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庇专家对放射性炎症、口腔溃疡属于炎症吗竟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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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轩:我坚持文学的天道刘F
  读曹文轩的作品,无论小说,散文还是理论著作,总会被他别致的文学感觉所吸引,那种别致在这样一个时代甚至流露着些许孤独。每次见到曹文轩,他总会给你一个很宽容的让你安心的笑容,这种宽容里传达出了他的体谅、他的谦逊,还有他的坚持。无论文还是人,曹文轩始终行走在他的轨道上,不为外界改变,不为外力左右。不过,在日的第八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颁奖典礼上,面对张越的现场采访,他说,《大王书》是他最看重的一部作品,因为,那是他的改变之作。曹文轩之所以赢得了那么多读者的喜爱、那么多奖项的喜爱,是因为他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美学标准和创作准则。那么,这次,曹文轩的改变是什么?会给他的创作带来什么影响和变化?于是,就有了这次采访。
  刘F:您说过“我的创作风格一贯如此,从来就没有任何改变”,在今年的颁奖典礼上,您也说了,《大王书》是您最看重的作品,因为它是您的转变之作。可以说,在您的创作中,有变的努力,也有不变的坚守。请谈谈您创作中的变与不变。
  曹文杆:《大王书》以及这之前之后写的所有作品,无论从外表看上去它们有多大的差异,但从根本上来讲,都是建立在我所体悟到的那些基本面之上的。那么文学还要不要变法?当然要,但它的变法应当是在基本面之上的变法。任何一种被命名的事物,都有它的基本性质,我们只能在承认它的基本性质之后,才能谈变。我常喜欢拿普通事物来喻理。比如,我说椅子:什么叫椅子呢――也就是说,椅子的基本性质是什么呢?定义是:一种可供我们安放屁股的物体叫椅子。这就是“椅子性”。如果,这个物体不具有这个功能,那么它也就不是椅子了。事实上,椅子也一直在变法,我们能说得清楚,这个世界上一共有多少种椅子吗?四条腿的,三条腿的,两条腿的,一条腿的,没有腿的;还有,古今中外,有多少种材质又有多少种风格的椅子呢?但变的不是性质――再变,也不能变成剑,一把剑,是不能当椅子的。不信,你坐上去试试!既是文学,就有文学性。没有这个“性”也就不是文学了。现在的一些文学,依我看,就正在将它变成剑。就是基于这样一个朴素的理解,我在变法。《大王书》和《草房子》《青铜葵花》相比,真的很不一样。前者看上去颇有点气势,荒漠大川,天上地下,场面宏大,情节跌宕,是一种浪漫性的叙述;而后两者,则是烟村茅屋、小桥流水、细树矮篱,有点温婉,有点小调。但从追求美感、倾向悲悯、着重人物、喜欢风景、留心细节等方面相比,我还是觉得它们都是我的文字,是在同一美学平台上的把戏。事实上,我在写任何一部作品时,都有顽强的突破和革新的欲望。我看重《大王书》,是因为它是我这些年花心思最多的作品,还因为我看到,有些人在还没有细看它时,只想着《草房子》《青铜葵花》等,认为我可能不善于干这样的活。其实,我在骨子里,是一个更倾向于浪漫和幻想的人,这一点,只有我自己知道。
  刘F:优雅的文学姿态,优美的文学语言,忧郁的人文关怀,这是您的作品给很多读者留下的印象。您也认为,文学作品应该坚持一些基本、恒定的元素:人性道义、悲悯情怀、美育功能、艺术情调,等等。在当下这个喧闹得让人迷茫的文学市场上,您的坚持您的理想更具有悲壮的理想主义色彩。对此,您是怎么看的?
  曹文杆:我对文学的理解和界定,显然是非主流的,也不是流行的。几十年来,我对文学的“伺候”,一直是按我的文学理路来进行的。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可能要比当初好得多,因为十多年间我毕竟以我的作品显示了它们的生命力和合理性,看似平静但连续不断的再版、发行和逐年走高,在默默地诉说着什么,也无声地支持了我的文学理念。而在十多年前,不要说是别人,就连我自己也会经常性地发问:你对文学的见解,是确当的吗?是不是一种浅薄?一种荒谬?一种无稽之谈?我会在一些场合发表我对文学的看法,往往都具有一种战斗性,甚至挑衅性,其实当时在场的人未必是与我相左的。这是一种孤独、不自信而导致的非常心态。但多少年来我还是坚持着,没有放弃,没有改弦易张。因为我自认为我对文学的感受,是有文学史的背景的,它们来自于我对经典作品的体悟。由于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也就敢于怀疑潮流,怀疑批评家们对一些作品的判断,怀疑包括诺贝尔文学奖在内的文学标准。我坚持认为文学是有基本面的,这个基本面从有文学的那一天开始就存在了,它是文学的天道。我更相信20世纪上半叶之前的文学家们对文学的理解。后来世道变了,变得有点凶,有点古怪,“逆反”成了一种时尚,一种深刻的标志,凡已有的一切都是一定要颠覆的。几乎整个西方主流,如同布鲁姆在《西方正典》中所说的那样,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让那些已经死去的欧洲白色男性统统退场。因为,这些男性代表了从前的文学史,他们是西方文学的道统。文学的标准被人为地、强制性地改变了。
  刘F:那么,如何坚持自己的文学标准呢?
  曹文轩:最近我经常在问一个问题:如果将那两个日本人――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三郎生活的年代颠倒一下,让大江去川端的年代写大江式的作品,让川端降到大江的时代写川端式的作品,这两个日本人还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吗?我想,这个问题,傻子都知道答案。那么,现在的文学依了新的标准,到底是合理的呢还是不合理的呢?回答这个问题很困难,但我们可以采用一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发问:那些专以变态为题材的作品,那些彻底驱逐了审美价值的作品,那些极度夸张了人性之恶而将人性之善完全否定了的作品,那些恶兮兮、脏兮兮的作品,如果没有它们,我们的生活会不会更好一些呢?如果,我们不去在意那些朝思暮想的国际认定,批评界也不那么毫无立场地追捧那些有了国际认定的作品,我们只说文学的理、文学的道、文学与我们的幸福,我们也许会在一种放松的心情下正视文学的原旨。文学的原旨,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的。其实,我所持有的并不是什么文学的理想,而只是坚持文学的原旨罢了。我只想我的文字能让人对人性多少有点儿信心,对生活多少有点儿希望,对灵魂多少能有点儿触动,我不想让我的文字火上浇油、落井下石、釜底抽薪、心里添堵,也不想让人破罐子破摔、撕破脸皮耍无赖。如果一个作家的作品不能使人过得更美好,更像人,你即使说到天上说出花来,我也不能接受你那深刻的一套。中国作家的焦虑,不就是为了那个国际认定嘛!其实,这个认定是一个十分微妙、复杂的问题。我们对我们所以未得到国际认定的原因分析,可能忽略了许多重要细节。
  刘F:谈到儿童文学乃至当代文学,您曾指出它们面临的“古典性的缺失”的问题。认为后人把《红楼梦》的传统、《西游记》的传统都丢掉了。“古典性”怎么理解?
  曹文杆: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文学与其他东西不一样,我们不可以将它置入进化论的范畴里来论。文学艺术没有经历一个昨天的比前天的好,而今天的又比昨天的好的过程。文学的标准就在那儿,在《诗经》里,在《楚辞》里,在汉赋唐诗宋词元曲里,在《红楼梦》里,在鲁迅、沈从文、萧红、张爱玲、钱锺书的作品里,当然也在但丁、莎士比亚、托尔斯泰、契诃夫的作品里,千年暗河,清流潺潺,一脉相承。如果将文学置入进化论的范畴里论,那么,我们就会得出这样一个见解:鲁迅的作品必须要比曹雪芹的《红楼梦》写得好,因为曹雪芹早在那个时代就写出那般好的小说了,你鲁迅生活在多少年以后的现代,难道还不应该比曹雪芹写得好吗?同样,你徐志摩的诗理所当然地要写得比李白、杜甫的诗好才对。可是,文学史所显示出来的是这样的景观吗?不是一峰更比一峰高,而是一座一座同样的高峰矗立在不同的时空里。当世界万物都在受进化法则的制约时,惟独文学是不在进化论范畴之中的,这就是文学的奇妙之处。古典没有因为今天而矮出我们的视野,而且我们还看到,文学的今天是与文学的昨天连接在一起的,是不可分开的,一旦分开,下游的河床就会干涸,五谷歉收,饥荒就来了。我们没有感到饥荒的临近吗?相对于中国的诗歌传统,中国的小说传统并不特别理想,幸亏我们还有横空出世的《红楼梦》和《西游记》。他们分别代表了传统的两条路线。这是两条风景很不错的路线,但我们后来另辟蹊径去了,这也没有错,错就错在我们不该将这两条路线丢失。如果不丢失的话,中国当下文学一定又会有许多好看的字面。
  古典的特质究竟是什么?大概是很难说得清楚的。“庄严”,大概算是一项吧?即使《西游记》,谐谑之下也还是庄严。当下文学,是在快乐至上的语境中进行的,是反庄严的,谁庄严谁就是假正经、伪君子。文化的痞子性、无赖性、没正经,已渐趋渐浓。还有,就是它的“雅致”。小说虽然出自市井,但传统小说的主要倾向还是趋雅的。“雅”是古典的最为丰厚的遗产,但当代文学将这笔遗产放弃了。再一项就是它的“意境”――我说的是中国的古典。我总觉得,中国古典的一个个美学范畴,都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意境”与西方确定的那个“深刻”,谁更高级一些?说不好,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地说的:你那个“深刻”我可以达到,而我这个“意境”却是你未必能够达到的。
  刘F:您曾用“无中生有”、“故弄玄虚”、“坐井观天”、“无所事事”四个成语来描述您心目中的真文学。关于文学的“有”与“无”以及与现实生活的“有”和“无”的关系,您的论述相当精彩,您的创作在表达自己的审美情怀之时,也从未回避社会现实对人的影响、对人的命运的改变。您是如何把握文学与现实生活之间的关系的?
  曹文杆:我一直就是这样看的:文学与生活不是对应的关系,更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早在15年前,我就在我的一本叫《第二世界》(当时叫《思维论》)的书中说过,我们可以将那个有太阳、有月亮、有高山和河流的世界叫做第一世界,将那个由我们的想象所创造出来的世界叫做第二世界。文学是第二世界,是创造出来的,而且这种创造是无边无际的。文学比试的不是谁更接近存在,而是谁更具有想象力。文学是因为我们不能够满足第一世界而诞生的。正是这种创造,今天的人类才拥有了如此灿烂辉煌的文明。今天的人类,之所以是这个样子,其中文学是立了汗马功劳的。文学通过创造,为人类提供了一个一个的境界,这些境界吸引了人类,也在潜移默化中改造了人类。我们将作家的责任感窄化了――窄化到了:文学是为民请愿的;是要让那些贪污分子将搬回家中的公家沙发重新还回去;要让那个城市的厕所盖在更合理的位置上;要让下岗女工在下岗之后有继续生存的条件;冬天的暖气应该是热的;麦蚜虫的肆虐应该得到制止;孩子们的书包应当从10斤减到2.5斤……我对西方的文学充满了复杂的感情,但有一点我是欣赏的,这就是:它的视线从不停留在所谓的日常生活上。它不讨论这些很容易衰亡的问题。文学是创世纪、创世界的。我们看到了“艺术”、“构思”、“绝妙”等词汇。它是让人类的精神世界变得更加富有的。这与我们尊重经验并不矛盾。经验的更重要的用途,是创造第二世界――把在第一世界中所积累起来的经验幻化到无穷无尽的第二世界中去。
原载:《文艺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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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发西部和塔里木的环境问题杨镰  从1968年到1981年,作为一个北京“知青”我在新疆生活了十余年。在新疆时并不真正了解新疆。回到北京,与新疆拉开了“距离”,才知道什么是新疆,什么是西部,西部面临着什么问题。
  这样,我从1983年开始就找各种理由重返新疆。那时从北京坐火车到乌鲁木齐需要三天,然后从乌鲁木齐到塔里木。1984年在塔里木我整整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走了一圈。然后一次一次地回去,到今年1月份是第三十一次回到新疆。
  我当时最初的目的就是想要写一个反映新疆生态环境的小说,通过20年的时间,我做了很多就近的观察,了解了很多新的情况,同时也重新认识了自己。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能够到这儿来跟大家谈谈新疆、谈谈塔里木的原因。
  那么下面我就简单地谈谈对我们要讲的这个范围的认识。
  我们的题目是《开发西部和塔里木的环境问题》。在这里我谈到的西部,主要是和汉代的一个词汇“西域”大致相同,就是嘉峪关往西的广袤地区。当然这和现在说的西部十几个省区还不完全一致,我涉及的只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塔里木就是新疆主要的地区。大家都知道,新疆分南疆、北疆,以天山为界,天山北边的叫北疆,天山南边的叫南疆。南疆是可以说等同于塔里木,在100年前一个外国人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亚洲的腹地”。后来,又有人说塔里木就是“亚洲的心脏”。它是中国向西发展和西方文明进入中国必经的一个主要的地区;在很长一个时期内中国要想和别的文明发生联系,舍塔里木别无它途。这个道理很简单,汉代有两个词汇,是汉朝人发明的,第一个词汇叫“西域”,第二个词汇叫“东域”。东域指的是山东、渤海湾。大家知道,东域虽然离着汉朝首都长安更近,但是那时的人还不能征服海洋,到了海边就停下来了,顶多到朝鲜半岛,不可能再往前发展了。向西走那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你可以把你的一生都投入到向西的长途上,那你也走不到尽头,没有人能走到尽头。所以说,即便它非常坎坷,非常漫长,同时又有很多不同的民族和国家,要经过高山、雪岭,要经过沙漠。但是,从汉朝开始、从张骞开始,征服西部、向西部发展,就成了中华民族要和世界交往、和世界别的文明搭界的一个主要的途径了。所以这个就是我们要讲的历史上塔里木为什么这么重要。
  我到新疆去之后的20世纪六七十年代,听到过一个谚语,叫“不到西部不知中国之大,不到西部不知中国之穷”。那时,正逢中苏论战,苏联攻击我们穷得几个人穿一条裤子。老人儿讲到过在创业时期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就有这种情况:一个班摊不上一人一条好裤子,今天谁出工谁穿,真正是物质贫乏得难以想象。我去过一个地方叫昆其布拉克,那是在昆仑山山中的一个牧场。交通闭塞。我是1984年去的那个牧场,当时贫困到什么程度了?――身无长物。牧民主要的家产就这几样:一个皮大衣、一个喝水的铜壶。因为放牧是要不停地移动,游牧吗。他不可能有坛坛罐罐,就是一个铜壶、一个皮大衣。晚上我跟一个牧民怎么睡觉呢?挖一个一米多直径的坑,用干柴烧一些灰烬,然后拿沙子把热灰烬埋上,就成一个“火炕”,他们叫“围坎儿”,躺在坑里拿皮大衣一盖,就睡了。
  这是80年代初我亲身经历过的。
  所以说西部是什么状况呢?你说辽阔,她是非常辽阔。西部人的时空观念与内地有明显差异。在我们“接受再教育”的时期新疆人有个特点,说买肉去,一买就买半扇羊,最少买一条后腿。买西瓜就是一麻袋。当时有一个很有名的电视连续剧叫《霍元甲》,一个星期放一集,大家津津有味地等到周末去看。新疆不看,什么原因呢?――没有人受得了这么吊胃口的。怎么办呢?你《霍元甲》中央不是放完了么?我给你全录下来,我们租一个库房,跟这儿看一天,从早晨吃饭看到晚上吃饭,看完了回家。你从且末往若羌走,好吗,下一个居民点在一二百公里之外。在这之间没有水、没有草,更没有村落。如果把你搁到那儿了,你就一个星期别想动地方。1984年的时候就是把我搁到民丰了,连县长和其他领导来帮我的忙我都走不掉。没有可以搭乘的过往车辆。最后没法子,有一个过路车的录音机坏了,县广电局的局长说我把这个录音机修好,你把这个北京来的作家给我带走,这么着我才能够继续往前走。你们可以想像那是怎样一种空旷感,跟我们在北京、中原体会到的,应该说完全是两种感觉。80年代我在瑞典斯德哥尔摩,飞机起飞前半个小时,瑞典朋友非要请我喝杯咖啡。我坐立不安,他们很奇怪。我说怕误了航班。他们不理解:怎么会误?误了改乘半个小时后的那班也行啊。直到现在,一提在西部上路,我就提心吊胆怕误了车。西部虽然空旷、辽阔,但我却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紧迫感。那实际上是一种困惑。
  我在新疆这么多年,后来跑了这么多趟,最大的体会就是,中国不能没有西部。如果没有西部的话,中国就被居高临下地拘限在中原,压向沿海一条。那像人缺了胳膊腿一样,难以发展。西部对中华民族来说太重要了。为了西部,从汉武帝到清朝,进行过一次又一次的战争。霍去病“匈奴未灭,无以为家”,激励了多少热血青年。为了争夺西行通道的控制权,清进行了“百年战争”,从康熙、雍正,到乾隆,通过“三朝接力”才收复了西域。
  1916年的时候民国政府派了一个叫做谢彬的官员,到新疆检查财政。他一个人利用骆驼、马车这些落后的交通工具,用一两年时间几乎走遍新疆。他到了新疆的伊犁,就写了一篇文章《开发新疆计划书》,说中国最重要的城市是三个――香港、上海、伊犁。他说没有伊犁,中国就没有西部,没有西部,中国就没有了她的后背。伊犁,迟早要和香港并驾齐驱。我觉得这个人就是真正有事业心、有眼光的人。他写的《新疆游记》在很长一个时期里,是认识新疆的百科全书。
  所以从古以来西部就是中华民族的避难所,是中华民族的文明和西方文明交流的一个通道。除此,还在哪一个地方你能见到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的文明互相交汇融合?它是历史上著名的丝绸之路的关键地段。罗马的文明,犍陀罗艺术,通过它进入中原;汉唐文化,东方神韵,也是通过它传播到中亚、西亚、欧洲……
  新疆占当代中国版图的六分之一,这样的一个地区,如果它长期滞后,中国改革、开放怎么会不受到影响啊?大家可能不一定都清楚,新疆一直是靠中央政府财政补助的,它的地方财政不能达到平衡。清朝光绪初年开始建立了新疆行省,从那时起新疆行省的收支从来没有平衡过,杨增新时期除外。80年代初,达到每年给新疆的财政补助200多亿人民币,现在恐怕要大多了。清朝的时候呢,是360万两“协饷”。所谓“协饷”,是每年由东南相对富庶的各省,增加额外税收,专门用以补贴边疆。每年360万两白银要经过河西走廊解到乌鲁木齐、解到伊犁去。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时期新疆能靠自己的资源优势、靠工农业产值保持财政平衡的。可是,光塔里木的石油,恐怕大庆、玉门、克拉玛依都是小巫见大巫了。本来不该是这个情况。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一个广袤区域这么相对的闭塞、落后?――我刚才提到了,那个时空观念,实际上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它的落后。所以说以我的理解,如果不及时开发西部,那么过一段时间,新疆与内地的差距必将越来越大。――西部长期这么滞后,东南沿海和中原却日益发达。这个差距会带来一系列问题。开发西部的这个过程必须得加速,不能拖,如果拖下去,那么中国整个21世纪的进步啊、开放啊、改革啊,要我说都成了问题。所以,中央提出开发西部不但极有眼力,时机也把握得恰到火候。为塔里木油田开发做过特殊贡献的石油地质学家黄汲清说过:21世纪是中国西部的世纪。开发西部必将是21世纪中国的最重大事件之一。
  西部,河西走廊也好、新疆也好、青海也好,一直就是中华民族一个备份,一个有待开发的空旷区域。在过去,在旧社会,中原生活不下去了的难民有两条路可走:“闯关东”;“走西口”。所谓走西口,就是沿河西走廊寻找世外桃源、栖身之地。可是现在这个空旷区域是个什么样子了呢?就下边我们要来谈的,它的生态环境问题了。她已经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可以大规模移民,可以建立很多农场――已经不是那个样子了。
  塔里木到底存在着什么环境问题?大家一定知道中国最大的几个内陆湖,青海湖第一大,罗布泊第二。当然,罗布泊已经干涸。罗布泊干涸的时间是推测的,因为罗布泊附近没有人定居,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干的。这是通过对美国资源卫星的相片的判读得出的结论,根据光谱分析,从1972年拍的照片上的它已经不见水了,就是说罗布泊地区彻底干了。另外,还有一个中国西部最大的内陆淡水湖叫博斯腾湖,这博斯腾湖就在罗布泊附近,同属孔雀河水系。罗布泊涸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出现了博斯腾湖。就像母亲原来有个独生子,她非常爱这个孩子,又生了第二胎就分掉了她的一部分关爱。博斯腾湖曾经是中国内陆(西部)最大的淡水湖,但是她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就到了临界点了,再不救治就要变成盐湖了。博斯腾湖成了盐湖的后果,就是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东部都会步罗布泊后尘成为荒原。而这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占到全国面积的二十分之一。罗布泊现在什么样?可以跟大家这样说:走几天,也见不着人烟,甚至见不着生命迹象。如果你想找个地儿睡一觉,你在罗布泊湖盆是找不着这样的地方的,就没有一个平坦得能把你的睡袋搁下的地方。那儿的盐壳锐利到能把越野车的轮胎割破。那么如果博斯腾湖也变成这样子,我可以说塔里木东端的末日也就到了。
  有一个很有名的生物学家叫,他是人大常委,在学术上很有地位,1996年联合国在他去世之后把人类环境奖授给了他。他在80年代初的时候到了新疆,那时候刚改革开放,新疆还没来过这么高级别的知识分子,他把塔克拉玛干转了一圈。转的过程中他一言不发,完了之后到了乌鲁木齐,接待单位说:“您得给我们讲几句再走啊?”他说:“好吧,我就讲几句――反正我明天就走了。”于是就在乌鲁木齐的人民剧场做了一个学术报告,还要求处级以上的干部全去了。他在那个会上“危言耸听”,“放言无忌”。他说,根据公开发布的数据,1949年到1980年之间开垦了的土地面积,与现在耕种的土地面积之比,是四比一。这数字是有关部门统计的是吧?那么,那百分之七十五的土地哪去了?――全变成沙漠了。大量的毁林开荒、毁草开荒,就那么点水,人喝都不够,拿什么去开荒?荒开了,你灌得厉害了就变成盐碱,没水就变成沙漠。这里再变成沙漠之后就不再长植物了――荒漠植被生态就这个毛病:破坏了就难以恢复。最后他强调说,再这么下去,20年之后就再没有塔里木了。当时很多人说他这个观点是不是有点偏激呢?当然,从那时到今天20多年了也没有变成沙漠,塔里木仍然一派百废待举。但我看这位学者的思路是绝对正确的。自从听说了这个事件,我几乎没有一刻忘记他的预言。我们确实需要这一类的发聋振聩的“盛世危言”,其实完全不必太计较他的激烈,因为利益是一致的。区别只是角度。
  在新疆,特别是塔里木这个地方,开发西部,并不是指望的你种多少地。并不在于你开了多少荒。
  我1984年第一次环游塔克拉玛干时,先到了库尔勒。到了库尔勒就算进入南疆了。当时市郊一个大牌子写着:欢迎开垦且末河流域的农垦队伍踏上征途。――且末河流域还剩下一块没有开垦的地方,一定要把这儿给开垦了。大家不一定都知道,有一个也算“规律”的事实:人类的垦荒也很费解,垦哪儿哪儿成秃斑――你看地图上那一块块黄的地方,都是让咱们垦荒垦的。历史上一个很著名的典故叫“轮台诏令”,就是汉武帝的时候,中央政府在新疆轮台地方开荒、屯田,生产了很多粮食,维持了西域的驻军。汉武帝晚年的时候对自己的好大喜功非常后悔,他就轮台屯垦下了一个诏令(那就是“轮台诏令”):永罢轮台屯田。就是说轮台这种屯田方式得不偿失:花了那么多代价,从内地移了那么多民到轮台去,它造成的问题超过了收益。这在历史上是非常有名的。大家可能还记得陆游有一首诗,诗中写道:“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来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铁马冰河入梦来”后来就成了一句名言了,但是“尚思为国戍轮台”就不大为人知道了,是出自汉代轮台垦荒。可是你们现在知道曾经是重要粮仓的汉代轮台什么样吗?――什么都没有了,草都不长了。一个考古学家如果发现汉代轮台垦区遗址可能高兴极了,“哟,这可是重要的考古发现呀”!可是对我来说,我无法面对这个历史过程。
  关于塔里木垦荒,还有一个故事。有一个敦煌的豪族叫索劢,敦煌地方政府派他来管理西域。他带着一些兵,就从敦煌越过了沙漠,穿过了罗布泊三角洲,到了孔雀河河边,他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基地,就开始屯田。他开始需要用河水灌溉,但是河水奔涌他拦不住――太大了,波澜壮阔。怎么办呢?于是他就派部队向河里击鼓射箭,反复地和河水斗争,终于把河水制伏了。(当然这是《水经注》里的带有神话色彩的故事,不完全是真实的历史。)制伏了河水,拦成了一个坝,就在那儿屯田,种地。种了三年,收获百万担谷子。这样整个西部地区都服了他了,因为他有粮食,驻军又很稳固。日本著名作家井上靖根据这个故事还写了一部历史小说,名字就叫做《河水》。可是,现在他“大田三年”的地方怎么样呢?孔雀河下游――有机会你们可以去看看――别说种粮食,植被也少见,什么都是光秃秃的。西部垦荒只有一个地方成功了,就是伊犁河谷,伊犁河谷有它的特殊性,这个不是我们这次要讲的。剩下的屯垦哪儿,哪儿成荒漠。你说是不是中国的特例呢?不是。印度,制造了恒河两岸的沙漠;美索不达米亚、埃及,现在是什么样大家都知道。
  所以说到了该就历史经验作出验证的时候了。不是说我们多打了点粮食,就解决了我们的所有问题。咱们说黄河断流,塔里木河也在断流。我在上中学的时候,地理课本上就写着:中国最长的内陆河是塔里木河,全长1200公里。但现在塔里木河只有不足800公里了,从大西海子水库以下滴水全无,全被兵团修建的水库给囊括进去了,下边的400公里全变成沙漠了。这就是最近四五十年间的事啊。当然最近一两年,在中央和地方政府的统筹安排之下,正在向下游放水,要重新恢复50年代塔里木河的终点湖――台特马湖。这将是在中央提出开发西部以后,最有力的举措。而且中国西部在近年间正逢降水量充沛时期。前些年出了个笑话。有人找我策划一个项目,说要准备漂流和田河――新疆有一个很大的河叫和田河,是塔里木河的上游之一。我说行啊,打算什么时候去呀?准备11月份去,冻冰之前漂流完和田河全程。听了之后我只感到悲哀。目前每年从9月份之后就没有和田河了。和田河早就变成季节河了。从10月份起玛扎塔格以下一半以上的河流就干得滴水全无了,怎么漂流?它的上游和田河、叶尔羌河全变成了季节河,塔里木河怎么不会只剩三分之二?
  所以西部的出路根本不是再开荒、种地。
   塔里木不少地方的水质有问题,甚至不能直接引用。塔里木西部的伽师,那里出产的瓜最甜,人们叫做“伽师瓜”。但当地的水质问题极大。有一个时期往伽师派干部是组织部门头疼的事儿。汉族人因为水土不服,到了那儿会出问题,当地人有一种地方病叫“伽师病”,致病原因有人说是因为喝水,有人说是因为食油。在和田地区,水困难到什么程度呢?在1984年我亲眼见过妇产医院等着住院的那些孕妇们,就从门前的渠沟舀水喝。那个渠沟里的水就和水泥沙桨差不多,后来还是政协负责同志到那里去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把那儿改造了一下:从山上引下了水,和田市的水才好了一点。所以说,水资源的实际情况使我们整个西部现在已经不存再号召大家去开荒,再扩大耕地的可能。
  前不久有学者提出了一个解决西部生态环境问题的计划:他说西部的问题不是水的问题,不是植被的问题,也不是交通的问题……,而是要把人口集中。他的这个思路不能说不对。可新疆这么做根本不现实!新疆是什么条件?那里面积虽然大,可大部分地区是荒漠生态。在荒漠之中有水有植被的地方叫绿洲。可绿洲面积远远少于荒漠,简直不成比例。往哪儿并人啊?说起来那么大,960万平方公里的六分之一!从灾区往那里移民也会有实际问题。乌鲁木齐的人口承受力当初根据水资源测算是80万,在1981年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早超过了――现在有多少我不知道。而且统计的人口数字看来是不能完全说明问题,因为乌鲁木齐和北京一样,流动人口极多;吐鲁番绿洲的人口密度已经超过了上海,在哪儿还能接受更多的人?
  这样就让我们联想到50年代一个苏联专家的意见。这个苏联专家叫穆尔扎耶夫,是苏联最好的地理学家,世界著名的地理学家。他到新疆参加了中苏联合考察,然后向中央提出了一个计划,叫“消灭博斯腾湖”。他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博斯腾湖是个无益的蒸发器,它要蒸发掉很多对农垦非常宝贵的水。消灭了博斯腾湖,那么就可以在孔雀河下游多建立十几个农场,他甚至都测算了那些水具体可以建多少农场,这样我们的农垦就可以非常的兴旺发达。穆尔扎耶夫说这话并不奇怪,那正是“老大哥”苏联在开发哈萨克斯坦的生荒地的时候。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开发哈萨克斯坦的生荒地的计划――直接后果是造成了卡拉库姆沙漠的扩张――彻底失败。他把俄罗斯人从别的地方迁到哈萨克斯坦开垦荒地。在那种背景之下,穆尔扎耶夫提议中国西部也这样做。于是就接受了他的意见,修了一道渠叫“解放一渠”,还计划修一道渠叫“解放二渠”,如果这两道渠都修成,那么博斯腾湖就不存在了,会慢慢变成盐湖,最后干涸成了一个湖盆,就彻底完了。开都河的水不流入湖中,直接与下游孔雀河衔接流入罗布荒原。幸亏“文化大革命”开始,顾不上了,才保住了塔里木宝贵的淡水湖博斯腾湖。
  依照当时的观念,河流就是种地的水源,湖泊就是种地的依据。那么河就等于是水渠,湖就等于是水库。实际上在荒漠地区河流是起着什么作用呢?湖泊在沙漠地区为什么不可或缺?它们要涵养水源,它们要滋生植被,它们要调节气候,它们要在整个荒漠地区造成一个适于人类生存的生态环境,是生物圈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是生态链条中不能缺少的一个环节。怎么只是为种地存在呢?这种理解出现在50年代,我们不能苛责,那时候中国人存在吃不饱肚子的问题。你想想那时候要不多打粮食,确实会有人生生饿死,那是没办法的。可是今天呢?今天,我个人理解这已经不是生存的需要了,再这样作就确实是毫无道理了。但是现在看来,有很多人还认识不到这个道理,还是觉得塔里木河的水要按照流域计划开垦多少土地来定量供应,我种30亩地你就要给我够用的水。水就是为了让我种地的嘛?北京把所有的河都变成了板儿渠,这么做对不对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反对的――全变成了排污的下水道。那河就仅只是排污的通道吗?河流还有很多作用。但是北京不是荒漠生态,北京的植被主要不是靠河水来滋生的,是靠雨水,是靠地下水位高来滋生的。塔里木就不行,塔里木河两岸的所有植被都是靠塔里木河的渗漏,那么你不让它渗漏,这植物怎么活着啊?没有了树以后沙漠马上就越过塔里木河,马上就把绿洲全部湮没掉,直到推进到天山跟前去。你们如果从且末到若羌走那条国道的话,就会发现,沿途沙丘就像波浪一样压过来,已经越过了干线公路,一直拥到山脚下和雪峰并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因为没有河流阻塞沙漠扩张。在塔里木北缘还没有这个景象,就是因为塔里木河在那里艰难地阻击着沙漠的扩张,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地退却,100年间塔里木河向北移了12公里左右,这个北移的原因就是沙漠挤它,它寸土必争,退一公里就是一条沙带,它退了12公里可是不得了啊,是800公里长啊你们别忘了,这有多大面积啊?塔里木现在已经有二十分之一的国土变成了沙漠了,怎么能够熟视无睹呢?所以我从新疆回到北京后最恨的一件事就是浪费水。水资源是属于那种用了就不会再生的,你用过的水就不会重来了。1975年我们到库车,那地方是南疆大镇,原来没有浴池。我们到了,那里刚建了一个浴池,我们就洗澡去了。可洗了几天浴室就不能使用了。什么原因呢?下水给当地居民堵死了。它那里没有下水道,就是挖一条渠道,让水顺着树沟走。谁也不愿意让从浴室排放出来的水从自己家门前过,道理很简单:洗完澡的水从我家门前过?我这里全变成碱地了,废水对人一点好处也没有了。这种情况造成的对环境的污染或破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像。所以塔里木河的问题,进而整个新疆塔里木地区的问题,应该说就是一个水资源的问题。
  很多人都说塔里木河在逐渐变短,说塔里木地区是降水越来越少。我看不能这样说。水就是这么些,自古到今并没有明显逐年减少过,有过丰水期和枯水期,是有这个差异。这是客观规律。但是绝对不存在一年比一年少的问题。现在的情况是,这个河流就这么长,把下游变成沙漠,跑到上游去开荒地。为什么要去办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呢?我费那么大劲,上游大力开荒,过量用水;致使下游因河流干涸而放弃过去的古老绿洲。塔克拉玛干这个地名到底是什么意思,还不清楚。但有人说那是“过去的家园”之意。这简直就是“警世通言”!上游建一个大垦区,这很好,面积非常大,波澜壮阔,体现人定胜天的意志。那你把下游的几百公里绿色走廊整个全扔掉,不心疼吗?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们不会一味责备历史,谁也不能改变历史,只能改变未来。那么今天我认为我们不该再这样对待塔里木了。
  我们前不久翻译了美国地理学家亨廷顿的一本书,他就写塔里木生态环境,他在1906年到新疆考察,他写的这本书叫《亚洲的脉搏》,――河流就是脉搏!里面有非常经典的名言,他说:“新疆塔里木的问题不是河流变短的问题,是河水变咸的问题。”什么道理啊?我们说了塔里木是盆地。盆地就没有出水口,水都要积在这里,那水自然是越来越咸,流不掉,不能排泄到海里去。这真是精辟之见。他还说,新疆的问题从来是这里有水就在这里开垦,那么开垦了200年以后必变成沙漠,再换一个地方。反正塔里木地广人稀。这是近100年前说的,是不是对,我不能用一句话来判断,因为这需要实践来检验。但是我读了他的一些论断之后心里感到非常痛苦,他有些地方是说中了,勿谓言之不预。比如就是塔里木水变咸的问题,罗布泊、博斯腾湖都是例证;另外一个就是我们的垦荒与生成荒漠的关系。而且,他说自然生态的恢复一般是300年左右――当然这个我也没有测算过,我直观认为是比较靠得住的。新疆塔里木有个古老的谚语:有水有树就有人家。沙漠的一个特点就是不存水。所以说沙漠生态确实不像咱们内地、都市,像江南的农村两季稻,甚至一年三熟。我们可以有很多的法子来应付种种的问题。新疆塔里木呢?要我说只有一个法子,恢复自然生态。所以要求改造自然是一个无益的空论,大自然的生态机构是非常合理的,打破一个环节它马上就有连锁反应,你想像不到的事就接踵而至了。
  所以我说西部的问题绝不是一早上就能想明白,只要苦思冥想就有解决的办法,绝不是这样的。它的复杂就在于它的历史沉积太厚,而且它的问题产生的因素太多。
  前不久有人采访我,他说:杨老师我看了你从80年代写的文章了,我发现你从80年代就是两个观点:一,开发西部;二,保护西部生态环境。他问:你现在还这么看吗?我说我还这么看,不过顺序颠倒一下:一,保护西部生态环境;二,开发西部。他问我为什么。我说不然就没有西部了。
  上述那位学者的话虽然说得让有的人觉得如同背生芒刺,挺不舒服,但他毕竟指出了问题的所在。别的不说,就是原始胡杨林在塔里木还有吗?今年一月份我们在小河5号墓地发现了一个楼兰王陵,几百上千根四五米高的原始胡杨木柱,简直令人震撼。全是经过精加工的,每个都有7-11个侧面。现在在塔里木,你能找得出一根这样的木材来吗?――哦,我可能说的绝对了一点,能找得出一百根来吗?一千根?《汉书》上记载过,那个时候楼兰王国境内仅有14000人,14000人的小国的陵墓就能这么壮观。近年还发现过一个“太阳墓地”――那是1980年中国考古学家发现的――那个墓地埋了六七个人,用了八九千木桩。现在到塔里木找几千棵成才的树得是多大的范围?还有这样的森林了吗?我可以说走遍了塔里木,我就没见到过。
  塔里木原来最有名的动物叫新疆虎,那是老虎的11个亚种之一,最后一次被人见到过是在1920年。现已灭绝。前不久又传说新疆虎出现了,我几次去新疆都有这种传说。有人具体说是在轮台往东的罗布人村落附近,发现了一个死了的牛犊,是被猫科动物吃的,有猫科动物留下的爪印,老人们讲这是老虎。他很激动地来告诉我。我说是不是还侥幸活着一个两个新疆虎我不敢否定――没准儿有。但是塔里木河两岸林莽灌丛已经没有新疆虎的生存半径了。什么是生存半径?就是一只老虎早上出去找食,能走多远距离。前提是晚上还回得到窝里来。一只老虎需要多远的距离呢?十公里左右。必须有一个不受人干扰的、有果腹食物的、隐蔽而安全的半径十公里的地方,归它所有。这样老虎才能生存下去。这样的条件塔里木没有了!有一两只老虎在灌丛旮旯里苟延残喘地活着,那并不能说明什么。大家知道,大型的野生动物在野外必须有80只以上的数量才能维持群体延续,少于80个就会近亲繁殖,这个群体就必将走向灭绝。像老虎这样有一个两个也很好,但还是挽救不了它灭绝的命运。
  像野骆驼,前不久报道说有人见到有上百峰的野骆驼群,他们和我说起此事,我说这是典型的假新闻。首先野骆驼见诸报道的最大的群体是14峰,野骆驼是一峰公骆驼圈几只母骆驼,就像马一样。哪有一峰公野骆驼能圈几十上百的?照我看,野骆驼也不容乐观,恐怕灭绝也就是时间问题了。有些所谓的考察,实际上是为丛驱雀,为渊驱鱼。我在一篇文章里说,野骆驼是荒漠之灵,罗布荒原没有野骆驼,只有人类,人类也就失去了灵感。到那时,没有生物的罗布荒原景观,就真正如同在月亮上、在火星表面。
  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状况。我觉得再很乐观是不对的,当然也不必悲观,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而且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迟早会采取很好的方法,遏制住环境的持续恶化。现在内地很多学者和当地的广大干部群众,都在做着努力,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引伊犁河上游进入塔里木,我觉得还是有一定可行性的。能调用的水资源不多,但是能解决一点问题。开发西部正好是给保护西部生态环境提供了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开发西部的紧迫性就在于保护西部生态环境,开发西部的第一步是保护西部生态环境。这样我们才能保证21世纪的西部像汉唐时期那么辉煌,伊犁才能够和上海、香港并称,成为一个伟大的城市。实际上中华民族一直有向西发展的愿望。丝绸之路就是一种象征。今后我们需要的是文明,是交流,所以在这个角度上讲,中央提出开发西部非常及时,保护西部生态环境已经迫在眉睫。
  答问:
  问:我今年6月份到新疆库车、轮台,路过巴音布鲁克,然后经过果子沟到伊犁。途中感受了一望无际的荒漠,看到很多胡杨林都是枯倒着的,但是有很多胡杨林非常粗。我想问一下,在一百多年以前那里的生态环境是不是要比现在强得多?
  答:是呀。当然了。当时在密林中随时都可以见到老虎。当地的城镇居民开玩笑,管塔里木河两岸的牧民叫“老虎的牧童”,因为老虎都已经不吃野兽了,专门吃牛羊了,牧民就等于给老虎放牧了。我前不久看到一个中外合资拍摄的电影剧本,时代背景是张骞通西域时候的,古装的,关于楼兰的。里面的主要矛盾冲突是汉与匈奴争夺罗布泊地区的水源地六十泉,我说在两千多年前罗布泊波涛浩淼,看不到边,冬夏不增减,而且是“三河竞注”。怎么会有争水源的问题呢?那个小小的六十泉在汉代谁会争夺?没水了是70年代以后的事。可以毫不可气地说,生态环境的恶化主要是近50年的事。
  问:在古代,整个新疆是什么状况,环境什么时候开始恶化的,这个过程是怎么样的?
  答:古代的新疆――至少在汉朝的时候,我认为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不存在的。我去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最中心的地方,重要的古城都去过,这些古城非常辉煌,也非常寂寞。到了喀拉墩古城的时候,发现郊区原来都是为沙漠覆盖的农田,我们一路上就经过了6个村落。在沙漠的最中间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呢?如果说是像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在那儿建个城干什么呢?说到环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恶化的,我个人认为,严格地说,明显地恶化是近五十年,但从唐朝以后就出现了环境问题。因为从唐朝以后,塔克拉玛干沙漠就逐渐形成了,沙漠中的古城、古遗址往往都是在唐朝以前存在,唐朝以后就逐渐放弃了。这是有一定理由的。有一种说法是风向改变――风向确实改变过。很多年前我在沙漠进出就发现实际上有一条大河贯穿了沙漠的中间,这就是《水经注》上说的与北河(塔里木河)对称的南河。北河就是塔里木河,应该还有一条河是南河,但这条河在以后就不存在了。有一个古城叫丹丹乌里克,这个古城为什么被放弃了呢?就是因为南河没有水了。沙漠中有这么多井渠、河流、城池、村落、绿洲,就证明原来的生态环境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现在老说丝绸之路北道在天山脚下,南道在昆仑山脚下,这是根据沙漠扩张之后划出的。实际上在清朝都不是这样的,清朝南道的走向我们勘察过,在和田沙漠已经比清朝又外移了大概20公里。
  问:塔里木盆地是产石油比较多的地方,那么现在在塔里木开采石油会不会对环境造成影响。
  答:塔里木的石油开采有两个难题:开采太困难,代价太大。我觉得对环境的影响至少目前不会太大。产油的地方都在荒漠里,不是在绿洲,所以对绿洲与居民的影响不是很明显。
  问:请进一步谈谈伊犁的情况。
  答:伊犁不在塔里木之内,但是新疆向西发展的起止点。我觉得伊犁这个地方确实是得天独厚,即便是在五六十年代之交的“三年困难时期”,伊犁也没有遭过灾,照样丰稔富足。这是什么原因呢?我觉得一个原因当然是水了,伊犁河水源非常充沛。另外,伊犁相比之下农垦起步晚得多,不像塔里木那样又早又广泛。还是以游牧为主。游牧也有游牧的问题,但伊犁相比之下环境是非常好的。
  问:现在水的减少主要原因是自然的,有人为问题吗?
  答:我们刚才说的那个美国人亨廷顿的一个推测说,20-21世纪之交将是新一轮丰水期的开始。这个推测现在看来是正确的,去年和今年新疆的降水量可是说是空前的,博斯腾湖的水位上升了,现在正在往罗布泊放水。这就说明实际上新疆的降雨并没有逐年减少。新疆荒漠地带的降雨历来就不多,不会有很大的减少。主要是人多,人都要用水,而且也不是合理的用,有很多浪费。比如说开了荒地,又撂荒,而且有些老百姓对土地的理解不一样,多多益善,让水漫灌着,造成的浪费就比较厉害,所以说塔里木河水位就越来越低。在塔里木下游修了一个大西海子水库,把塔里木河彻底囊括进去了,用来种地。可是我1998年去的时候,这个水库彻底报废了,水库的水平面低于地平面60公分,不抽就没有水流出来了。所以这些年建设,包括种地,用水用得比较多,还是人为的。这是我的理解。当然我不是在批评谁,新疆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在新疆度过了青春岁月,我深知以前新疆塔里木的生活确实是很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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