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一张一张的还说胡话好了后什么也手机不记得密码怎么办是什么毛病啊

人人网-抱歉,没有找到该网页
你输入的网址可能不正确,或者该网页不存在。&或者
北京千橡网景科技发展有限公司:
文网文[号··京公网安备号·甲测资字
文化部监督电子邮箱:wlwh@··
文明办网文明上网举报电话: 举报邮箱:&&&&&&&&&&&&小站会根据您的关注,为您发现更多,
看到喜欢的小站就马上关注吧!
下一站,你会遇见谁的梦想?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仓央嘉措&&
林子·给他
只要你要,我爱,我就全给&
给你---我的灵魂、我的身体。&
常春藤般柔软的手臂,&
百合花般纯洁的嘴唇,&
都在等待着你&&&
爱,膨胀了它的主人的心;&
温柔的渴望,像海潮寻找着沙滩,&
要把你淹没&&&
再明亮的眼睛又有什么用,&
如果里面没有映出你的存在;&
就像没有星星的晚上,&
幽静的池塘也黯然无光。&
深夜,我只能派遣有翅膀的使者,&
带去珍重的许诺和苦苦的思念,&
它忧伤地回来了----你的窗户已经睡熟。&
希区柯克·男人爱女人的最好方式
他们初次相遇时,他只是一个字幕设计师,尽管读完剧本后他的脑海中便会出现整部电影,但没有人重视他。而成绩优秀的她因为患上舞蹈症被迫放弃学业,成了电影公司的剪辑师。他只比她大一天,而她在拍电影方面的知识比他多得多。&
她第一次引起他的注意,是因为她咯咯的笑声和别致的红头发。&
那时的她漂亮热情,是一个善于交际、特别有吸引力的女孩。尽管他对她一见钟情,可是,他觉得马上就向她示爱并不合适,他自卑而害羞。一个男人在长相上不如意,就只能靠事业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他决定等自己成为副导演后再去追求她。&
他和她交往的方式非常不浪漫,她认识他后不久就失业了,他是以提供工作机会的方式接近她并向她求爱的。&
婚后,他们有永远说不完的话题,他觉得他们的婚姻本身就像一部电影。&
他一次次把自己的作品推向成功的巅峰,但她知道,无论他在事业上取得多么大的成就,在内心深处,他始终是一个不安的害怕黑暗的孩子。&
他对黑暗的恐惧来自童年时期。他是一个蔬果商家里最小的孩子,父亲经营的那类商品容易腐烂的特质经常令他感到不安。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一个人在黑暗中醒来,整间屋子一片黑暗,他找不到父母,他们出去散步了。此后,对黑暗的厌恶伴随了他一生。&
他觉得黑暗代表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而他一直喜欢熟悉的事物。他说:&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潜伏着,也不希望知道,看不见的东西才会让你感到害怕。&&
他不喜欢改变,尤其不喜欢搬家,他觉得那就像在承受一种病痛。她便陪着他,不搬到更大的房于里。&
他热衷于减肥,为了让他觉得好受一些,她便陪着他一起减肥。他吃什么,她也吃什么,结果他没瘦下来,她却瘦了下来。他曾笑着告诉朋友,他不敢减肥太久,否则他那尊敬的夫人很可能会瘦到完全消失。&
他们相伴了一生,他最感激最心爱的女人只有她一个。有人说,导演的创作激情缘于对女演员的爱,可她从不怀疑他,也不嫉妒那些金发佳人。她知道,电影一结束,他最想回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 当年迈的他们被病痛折磨时,他最难过的是,让她感兴趣的事越来越少,她的虚荣心已经消失了,他很怀念它。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他从没想过他会比她后死,这太可怕了。&
他们最后一次出席公开场合的活动是那次美国电影研究院颁给他终身成就奖的大会。&
在大会上,他提到四个人:&四个人中的第一位是电影剪辑师,第二位是编剧,第三位是我女儿帕特的母亲,第四位是一直在厨房中展现奇迹的优秀厨师&&她们的名字都是阿尔玛&雷维尔。&&
他伤感地说,这可能是他和她最后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可能是他在公众面前向她表示敬意的最后一次机会。&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除了他的妻子阿尔玛&&多次中风的她,身体早已很虚弱了,这天能来到这儿,完全是依靠她对丈夫的爱。&
回顾这一生,她说:&在一起那么多年,我的丈夫从未让我觉得无聊,我相信不会有很多女人这么说。&&
是的,男人爱女人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让自己的女人觉得无聊。&
--------------------------------------------------------------------------&
另一篇也许无关的文章,一个老实人的世态炎凉&
父亲去世三年后,你来到了我家。同父亲相比,你平凡得实在是乏善可陈。可是,50岁的母亲需要一个老伴儿,而一个50岁的老人对另一半的要求也务实本真很多&&只要人好就行。&
而你具备这个最基本的条件,你是远近闻名的好人,具体地说,你是一个老实人。和我母亲第一次见面那天,你很难堪。因为你深知自己各方面都没有优势&&房子小、工资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退休工人,而且刚刚结婚的儿子一家还需要你的帮衬。&
说实话,母亲也只是为了给介绍人一个面子,才决定去见你的。而最终让母亲对你产生好感的原因,是你的那手好厨艺。见面后,你说:&老李,我知道你条件好,啥也不缺,所以,没什么送你的。不管怎样,咱认识一场,你中午就在我家吃口便饭吧。&你的诚恳让母亲不忍拒绝,她留了下来。&
你没让她伸一下手,然后就做了四菜一汤,让母亲吃得不忍释筷。临走时,你对我母亲说:&以后要是想吃了,就来。我家虽不宽裕,但招待个南瓜还是一点儿都不费力气的。&&
后来,母亲陆续又看了几个老头儿,可是,虽然哪一个看上去条件都比你要好,但最终母亲还是选择了你。理由其实算得上自私&&她服从并照顾了父亲大半辈子,她想做一回被照顾的对象。&
就这样,你和我母亲住在了一起。&
那天,你、母亲,外加我还有你儿子一家三口,一起吃了一顿饭。我特意将这顿饭安排在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里,表面上看是为了表达对你的重视,其实是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在作祟。&
但你并没有让我的炫耀得意多久,走出酒店时,你悄悄对我说:&以后咱就是爷儿俩了,你要请我吃饭就去街边的小店,在那儿我吃得饱,还不心疼。&&
是你那太诚实的表情烫伤了我的虚伪,让我觉得,跟一个老实人玩心眼,就像大人哄一个孩子的糖球儿一样,已经接近了一种无耻。&
你把我母亲照顾得很好,她每次见我都嚷嚷要减肥,那语气是幸福的。我犹记得从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每一次我回家,她都跟我抱怨,抱怨我父亲那几乎坚守了一辈子的陋习。&
你做的饭的确好吃,我在吃了几次之后,对妻子所做的饭颇有几分不满。一次,和你们一起吃饭时,我忍不住对妻子说:&下次屠叔做饭时,你在边上学着点儿。&妻子表情中并没有虚心好学的成分,反而有几分愠怒。你赶紧出来解围,你说:&我这辈子啥都做不好,就长了点儿吃的本事。你们可都是做大事儿的人,千万别跟我学。要是馋了,就回来,随时回来。这做饭的啊,最怕自己做的东西没人吃。&&
那天我们走时,你包了好多你做的东西让我们带上,还把我拉到一边说:&再别夸我做的饭好吃了,说真的,谁一说我这个优点我就脸红。一个大男人,把饭做得好,其他方面草包一个,这哪算优点啊。&&
回家的路上,我跟妻子复述了你的话。她说:&他这个人,天生伺候人的命,天生就愿意低到泥土里。咱妈有福气,老了老了,当把皇太后。&我一边开车,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感受妻子对你的轻贱,心里并不想替你辩解什么。毕竟,你始终是个外人嘛。&
我搬新家的那天,你和母亲来给我们燎锅底。你严格地按照民间燎锅底的习俗,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可是,等到吃饭时,你却没有出现在主座上,到处都找不到你。打你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像是掐算好了时间,等宾客散去,你回来了,仔细地收拾着那些狼藉杯盘,将剩菜剩饭装在你事先准备好的饭盒里,留着回家吃。&
母亲不希望你这么做,觉得委屈了你,你小声对她嘀咕:&晚上我给你新做,这些我吃。&母亲说:&干吗天天吃剩菜剩饭呢?你知不知道我见你这样,心里很难受。&&你千万别难受,让我看着这么浪费我心里才不舒服呢。树赞(我的名字)的钱都是辛苦换来的,咱帮不了孩子,那就尽量帮他省点儿。&&
你的话,让我母亲心疼了很久,然后她决定告诉我。听着母亲在电话里替你说好话,我内心的感受很复杂,同时也为自己的这份复杂感到惭愧。&
渐渐地,对你的好感越来越浓。有时候,甚至有一些依赖,你总是无声地为我们做很多事&&换掉家里的坏水龙头;每天接送孩子上幼儿园;母亲住院时,不眠不休地照顾她,直到出院后才告诉我们。&
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也会病倒,而且病得那样严重。你在送我儿子去幼儿园的路上轰然倒下&&脑血栓,半身不遂而卧床。&
我,还有你的儿子,起初对你的治疗都很积极,我们希望你可以好起来,依然可以像从前那样为我们服务,任劳任怨地。可是,你再也没有站起来。原先只会微笑的你,变得无比脆弱,总是流眼泪,我母亲照顾你,你哭;你儿子给你削水果,你哭;我们推着轮椅带你去郊游,你哭;多次住院,看着钱如流水般被花掉,你哭。&
终于有一天,你用剃须刀片朝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切了下去。抢救了5个小时,你才从死亡线上挣扎着回来,很疲惫,也很绝望。&
没有想到的是,先我弃你而去的,是你的儿子。他开始很少来看你,直至后来连面都不肯露一下。每次打电话,他都说自己在出差,回来就过来看你。&
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母亲在这个时候跟我提出要和你分手。你们本来也没有登记,就是一拍两散的事情。母亲跟我说:&我老了,照顾不动他了。妈帮不上你什么忙,但也不能捡个残爹回来,做你的拖累。&&
这就是冰冷的现实。我不想让母亲去做这个恶人,于是我狠狠心,决定由我来说出分手的话。我对躺在医院里的你说:&屠叔,我妈病了。&你的眼泪又是夺眶而出,曾几何时,你的眼睛就是一个开关自如的水龙头。我尽量做到不为之所动。&你知道,我妈也一把年纪了。这些日子,她是怎么对你的,你也是看见了。&你继续流着眼泪点头。&
&屠叔,我们都得上班,我妈身体又不好。你看能不能这样,出院后,你就回你自己的家,我帮你请个保姆。当然,钱由我来出,我也会经常去看你。&&
话说到这里时,你不再哭了。你频繁地点头,含含混混地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不用请保姆,不用&&&&
走出病房,我在医院的院子里还是流了眼泪,说不清是解脱后的轻松,还是心存愧疚的疼痛。我去了家政公司,为你请了一个保姆,预交了一年的费用。然后,去了你家,请了工人把你的家重新装修了一下。我在努力地做到仁至义尽。不为你,只为安抚内心的不安。&
你出院回家的那天,我没有去,而是让单位的司机去接的你。司机回来后对我说:&屠叔让我跟你说谢谢,就算是亲儿子,也做不到你这一点啊。&&
这些话,多少安慰了我,我感到了一丝轻松。可这轻松并没有持续得太久。&
你不在的那个春节,过得有些寂寥。再也没有一个人甘愿扎在厨房里,变着花样地给我们做吃的。我们坐在五星级酒店里吃年夜饭,却再也吃不出浓浓的年味。儿子在回家的路上说:&我想吃爷爷做的饭。&妻子用眼睛示意儿子不要再说话,可是,儿子反而闹得更凶:&你们为什么不让爷爷回家过年?你们都是混蛋。&妻子狠狠地给了儿子一个耳光。可是,那耳光却像打在我的脸上,脸生生地疼。&
儿子的一句话,让我们曾经自以为的所有心安都土崩瓦解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母亲的眼睛也红红的。&
可想而知,那是一个多么不愉快的大年三十。我无比怀念去年你还在我们家的那个年&&一个家的幸福温馨,总是建立在有一个人默默无闻地付出,甘当配角的基础上。今年,配角不在了,我才知道,戏很难看,极为无聊。&
不知道在这个夜晚,屠叔,你跟谁一起过?又是否也会想起我们?会不会为我们的无情,心生悲凉!&
新春的钟声敲响后,我还是驱车去了你那里。你步履蹒跚地给我开了门,见到我,嘴上在笑,眼里却有了泪。走进你冷锅冷灶的家,我的眼泪再也没有止住。我拿起电话,打给你的儿子,大骂一通之后,开始给你包饺子。保姆回家过年了,给你的床头预备了足够吃到正月十五的点心,我再次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娘。&
热气腾腾的饺子终于让你的家里有了一丝暖意。你一口一个地吃着饺子,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打开那瓶之前送给你的五粮液,给你和我各倒了一杯。酒水下肚,我说了许多话:&屠叔,你不能怪我,我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云云。&你一直在点头,依然还是那句话:&你比我亲儿子都要亲。&&
我在初一的凌晨摇摇晃晃地离开你的家,喝了酒,只好把车停在你的楼下,一个人走在冷清的大街上,满目凄凉。手机响,是妻子打来的:&你在哪儿?&我再次发了火:&我在一个孤寡老人的家里。我们都是什么人啊?人家能走能动时,咱利用人家;人家现在动不了,咱把人家送回去了。咱良心都让狗吃了,还人模狗样地仁义道德,我呸!&&
站在大街上,我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骂够了,骂累了,我毫不犹豫地跑了回去,背起你就往外走。你挣扎,问我:&你这是干吗?&我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你说:&回家。&&
你回来了。最直接表达高兴的,是我的儿子。他对你又搂又亲,吵闹着要吃炸麻花,要做面人小卡。&
妻子把我拉到小屋,问我:&你疯了?他儿子都不管他,你把他接回来干吗?&我不再发火,心平气和地对她说:&他儿子做得不对,那是他的事,不应该成为咱放弃屠叔的原因。我不能要求你把他当成亲公公,可是,如果你爱我,如果你在乎我,就把他当家人。因为在我心里,他就是家人,就是亲人。放弃他,很容易,但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儿。我想活得心安一点儿,就这么简单。&&
同样的话,说给母亲听时,她泪如雨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儿子,妈没想到你这么有情有义。&我说:&妈,放心吧。话说得难听一点儿,就算有一天,你走在屠叔的前面,我也会为他养老送终。再说白一点儿,以我现在的收入,养个屠叔还费劲吗?多个亲人,有什么不好呢?&&
不一会儿,我的儿子进来了,进来就求我:&爸爸,别再把爷爷送走了。以后,我照顾他,以后你老了,我也照顾你。&我把儿子搂在怀里,心里一阵阵惊悸,还好,还好没有明白得太晚,还好没在孩子心目中留下一个不孝之子的印象。&
&爷爷嘛,就是用来疼的,怎么能是用来送走的呢!&我含泪跟儿子开了句玩笑,给他吃下了定心丸。&
你渐渐地安静下来,不再哭了,每天都坐在轮椅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我,对你很挑剔:&屠叔,今天这套衣服穿得有点儿不帅啊,稍微有点儿配不上我妈。&&屠叔,几天没擦地板了,不是我说你,越来越懒了啊。&我没大没小地跟你开玩笑,你乐得合不拢嘴。&
一天,你把我叫到你的房间,从被子下面拿出一个存折。你说:&这钱,给你。我知道,为我治病你花了很多钱,这点儿钱根本不够。而且给你钱,也没有让你管我老的意思,就是屠叔一点儿心意&&&我说:&屠叔,你不用说了,我收下。&你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拿着这张存折,我找到了你的儿子,把存折和密码告诉了他,我对他说:&这是屠叔给你的,他知道你过得不容易。我没别的意思,就希望你隔三岔五去看看他,不要等到哪一天他没了你再想看,到时候你只能在梦里折磨自己。还有,我这次找你也是想告诉你,放心吧,屠叔的老,我来养。&&
我没有告诉你那些钱的去向,我知道,接受可能会让你更好过一点儿。&
那天,你的儿子带着妻子、孩子来看你,你虽然没有流露出抱怨的意思,可是,从你们的言语之间,我还是看到了生疏的痕迹。说实话,我的内心居然充满了一点儿小小的得意。亲生又怎样?人与人之间,只有关爱,才可以亲近。就像我和你,现在,可以开各种玩笑,也可以托付各种心事。这些,岂能用得失来衡量!&
母亲和你正式地登记结了婚。这之后,每个周末,不管有多大的事情,我们一家三口都会风雨无阻地回家&&你和我母亲的家。等待我们的永远是一桌很家常、很可口的饭菜。你居然能做饭了,虽然是在轮椅上,这在别人看来实在是个奇迹,但是,我们却对此习以为常,觉得你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生命不息,为儿女操劳不止。你乐在其中,我们,也安于享受。&
只是,你的孙子很心疼你,总是在我&狠心&地让你自己夹菜或者让你自己想办法上厕所时,偷偷地为你服务。看着你俩小心地保持着你们之间的默契与秘密,我的心里溢满幸福&&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渐渐地,你又像原来一样,开始做这个家庭的配角,把自己放在努力不被关注的位置上。你觉得那里安全,那是最适合你的位置。我也不再同你客气,有时甚至会命令你做一些家务,比如在你有些慵懒的时候。我知道,我必须用这种方式尽量延缓你的衰老,延迟你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速度。&
因为,有你在,家才在。
李元胜·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比如低头看鱼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
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
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
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
坐在走廊发呆,直到你眼中乌云
全部被吹到窗外
我已经虚度了世界,它经过我
疲倦又像从未被爱过
但是明天我还要这样,虚度
满目的花草,生活应该像它们一样美好
一样无意义,像被虚度的电影
那些绝望的爱和赴死
为我们带来短暂的沉默
我想和你互相浪费
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
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比如靠在栏杆上,低头看水的镜子
直到所有被虚度的事物
在我们身后,长出薄薄的翅膀
我将你的心带在身上
《我将你的心带在身上》
E&E&Cummings
我将你的心带在身上
用我的心将它妥善包藏
天长日久也不会遗忘
无论我前往何方,都有你伴我身旁;
即便我单独成事,那也是出于爱人,你的力量
面对命运我从不恐慌
只因你就是我命运的方向
世间万物于我皆如浮云
只因你在我眼中就是天地四方
这秘密无人知晓,在我心底埋藏
它是根之根,芽之芽,天之天,都是生命之树所生长;
这大树高于心灵的企望,也高于头脑的想象
是造化的奇迹,能够隔离参商
我将你的心带在身上
用我的心将它妥善包藏
I carry your heart with me
I carry it in my heart
I am never without it
anywhere I go you go, and whatever is done
by only me is your doing, my darling
I fear no fate
for you are my fate, my sweet
I want no world
for beautiful you are my world, my true
here's the deepest secret no one knows
here's the root of the root and the bud of the bud
and the sky of the sky o
which grows higher than the soul can hope or mind can hide
and here is the wonder that's keeping the stars apart
I carry your heart
I carry it in my heart
朵渔·只有爱情
只有爱情里&
还有免费的午餐&
只有爱情这只天鹅&
才会冒着背叛整个天空的危险&
前来安慰我&
没有失去基础、词根和形而上学&
还信奉多神教&
尤其是哭神和酒神&
只有爱情这位女同学&
还记得同桌的你&
混不下去的人&
还可以混混爱情这个黑社会&
只有爱情不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
不反对多党制 不反对言论自由&
这世道 只有爱情才可以救死扶伤&
也只有爱情才可以一招致命&
我们不在时 是乌云和小丑在天空舞蹈&
是白痴主义占据了抒情的舞台&
我准备与明月合作 去敲响你的窗子&
我准备请闪电为我们照一张相&
还在青春的花蕊中沉睡的小姑娘&
该醒醒了 蜜蜂先生前来敲门&
这位怪叔叔不是来收税的&
他要为你送来爱情法庭的传票&
在爱情的遗嘱里&
你,永远是,我的第一继承人
塞林格·笑面人
1928 年,我九岁那会儿,怀着最强烈的 esprit de corps ,我参加了一个叫&科曼切人俱乐部&的组织。上课日每天下午三点钟,在阿姆斯特丹大街附近 109 街上的第 165 公立学校男生出口处,我们二十五个科曼切人由我们的酋长收集拢来。接着我们推推搡搡,挤进酋长的那辆经过改装的商用货车,由他开车(根据他和我们的父母作出的收费安排)将我们带去中央公园。要是天气好,我们就玩上半个下午的橄榄球。足球或是棒球,主要看(这也是很随便的)什么球正好当今。要是逄下午有雨,酋长便毫无例外地带我们去自然史博物馆或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遇到星期天和大多数的法定假日,酋长便一大早来到我们各家公寓门口,把我们收进他那辆其貌不扬的客车,带我们离开曼哈顿进入相对较为开阔的范科特兰公园或是帕利塞兹丘陵。倘若我们脑子里对哪项体育运动有具体想法,我们就去范科特兰,那里的场地大小都合乎标准,对手队伍里绝不会包括一辆婴儿车或是一位拄着根拐棍脾气乖戾的老太婆,要是我们科曼切人一门心思要野营,那我们就上帕利塞兹去风餐露宿。 ( 我还记得一个星期六,在利尼特指示牌和乔治?华盛顿桥西头工地之间那段错综复杂的地带上,我迷路了。但我没有乱了方寸。我拽干脆在&个巨大广告牌的阴影里坐了下来,尽管眼泪汪汪,仍然打开我的饭盒照吃不误,我有一半把握,酋长准会找到我的。酋长没有一次丢掉过我们 )&
在与科曼切俱乐部无关的时候,这位酋长就是家住斯塔腾岛①的约翰?盖德苏德斯基了。他是个极端怕羞.和蔼的年轻人,约摸二十二三岁,在纽约大学念法律,真是个非常令人怀念的人。这里我无意列举他众多的成就与美德。就随便说几点吧,他是鹰级童子军,差点没当上 1926 年全美橄榄球阻截手,而且谁都知道他曾被极其热情地邀请去纽约巨人棒球队参加试打,每当我们在球场上吵成一团时,他总能公正,冷静地作出裁决.他能让我们群情激奋.又能让大家顿时火气全消,他是排急解难的行家里手。我们每个人,从最矮小的顽童到个头最大的恶棍,无不热爱他与佩服他。&
酋长 1928 年时的形象我仍然历历在目。如果希望能让人长高,我们全体科曼切人恨不得让他一下子变成个巨人,可是事与愿违,他是个只有五英尺三四英寸的矬墩&&再多一点就没有了。他的头发黑里带蓝,倒是一点都不秃,他鼻子很大而且肉鼓鼓的,还有他的上身几乎跟他的腿一般长。他穿着皮夹克,肩膀显得很有力,但是却窄了点儿而且斜着往下溜。可是当时,在我眼里,酋长简直水乳交融地荟萃了巴克?琼斯、肯?梅纳德和汤姆?米克斯②最上照的容貌的特色。&
每天傍晚,天刚暗到眼看要输的一方有借口说看不清场内飞球或是球门区传球时,我们科曼切人就干脆耍赖皮,把出路寄托在酋长讲故事的天才上。在这时候,我们往往变成一伙非常起劲。急不可耐的小猴子,我们乱打乱闹&&既用拳头又用尖声嘶叫&&争夺车子里靠酋长最近的座位。 ( 车子里有两排并行的干草填塞的座位。左边那排有三个座位伸出去&&那可是头等包厢&&可以看到司机的侧面。 ) 等我们全坐定后酋长才爬进车子。接着他面朝后骑坐在他的司机座上,用他那刺耳的却又变化多端的男高音,给我们开讲&笑面人&故事的新段子。只要他一开口,我们的兴趣就始终不衰。&笑面人&正是科曼切人最爱听的那种故事。它说不定还有点经典作品的格局呢.这是一种能说到哪算到哪的故事,但是总的来说仍然能让你魂牵梦萦。你回到家里还会念念不忘,哪怕是坐在水快漏光的浴盆里。&
笑面人是一对富有传教土夫妇的独子,婴儿时期就被中国土匪拐走。这对有钱的传教士夫妇(出于宗教信仰)拒绝付赎金,土匪们显然恼羞成怒,便吧小家伙的头夹在木匠用的台钳上,往紧拧了几圈。这种不寻常做法的结果是孩子长大后脑袋成了个不长头发的山核桃形状的球,脸上该长嘴的地方仅仅是鼻子底下一个椭圆形的大洞。鼻子则是两个塞满了肉的窟窿。因此,每当笑面人呼吸时,鼻子底下那个丑陋、邪恶的裂口便一张一缩,像是个(我简直亲眼看见似的)可怕的液泡。(笑面人的呼吸方式酋长不是向我们解释而是学绐我们看的。)陌生人见到笑面人那张渗人的脸顿时会昏死过去,熟人也都躲开他远远的。可是说也奇怪,土匪们却让他在匪巢周围游荡&&只是要他用一块罂粟花瓣做的轻纱般的粉红面罩把自己的脸蒙上。这面罩不单让上匪免得看到他们养子的那张脸,而且还可以随时了解其行踪;在那样情况下,他总会发出一股强烈的鸦片味儿。&
每天早上,感到非常孤独的笑面人总是偷偷溜到 ( 他的脚步像猫一样轻 ) 土匪藏身处周围的密林里去。在那里他和各个种类的许多动物交上了朋友:狗啦、白鼠啦、鹰啦、狮子啦、能缠死人的大蟒啦、狼啦。而且,他还摘下面罩,柔声柔气、用音乐般的嗓音跟它们说话,用的是动物自己的语言。它们没觉得他丑。&
( 酋长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把故事讲到这里。从此时起,他越来越放开大胆发挥了,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讨科曼切人的喜欢。 )&
笑面人是个非常留神周围动静的人,过不多久,他就掌握了土匪最最宝贵的黑道秘密。不过他没怎么把这些放在眼里,而是很快就建立起自己的一套更为有效的做法。起初规模还相当小,他开始在中国乡野间当一名独行侠,只在迫不得已时才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很快,他那高超的作案手段,再加上他独特的对公平竞争的癖好.使全国人都在内心深处喜爱他。奇怪的是,收养他的那帮土匪 ( 原本正是他们才使笑面人走上犯罪道路的 ) 竟几乎到最后才察觉他的业绩。等他们知道后,他们嫉妒得都快神经失常了。有天晚上,他们认为自己已经用蒙汗药让笑面人睡死,便排成单行,走到笑面人的床边,每人朝被单下的人戳上一刀。可是被杀死的偏偏是土匪头的老娘&&一个招人讨厌.唠唠叨叨的老太婆。这下更激怒了这些土匪,他们简直想喝他的血,笑面人只好用计将土匪一个不剩全关进一座深入地下却装修得很讲究的陵墓。他们好几次逃了出来给笑面人添了不少麻烦,可是他却不忍心杀死他们。 ( 笑面人性格中有心软的一面,这简直让我气得发疯)。&
不久,笑面人便经常越过中国边界去法国巴黎,在那里他能因为在马塞尔?杜法日面前炫耀自己高超却又深藏不露的天才而感到快乐,这是位国际上知名的侦探,很机智.却患有肺结核。杜法日和他的女儿(&位很优雅的姑娘,但多少有穿异性服饰的怪僻)又成了笑面人的死敌。他们多次想把笑面人诱人一条花园小径。纯粹是为了自娱,笑面人一般都跟他们一起走到半路上.然后就消失不见,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用什么方法逃遁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还时不时通过巴黎的下水道系统发来一张口气辛辣的告别小字条,这字条竟能迅速送抵杜法日的脚前。杜法日父女费了许多时间在巴黎地下臭水沟里仔细搜寻笑面入。&
很快.笑面人便敛聚到世界上最多的私人财富。大部分财产他都匿名捐给了当地一家修道院的修士&&这些谦卑的苦行僧终生致力于训练培养德国警犬。笑面人把剩下的财产都换成钻石,放进几个绿宝石镶成的拱顶藏宝箱,漫不经心地让它们沉人黑海。他个人的需求不多。他单靠米饭与鹰血维持生活,栖身在西藏多风暴海边的一所小茅舍里,那里有一个地下运动场和打靶场。四个对他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同党和他住在一起:一个叫黑翼,是条能言善辩的森林狼,一个叫欧姆巴,是个挺可爱的侏儒,一个叫洪,是条蒙古大汉,他的舌头被白人烙烧掉了,还有一个是美艳绝伦的欧亚混血姑娘,她出于对笑面人的不图回报的爱以及对他个人安全的深切关怀,有时会对犯罪持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笑面人呆在一块黑丝帷帘后面向党羽们发号施令。连可爱的侏儒欧姆巴也不允许见到他的脸。&
我不是说我想这么做,但是如果需要我可以护送读者一小时继一小时地来回穿越中法边界&&必要时可以用暴力。我正好是把笑面人视作我的杰出先辈那样的一个人物的&&比方说,像罗伯特 E 李,是具有被认为经得起血与火考验那样的品质的。这一幻想与我 1928 年所怀有的一比,简直黯淡无光了,当时我不仅认为自已是笑面人的直系后代而且是他惟一活着的合法子裔。在 1928 年,我不仅连我的父母的儿子都不是而且是一个深藏不露了无痕迹的僭儿,&等他们稍有过失便以此为由登堂入室,亮明我的真实身份&&当然最好是不用暴力,但是必要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为了预防伤了我那所谓的母亲的心,我打算利用某种不明确然而是恰当合法的手段将她引入我的地下世界。不过我在 1928 年必须做的最主要任务是留神好自己的行动。得把这场好戏唱下去。我照样刷我的牙。梳我的头发。费尽力气,忍住不让我要自然流露的狞笑爆发出来。&
事实上笑面人活在世界上的合法子裔井非只有我一个。俱乐部里有二十五个科曼切人,也就是说有二十五个笑面人的合法子裔&&我们全都心怀鬼胎、隐姓埋名地游荡在全市各个角落,打量着一个个开电梯的工人,认定他们是潜在的最大敌人,向那些受宠的矮脚獚犬耳朵里轻声送去一个个用嘴角发出却是很熟练的命令,还用中指在数学老师们的前额上遥画珠子。同时一直在等待,等待大好机会到来让找们大显身手,使得身边的那些凡夫俗子心中又怕又敬。&
科曼切人棒球季刚开始不久后, 2 月里的一个下午,我在酋长的客车里见到一件新的装备。在挡风玻璃上方后视镜高处有一个小镜框,里面是张头戴学士方帽身披学士袍的姑娘的照片。在我看来,一张女孩的照片跟客车里纯属男子汉的气氛很不协调,于是便愣头愣脑地问酋长这妞儿是谁。他先是支吾了一阵,最后承认说这是个姑娘。我问她叫什么名字。酋长又很不情愿地说叫&玛丽?赫德森&。我又问她是不是演过电影什么的,他说不是的,她以前在韦尔斯利学院①念书。他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又加了一句,说韦尔斯利可是家非常贵族化的学校。我又追问道,不过,他为什么要把她的照片挂在客车里呢。他略微耸了耸肩膀,我感觉那意思仿佛说,这照片多多少少是硬栽到他这儿来的。&
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这张照片&&不管它是硬性还是偶然栽到酉长这儿来的&&并没有从汽车里摘下来。它没有跟印有贝贝&鲁思像的包装纸和掉下来的甘草糖屑一起被清扫出去。反倒是我们科曼切人对它逐渐习惯了。它&点点像只时速表一样,丝毫不招人注意了。
可是有一天,就在我们去公园的路上,酋长让汽车在六十大道路口的第五大街的人行道边停了下来,那儿离我们的棒球场还足足有半英里路。约摸二十位后座驾驶员同时开口,要求作出解释,可是酋长却不予理睬。相反,他干脆转过身子坐下,提前开讲&笑面人&的一个新段子。不过,他还没讲几句就有人拍打车门。那天酋长的反应真是调到高速挡上了。他简直就是呼地转过身子,一下扭开车门把手,紧接着一个穿海狸皮大衣的姑娘登上了车。&
我不假思索就能记起,我一生之中只遇到三个女孩,使我一眼看到就强烈地感觉出她们有无法归类的惊人的美。第一位是个穿黑泳衣的身材纤秀的女孩, 1936 年光景,她在琼斯海滩上费好大的事想撑起一把橘黄色的遮阳伞。第二个是 1939 年在一条加勒比海游艇上的一个姑娘,她将自己的打火机朝一只鼠海豚扔去。而第三个就是酋长的这位女朋友玛丽?赫德森了。&
&我到得太迟了吧 ? &她问酋长 , 对着他笑吟吟的。&
她还不如问她是不是长得太丑了呢。&
&没有 ! &酋长说。他有点粗鲁地朝他座位边上那几十科曼切人盯看,示意那排人往后退退。玛丽?赫德森在我和另一个男孩之间坐下,那男孩叫埃德加什么的,他叔叔的铁哥们是个私酒贩子。我们为她让开了世界上尽可能多的地方。接着车子莫名奇妙地、很业余水平地朝前猛地一冲。&
在开往我们照例停车的场地时,玛丽?赫德森从她座位上身子前倾,兴致勃勃地向酋长讲述她没赶上哪班车又赶上了哪班车;她住在长岛的道格拉斯顿,酋长非常紧张,他勉勉强强才答上自己的几句话;他都几乎听不清她在讲什么。那换挡的圆球竟从他手掌心滑脱开去,这我还记得。&
下车后,玛丽?赫德森紧紧黏住我们。我敢肯定,等我们走到棒球场时每一个科曼切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副&有些女孩子就是不明白什么时候该回家&的表情。更不可思议的是,当我和另一个科曼切人抛掷硬币决定哪一队先攻球时,玛丽?赫德森竟渴求地表示她想参加比赛。对此我们的反应再鲜明不过了。对着这么一个活物,我们科曼切人原先只是作为一个异性瞪看着,现在我们简直是怒目而视了。她朝我们笑笑,这里有一些掩饰窘态的成分。这时酋长接手处理了,暴露出原先深藏不露的才能其实只是一种不称职,他把玛丽?赫德森拉到一边,刚好不让科曼切人听见,像是很严肃认真地对她说了些什么。最后玛丽?赫德森打断他的话,她的嗓音我们科曼切人倒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我是真的,&她说,&我也想打球嘛 ! &酋长点点头又试着说服姑娘。他指指场地,那里潮滋滋、坑坑洼洼的。他拿起一根普通的球棒,显示它有多重。&我才不管呢,&玛丽?赫德森果断地说,&我这么远来到纽约来看牙和办别的事&&可我现在要打球。&酋长又点点头不过这回却服软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本垒板,&勇士队&和&战士队&,科曼切人分成的两支球队,在那儿等着,他看着我。我是&战士队&的队长。他提到我这个队里经常打中外野手那人的名字,这孩子正好生病没来,建议让玛丽?赫德森顶替他的位置。我说我不需要中外野手。酋长问我,我不需要中外野手他妈的是什么意思。我大为震惊。这是我头一回听到他说粗话。更气人的是,我能觉土玛丽?赫德森在冲着我笑。为了有所表示,我捡起一块石头朝一棵树扔去。&
我们队先攻球。第一局没中外野手什么事儿。我站在第一垒位置上时不的朝自己身后看去,每回我看的时候,玛丽?赫德森都高兴地朝我挥手。她戴了只接球手的手套,她很固执一定要戴。这简直让人没法看。&
玛丽?赫德森在&战士队&的阵式上排第九。当我把这一安排告诉她时,她做了个小小的鬼脸同时说:&也行,那就快点比吧,好不好。&事实上我们也正想加快节奏。在第一局中她就轮上挥棒了。为此,她脱掉她的海狸皮大衣&&以及她的接球手的手套&&穿一身深棕色衣裙走进本垒板。我递给她一根球棒时她问我它怎么这么沉。酋长从投手身后裁判的位置上急匆匆走过来。他告诉玛丽?赫德森得把球棒的一端搁在右肩上。&我是这样做的,&她说。他告诉她别把球棒握得太紧。&我没有呀,&她说。他告诉她要把眼睛盯紧球。&我会的,&她说。&别在这儿碍事了。&她用力挥棒,击中了向她投来的第一个球,把球打得飞过了左外野手的脑袋。一般人能打到两垒打就够好的了,可是玛丽?赫德森一直跑到第三垒&&而且还站稳了。&
我的惊讶一点点消失,接着生出并且消失的是我的敬畏、我的喜悦,这时我看了看酋长。他都不像是站在投手的身后了,而像是在投手的头顶飘浮。他成了个通体快乐的人。玛丽在第三垒那里向我挥手,我也向她挥手。我就是有心不想挥也做不到了。先不说她击球技术如何,反正她是个知道怎样从第三垒向别人挥手的姑娘。&
在后来的比赛中,轮到她击球时她都能跑到垒。不知是什么道理,她像是讨厌第一垒;没办法把她留在那里。至少有三次,她都偷到了第二垒。&
她的防守却是糟得没法说,不过我们跑垒赢分太多因此谁也不去管她了。我寻思如果她追飞球时随便戴块破布也比戴捕手的无指手套强。她却怎么不肯脱下。她说那样特有气派。&
以后的一个多月里,她每星期都和科曼切人一起打两次球(显然都是轮到她要看牙的时候)。有些下午她准时搭我们的车,有些下午她到得晚一些。有时候她在汽车里连珠炮般地说个不停,有时候她光是坐在那里抽她的赫伯特?塔雷顿牌香烟 ( 带软木嘴的 ) 。坐在她身边,你能闻到一股迷人的香水味儿。&
4月里一个刮风的日子,酋长三点钟像经常那样,在 109 和阿姆斯特丹大街交又处接人上车,然后开着装满人的车子在 110 大道那里往东一拐,沿着第五大街照例慢慢巡行。可是他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他穿着大衣而不是他那件皮夹克,我自然要猜测玛丽?赫德森会来。当我们呼地越过我们一般要走的公园进口时,我就更加肯定了。酋长把车停在六十几街的拐角处,这地方等人最合适不过。接着,为了不让科曼切人觉得时间难熬,他转身反过来坐又讲开了&笑面人&的一个新段子。我记得里面每一个细节,但我只能简略说个主要内容。&
由于环境错综复杂,笑面人的忠实朋友,他的森林狼黑翼,中计落入了杜法日父女之手。杜法日父女深知笑面人最讲义气,提出让他用自己的自由来换取黑翼。笑面人信以为真,同意了这样的做法。 ( 他尽管绝顶聪明但也不是没有弱点,这往往会导致一些古怪的小失误。 ) 双方商定半夜在巴黎周边密林深处某个地段会面,在那里的月光底下,黑翼将被释放。然而杜法日父女却无意交出他们又怕又恨的黑翼。在交换的那晚,他们拴着一只替身森林狼,让它冒充黑翼,还先把它的右后脚涂得雪雪白,企图以假乱真。&
但有两点杜法日父女没有料到 : 笑面人还有多情的一面以及他懂得森林狼的语言。笑面人刚让杜法日的女儿用带刺的铁丝把自己捆在一棵树上,他便觉得有必要用他那美妙说耳的嗓音大声对他相信是自己老友的黑翼说几句告别的话。站在月光下几码外的替身森林狼发现这陌生人居然会讲自己的语言便有礼貌地听了一阵笑面人所作的生活上与行业上的临终遗言。但是最后,这替身森林狼越来越不耐烦了,身子重心不停地在几只脚爪之间移动。他突然很不客气地打断笑面人,告诉他,第一,他的大名并不是暗翼、黑翼或是灰腿什么的,而是阿尔曼德,还有第二,他这辈子从未去过中国而且也没一点想去的意思。&
笑面人自然气愤至极,他用舌头把面罩顶开,在月光下朝杜法日父女显示他真正的面容。杜法日小姐的反应是当场昏死过去。她的父亲比较幸运,那一刻他刚好低下头去咳嗽,因此没见到那致命的面容显露。等他咳完只见他女儿摊手摊脚仰卧在月光照着的地上。他脑子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用一只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把自动手枪里一满膛的子弹都朝笑面人发出咝咝粗喘气声的地方射去。&
这个段子说到这里就告一结束。&
酋长从表袋里掏出他那块售价一元的英格索牌表,看了看,然后转过身子发动马达。我也看了看自己的表。时间快到四点半了。汽车朝前走时,我问酋长他就不等玛丽?赫德森啦。他没回答我,还不等我有时间重复我的问题,他侧过头对我们全体说 : &这车子里也他妈的太吵了,都给我静一静行不行。&这话真叫人摸不着头脑,这道命令其实是毫无意思的。车子里原先和现在都非常安静。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惦记着笑面人被撂下的那个关子。我们早就不再为他的命运担心了&我们太相信他总能逢凶化吉&不过遇到他最最惊险的遭遇时,我们还是难以心情平静。&
在我们那天下午的球赛打到第三或第四局时,我站在第一垒上瞥见了玛丽?赫德森。她坐在我左边大约一百码处的一张长凳上,夹在两个带着婴儿车的保姆中间。她穿着她那件海狸皮大衣,在抽烟,她像是在朝着我们球赛的方向观看,我为我的发现而激动,便向守在投手后面的酋长大声通报这一消息。他急匆匆地走到我跟前,不过还不是小跑。&在哪儿 ? &他问我。我又指了指。他朝那个方向盯看了一会儿,接着说他去去就回来,于是离开了球场。他走得挺慢,一边解开大衣扣子又把双手插到裤子的后屁股兜里去。我在第一垒的地上坐下,观看着。等酋长走到玛丽?赫德森跟前时,他的大衣又重新扣上了,两只手也垂到了身边。&
酋长在她身边站了大约有五分钟,显然是在跟她说话。接着玛丽?赫德森站起身来,他们俩朝棒球场走过来。他们走的时候没有说话,也没有相互对看。他们走到球场边,酋长又在投手后面站好位置。我对他叫嚷,&她不参加吗 ? &酋长先让我管好自己的垒。我照做了,但是也斜过眼去看玛丽?赫德森。她在本垒后面慢慢地踱步,双手插在海狸皮大衣口袋里,最后在紧挨第三垒一张放得不是地方的球员长凳上坐下。她又点燃一根香烟并且叉起了腿。&
轮到&战士队&攻球时,我走到她坐着的长凳边上,间她想不想参加打左外野。她摇摇头。我问她是不是感冒了。她又摇摇头。我告诉她我左外野缺人。我告诉她我不得不让一个球员兼顾中外野和左外野。听了这消息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把我的一垒手用的手套抛到空中想让它落在我头上,可是手套掉进了一个小泥淖。我在裤子上把泥擦掉,同时问玛丽&赫德森愿不愿意哪天上我家去吃饭。我告诉她酋长经常来的。&别缠着我了,&她说。&求求你就让我一人呆会儿。&我瞪眼看了看她,走进球场,朝&战士队&休息时的板凳走去,一边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一只柑橘,并把它扔向空中。我沿着第三垒边线往前,快到一半时我转身倒退着走,一边看玛丽?赫德森一边继续玩我的扔柑橘游戏。我不知道酋长和玛丽?赫德森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 而且至今也不清楚,仅仅是凭直觉稍稍有所感觉 ) ①,可是不管怎么说,我绝对肯定,玛丽?&
赫德森已经永远脱离我们科曼切人的队列了。这是一种能全然肯定的事,尽管你一点事实根据都没有,脑子想着这些使得倒退走更加危险了,这不,我砰地撞在了一辆婴儿车上。&
又打了一局之后,光线太弱没法防守了。比赛停止,我们开始收拾东西。我最后看到的玛丽?赫德森是,她在第三垒那儿哭泣。酋长拉了拉她的海狸皮大衣袖子,可是她甩开了。她跑着离开球场,跑上了水泥小路还一直往前跑直到我看不见她。酋长没去追她。他光是站在那儿看着她消失不见。接着他转身走到本垒那里,捡起我们的两根球棒。我走到他跟前问他是不是和玛丽?赫德森吵架了。他光是让我把衬衫掖进裤子里去。&
就跟平时一样,我们科曼切人是奔跑着向几百英尺外停着的汽车冲去的,一边喊叫和推推操操,谁都想把别人挤到后面,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得很清楚,又到听&笑面人&新段子的时候了。越过第五大街时,不知是谁扔下一件他多余的或是不要了的运动衫 . 我让它给绊倒了。我好不容易冲到车前,可是这时最好的座位都给占了,我只好在汽车中部坐下。这样的结果让我大为气恼,我用胳膊肘向坐在我右边那男孩肋骨上捅了一下,接着便转过脸看酋长穿过第五大街。天还没完全黑,但已经有五点一刻的那种苍茫了。酋长穿过第五大街,大衣领子竖着,两根球棒夹在左胳膊底下,注意力全放在街上的车辆上。他那头黑发,早些时候还梳得溜光的,现在已很干了,给风吹得乱乱的,我还想,要是酋长戴着手套就好了。&
酋长爬上车时,客车里跟往常一样,很静&至少跟剧场内部灯光一点点暗下来时情况差不多。交谈赶紧以匆匆忙忙的几句耳语收场或是干脆打住。可是酋长劈头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行了,再别出声了,否则就不讲故事&。一刹那间,一种绝对的沉静笼罩着客车,使酋长别无选择只得以讲故事的姿势坐下。他坐定后,掏出一块手帕有条不紊地扣鼻子,先扣一只鼻孔,接着换另一只。我们看着他,很耐心,甚至还带有一些观察家的兴趣。他手帕用完后,又细心地把它叠成四折,放回到兜里去。接着他给我们讲了&笑面人&的一个新段子,这次讲了还不到五分钟。&
杜法日的四颗子弹打中了笑面人,其中的两颗穿透了他的心脏。杜法日当时仍然挡住眼睛避免看到笑面人的脸,他听见从对手那边发出一种奇特的痛苦喊叫声,大喜过望,他那颗歹毒的心砰砰直跳,连忙跑到昏迷的女儿那里帮她恢复知觉,这对父女喜不自胜,竟然再不像懦夫那样胆怯,此刻竟敢对着笑面人直看了。笑面人像死了似的低垂着头。下巴聋拉在血淋淋的胸前口父女俩慢慢地、贪婪地挨近,想细细察看他们的手下败将。可是等待着他们的是一个大大的意外。笑面人离死还早着呢,他用一种奇特的功夫使劲收缩腹肌。一等杜法日父女走近,他突然仰起脸,发出怪声的人笑,干净利落,甚至是仔仔细细地把四颗子弹全都反射出来。这一招实在厉害,两个人真是肝胆俱裂,顿时死在笑面人的脚下。 ( 如果酋长确实不想多说,他满可以在这里告一结束 ; 科曼切人好歹能对杜法日父女的碎死作出合理解释。但是故事并没有在这儿结束。 ) 日复一日,笑面人仍然被带刺铁丝捆着站在树前,杜法日父女的尸体在他脚下一点点腐烂,他大量出血,又得不到鹰血的滋养,他真的是离死只有一步之遥了。然而有一天,他用嘶哑却很有说服力的嗓音,恳求林中动物帮他一个忙。他让它们去找欧姆巴,那个可爱的侏儒。它们去了。但是来回穿越巴黎一中国边界路途遥远,等欧姆巴带了药箱和新鲜鹰血赶到时,笑面人已昏迷不醒。欧姆巴做的第一件好事就是找回他主人的面罩,那已经给风吹得贴在长满蛆的杜法日小姐的尸体上了。他满怀敬意将它放回到那张丑脸上,然后再着手包扎伤口。&
笑面人终于睁开他那双小眼睛。欧姆巴赶紧把那小瓶鹰血凑到面罩跟前。可是笑面人没喝。他只是细声呼唤着他心爱的黑翼的名字。欧姆巴俯下他自己那稍稍有些歪扭的头告诉主人杜法日己经把黑翼害死了。笑面人发出一声古怪的、摧人心碎的最后哀鸣。他虚弱地伸出手去握住鹰血瓶并把它捏碎。他仅剩的不多的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他命令欧姆巴把脸转开去,欧姆巴抽泣着服从了。笑面人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扯下自己的面罩,让脸贴住浸透鲜血的土地。&
自然,故事讲到这里全部结束了。 ( 再也没法接下去一波三折。 ) 酋长开动客车。坐在过道我对面的比利?沃尔许是科曼切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他此时竟哭出声来。谁也没去叫他闭嘴。至于我自已,我记得我的双膝颤抖个不停。&
几分钟后,我从酋长的客车里走下来,我看到的第一件东西恰好是张红色的纱纸,它给风吹得贴在路灯柱根基上。那看上去就像某个人的婴粟花瓣面罩。我在上下牙控制不住的打战中回到家中,立刻就被赶上床去睡觉了。&
陈丹燕·爱情的力量,不大也不小
我看到一封中学女生写来的信。她说,如果莫扎特还活着的话,她就要嫁给他。她大大的字,用蓝色的圆珠笔写在练习本的纸上,看上去一往无前、勇敢而温柔的样子。我看着信,心里就笑了。以为你喜欢谁,就要嫁给谁,这就是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的心情。女孩子的心里常常想着,自己的爱可以救一个人,把一个怪兽变成一个王子,然后符合自己心愿的,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那看中了莫扎特的女孩子,是看中了他的美丽音乐,和他的贫穷不幸。这是许多好女孩子的童话。那些心情温柔的女孩子,一心以为自己的爱情是战无不胜的宝贝,一心要拿它来救一个人,开始自己的浪漫生活。女孩子的心情,常常是壮怀激烈。其实生活常常是,你喜欢的人,不可以嫁。你喜欢一个浪漫的人,可是生活说不上浪漫。你那个浪漫的人,到了生活里不能继续浪漫了,你会失望,失望到你以为他在欺骗你。如果那个浪漫的人在生活里继续浪漫下去,那你就得把生活里所有不浪漫的事都担待下来,因为他不会去擦脏了的浴缸,也不关心米粒的小虫。那样,你会愤怒,你以为是他把你的生活剥夺了,你恨不得问他赔。生活常常还是,你不喜欢的人,也不可以嫁。你的一辈子,总是和你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多,天天都和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比杀了你还要难过。那种样子,就叫不幸的婚姻。幸福的生活,是怎么得到的呢?一个女孩子在恋爱的时候,就是火眼金睛,也看不到许多年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我想,找到的要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是一个可以原谅你的错误的人,那很重要。还有,你也要愿意原谅他,不要去做把怪兽变成王子的梦,他的缺点,是不会改的,你要是爱上他的时候,他是一个怪兽,他的一辈子都将是一个怪兽。爱情的力量不大。可是爱情的力量也不小。它使得两个人一生共度,最后像骨肉那么亲。没有了性,也照样可以在一起,那已经不是亲热了,而是恩爱。事情就是这样的变化着,两个人爱上了,开始一定是有性欲在里面的,可是后来,它就不那么重要了。睡在一张床上,只握着手也可以。两个人本来是好得一看到就忍不住笑起来的,爱过的人都记得,看到自己爱的人的时候,脸上的笑是忍不住的,像花一样的开。可是后来,会恨得不能看到他,看到他浑身都觉得脏,只想马上去洗澡。可能,生活本身,就是说不清楚的,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哲学家、宗教、作家、算命的,什么什么。人类生生世世,都想知道它,可它一直是谜。我问过一个很老的老太太,关于婚姻,她说,我不知道,然后,她把自己的一张老脸笑得像波斯菊一样的说:谢天谢地,我现在用不着去想它有什么意义了。那老太太,她让我放心我自己对它的糊涂。等到一颗心平和了,一个女孩子也走到了女人的地步了,再不适合穿短裙子,那时候,听莫扎特的音乐,感叹他不把自己痛苦的生活放一点点到他的音乐里,连一声呻吟都没有。
漂洋过海来看你 - 李宗盛
但凡尘世间难得的美好,大概都是信则有,弗信则无的。我承认空间时间的间隔能改变许多,却也真的相信总有那些愿意坚守美好的人,总会云开见月明的。我期待那样的一个期许,更愿意为那样的beautiful her攒它大半年积蓄,漂洋过海来看你。
徐訏·赌窟里的花魂
  菜室里非常零落,许多位子空着。但是我竟未去占一个空桌,无意识的被一条冷飕飕的视线吸去,坐在那视线的对面。因为我当时心里正懊恼着:&
  &我会没有追&中红&!&坐下的时候我还在想:&
  &我要是连追三下&中红&,过去所输的款就可赢回一半,而我也可决心洗手不再来这种地方赌博了!&&
  &输了么?&这声音像从视线发出来似的。我立刻浮起两重不安:第一,我怎么会什么地方不坐而坐在一个陌生女子的对面?第二,我感到自己在思想时候,一定无意识地嘴里念念有辞,让这个陌生的女性窥见我心中的思维。&
  &是的。&我无意识的回答她。但是我立刻想到这视线的古怪,轻轻易易的会把我吸去,坐在她的对面。&
  这是一对浅蓝的眼白配二只无光的眼珠,有长的睫毛,但没有一点点油膏的痕迹。上面是自然细黑的眉毛;鼻子两面有排泄的油垢;面色苍白;嘴唇发干,像枯萎了的花瓣;头发很零乱;一件紫色条纹比她眼白稍蓝的蓝底旗袍,长袖的,露出细瘦的手,指上没有?丹的痕迹与指环等的饰物,中指食指与大指都发黄,这时正夹着半段纸烟。&
  侍者上来了,我说:&
  &一客公司菜。&但是我立刻想到她:&
  &这该是一个赌场里兜生意的卖淫的妇女。倒是很美。&&
  可是这个估计使我自己也觉得可笑起来,因为假如是卖淫的女子,总应该有点打扮,至少这样苍白的面颜该有点胭脂的点缀。我视线又射到她身上。&
  &那么一定是个老赌客。&&
  她忽然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但是黄黑得如老黄的珠子。我为她可惜。她眼睛低了下去,一排长睫毛帘子般挂下来;透露一个干涩的笑容,她说:&
  &你赌了不过三个月。&&
  她声音是这样的低微,难怪我刚才疑心她眼睛在说话。&
  &三个月?&我想想这确是三个月了,三个月中我会沉湎于这些赌场!&
  &是的,有三个月。但是你怎么知道我是有三个月的赌博生涯?&&
  &我知道你不过三个月。&&
  &是不是因为我输得不够多。还是我来赌的第一天就被你注意了。&&
  &老实说,我今天第一次来这里,也第一次见到你。&&
  &那么一定是赌场里的人,或者是侍者告诉你的。&&
  &我并没有工夫去打听这些与我无关的事。&&
  &那么为什么你要猜我三个月,四个月呢?&&
  &那是我为你可惜。而我,我对于赌场里的人都当作花看待的。&&
  &花?&&
  &是的。&她又是笑:&不错,花。&&
  &我不懂。&我注视她挂下去的睫毛。&
  &你自然不懂!&她收起笑容,注视着我:&我都当他花,看他们是绿色蓓蕾般,不使人注意的出现,于是乎长大,于是乎放苞了,于是成了一朵令人注意的花,于是一点一点凋谢,枯萎下去。&她用细长的手指将餐桌上的花抚摸着。&
  &那么我呢?&&
  &你是还未开足的花。你看,那面&&&她偷指着旁边餐桌上的客人。&
  那面是一个穿中装的中年男子,头发零乱,衣服不整,胡须未修,眼圈发黑,头低着正在想心事。&
  &这是一朵已经枯萎的花。&&
  &那么你自己呢?&我笑了。&
  &我,我开过,最娇艳的开过;我凋谢过,最悲凄的凋谢过;现在,我是一个无人注意的花魂。&&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花魂。&&
  &你,&&&她又是笑:&你还不懂我的话,再赌二年你才能听懂。&&
  &那么你怎么知道我有三个月的资格?&&
  &因为,你是朵才开的花。你现在还没有忘去注意你的衣饰,还没有忘去注意你的睡眠。输吧,再输下去,你就做这里的施主,于是你是这里的宠儿,餐室是你的饭厅,烟榻是你的寝室,赌厅是你的会客室,仆人是你私有的,电话也是你私有的,你是这里的明星,许多别人都是你的陪衬。那时候你的花已经算是开足,直到你完全输光。但是你还有房子可以卖,东西可以当,于是你再来。不过你不再注意你的地位身价与衣饰,你想在赌里反本,这时候你已经枯萎了。牡丹谢了有荷花,荷花枯了有菊花,菊花凋落了有梅花,依花的性质与环境决定时间的久暂,但是天下无不谢的花朵!&&
  &你的确是花魂!&我说,这位女子的观察把我弄得十分惊奇了。&
  &回头是岸。朋友,我为你可惜。&&
  &但是我已经输了一万元左右,我必需反本,反了本我决定洗手不干。至少也要反一半本。&&
  &这是每朵花所以开足的千篇一律的理由。&&
  &但是实在告诉你,前天昨天我已经反转六千,本来我是输到了一万八千过。&&
  &这也是每朵花所以一定要开足的原因。&她毫不惊奇的,用平淡低微的声音,下这坚决的判断,眼睛看着她面前的咖啡。&
  &&&&我没有话说。&
  &饭后你还想赌么?&她忽然注视着问我,我又疑心她的话是从眼睛发出来的。&
  &自然,不然我就不在这里吃饭了。&&
  &你有多少本钱?&&
  &还有一千几百元。&说出了我有点后悔,她会不会是一个扒手,于是我谨慎地注意我自己的衣袋,不时用抓痒的态度去探自己的皮夹是否安全。&
  &你打算赢多少走?&&
  &赢,那要看情形。&&
  &如果只想赢一千,我可以替你代赌。&&
  &一千,你可以保赢么?&&
  &你相信么?&&
  &这很难相信。&&
  &那么你不妨试一次。&&
  &你代赌。&&
  &是的,你把钱交我,全权交我赌。&&
  我忽然想到她或者会是骗子,但是她这种花魂般的气质、态度,倒使我有点迷惑。于是我微笑:&
  &如果你相信我,你可以回家,回头我送钱给你。&&
  &&那么这一定是骗子了,我想;但是骗子会用这样傻话来骗人的么?于是我说:&
  &我自然不能太相信你。我们是初会,是不是?&&
  &&&&她冷笑,又是放下她丛长的睫毛。&
  &但是,&我有点被她迷惑,我说:&自然,你可以帮我赌。我们回头一同去。&&
  &我不是想赌。&她又是笑:&老实告诉你,我是不愿意你堕落。&&
  &你为我赢一千元,你以为我就会不想再赌了么?&&
  &于是我教你这赌的真诠,你自己会看穿这是一定要走到枯萎的开花!&&
  &那么你回头教我打,好不好?&&
  &我不是教你赌博。一句话,你要不相信,你可以旁边看着,但是你必须全权交我。&&
  &好。&&
  &但是有一个条件,赢了以后我要拿一百元。&&
  &啊,你原来是做这个买卖的。&我半真半伪的探她的身份。&
  &笑话,我到底不是神仙,而赌场里难道允许有这样的生意经么?&&
  &那么假如输呢?&&
  &不会。目的限于一千元,大概还可以。超过一千,就不见得有把握。&&
  于是我们回到了赌台,我换了五百元的筹码交她。&
  &为什么不换一千元?&&
  &需要么?回头不也可以换。&&
  &需要,我需要全权。&&
  于是我又换了五百元筹码给她。&
  她看看过去所开号子的存根,用铅笔记录现在的所开号码,抽着烟,喝着茶,同我谈些许多不关于轮盘上赌博上的事。&
  我心里很焦急,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也不知道回答她什么。她的心似乎不在赌博,我真怕她会把问题混开去,拿我一千元钱跑掉。&
  &为什么还不打?&我实在熬不住,问。&
  &不要着急,你不是把全权交我了么?&她又是笑。&
  &&&&我皱皱眉头,没有再说什么。&
  大概闲坐了十次的赌注辰光,最后四次,几乎都是&对穿&,她都没有下注。我心里看中了两次,虽然没有说,但心里总有点懊恼。&
  于是我又换了三百元的筹码,同她说:&
  &我自己赌我的好不好?&&
  &你为什么还要自己&&&&
  &我实在熬不住。&我苦笑着,她也笑了,但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抽烟。&
  我看中了一下&大黑&打下去,她理也不理我。&
  大黑果然中了,我露胜利的微笑,她一点也不惊异与羡慕,也毫不提及,问我可要橘子不要?因为她正在剥一只橘子。&
  我摇摇头,下我的注子,大概半个钟头模样,我手头有一千多筹码了。&
  她忽然打了一下&中黑&并补&大红&,这刚刚与我相反,因为我打的正是&中红&;可是我失败了。我又追&中红&;她可加倍打了中黑,盘停了下来果然是&中黑&,这样四下,她已经大赢,我可输了!最后她还是打&中黑&补&大红&,盘停下来又是大红,以后她又不打。又是一刻钟工夫,我输光了。&
  &你可以把你的码子给我一点么?&&
  &这怎么可以?&&
  &那不是我的么?&我怕她要赖我了,所以严肃地问。&
  &是你的,但是我有全权,如果你要,你拿一千元去,其余的可不是你的了。&她又是温柔的笑。&
  &其余的?&我有点生气。&
  &那么我们走吧!&她向赌柜换现钱,回过头向正想对她发作的我说:&
  &你太不相信我!我们到外面玩儿去,好不好?&她说完了拿现款,是三千几百元。&
  付好小费头钱,她拉着我的手臂,像是我的情人或是太太似的走出来。&
  &你跳舞么?&&
  &唔。&&
  &那么到舞场,好不好?&&
  &好,可是钱&&&&
  &你饿么?&&
  &我不饿。你到底&&&&
  &钱,是不是?你不相信我,好,那么我们先到咖啡馆。&&
  上车,她指挥车夫到静安寺路。&
  我说:&我喜欢霞飞路咖啡馆。&因为我怕静安寺路有她同帮的党羽。&
  &好。&她遂即对车夫:&到霞飞路。&&
  霞飞路到了,我们在咖啡店坐下。&
  &现在好,钱你拿去。&她把钱都给了我:&你看我是不是有信用的,现在看你。&她第一次注视着我笑。&
  我给她两百元钱。&
  &两百元么?&&
  &不够?&&
  &就是照算,一千元抽一百元,也该&&&但是赶快笑断了上句说:&不过没有什么,你或者会成为我的朋友。&&
  我又给过一百元,说:&
  &现在大家终都满意了。&&
  她睫毛垂下去,笑。&
  咖啡以后到舞场,同她跳了十几支舞,天明时候我要送她回去。&
  &不。&她说:&还是各人一辆车吧。如果明天你还需要我,夜饭后我在那家咖啡店等你。不过不要多带钱,一千元,只许带一千元。&&
  第二天,我果然在咖啡店碰见她,同她一同到赌场去。今天我已经完全信任她,所以我坐在旁边一句都不说。&
  她输输赢赢态度终是一样,最后她已经输剩二百元,可是又被她掏回来,大概赢一千多元的时候,她就拉着我走了。我们又是到舞场,今天同她跳舞,我感到非常的舒适,天未明的时候,她要回去。&
  &今天可以让我伴你回去么?在你地方同你谈到天明。&&
  &你以为我家里没有别人?&&
  &没有,我想一定没有。&&
  &假如有,不便是不是?没有,有什么话要同我一个人谈呢?&&
  &谈谈你的身世,因为你实在神秘!&&
  &我是赌窟里的花魂,你还不明白么?&&
  &我明白,但是详细?&&
  &过去我不想谈。&&
  &你喝酒么?&我问。&
  &自然。&&
  &那么我们买点酒到你那里去喝喝好不好?&&
  &好吧。&&
  于是我们在酒柜上买了两瓶威士忌,到她那里。&
  她住在一间外国人家的楼上,那间房子可真不舒服,空气不好,光线不明,地方很乱,床上放着鸦片盘。&
  &你抽鸦片?&&
  &是的。&她说完了就倒在床上,点起鸦片灯,拿起鸦片枪,装起烟来:&
  &你躺在那面好不好?&&
  &好,我坐在这里。&没有躺下去,但是我把她床上的衣裳拿到沙发上。&
  &你抽几口么?&&
  &不。&我说:&你为什么弄得这样?&&
  &怎么样?&&
  &潦倒是不是?&&
  &哼&&&她笑着,就抽起烟来。&
  &我想你应当改正你的生活。&&
  &为谁呢?&&
  &为你自己。&&
  &我有什么?&&
  &一个美人。&我这样想,无意识注视着她说:&
  &美人,是的,你先注意你的康健,于是注意你的装饰;你应当爱镜子,你就会是一个了不得的美人。&&
  &美人同人有什么分别?&&
  &没有,是的,不过我为你可惜。&&
  &先让我可惜你吧,你现在还输多少了?&&
  &足足还输一万元。&&
  &好,那么明天再去。&她这时已抽完了一筒烟,站起来,拿起两只不洁杯子:&你把酒瓶开开来好不好?我去洗洗杯子。&&
  她回来时,我已开好了酒,她倒了两杯,说:&
  &喝。&她没有坐下,一口就喝干了。&
  我大概喝了五杯,她已经喝了十二杯。&
  &谈谈你的过去好不好?&&
  &好,&她看我了一下:&但是有什么可谈呢?&&
  她又倒在床上,拿起烟枪烟扦。&
  &你靠赌不是就可以舒舒服服生活,何至于弄得这样潦倒?&&
  &靠赌生活,所以只好这样!&她叹了一口气。&
  &奇怪,我不懂。&&
  &你自然不懂!&她抽了一口烟:&现在你回去吧,天已经亮了,晚上再在咖啡店等我。&&
  我出来,在汽车上想想,还是一个不懂。&
  晚上我们去赌,又赢了一千元;隔天又去,在赌场上坐了三个钟头,她没有下一次注,忽然站起来说:&
  &我们走吧。&&
  于是我们出来。她说:&
  &今天一点没有把握!好,你回去吧,明天晚上再来。&&
  &还是那家咖啡店么?&&
  &好。&她上汽车走了。&
  以后终是二千三千一千的赢,只有一二天输了两百四百的,输了以后,她站起来就走,以后又是天天有赢。&
  这样一个月以后,夜里在她寓所,她说:&
  &现在你还输么?&&
  &不,我倒赢了几千元。&&
  &几千元?&&
  &大概三五千吧,我没有仔细算。&&
  &那么,从此以后你不必再约我去赌了。&&
  &为什么,这样不是大家都满意么?&&
  &你这样就满意了么?&她低微地说,扬扬眉梢,垂着睫毛,似讽刺也似开玩笑。&
  &为什么?&&
  &为什么不?你没有正当职业么?&&
  &没有。&&
  &那么你以前干什么的?&&
  &一定要干什么?&&
  &因为你一定不是专门白相的人,我第一次印象就知道。&&
  &是的,我正在预备写一部书,先想多收集些材料。&&
  &那么你多少日子没有做你自己的事情了?&她烧着鸦片,又是笑,没有看我一眼。&
  这可提醒了我,我自从到赌场以后,我几乎没有看一本书,没有拿一次笔过,我心里非常惭愧,而且对自己奇怪起来,我会完全忘掉了自己。她又扬一下眉梢,垂着睫毛笑着说:
  &那么,现在这样的生活你就满意了!&&
  鸦片灯的光照着她的脸,这脸这时有神圣的光,我从她身上看下来,弯着的肘,曲线的身材,搁于凳上的脚,两条匀整的小腿。&
  &我满意着,是的;如果你不说,我似乎忘了自己。&&
  &那么好,从此你不要再赌,也不必再来会我。&&
  &不要再赌,好。&我说。&
  &那么你可以回去了。从此再不要走进赌场的门。&&
  我站起来。&
  &但是为什么我不必再来会你呢?&我说。&
  &会我干什么?&&
  &我们的友谊,而且你,你是神秘的救了我。&&
  &友谊,我是你的赌友,你不赌了,还会我干什么?而且我是靠赌博生活的,你难道也要学我?好,再会。&&
  这样我就出来。第二天我买了许多东西去送她去,但是她不在,我留给居停主人。那是一位立陶宛女人,我问她什么时候这位小姐可以在家。&
  &上午是她睡觉的时候,两三点钟醒来就出去。&&
  &她常常有人来找她么?&&
  &没有。有裁缝送衣裳来什么,都交给我,她关照我在她睡觉的时候不许吵醒她的。&&
  &那么怎么碰得见她呢?&&
  &舞场里。&&
  &舞场?&&
  &我也不知道什么舞场,不过她说她是一个舞女。&&
  这样我留一个条子,约她于明天晚上在我们常约的咖啡店会我。就出来了。&
  但是第二天我白等了一场,她竟没有来。以后几天我都在想她,一直没有恢复我正经的生活。&
  大概五天以后吧,我决定到赌场去找她。为发誓不赌,我只带一点零钱。&
  我这样等了三天。&
  第三天我碰见她了。她正走进轮盘赌的大厅,一见我就说:&
  &怎么,你&&&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皱了一下眉,这份眉毛的表情已经将眉毛美发挥到了极致。又说:&
  &你怎么会来?&&
  &不,我只是为等你。我们到外面去好不好?舞场?&&
  &好吧。&&
  于是我们到了舞场。&
  &你不是答应我不赌了么?&一坐下,她就这样问我。&
  &是的。&&
  &但是你为什么又到赌场?&&
  &为的是要碰见你。&&
  &要碰见我干什么?&&
  &因为我想你。&&
  &想我。&第二次皱着眉注视我。&
  &因为,&&因为你救了我,使我可以回到以前生活轨道上去。所以&&&&
  &那么你好好生活,就不亏我救你的意思。&&
  &但是我还是不能好好生活,因为我想你。&&
  &那么你要怎么样呢?&&
  &我要找你同你说,假如你不许我同你来往,我只好再用赌博来刺激我自己了;如果你许我同你来往,那么我们再一同去赌。&&
  &你的意思就是横竖都要去赌就是。&&
  &不,假如你允许同我来往,又不许我赌,那么你也不许去赌。&&
  &我,但是我是靠赌为生的。&&
  &能够以靠赌为生的人,也能靠别的为生。&&
  &那除非你给我钱。&&
  &我给你钱,可以。但是你要听我的话。&&
  &你的话。&&
  &是的。&我严正地说:&我要你改变你的生活,我要你戒去嗜好,我要你打扮你自己,讲究你的衣饰与住处,我要你少喝强烈的酒&&&&
  &唉!&她垂下睫毛,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咖啡杯,愀然说:&你真是奇怪,你知道我过去的种种了?&&
  &我不知道,我想知道,但也不一定要知道。我只要你听我的话。&&
  &好。&她看着我笑:&我为你试试看,但是我现在要钱,我需要钱。&&
  &多少?&我说。&
  &至少八百元。&&
  我当时就开一张支票给她。&
  同她跳几支舞以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她叫我不要去看她,一星期后她会写信给我的。&
  但是我想她,我熬不住自己,第二天我买了许多衣料脂粉之类,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到她家去。她不在,那位立陶宛的老妇说她一早就出去了。我只好留了一个条子,约明天早晨去看她,请她一定在家等我。&
  可是第二天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搬了,有一个条子给我:&
  &&&医院&&号&&
  我以为她病了,赶快坐汽车赶去,她正好好坐着。&
  &你病了?&&
  &是的。&&
  &什么病?&&
  &你猜。&&
  我始终没有猜着,她也没有告诉我,我问看护,看护也没有告诉我。我当时满心怀疑,桌子上有二瓶药水,一瓶是绿黑色,一瓶是白色。我忽然计上心头。&&隔一天下午我带我一个表妹去,那位表妹是学医的,我同她们介绍后,说特为约来看看她的病,实在不过看看这药水。&
  表妹出来后,才告诉我她是在戒烟。&
  以后我就每天到医院去看她,她会各色各样扑克牌的玩意与技巧,教我同她消遣,这真是一个赌徒!&
  我也知道了她的身世。&
  十来年前,有一位姓曹的巨富,我想大家都知道他的,他赌光了一两百万的财产死去。他的儿子又将全家的不动产赌去。她就是天天伴她丈夫去赌的少奶奶,她告诉我她丈夫怎么样在家里装了轮盘来研究过,但是结果还是输,输完不动产后还负了一大笔债,无路可走,他就同她一同到太湖里自杀,可是不巧得很。她被一只载石子的船救起,从此她就改名换姓的又住在上海。&
  曹少爷与少奶奶当时在赌场里的名望是远过于人民对于元首,当他们俩跑近赌桌,大家都会对他们注视,赌家为他们预备最好座位,最周到的去招待他们,对他们献殷勤。但是这个日子过去了,现在她一个人潦倒地在那里偷活!&
  十天以后,她已经戒除了烟。我为她布置好一间空气阳光都充足的房间,房间里我为她装饰着许多鲜花,她就搬进去住了。&
  当我到她寓所去看她时,我已经不认识她,不但衣饰都已完全换过,而且脂粉也敷在面上,头发也早已烫修得异样焕发,牙齿在牙医地方洗净了。她很殷勤地招待我。&
  &你又回到了最鲜艳的花朵时代。&我说。&
  &但是我已经老了。&睫毛掩去她眼睛,笑了。&
  &三十岁不到说老了。&&
  &女人可以到三十岁么?&她忽然注视我。&
  &但是仙女可以到五十岁。&&
  &这是笑话。&&
  我很快乐的从她那里出来,我觉得我复活了一朵已枯的玫瑰。从此她就成了我的腻友,几乎没有一天我不去看她。她是逐渐的健康起来,焕发起来了。&
  这样过了三个月之久。三月后我因事回家,那时我的父母妻女都在香港。我留给她三千元钱,这钱本是她给我赢的。我现在交给她,希望她可以有一年的生活。&
  我离上海前夜,她在家里为我饯行。她说:&
  &为什么不带我一同去呢?&&
  &但是我是办完事情就回来的。&&
  &办完事情。那么回来以后,我们打算怎么样呢?&&
  &怎么样?&&&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想到。&&&
  路上的行人很稀少,月光凄清地照着马路,这是冬天,我从她那里出来,那份冷,使我心头清醒不少。&算是怎么样呢?&我想。&
  回到家里,我没有睡着,&到底怎么样呢?&我想。&
  朋友,自然是朋友;但是她年轻,她要一个真正的生活。她一有对象,我还可以做她现在这样的朋友么?而且她提出这个问题,就已经想到了她的前途。她的经济,现在是的,我留给她三千元钱,三千元以后呢?我自然还可以供给她,但是我要是供给不起,要是没有钱,要是&&&
  娶了她,我早已结婚了,而且有了孩子;情妇,我怎么可以有情妇?而且我还有家,家里对我的期望与自己重大的责任。&
  男女之间根本就不许这样亲密的友谊,有这样友情终是悲剧!那么到底怎么样呢?&
  想到头还是不知怎么好,我于是第二天就离开上海了。时常想她,每每想给她信,我都怕提笔写。我怕我自己,我怕这份对她奇怪的感情,我怕&以后怎么样&这个郑重的问题。&
  但是时光是不等我的,我又回到上海;没有法子使我不去看她,但是等我上楼按电铃的时候,开门的二房东告诉我她已经搬走了。&
  &搬到哪里?&&
  &不知道。&&
  &什么时候搬的?&&
  &你不来以后两个月。&&
  我想一切的过错都因为我不写信给她的缘故,那么现在她到底到哪里去了呢?还在上海么?要是我想救她反而害了她,那这事情怎么办才好。&
  而最大的原因,是事实上我不能忘怀于她,马路上戏院里一有轮廓或后影与她相像的,我的心就跳起来,我就会叫出来或者跑上去看,受这份失望的痛苦也不止千次百次。&
  为救这份痛苦,我终于又沉湎于赌博的生活。&
  这样,大约是半月以后,我到一爿零北路的赌场去。当我刚要坐下赌桌时,我发现她正坐在我的对面。&
  她现在又像我第一次碰见她时候一样,眼珠没有光彩,眼圈灰黑,面色苍白,头发零乱,嘴唇发干,衣裳也不很整齐,抽着纸烟。&
  &你!&我惊奇地叫起来。&
  &你!你怎么又来!&她皱着眉注视我,露出她雪白的牙齿,我觉得她或者还没有重吸鸦片。&
  &那么你呢?&我冷笑着。&
  &好,我们外面去谈谈吧!&她站起来换现款。&
  于是我们到了一爿咖啡店。&
  &你怎么搬了?&我问。&
  &我?叫我靠什么生活?&垂着睫毛,她笑,用极低微的声音。&
  &我不是给你三千块钱么?到现在还没有半年。&我严肃地说。&
  &我靠三千块钱就能生活么?&她冷静得像风中的冰,没有一丝皱纹。&
  &那么你要多少?就是不够,你为什么早不说?&我有点像疾风一样的说。&
  &我也是人,我在物质以外,还要有精神生活。&她冰一样露着笑,用极低的声音,末了叹一口深深的气。&
  &精&&神&&生&&活。&我猛然遇到了一桶冰水:&那么赌博是你精神生活?&&
  &我要忘掉现实。&&
  &现实对你有什么苛刻?&&
  &现实,我缺乏精神的粮食。&她注视着我。&
  &那&&&但是她立刻打断了我话:&
  &听着,听我说,你以为你的几千块钱就可以养我么?朋友,我看重的还是你的好心,但是你居然一封信都不给我!你要我在你的这点钱里生活,是不是?但是我要的不是这些,我也有一份心,但是你轻视我的心。你的钱我为你留着。&她说着从袋里拿出那张我给她的支票:&现在你拿去,你以为我是同你一样,有一点钱就可以生活么?男孩子,你错了,好,现在再会。永别了!朋友。&她说完就站起来要走,但是我一把拉住她,拉她坐在我的旁边,她长长的睫毛翻着亮晶晶豆大的泪珠,我也忍不住鼻酸起来,说:&
  &都是我不好。那么以后我们一同好好做人,你再改正你的生活。&&
  &我自己难道不会改正生活,要你说;你以为你的钱有效么?你看着,一个月以后你看着,你看我怎么把自己生活改正。&&
  &以我的热诚与我的爱。&&
  &热诚?爱?你连一封信都不来!&&
  &可是我时时想念你的。&&
  &笑话。&她笑了,发出尖锐的声音。&
  &啊!我知道了。&我忽然改了态度激她:&你现在从赌场里发财了,所以要把钱还我,从此不要见我了。&&
  &发财,没有赌可以发财的;你不要以为我能赢,我没有钱时,可以赢一点用用,一有钱终是输!我要会发财,没有见你时我不早发财了?你的钱我没有动过,我不以为我有这笔钱,不然早就输光了。好,现在我要走了。&&&&
  &可不可以让我来帮你再恢复以前的生活。&&
  &不可以。&她不哭不笑,坚决地说。&
  &你难道不愿再接受我对你的帮助么?&&
  &不。&&
  &那么你以前为什么肯接受呢?&&
  &以前我以为你是为爱,现在我知道你不过是为慈善。老实告诉你,我还不需要慈善家的帮助!&她站起来,飘然地走了!&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她。&
  这样,我起初为想念她,而找刺激,后来为反本而赌博,我跑赌场一直跑到现在,我成了一个赌客,从盛开而至于凋谢,现在已经枯萎了。&
  她呢,我一直没有会见过,我也慢慢地忘掉了这个花魂,虽然我时常想起她将赌客比作花朵的事。&
  但是昨夜,当我赌得正酣的时候,忽然赌家有人在说:&
  &张太太张先生来了。&女招待忙着都转过去招待,许多赌徒回过头来看,我也抬起头来,我当时真是呆了。&
  前面走过来的正是她,头发修得很焕发,耳朵上带着钻环,眼睛发着光,手上闪着钻戒,她居然美得这样了。她后面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
  他们已经走拢来。我装作不认识她,只是管自己。他们被招呼坐在我的斜对面;她大概也看见了我,愣了一下。我这时面孔发着热,心怦怦地跳着,我想跳起来,同人决斗;但是终于没有发作。我那时手头有三百元筹码,我看他们换了两千元。接着他们下注了,我同他们相反的下注,大概有半个钟头辰光,他们换了三次筹码,我胜了,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我忘了我自己的窘境,将我所有的财产同他们相反的下同样大的注子。他们到后来已是大输,她在劝他走,他们走后,我也站起来。他们是到餐室吃点心,我也跟了进去,这时我身边满是钱,我想再有一个机会同他们对赌一下。&
  我喝了三杯威士忌,这是第一次在她房内同她喝过的同样的酒。我叫身边的女招待过来,我问:&
  &你知道我赢了么?今天。&&
  &明天你还要赢。&&
  &是的。你知道败于爱情的人一定胜于赌的老话?&我顺手拿出几张钞票给她,我说:&
  &别人嫌我穷不要我,我不要你而给你钱总可以吧?&&
  她很窘的拉着她的男人走了,那位女招待也过去伺候她。他们走出门后,那女招待回来给我一个条子说:&
  &那位太太给你的。&&
  条子里写的是:&
  &明天上午十时云西饭店史白云小姐。&&
  昨夜狂舞一夜,今天十时我到云西饭店去,史白云小姐开的是五一二号房间。进门,果然她已经先在了。&
  &昨天你是疯了?&&
  &我疯了已经一年,岂止昨天。&&
  &你真是为我么?&&
  &自然,你就这样的&&&&
  &但是我始终没有忘记你。&&
  &笑话。现在不要说这些。你愿意干什么?赌钱,我们赌,叫你丈夫来;喝酒,我们喝;抽鸦片,好,我们抽。&&
  &你不要发疯好不好?静下来,我同你谈谈。&&
  &好,你谈。&&
  &你是不是爱我?&&
  &是的。&&
  &你有妻子孩子都没有告诉我,是不是?&&
  &是的,不过&&&&
  &你去香港没有给我一封信,是不是?&&
  &是的。这是我的错,但是我到底回来就找你,可是你&&&&
  &但是你知道你的女儿有封信给我,你知道么?&&
  &&&?&我愣住了。&
  她娴雅地从皮夹里拿出一封信来。&
  的确是我十岁女儿的笔迹,信里面是这样写着:&
  亲爱的长辈:&
  我们偷读父亲的日记,知道你与爸爸的故事,我们吓得不敢响,又怕爸知道,又怕妈知道,我们心里很难过;替爸爸难过,也替你难过;爸爸很爱我们,也爱我妈;但是他心很慈善,每天日记里说着要救你救你,要你到光明的境界。但是他又怕你爱他,你爱他了,他就无法救你,要救你就要害我们。这些日记我们也看不很懂,不过他既然这样怕你爱他,你又何必爱他?我们要他买一点东西,不过几块钱,他都没有买来,他要紧的为救你。救了你希望你不去爱他,你不爱他就是救我们,你知道么?你肯救我们,就是我们恩人,我们大家起来永远纪念着你。此致&
  附上照相一张,请你想着我们。还有我爸爸日记里直说你美,你的照相肯给我们一张么?&
  看完了信我没有说什么。她从我手里接过信,收起来说:&
  &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对我也可以原谅了。&&
  &是的,我原谅你。&我不禁哭了出来,伏在她的膝上。&
  &那么你以后可以过你正当的生活了。&&
  &为你的爱,为我的爱,为点点滴滴的爱。&&
  &你还爱我?&&
  &不要讲这些,我已有了丈夫,假如你太太同你的点点滴滴到上海来住,我们大家做真正的朋友。&&
  &难道我同你不是朋友。&&
  &只是你当我朋友,我自然是你朋友,但是如果你当我是爱你的人,那么恕我不同你单独来往。&&
  &听我话好不好?&&
  &听你,一切都听你。&&
  &那么以后做我的好朋友;做你太太的好丈夫,做点点滴滴的好父亲;从此不要再去赌了。&&
  &我一切都听你。&&
  &好的,那么以后过你正当的生活,你昨天大赢了,是不是可以算反本了呢?&&
  &差不多了。&&
  &如果你还要多少,那么同我说,我这里给你就是。&&
  &不想反本,只想听你的话。&&
  &好,那么再见。&&
  &你可以把地址给我么?&&
  &可以。&她拿出笔来写,写好交我,说:&
  &星期日中午到我家来吃饭好不好,我丈夫也可以等你。&&
这样我就走了出来,心中泛着甜酸苦辣的味道。马路是轨道,马路中还有电车的轨道;汽车走着一定的左右,红绿灯指挥着车马的轨道;行星有轨道,地球有轨道!轨道,轨道,一层一层的轨道,这就是人生,谁能脱离地球攀登别个星球呢?依着空间的地理的轨道与时间的历史的轨道,大家从摇篮到坟墓。&
一九三九年二月七日夜十一时半,上海。&
1759人关注
1759人关注
站长在关注}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手机不记得密码怎么办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