能够在历史中站得更久一些,更稳一些。看谁能够不需依靠黄金和白刃就获取众生大把大把的眼泪。
【莲花生】先有莲花生,后有万物生。莲花生万物。万物生我,生我们。先有莲花生,后有金刚经。你能把花纹读成经文,就能从经文里看见花纹。先有莲花生,后有转经筒。花开花谢都记不住,只记住:转山转水转法轮。先有莲花生,后有布达拉宫。柔软的花瓣长成坚硬的墙壁,包裹一颗容易受伤的心。布达拉宫的莲花宝座,上面坐着一个人。先有莲花生,后有仓央嘉措。他只怕痒,却不怕疼。锥心的刺痛,他也仅仅抿了抿嘴唇。有什么诀窍吗?只知道什么叫爱,却不知道什么叫恨。
【高原红】太阳会晒红女人的脸。即使没有太阳,被你看一眼,她也脸红了。太阳会晒红女人的脸。即使是阴天,听见你唱的情歌,她也脸红了。你看见一张红红的脸,却不知道她脸红的原因。即使是阴天,她心里也有一个小太阳,按下了又浮起,像所有想隐藏而又藏不住的秘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只有你不知道,不知道那片高原红,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只是看见格桑花开了。却不知道一朵花也有前世,前世的名字叫玛吉阿米。你以为女人都爱脸红,却不知道她有了心事:昨天把你当成仓央嘉措,今天又把仓央嘉措当成你。
【玛吉阿米的背影】让月亮转个身,我想看看它的背面。是一样的明亮,还是漆黑一片?让雪山转个身,我想看看它的背面。是长出了青草,还是覆盖着更厚的冰雪?让布达拉宫转个身,我想看看它的背面。是砌着同样多的阶梯,还是悬崖峭壁?月亮和雪山没有转身,玛吉阿米,你却转身了。留给我一个背影。我为什么偏偏没想到:你也有另一面?你也会离我越来越远?让转经筒转个身,摸到一样的花纹。让八廓街转个身,人群还那么拥挤。
玛吉阿米,莫非你背后也长着眼睛?否则怎么知道:目送你离去,我有最悲伤的表情?你走走停停,分明是不忍心。
【镜花缘】是镜子在看花,还是花在照镜子?镜子知道花在干什么吗?花知道镜子在偷看吗?是花在照镜子,还是镜子在看花?花爱上的是镜子,还是镜子里的花?镜子真的长眼睛吗?我看见你在镜子前梳妆,把一朵花戴在头上。镜子里的那个人也是你吗?她知道我在看她吗?镜子里的那朵花,真花还是假花?你从镜子中看见有人在偷看,却弄不清:我是在看你呢,还是在看你头上的花?镜子的眼光也许比我更亮,我的眼光分明比镜子多一份忧伤。花如果开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就不知道自己多灿烂。你知道我在看你,却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就等于把我当成镜子一样。镜子即使能看见,却不会有想法。镜子没碎,我的心却快要碎了。
【如果拥抱只有一次】如果日出只有一次,我不会让太阳落下去。如果花开只有一次,我宁愿不睡觉,也要守候着。如果拥抱只有一次,我会抱得紧紧的,不敢松开。如果重逢只有一次,不能让离别再次发生。如果承诺只有一次,说出口的话,一定要做到。如果信任只有一次,任何借口都将失效。如果生命只有一次,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何必等待下辈子?即使真的有来世,今生错过的,来世还是会错过。
【离别是毒药,微笑是解药】我不怕天黑了,只要头顶有明月高照。我不怕月亮被乌云遮住,怕的是酥油灯怎么也点不着。我不怕昆仑山高,怕的是够不着山顶的灵芝草。我不怕错过灵芝草,怕的是雪莲花也凋谢了。我不怕毒药,怕的是没有解药。我不怕没有解药,怕的是麻木,毒药都无法对我生效。我不怕离别,怕的是重逢时彼此的陌生感。如果那时我已把前世忘掉,你也要冲我笑一笑。你的笑就是最好的解药。
【你与我同在】不管我朝着哪一个方向,你都在我的对面。不管我睁着眼闭着眼,都能把你看见。不管下着雨还是艳阳天,你的表情一点没变。即使我觉得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了,仍然忘不掉:这是第几次相见?你从不承诺,却是最让我信得过的誓言。你的沉默,也是一种给予:我听见了自己想说什么。我不断地问你,并不真的需要你回答。我只需要问的对象,并不需要答案。只要你还在倾听,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记住你的每一面】天鹅在湖面游泳,水里有另一只天鹅。是嫌自己美得还不够吗?又增加了一个。我走到山谷中唱歌,回声像另一个人在应和。是怕自己表达得不明白?再一次地诉说。你面对镜子梳妆,镜子里的人越看越顺眼。是在自己打量自己吗?还是在假设:看着你的是我?影子消失了,天鹅会加倍地孤独。回声传不到你那里,唱歌有什么用?再怎么变化,也要有人看啊,我想记住每一个你。你也帮我数数:有多少个我?
【诗人的冰山】没人看得见你头戴的王冠,但你自己能感受到它的份量。没人够得着你头顶星星的闪光,那是你亲手把这天上的钻石镶嵌在王冠之上。没人配得上你的礼赞,但你怎么赞美他们,他们就会变成什么样。没人记得住你经历了几番千岁的严寒,但他们忘不掉:只看你一眼,就浑身发烫。没人猜得到你还要在这世界呆多久,你并不真是静止的:即使走不动了,也没有停止在原地打转。只不过每一个侧面都跟正面一样辉煌。你也在盼望,盼望一场魂销骨蚀的融化。你也在等待,等待把莫名其妙获得的权力与威信,如数归还。
【仓央嘉措的青海湖】天从来没这么蓝过,我却感到从来没有过的难过。青海湖,我今天好像要路过,其实是错过。湖水从来没这么蓝过,我却感到从来没这么难过的难过。玛吉阿米,我今生好像要错过,其实是过错。天啊,只有我知道你今天最蓝。可你不是蓝给我看的。青海湖啊,一个不知道走向何处的人,就要与你擦肩而过。我是要用难过来避免更多的错过,还是要用更多的难过,来忏悔无法避免的过错?
【梦中还乡】所有的花香都是暗香,看不见它的颜色与形状,摸不着它是硬是软,抵不上一缕青烟,却照样让我震撼。所有的忧伤都是内伤,看不见血迹斑斑,摸不着哪里疼哪里痒,也不留下疤痕,却就是让我难忘。所有的梦幻都是虚幻,看上去跟真的一样,摸一摸还残存着温暖,只有醒来之后,才知道梦中的你是留不住的花香,才知道做梦的自己被忧伤所伤。所有的道路都是歧路,如果不能通向你,只能通向远方。所有的故乡都是异乡,如果你不在,故乡就名存实亡。
【为了忘掉你才摇头】站在山坡上的牦牛,为了吃草才低头。别看它像岩石一样傲慢,亲吻着青草,眼神变得温柔。走在大路上的我,为了看你才回头。看不见你是否还站在路口,只看见一串七彩的经幡频频挥手。随时可能被风吹灭的酥油灯,因为想你才点头。“让我再多亮一会儿,多想一会儿吧。”没长眼睛的风,哪里懂得它的乞求。在苦水中不能自拔的果树,为了忘掉你才摇头。即使把结满的苦果全摇落在地,空虚,却比苦涩更难忍受。
【乱花迷眼】花没乱,是我的眼神乱了。把一朵花看成了一百朵花。花没乱,是我的心乱了,把一百朵花想成了一朵花。花没乱,是我手忙脚乱,刚拾起这一朵,那一朵又落下。其实那一朵不过是这一朵的影子啊。花没乱,是这世道乱了,在乱世里是做一朵乱花呢,还是屛住呼吸,就是不开放?你就说我是花心吧。可你真的见过我的心花吗?有数不清的花瓣?你就说我是乱花吧。可你哪里想得到:我也可以坐怀不乱。看你的时候眼花缭乱,想你的时候心乱如麻,理还乱全因为剪不断。我怎么就是下不了手呢?对你心软也就罢了,对自己总该狠一点啊。明明转身走了,干嘛还要偷偷回头望?好不容易忘掉你的脸,一眨眼,又想起你说过的话。花没乱,是我胡思乱想,从你身上闻到花的香,又把花看成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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