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纸上烧掉就能忘记 可是你的影子 钟镇涛还在脑海中摇摇曳曳 我只记得这样了 是个蛮长的句子希望大家帮

  母亲一愣,手中的药瓶抖动起来,脸颊痉挛地抽搐着。我试图掰开手指夺下药瓶,不可能,她死死地攥住不松手。    “你不能……妈妈。”我扑向母亲怀里,抱住她哭叫。“爸爸走了,你再走……她们跟谁活呀……妈妈,妈妈,还有我呢……”这是一声声裂人心肺的哭叫,久久在空中回荡不已;这是一声声充满绝望的哭叫,响彻整个冷漠、寂静的公园。……………感人泪下
  问好 了了了了不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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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文革纪实《白土地》(连载)        
 母亲的身子倚在椅背上,脸颊微微仰起,紧闭着眼睑,那神态若同死却了一般,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接二连三泰山压顶般的打击,潮起潮落没完没了……出路在哪里?出路在哪里?明天没有,后天也不会有,深渊底下还是深渊。尽管母亲总是抱着近乎绝望的希望,力图用双翅护住小巢不受风暴的摧残,一息尚存就坚持下去。可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搏斗,一切努力都徒劳无益,她既不能保护家也不能保住孩子,根本没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还要忍受新的折磨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犹如一棵正在倒下去的大树拼命用根须支住自己,然而不可能支撑多久……她被这苦海淹没了,超负荷的生活、精神、经济压力压垮了身心,真是生不如死,生不如死……生死悠关之际,仍在竭尽全力地挣扎着,抉择着,走哪一条路?“妈妈,是我呀,你听到了没有,妈妈?”我摇着她的胳膊不停地说着,感到又孤单又害怕。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母亲抬起麻木的目光,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天际,好像那虚空之中有我父亲不屈的身影……在对她说:“一切痛苦的道路都有驿站,死并不可怕,在人类历史的黑暗中,死反倒是一种最勇敢的反抗精神。一个人在对黑暗搏斗的过程中,有力量庄严地迫使死神屈服——既是对那种所谓的胜利的鄙夷,又不会感到自己良心上有愧……而黑暗取得的胜利又是多么的可怜和微不足道!”他要带她到另一个世界去,一个富有人性和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光明世界去。在那里,他们夫妻最终将结合成一体,领会到生命的辉煌和终结的全部欢乐……但是倏忽之间,母亲的眼前又闪现出我姐姐妹妹凄切的身影,久久地,久久地,哀求她不能走这条绝路……我的泪腺早已流干,依偎在她怀里不动了。      死寂笼罩着空旷的天坛公园。      母亲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着吸起来,她一口不罢一口吸着,定定地望着虚空。看得出她仍在黄泉路上徘徊,可是孩子们阻拦着,把她当作保护神,要求一个母亲选择此刻最不愿选择的另一条道路,为此而求生,为此而忍受痛苦的煎熬,必须进行绝望的搏斗。对她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太难了,担子太重了,她受不了,也支持不住……这是一种非语言所能表达的痛苦,且现在仅仅是开始。没有人能理解她,帮她指点一下迷津,宣泄一下苦闷,分担一点重负。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最容易出事,特别一个孤苦伶仃的寡妇,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一个走投无路的母亲……没有人,没有人,母亲身边只有我,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起风了,风打着呼哨卷起四周的尘土扑面而来。母亲一支接一支抽着烟卷,脸色苍白、严峻。我们娘俩就这样在公园的连椅上坐着,默默地坐着,一直坐到太阳偏西,暮霭沉沉,落日的余辉剪出我们的身影。空荡荡的公园里越来越冷,灰色的寒雾从四面八方袭来,天就要黑了。终于,母亲在抽尽整整一盒烟后,选择了苦难的旅程。她站起身来,用手轻轻拢了把被寒风吹乱的头发,把那瓶安眠药丢进瑟缩的枯草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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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母亲花一分钱买了一张电报纸,仔细地斟酌着发出的字数。拍一个字花5分钱,标点符号算半个字,母亲要花最少的钱催款,措词又要有分量,否则无法达到目的。她踌躇了好长时间,毅然在电报纸上写下20个字:         
“糖厂领导,再不送款,我和孩子跳楼。孙志刚。”           拍电报用去一元钱,我们再次分文没有了。母亲平静地对旅店服务台说:“我发回电报了,请再耐心等两天。”如今只有等待了。    
后来,母亲含着眼泪对我说:艾平,怎么说呢……说实在的,要不为你们,我早该跟你爸爸去了,没有他,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当时真是鬼迷心窍,我可怜你爸爸,可怜我自己,特别可怜孩子。你们没有任何过错,却跟着大人受牵连,我为把你们带到糖厂有愧,也不想让你们受苦,可什么也改变不了。要能把你们送走就好了,又送到哪儿去呢……正是这种情况下,才使我加倍不安!我领你吃完那顿饱饭之后,活下来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交完钱,好像对自己生活中的全部牵挂都结了账,剩下的只有一件事要办妥,那就是去死。我只有一个念头,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不再用梦幻欺骗自己,一心想一了百了。前有困在北京,旅店撵我们走,身上分文没有;后有糖厂造反派威胁,若不回去就算总账……回去多挨几顿毒打倒无所谓,没法儿还欠款怎么办,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越往下想越觉得没有活路,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本想让你吃个饱一起走……你哭了,说姐姐妹妹怎么办?      我被你的警告吓呆啦,我疯啦,怎么忘了她们?一说起她们心乱如麻……是啊,我撒手去了落个清静,她们不得哭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觉得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再说我自寻绝路,也对不起你含冤死去的爸爸。我在送他去火葬场的车上就想死过一次,但我没死,发誓一定要把你们拉扯成人。我求你爸爸给我力量,活下去就有希望……从那一刻起,我决定无论碰到什么情况,受到什么样的打击都再也不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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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文革纪实《白土地》(连载)    
我问母亲,那你怎么给糖厂打电报说要跳楼?      我威胁他们,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我想开了,要活个样子给他们看看,我不死,看谁能笑到最后。坚信你爸爸总有一天会平反昭雪,让那些造反派都受到惩罚,不管经受多少苦难,除非打死了没有办法,也不至于走这条路……话说回来,你见过上吊的人到处买绳子么?那是他不想死,威胁别人。我也是,不给厂里施加压力,是不会痛快出钱的。电报打出去,大家都看到了,谁也不敢承担这个责任,再怎么说也是人命关天!      我们娘俩靠着开水又度过一天,像快要淹死的人等待着获救的最后一线希望。虽然我们知道,等待的时间越长情况就越糟糕,眼下别无选择,只能坚决地咬紧牙关一直等待下去……第三天早晨,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糖厂学校的老师赵景新。母亲判断对了,造反派头头色厉内荏,生怕母亲带我跳楼让他担两条命的责任,马上派人到北京来把娘俩稳住,带我们回去再说。我欣喜若狂,总算能填饱肚子不再挨饿了。母亲又领我去过一次同仁医院,带回诊断书和一些药品,娘俩逃跑一样跟着赵老师登上返回齐齐哈尔的列车,再也不可能忍受比这几天更揪心的日子了!      我平生的第一次北京之行,就这样凄凄楚楚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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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腥风血雨              
一           1967年大年三十傍晚,我和母亲风尘仆仆地赶回家里。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北风怒号,严寒刺骨。除夕之夜,糖厂大院家家户户贴着春联,鞭炮响个不停。人家都说,瑞雪兆丰年是难得的好开端,我们的家里却冷冷清清。姐姐妹妹为了省煤不烧火墙只烧炕,家里冷如冰窖,四壁冻满霜花,风在门缝里嘘嘘地叫着,玻璃结上一层薄薄的冰,外面的积雪堆得比窗子高。姐俩蜷缩在被窝里不敢出门,头上包着围巾,嘴上戴着大口罩,只露出眼睛躺在炕上取暖,依然冷得要命。碗架上空空如也,甚至都没准备过年包饺子的肉。她们手里没有钱,连吃的饭都是东家一碗、西家一口送的,哪里置办得起年货。母亲搁下旅行包,生起炉子,打开地窖取出两棵白菜,忙活着放下面板和面,擀饺子皮,剁饺子馅。再穷也得过大年呀,她要给我们包一顿素馅饺子吃。      炉膛里的煤块燃烧起来,室内升起热气,有人敲门了。      吕大姨和蒋姨两家人披着一身雪花推门而进,身上全被融化的雪弄湿了,送来猪肉酸菜馅饺子、黏豆包、冻梨和瓜子。我们的家里顿时显得拥挤热闹,充满了人间的温暖和欢乐。      “孙老妹,我们给你拜年来啦。”吕大姨夫掸着身上的雪花,一进门就乐呵呵说,“欢不欢迎,不欢迎我们就回去。”      “请还请不到呢……快上炕坐,炕里面热乎。”母亲赶快打开炉盖又加了锹煤,让火烧得更旺些。炉膛里的火舌直往上蹿,发出“隆隆”的响声,天花板上映出一圈摇摇曳曳的光晕。      一铺大炕坐得满满的,炕上炕下都是人。蒋姨家的柱子、小丫、三磨、小子和我们家3个孩子挤在炕里面,大人们有的坐炕头,有的坐椅子。母亲介绍着治病的情况,一边给大大小小的客人沏茶,忙得不亦乐乎。      “小艾平的病好了就好,没打坏就是万幸。”吕大姨嘴角叼着支烟卷,盘腿坐在炕中间说。“孙老妹,你还愁啥,过年了,该笑……愁一愁,白了头,笑一笑,十年少。”      母亲搬个小板凳,忧伤地笑了笑,坐在大家的对面:      “吕嫂,我能笑起来吗……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呢!”      “孙姐,俺没文化,不会讲大道理。”蒋姨抽着鼻孔说,“俺从小没有妈,就知道一个理儿,俺那个爹既当爹又当妈,难是难点,不也把俺们几个小屎孩子拉扯大了……一咬牙就挺过去啦!”      “老蒋家,这话说得在理。”吕大姨夫坐在炕边上,两手按着炕沿,双腿搭拉在炕前,不紧不慢接上道。“你看我都得癌了,明摆着是个活着的死人,还活一天是一天呢。愁有什么用,不如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活个样子给他们看看……人生在世,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于厂长在的时候,对我们老工人都不错,可他是厂领导整天忙,我们都不好意思到家串门……以后咱们就常来常往,有困难只管说,大家能帮就帮。”      “是啊,我家老头子说得没错,”吕大姨的嘴里喷出一串烟圈,“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哎,孙老妹,你咋不说话?”      “我不是不说,”母亲说,“是不知怎么感激你们,体谅我们孤儿寡母的难处……”      “感激个啥,难也得过,不难也得过……”蒋姨甩把清鼻涕,抬起一只脚抹在鞋底上。“就跟老娘们儿生孩子一样,别人都觉得难,难个屁,俺从没当回事,没等使出拉泡屎的劲儿,孩子就掉出来了……”      “你家生孩子像拉屎呀,”吕大姨瞪了她一眼,“有小孩子在,说着说着就下道!”      蒋姨大大咧咧地辩解道:      “俺说过不会说话么……”      “孩子们,别光听大人唠嗑,”蒋叔叔憨憨地笑着,挪动一下身子,把冻梨和瓜子推向炕里。“吃,吃……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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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荒唐而疯狂的年代对历史,对后人应该有所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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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姨的大儿子柱子拿起个最大的冻梨,蒋姨一巴掌打掉:      “去,不许吃,给小艾平的,他有病。”      蒋叔叔火了,回手给了蒋姨一巴掌:      “你干什么都行,就是打孩子不行!”      “一人多……你就长脸,”蒋姨脸红脖子粗地连连回击,“看你敢打我,反啦反啦!”      蒋叔叔满脸陪笑,宽宽地撇开两腿,抬起胳膊挡着并不还手,任蒋姨打个不停。最小的女孩三磨不知道这是闹着玩,见母亲一个劲儿打父亲,小脸一仰哭开了。吕大姨夫一屁股坐在他们中间,隔开两口子道:      “行啦,吓着孩子……大过年的,谁愿吃啥就吃啥呗!”      三磨仍旧咧着嘴巴在哭,蒋姨真冒火了,气得把脸扭作一团,抹开眼泪和大鼻涕……搞得母亲束手无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吕大姨拍着自己的脑门岔开话头,连连咳嗽着说:“你们不说吃我差点忘了,看这脑子!”她走出外屋端进一个小盆,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大把冰棍。“来呀孩子们,过年了,大姨一人送你们两根冰棍吃。”      孩子们拍着巴掌欢呼:      “啊,奶油冰棍!”    
人人都笑起来。吕大姨夫又拿出几个二踢脚,一挂鞭炮,到外面放起鞭炮,我家院里的爆竹声和糖厂大院的响声连成一片,火树银花将窗户都映红了。母亲强作笑颜,拿出父亲留下的茅台酒招待大家,暂时忘却无尽的烦恼。父亲过去一买酒就成箱搬回家,像东北人一到冬天就买回半扇猪,一直吃到解冻时一样。父亲去了,家里没人喝酒,还有大半箱茅台摆在写字台底下……火苗在炉膛里旋舞着,屋里烟雾弥漫。大家吃过饺子、黏豆包,孩子们啃化开的冻梨,嗑香喷喷的瓜子。大人们讲着逗人的笑话,抽起卷烟喷云吐雾……我们就这样,一起度过了第一个没有父亲的苦难的春节!    
  那个荒唐而疯狂的年代对历史,对后人应该有所交待!    是的!
    作者: 于艾平
16:53:38    那个荒唐而疯狂的年代对历史,对后人应该有所交待!  应该地  
  很想了解那个狂乱的年代
  长篇文革纪实《白土地》(连载)      
吕大姨和蒋姨从此成为常客,和我家的关系最“铁”。      3家之间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比如鱼呀肉呀饺子呀,都端着小盆送去尝个鲜。经常你送我一碗米,我送你一瓢面……怕人家说划不清界限,吕大姨和蒋姨在外面碰到母亲,总是装作陌生的样子遮人耳目,其实心里都有一盆火,对我们充满同情和怜悯。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索性任人说三道四不在乎了。在我的印象中,蒋姨30多岁时干瘦干瘦,佝偻着水蛇腰,小眼睛一眯缝就没了。她不识字,连自己的姓名都不会写,整天骂骂咧咧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人一着急就流清鼻涕,鼻孔下面像挂着一条蚯蚓。丈夫蒋文双是制糖工,多年的省、市劳动模范,老实巴交的一杠子压不出个屁,家里家外就知道埋头干活。按东北的习惯,我该称蒋叔叔的妻子为蒋婶,可蒋婶娘家也姓孙,跟母亲同姓,所以让我们叫她蒋姨。      吕大姨夫在锅炉车间工作,是厂里为数不多的八级工,技术大拿。他过去脾气暴躁,因为老婆不能生儿育女动辄发火,经常打得吕大姨鼻青脸肿。一年前吕大姨夫患了直肠癌,去北京做过割去整个肛门的大手术,腰间接个漏管挂上屎袋子,医生说他顶多只有一年的活头。我看吕大姨夫平易近人,也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从没对我们发过脾气。吕大姨是个美人,中等个儿,水汪汪的眼睛,身板笔挺,50多岁的人,历经岁月的沧桑依旧别有一番风韵。他们老两口特别喜欢我,总拿出好东西给我吃,并多次跟母亲说要认我做干儿子。吕大姨整天烟不离嘴,说话间“哧”地吐出一口黏痰,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又远又准地射向墙角。我模仿她的样子吐过几次,唾沫又短又散,一点准头也没有。吕大姨有气管炎,吐的是和平常人不一样的黏痰,且是杆七八岁就吸烟的“老烟枪”,我岂能是对手。不过烟吸多了坏处不少,吕大姨一咳嗽就没完没了,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人没进屋咳嗽声就到了。“这都是气管不好闹的毛病,”她笑盈盈地说,“小孩子家可千万别学抽烟,除了咳嗽没一点好处!”      这里我也要说说邻居老王电工一家人。      老王家是山东黄县人,与母亲同是胶东半岛的老乡,讲一口地道的胶东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人不亲土亲,乡音也亲。老王老婆同情母亲的遭遇,我挨打后经常来看我,一来二去两家人常来常往。老王家的大儿子与我同班,他总想当班干部却总当不上,大家都叫他王官迷。那时候王官迷和我关系密切,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事就泡在我家,两眼骨碌碌转个不停,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我万万没想到王官迷是一颗隐藏在身边的定时炸弹,日后他靠整我一手制造出“反标事件”,颠倒黑白,大打出手,竭尽卑鄙无耻之手段爬上糖厂子弟学校红卫兵头头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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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唐的时代,悲痛的历史,中华民族失落的十年.谢谢于老师让我们了解这段沉痛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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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不管什么朝代,有个把混水摸鱼的人不足为奇,世界大了什么人没有,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你想积极要求进步没错,那要靠自己的真才实学,一肚子屎半肚子屁,靠投机取巧踩着人家的肩膀往上爬,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不是我说的,是老辈子千真万确的经验之谈。我这一生原谅过许多人,甚至是拔刀相见的人,因为他们骨子里是好人,只不过是一时冲动,从没想靠整倒别人抬高自己。我感到切肤之痛的是王官迷批判我时竭尽能事,说我将抱着花冈岩的脑袋去见上帝,是不耻于人类的狗屎堆,他永远把我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1969年初中毕业,同学们都写下血书坚决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了,而我因为是走资派的狗崽子,连农场都不肯接收。借用“文革”中的一句流行话:“忠不忠,看行动”,王官迷却关键时刻原形毕露,马列主义对人,自由主义对己,借口有“关节炎”留在齐齐哈尔的一家大型机床厂……时至今日,我都无法克制对他的反感,一直在琢磨是什么动机促使他对我产生如此大的仇恨?我们都是孩子,本来没有一点恩怨利害呀。可能是某个历史阶段的一种流行病,一种使人心灵空虚最终导致残忍的嫉妒心理在作怪,皆因我是厂长的“公子”,必置于死地而后快。也许,这种罪恶的属性最初就潜伏在他的心中,只是没有机会释放出来……事实证明,王官迷不过是把运动当作一个向上爬的机会,造反的目的是实现自己的私心而已。      春节期间,彬子、春节和朋久来我家玩时说,在我和母亲去北京看病的期间,学校广大富有正义感的学生召开过批判邹少将的大会,他们都参加了。会上,大家愤怒批判邹少将打人的暴行,要他作出深刻的检讨,糖厂的职工也贴出大字报声援学生们的行动,不许造反派打人,不许红卫兵欺负无辜的孩子……这本来是“文革”中最正确的行动,是人性的觉醒和复苏,是糖厂广大群众自觉抵制错误路线的萌芽。但造反派却跳出来干涉说,这是阶级敌人企图转移糖厂“文革”运动的大方向,勒令学生偃旗息鼓。造反派大权在握,终于运用威胁利诱等手段,将学生和职工的正义呼声扼杀在襁褓之中。从此以后,有良知的人噤若寒蝉,不管发生多少骇人听闻的事件,再没有人敢挺身而出说一句公道话了。      大年初五,造反派即通知母亲去厂办公室报到。      斜眼对母亲大发雷霆,指责我们竟敢以跳楼威胁造反派,并宣布厂里的决定,立即扣她一半工资偿还看病的费用。母亲据理力争,应该让打人凶手担负这笔费用,你们扣了工资,我们一家人怎么活?斜眼说我管不着你家的事,是死是活你自己想办法,再“无理取闹”准没好果子吃。末了,为报复我们,他又向母亲宣布了另一项决定,勒令我们从现有的房子里搬进更小的房子去住,如不执行决定,革命造反派绝不心慈手软……母亲无奈,找邹少将的父亲要求赔偿医药费用,继续给我治病。老邹家已了解到厂里的态度,何况舆论又被压制了下去,便硬起腰板耍开无赖,对我们的要求置之不理。母亲欲哭无泪,只得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那年月让人到哪里去讲理,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谁让她是走资派呢,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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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过后,形势急转直下,在中央文革领导小组的操纵下,北京10余万学生走上长安街游行示威,反击“二月逆流”。全国各地风起云涌,掀起革命大批判狂潮,齐齐哈尔的走资派又被扣上一顶新的帽子——“二月逆流分子”。尽管风马牛不相及,党委书记冯燕川照例又是糖厂“二月逆流”的黑司令,大大小小的牛鬼蛇神依次往下排队,都变成“二月逆流”的黑干将、黑爪牙,轮番受到批斗。造反派正好找到借口报复我们,母亲又变作学校“二月逆流”首要分子,天天受到大会批判,“小会帮助”。      我佩服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整人的手段,简直登峰造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并隔一段时间花样翻新。那些研究出整治走资派新招儿的人,大多都可以荣获“发明创造奖”,申请到“专利”。但他们既没有思想又缺乏智慧,是扶不起来的阿斗,难登大雅之堂。我只能封他们为“阶级斗争专家”,唯一赐予个别人的最高荣誉是“刽子手”。也不知造反派从哪儿取来的“真经”,又亮出大会批判、“小会帮助”的高招儿。大会批判我屡见不鲜,无非一片打倒的吼声再加上拳打脚踢,人烙饼似的翻来覆去被批斗个不停,结局都是一致的。至于“小会帮助”怎么回事?我不得而知。反正走资派们一听到“小会帮助”犹如谈虎色变,脸都白了,眼都绿了,比进阎王殿还恐怖十倍。每每母亲被“小会帮助”归来,好几天晚上都不能平躺着休息,总是侧着身子睡觉,走起路来身子直打晃不说,还不断用手揉着腰和屁股……母亲什么也不说,道出实情只会增加我们的担忧与烦恼。我问母亲什么是“二月逆流”?她想了半天也回答不上来,尴尬地说:“管它二月三月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要发生的事终究会发生,就让他们有帽子往走资派脑袋上扣吧,你不让扣也不可能!”这种精神上的麻醉或许能使人感到平静些,因为任何争辩都没有意义,也没有人给你讲理的机会。但这又是一种多么严酷而孤寂的生活,母亲必须时时面对活下去的挑战,像一只任其屠宰的羔羊一样俯首就范……我着实替糖厂的走资派冤枉,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做了靶子!      我们平时的生活更加节俭了,上顿大饼子就小白菜,下顿高粱米就大萝卜,一个月也见不到一点肉星星。我那时就吃够了粗粮,至今见到苞米面都头疼。如今的人追赶“时髦”,大谈特谈粗粮营养如何丰富,比较讲究的饭店都上“贴大饼子就小咸鱼”这道“绿色食品”。一旦朋友们热情洋溢地请我品尝,我则诚惶诚恐地连连作揖,因为本人从小就是吃这种“美味佳肴”长大的,早已吃伤了,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也不想再动一口……我眼眶的青紫消褪了,视力却恢复得很慢,母亲十分着急,不断领我去市第一医院看病,继续吃药。这样,经济就更加艰难了。尽管母亲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还是省不出多少钱来。我纳闷母亲哪来的钱付药费,她每月才发一半工资呀,连养活一家人都成问题!母亲不再买成盒的“经济”烟抽了,学邻居们抽起旱烟,经常像和尚打坐一样整夜的不睡觉,几乎愁白了头发。她把自己的困难、痛苦和眼泪都深深埋在肚子里,咬紧牙关忍受艰难困苦的煎熬,思索着筹钱的办法。苍白的脸上又增添了几分菜色,两腮因消瘦而塌陷,眼睛下印着乌黑的阴影,经常很疲惫,行动虚弱无力,一吃完饭就上炕躺着休息……      有一次,天空飘着零星的清雪,空气清冽寒冷。母亲上午去市里了,要我下午在第一医院门口等她。我等到母亲,发现她大冬天直冒虚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问她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她说可能有点感冒了。我说感冒还一大早上街,母亲支支吾吾说学校有点事要办,我心想你早靠边站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学校还派你出来干什么事?医生检查过我的眼底,说这孩子的左眼已经明显好转,再过些日子就可望痊愈了。果然,在母亲一个多月的精心调养之下,一测视力,我的左眼视力从零点二上升到零点六。母亲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谢过医生,喜盈盈地领我走出门诊室。下楼梯去取药的时候,母亲突然身子一晃好悬没晕倒,我赶紧挽住她的胳膊,扶她在走廊的连椅上坐一会儿。“没事,早晨没吃东西……”母亲从头上取下围巾,抹着额头的虚汗安慰我道。“你把包里的水拿出来,我喝一口就好了。”我拿出手提包里的军用水壶摇了摇,里面还有水,拧开盖子递过去。母亲喝过水,有气无力地闭上眼睛,两臂抱在胸前靠向椅背说:      “我休息一下……再去取药。”      “我去吧,妈。”      “那好,钱和药方都在包里。”      常去医院,我知道怎么排队划价交款拿药,留母亲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她太累了,心理负担也太重,应该多休息一会儿。快排到我划价了,打开包掏药方,除了药方还捎带出一张市中心血站的化验单。我蓦地一惊,以为母亲拿错了药方,定睛一看化验单的落款:“献血人:孙志刚。”脑袋里“轰”的一声爆炸了,无怪母亲脸色苍白,原来是用卖血的钱为我看病……我的泪水涌出眼角,深恨自己竟没有想到这一点,转身离开划价的窗口,找个角落平息了一会儿。我把药方和厚厚的病历统统撕烂扔进垃圾箱里,然后擦去泪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走近母亲。“拿药啦?”母亲缓了过来,把垂到脸上的头发甩到后面,围上围巾轻轻地问。她笑得很不自然,似乎在勉强自己笑。我的心在流血,脸上却笑着回答:“拿好了。”搀起母亲步履沉重地走向医院大门口。外面刮着刺骨的寒风,阴沉沉的天空像灌满了铅块,而比天空更沉重的是我们的心。      母亲无泪。      我流泪了。      回到家里,母亲翻起手提包里的化验单,唯独没发现我的药方和病历本,什么都清楚了。母亲望着我一句话都没说,娘俩心照不宣,她再做错什么似的低声央求我上医院,我坚决地予以拒绝,从此也再不想吃什么药了。      我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左眼的视力,究竟恢复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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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见苦难
  长篇文革纪实《白土地》(连载)               
回想起来,我们一家人蝼蚁般活着,苟且偷生,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苦中也有欢乐。      春节家的娃哩一朝分娩,生下两个小狗崽。春节抱着没满月的小狗送到我家,母亲遵守诺言收下狗崽子,这下子可乐坏了我。小狗崽长着一身稀疏的灰毛,像肉球一样满地乱爬,两只湿润的大眼睛里闪着哀怨的光,冷得发抖。我在炕沿下用草絮个窝,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省给小狗崽吃,可它却连看都不看一眼面前的食物,一天到晚“嗷嗷”叫个不停。母亲说小狗崽想妈妈,叫几天就好了。她熬碗稀稀的苞米面粥,拌上白糖,一勺一勺地喂起狗崽。慢慢地,它不再叫了,一睡醒就缠着我要东西吃。姐姐不喜欢小狗崽,嫌它随地大小便,有味。母亲说得先给小狗崽起个名字,训练它自觉按主人的指示到外面上厕所,我想出好多名字都觉不合适,母亲一锤定音道:“看这小玩意儿虎头虎脑的,就叫它虎子吧。”我有了这个小小的伙伴,待在家里也不寂寞了。虎子很快忘记自己的母亲,成为我们家中不可或缺的一员,给了我多少难得的欢乐。它一会儿从里屋跑到外屋,一会儿又从外屋跑进里屋,跟我亦步亦趋,形影不离。我非常疼爱它,一有空儿就教它翻跟头、打滚,抬起两只前爪合在一起作揖。虎子学不好,笨头笨脑地乱滚乱翻,回头叼着自己的尾巴满地转圈,滑稽极啦。      我梦想虎子长大了,变得比谁家的狗都棒,能像苏联猎狗那样到野外打猎叼野鸭子,寄予无限美妙的希望。可是我错了,虎子既有母系高贵的血统又有父系野性的血统,根本不会打猎。有一回我把虎子领出门外,让它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大雪覆盖着院子,四周一片洁白,强烈的阳光刺得虎子眯起眼睛,它试探着用爪子抓抓冰雪“嗷”的一声缩进屋来,怎么哄都不出去了。母亲不许我领虎子到外面玩,说它还小会冻坏的。这可倒好,它白天晚上都窝在家里,很少出去走动,或者趴在热烘烘的炕头上睡大觉,或者侧起耳朵听吕大姨、蒋姨和母亲唠家长里短。    
我懂得东北人“穷欢乐”的意义了,一般老百姓家里没有广播,没有电视,只能偶尔去俱乐部看看毛泽东思想文艺队演出,文化像沙漠一样单调乏味。尽管生活清贫得勉强填饱肚子,仍旧以自己的方式苦中求乐,打发一天又一天无聊的时光。处得来的邻居,晚上相互串门唠嗑是最大的享受和乐趣,要不怎么说是穷欢乐呢。大人们屁股沉,常常谈得兴致勃勃,以至于忘了时间,一坐一个晚上,净唠些东家长、西家短,三只蛤蟆七只眼的闲事……我只知道吕大姨是从拉哈镇来齐齐哈尔的,老家有六七个弟弟妹妹,因为她从不谈自己的身世,也不谈父母。而吕大姨夫是个横草不捏,竖草不拿,酱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大老爷”,家里家外全靠吕大姨一个人忙活。吕大姨干起活来一阵风,有男人气魄,若有谁惹恼了她,厉害起来绝不饶人。有一次吕大姨和斜眼的老婆吵架,她可不惯着什么造反派不造反派家属,揪住斜眼老婆的头发就压在身下,一顿连掐带打,好长时间都不让她起来……母亲知道吕大姨当过妓女,对此讳莫如深,从不触及她的伤疤。母亲是聪明人,为什么要伤人家呢,自己的伤心事就够多的了。吕大姨却是个乐天派,讲起故事妙趣横生,我特别喜欢听她讲民间的笑话。例如大家都坐在炕头上唠家常,突然有人放个屁,搞得我们很尴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吕大姨马上会接上个笑话圆场,绘声绘色道:      “有一个屯子里的汉子办喜宴娶新媳妇,乡亲们抬着花轿吹吹打打走近新郎家。新媳妇的婆婆迎出门来抬头见喜,给看热闹的孩子们发喜糖,请亲朋好友们喝喜酒。这时候新媳妇想放屁,当着众人又不好意思放,于是一个劲儿憋着。等新郎官从花轿里扶出新娘子,婆婆赶过去送上见面礼,新媳妇一高兴,肚里的屁没憋住,‘噗’地一声放出来,周围人都傻眼了。婆婆嫌放屁不吉利,随机应变地打起哈哈:      “‘新媳妇放一个屁,又有房子又有地’。      “这一来新媳妇觉得没事了,马上放出第二个屁。婆婆皱起眉头,心想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头一个屁我给你圆过去不就得了,又来一个,真他娘晦气!婆婆心里生气,嘴上还是打着哈哈:      “‘新媳妇放两个屁,又生儿来又生女。’      “新媳妇一听乐开了花,接着放出一串连珠屁。这下可气坏了婆婆,一阵笑声过后,她拍着大腿,冲着新媳妇没好气地骂:      “‘不好,这小妖精要拉……真臭不要脸,快把她给我撵出去!’”    
  又见苦难    仅仅开始!
  长篇文革纪实《白土地》(连载)              
我的蒋姨生在农村,生活经历简单,从小没娘,17岁那年爹早早就把她许配给老蒋家。蒋姨说,过门前从没见过蒋叔叔长什么样儿,只知道男方家里穷,是贫雇农、烈属,有一个老婆婆守着小儿子过日子。蒋姨心里直犯嘀咕:“穷倒不算什么,人好,别缺鼻子少眼就行。”直到新婚之际,蒋叔叔赶着爬犁来接她,蒋姨才发现丈夫是个比她还俊的棒小伙。每每蒋姨说到这儿,蒋叔叔就开玩笑:      “你说没见过我,我还没见过你呢,我要是不穷就娶别人去。”      “你敢?”蒋姨眼睛一瞪,抽着鼻孔里的清鼻涕说。      蒋叔叔缩起肩膀,把身子朝前坐了坐,两手交叉着抱在一个膝盖上,始终笑眯眯地说:      “不敢不敢!”      “给你鼻子就上脸,我跟你就算瞎眼,除了我谁还肯嫁?”      “是啊,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老婆还是自己的好!”      “好个屁,人家都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你就别拿好话骗自己了……”她发现自己的烟快抽没了,立即支使蒋叔叔。“去,回家取盒烟来。”      蒋姨整天坐在家里发号施令,指使丈夫东跑西颠。蒋叔叔是出了名怕老婆的“气管炎”,平常总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把火发!”当真颠颠地回去取来一盒“经济”烟,每个大人发了一支。蒋姨仍不罢休,又埋怨他没带火柴来。母亲看不下去了,劝道:“他蒋姨,快别折腾他蒋叔了,我家就连盒洋火都没有吗!”可是蒋姨不依不饶,非逼着蒋叔叔又回去一趟取来火柴这才乐了。母亲常说:“别看你吕大姨、蒋姨没文化,就惦记自己鼻子底下那点事,可她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善良。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真叫人又可敬又可佩!”每天晚上最后一个压轴节目,必定是母亲回忆一段战争时期的经历,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我蜷缩在母亲的身旁,搂着虎子百听不厌,直到迷糊过去等串门的人散场了,母亲才叫我脱衣服睡觉。我印象最深的是母亲讲她反扫荡的故事,有时候还缠着她再讲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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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文革纪实《白土地》(连载)                 
1942年初春,日本鬼子扫荡胶东抗日根据地,对我抗日军民实施铁壁合围,反复大拉网。有一天夜晚,空中飘着雪花,母亲所在的文登师范学校和部队冲散了,学生们都被围在一座山头上。山下到处是鬼子点起的篝火,一圈又一圈地包围着山头,同学们有的窝在山洞里,有的趴在灌木丛中,时而有汉奸向山上喊话:“土八路,你们下来投降吧,再不投降,皇军天亮就要发起进攻啦!”有些革命意志不坚定的人听了敌人的宣传,躲开大伙悄悄下山投降了。老师发给留下的学生每人一颗手榴弹,神情严峻地说:      “我们发誓,宁死不当亡国奴!”      母亲和同学们庄严地举起手榴弹宣誓:      “宁死不当亡国奴!”      老师告诉大家,等男生摸到篝火旁扔出手榴弹炸灭火堆,女生就往外冲,冲出去就到约好的地点集合。男同学们投出手榴弹,母亲不管不顾地往山下冲,鬼子的机枪爆豆般响起来,打倒不少前面的同学。母亲虽冲出撕破口,敌人包抄过来一下子冲散了女生的队伍,几个汉奸逮住一个女同学大喊:“女八路……抓活的!”鬼子停止机枪扫射,端着刺刀上来抓花姑娘。混乱中母亲竟忘记怎么用手榴弹,一个鬼子兵抓住母亲的胳膊,她回手狠命用手榴弹砸向对方的脑袋,鬼子大声喘着粗气一下仆倒在地。这工夫,另一个鬼子扑了上来,抓住她的大衣死死不放手。母亲急了,用力挣脱掉大衣金蝉脱壳跳下一条山沟沟。鬼子兵只抓住一件空大衣,恼羞成怒地跟着跳下山沟,几个鬼子一边开枪一边穷追不舍。母亲地形熟,又挣脱笨重的军大衣,顺着黑黝黝的深沟跑得飞快。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实在跑不动,一头撞死也不能当俘虏。”事后她自嘲:“当时我晕了,手榴弹还没丢,怎么不用它炸鬼子呢!”母亲钻出山沟,子弹飕飕地掠过身边擦破她的单军装,人却丝毫未损。她跑进一个小村庄,身后的鬼子也追进村口。母亲焦急地敲了几家院门,深更半夜兵荒马乱哪户人家都不敢开门。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家院门开了,一个老太太将她拽进院里,二话不说搬开房角的石块让她钻了进去。母亲躲在房屋的夹壁里,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声音。鬼子脚跟脚地闯进来,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喝问老人:      “女八路在哪里?不说死了死了的有。”      “我在家睡觉,没有生人来。”老人说。        
      精彩的故事,苦难的生活!      
  精彩的故事,苦难的生活!    
好久不见,甚上想念!
  长篇文革纪实《白土地》(连载)        
他们明明看到有人进来,老人却一口咬定没人进来过。鬼子气急败坏地抡起枪托打老人,母亲听到老人的喊叫声,又有人用什么东西敲击墙壁。突然急中生智想起老师教自己怎么用手榴弹了。镇定地打开保险盖,拉起导火索,横下一条心,搜查出墙口自己就同归于尽。鬼子折腾一通没发现什么,他们怕受民兵的袭击不敢耽搁时间,悻悻地回部队了。母亲长长地出了口气,一摸后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沉寂好长时间,老人扒开墙口低低地说:      “闺女,没事了,出来透口气吧。”      母亲出来后,才看到老人被鬼子打得不轻,满嘴角都是血迹,连腮帮都肿起老高。鼻子一酸跪向老人,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老人扶起她说:      “别这么说,闺女,不用谢我,我也有个孩子在队伍上……”      母亲认老太太做了干妈,在她家里躲藏两天两夜,等鬼子大部队撤退了,老人才放母亲返回学校。临走前,老人给干闺女的脸颊抹上锅底灰,换上她儿子的破棉袄,装扮成假小子,一直送出山口,还依依难舍地挥着手……      “后来你见到她了?”我问。      “没有,”母亲微微摇头,“反扫荡胜利后,我专门请假带上礼物去看望干妈……那个村子已经被鬼子烧平了……”      我们一阵沉默,在心里祝愿好心的老人能躲过战火,安然无恙。      过一段日子,我又问母亲:      “你究竟打没打死那个鬼子?”      “黑灯瞎火的,可能,反正他倒下了。”      “我没想到妈还敢杀人?”      “那时候不是你打死鬼子,就是鬼子打死你。”      “那造反派打你,为啥从不还手?”      “为你们……”母亲茫然而凄然地望着我,老半天才狠狠道。“谁都明白给自己留条后路,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人往死里逼,狗急还能跳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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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从一个城市的普通家庭展开,真实地记述了中国60年代末的那一场疯狂的运动。在少年的眼中,幸福的生活秩序突然被打乱了,世界成了一座刀光剑影鲜血淋漓的战场。一夜之间爸爸妈妈变成了坏人,大哥哥大姐姐们变成了红卫兵,自己也变成了任人欺凌的狗崽子。运动中的各类人物粉墨登场,形形色色的造反派构成了红色政治最基层的主流。街道上的早请示,晚汇报,市场里的背语录,跳忠字舞,以及虔诚的愚昧,庄严的荒诞,含泪的惨笑——人造的神像愚弄着芸芸众生,芸芸众生也嘲讽着人造的神像……作者的经历让人不寒而栗,如同一鞭戒尺,警醒后人的灵魂。  ——————————————————————————————————   
不能忘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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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彩的故事,苦难的生活!       抱歉,字打错了,应该是好久未见,甚是想念!   
  力挺于先生
  力挺于先生
  长篇文革纪实《白土地》(连载)  
二        糖厂的女人们唠嗑时从不闲着,一律嘴角叼着卷烟,手里搓着麻绳或纳着鞋底。男人大多工资低,孩子又多,穿衣戴帽能省就省,能做就做。      我记得前两趟房的老杨家,女主人就是那个搞破鞋被批斗过的杨八角,前前后后一共养10个孩子,还不算有两个得病没养活的。老大和老小相差20岁,大姐姐抱着刚出生的小弟弟乘凉,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是她生的孩子,用手指逗着孩子的小鸡鸡啧啧赞叹:“瞧人家这闺女真会养,头胎就抱个大胖小子!”大姐顿时从额头一直红到脖子根,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再不敢抱着小弟弟出家门了。老杨家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穷到几个孩子盖一床被子的程度,过年过节买不起凭票供应的糖果,每个孩子只能分到一小勺炒葵花子。杨八角却整天忙着给孩子们洗衣做饭纳鞋底,其乐融融,其乐无穷。母亲有时候劝杨八角:      “他杨婶,别养了,再累下去人就垮了。”      “我这辈子就喜欢孩子,喜欢养带把儿的小子。”杨八角笑吟吟道,“放一只羊也是放,赶一群羊也是赶,等他们长大我就有清福享啦!”      为证实爱养“带把儿”的好处,她还说了段顺口溜:           别看我穿得破,      裤兜里有好货。      两个咸鸭子,      一根胡萝卜。           吕大姨没孩子,生活条件好,经常帮助母亲搓麻绳,纳鞋底,做单鞋、棉鞋,做一双鞋比买一双鞋能节约三四元钱。我熟悉整个做鞋的工序,看得津津有味。第一道工序找出破被单、旧桌布和旧衣裤,剪成一块块布铺在面板上,用面粉打成稠糨糊一层层涂匀,铺上3层破布摁结实,然后将面板倚在火墙旁烘干,做成鞋垫般厚薄的“袼褙”。母亲按照我们脚的尺寸剪出大小,用白布包上鞋底边,把十几层的“袼褙”压在一起,就成为半成品的鞋底了。第二道工序去杂货商店买回一大绺麻胚,一点点撕开,并在一起放在大腿上搓成麻绳,然后缠成一个个绳团子。第三道工序剪出鞋帮,戴上铜顶针飞针走线纳鞋底,针角密集到一针挨着一针的程度,再把鞋帮缝在硬邦邦的鞋底上,我便穿上新单鞋或棉鞋了。这种鞋子看上去有点“土气”,穿上却结实舒服。我穿在脚上,暖在心里,走在大街上照样非常自豪,这是母亲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硕果,买的鞋子哪比得上!      吕大姨和蒋姨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知心的人,母亲碰到什么难事都和她们商量,几乎无话不谈。我听母亲纳鞋底时念叨搬家的事,造反派逼得紧,看情况我们是顶不住了。      “孙老妹啊,那也好,树挪死,人挪活。挪动挪动换换风水,说不定能给你带来好运气。”吕大姨叼着烟卷,从宽牙缝里喷出烟雾,宽慰母亲道。“再说房小冬天取暖烧得少,也能省点煤钱。”      “孙姐,不知道他们要往哪儿撵你?”蒋姨抽着鼻涕,用舌头把针从嘴的一边移向另一边。“小房子也得挑挑,阴面冷。”      “要不,跟我们住吧,”吕大姨建议,远远地吐出一口浓痰。“我们那趟房屋子是最小的。”      “敢情好了,”母亲沉吟了一下,显出困惑与惆怅。“我愿意,不知人家愿不愿意换?”      “你去说说看,我的隔壁孩子多,早就吵吵着要大房,你以大换小他还巴不得呢。”    
“我看吕嫂的主意不错,他留咱住咱还不稀罕住了呢。”蒋姨弯下腰去,大声地擤着鼻涕。“就这么办,还犹豫啥,说搬就搬,我准备好东西给你‘温锅’。”      母亲没让造反派扫地出门,自己主动和人家换房了。    
天无绝人之路,那家正求之不得,双方很快说妥立即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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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一致想和吕大姨做邻居,新居与她门靠门,两家之间隔一道矮木板皮扎的院墙,蒋姨家住在斜对面,把前一趟房的房头。谁也没想到,母亲这一步多么英明正确,后来我被打成小反革命分子多次受到邻居家的保护,不知躲过多少顿痛打,少受多少折磨……真是远亲不如近邻。那次搬家很热闹,吕大姨、吕大姨夫、蒋姨、蒋叔叔都动手帮我们搬东西,粉刷新屋。我的虎子真聪明,老早就明白主人要搬进新家,在外屋锅台下给自己找了个住处,又暖和又美。我不知道糖厂还有没有比这更小的宿舍了?新家一趟房分南北两面住,阳面一家,阴面一家,每家16平方左右。里屋砌起一铺大炕,放上一张写字台,外屋垒起一个大锅台,放上口水缸,基本上没空间了。就居住条件来说,这原是两口人住的房子,现在却挤进我家4口人!据我所知,造反派不仅仅将我们一家人撵出原来并不宽裕的住处,同样将党委书记冯燕川一家9口赶进一处里外间的房子,老少三代勉强有立锥之地,屋里屋外尽是床铺。天知道还能怎么整治走资派,再往外撵就得住马厩了……屋小,仅有的那点家具都没地方摆。吕大姨夫送来两根长木头方子,在大炕里面搭起个被褥架。母亲将两个箱子和被褥摆在上面,差点没摞上天花板。好在有一个长方形的大院,其余的坛坛罐罐只好放在院子里。      “先堆在外面吧,”蒋姨说,“等捡点砖头,盖起仓房就有地方放了。”      这已经令母亲感激不尽。      我们住进新居,一铺大炕欢欢喜喜躺下全家人,我把炕头,母亲隔在我和姐姐妹妹中间。第二天傍晚,母亲去黄沙滩副食商店买些肉和蔬菜,精心做了几个炒菜,摆出茅台酒答谢仗义相助的邻居们。吕大姨送来一小盆猪血肠,蒋姨送来一大盆酸菜,两家的大人孩子都来了,热热闹闹地“温锅”。大家一进门就上炕,围着炕桌盘腿大坐。我是小辈,坐在母亲身边的炕沿上,姐姐妹妹和蒋姨家的闺女都在锅台上吃饭。虎子见家里来这么多客人不敢上炕了,两只前爪扒着炕沿张开嘴巴,伸出舌头“呜呜”地叫着要东西吃。我趁大人不注意,装作夹起的血肠太滑掉在地下,虎子接着咽进肚里。它不知足,刚吞下一块又要,母亲瞪起眼睛不许我给它吃了,怕撑坏它的小肚皮。我摊开双手表示真的没有东西了,虎子才意犹未尽地舔着舌头摇摇尾巴,趴在脚下睡开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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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间,母亲笑逐颜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最喜欢看母亲笑,尽管她心里充满苦涩,那笑依然灿烂,嘴角还旋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快别这样,谢啥,孤儿寡母的,想办法熬过这段苦日子就好了。”吕大姨说着又接上一支烟,“呸“地一下吐掉粘在舌尖的烟丝。“开春喂几只鸡,养两个小猪崽吧……好补贴补贴生活。”      “养七八只小母鸡,用鸡蛋换麸子,”蒋姨掰着手指头算起养鸡和猪的连锁账,以补充我们那点可怜的供应。“再用麸子喂鸡和猪,到春节卖一口半猪,一年的花销都有了……留半扇猪给孩子吃,合算,就是累点。”      “累倒不怕……”母亲欲说还休,抿紧嘴唇。      “不就是手头紧吗……孙老妹,你有心,我给你垫上。”吕大姨夫诚心诚意地说。“先把小猪崽抓回家,等猪长大卖出去,年底再还我们也不迟。”      “小鸡崽也不用买,花那个钱干啥。”蒋叔叔笑呵呵道,“孙姐,我们给你几个鸡蛋,可以用手孵嘛。”      “那就这么办。”      母亲举起酒盅敬邻居们,为他们理解一个寡妇人家难以言喻的苦衷。      3月过去,学校仍未开学。为建仓房,我们一家人都有事干了。气温渐渐升高,外面不那么天寒地冻,街上积满正在融化的雪。姐姐、我和妹妹都出去捡砖头,满厂区、家属院内转悠,把大大小小的砖头石块都用土篮拐回家。蒋叔叔告诉我们,小的可以打地基,大的可以垒墙壁。母亲下班回来也拐着个土篮,里面装满破砖头。碰到谁家扒炕、修房子,我们必定等着捡人家清出来的碎砖。拉回家后也不能闲着,一家人都拿着斧子、破菜刀、铁锨头,蹲在院子里“丁丁当当”地敲打碎砖头,清除上面的黏土、石灰和水泥。这是一种叫你非常心烦的活儿,黏土和石灰好敲,三下两下就清除干净。水泥不好敲,几块砖头连在一起形成个大坨,比铁还结实,一斧子下去直冒白烟,震得人手虎口生疼。吕大姨说算啦孩子,咱可不费那个傻劲儿,留着它打地基吧……没过多少日子,我家的院里堆起一个好大的碎砖头垛。母亲欣慰地笑了,照这样下去积少成多,5月份就能盖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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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一度的征兵开始了,糖厂学校初三的学生都去参加体检。      “文革”中有句响亮的口号:“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我多么渴望当一名解放军战士,骑马挎枪保边疆,哪怕有一顶草绿色的军帽戴在脑袋上,也别提有多美了。      可我知道莫说岁数小,凭我是走资派的狗崽子这一点,够年龄部队也不会要的。伙伴们都讥笑春节像副骨头架子,那风一吹就能刮倒的身板怎么能当兵?没想到春节吉星高照,整个糖厂子弟学校只有他一个学生通过体检,着实令我们羡慕不已一番。春节临走之前,我们都为他祝福,既沉浸在喜悦之中又有点依依不舍。母亲喜欢春节,说他在那么严酷的情况下也尊重老师,见了她姨长姨短,懂礼貌,有正事。母亲上班去了,小伙伴们聚集在我家玩耍,打扑克,我赢了给人家满脸挂纸条;下象棋,人家赢了让我钻桌底。春节出去串联过,比我们懂得多,能摆弄电匣子收听海外的短波节目……伙伴们虽然和王官迷没什么共同语言,但因为他是我的同学,两家大人又是老乡,却也能容忍他的存在。每每这种时候,王官迷总是坐在一边听着、看着,眯起的眼里闪着不可琢磨的光,好像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关注,随时准备充分利用……但谁也没把他当回事。      春节戴着大红花,被学校敲锣打鼓地送走了,好不隆重。      临走时,他把自己的4盘甩线留给我作纪念,礼轻情义重,他要4年才能复员回家,我没了一个心心相印的朋友,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在沉闷和失落中度过的。实在无聊,我便用读书消磨时间,又一次搬出父亲的藏书,看《西游记》《水浒》《红楼梦》。本来,母亲早把这些书藏进写字台的小柜,怕红卫兵说我家有封、资、修的残余来“破四旧”,书架上只摆着马、恩、列、斯、毛的著作。母亲多次鼓励我读些政治书籍,好有政治头脑。我曾试着翻阅厚厚的4卷《毛泽东选集》,见父亲在书里画满圈圈点点,可我没经历过战争,怎么用心都读不进去。对我来说那些长篇大论过于深奥,我也实在对战争时期的论述不感兴趣。      母亲说:“老不看三国,少不看西游。”意思是大人看过《三国演义》就变得老奸巨滑了,小孩看过《西游记》就变得无法无天了。她唯一喜欢的书是《红楼梦》,且把姐姐比作薛宝钗,我比作贾宝玉。姐姐听话会来事儿,从不惹祸,我是个“混世魔王”,姥姥不喜,舅舅不爱。母亲的比喻让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好像中国人看了《红楼梦》都自动对号入坐。我还小,没到青春期,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一点都不喜欢《红楼梦》,什么情哥哥、甜妹妹,恶心!让姐姐做薛宝钗好了,我才不做贾宝玉呢,男不男女不女什么东西,整天泡在女人堆里,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我更喜欢读《西游记》,幻想有孙悟空的七十二变,金箍棒一挥天下无敌。我晚上把书放回写字台里,白天趁母亲上班贪婪地看完一段又一段,完全沉浸在吴承恩虚构的世界里。我产生一个朦朦胧胧的想法,希望自己将来有那么一天(一天也好),当个作家写书给人家看。当然了,这是一个孩子天真可笑的理想,我的秘密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只读5年书的小学生能成为受人尊敬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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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想成真,现在于老师已经是个大作家了,呵呵    这也算是苦难带来的财富吧    
  苦难是成才的襁褓,谁努力都能成为作家!
  长篇文革纪实《白土地》(连载)         
那些日子我迷上了读书,整日躺在炕上囫囵吞枣,并没有防备王官迷,他来串门照看不误。王官迷长着一副苦相,总是很委屈的样子,三角眼,塌鼻梁,厚嘴唇,用鬼头蛤蟆眼形容最准确不过。他非常反感我读《西游记》,认为是“黄书”,属封、资、修的东西,孩子读了会学坏。我不以为然,知识使人进步,即使“黄书”也应该“以批判的眼光对待文化遗产”。其实我并不懂得什么文化遗产,只要老师说过便拉大旗做虎皮。我记得非常清楚,王官迷老是认为自己全是对的,从不问不听不想人家怎么说,反而流露出看不起的意思,仿佛压根儿就不值得一提。为驳倒“以批判的眼光对待文化遗产”举过个例子,他亲戚家有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整天读闲书、黄书走火入魔,大白天都色迷迷地想女人。我意识到自己在和一个花岗岩脑袋打交道,不能不反驳几句,问:      “他读了什么书,能说具体点么?”      “《新儿女英雄传》。”      “不会吧,我看过那本书。”我没弄懂他的问题什么意思,表示置疑。那是一部反映抗战题材的小说,故事很吸引人,我不知道它的害处在哪里?怎么能和想女人学坏联系上呢?      “毛主席教导我们:‘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反对。’”王官迷颇有些义愤填膺了,双手摁在膝盖上,顿了一顿接下去。“那里面有‘骚干’事,从不歌颂无产阶级专政的胜利成果,净乱搞破鞋。要是碰上我,早就把他揭发出来……”      “你揭发人家干什么?”      “向毛主席敬献忠心……我当上红卫兵头头,决不许作者再散布流毒。”他的脸红了,突然用斩钉截铁的声调恶狠狠说。“非造他的反,革他的命,抄他的家,看他敢不老老实实低头认罪。”      “你看过书里的内容吗?”      “中毒怎么办……没有。”      “没看过怎么瞎评论。”      “我听别人说的。”      “你没事实根据,那不是望风捕影么?”      “有书就是事实,那本书是一株大毒草。”他眼皮都不抬地阴沉着脸,仿佛目光里藏着什么。“作者的心黑透了,应该彻底砸烂他,再踏上一千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拉倒吧!”      我不再讨论了,不是没话说,只是没有兴趣。王官迷的逻辑使我震惊,谈什么都要争论,真替他脸红。他整天跃跃欲试在红卫兵组织里混个一官半职,动辄毛主席教导我们如何如何,满嘴大口号,怎么连毛主席讲的一条最普通的道理都不懂:“你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自尝一口。”我厌恶他闭着眼睛不看事实的盲从态度,没看过《新儿女英雄传》怎么有资格妄加评论人家的作品呢?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胜惊异!仔细想想,糖厂一般家长管教严格的孩子学习成绩都不错,参加批斗大会总是躲在会场最后面,都能自觉做到不打人,不骂人,不造谣中伤落井下石,将来也有一技之长立足于社会。而那些争当头头的红卫兵,尽管文化大革命洪流中红得发紫,大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学习差的学生,说起话来驴唇不对马嘴,整人、打人却无师自通。由于特殊的政治机遇,不惜牺牲别人抬高自己,一来运动即变成急先锋,争取捞点政治资本踩着人家的肩膀往上爬。但无论爬得多高,上得多快,到头来还是为时代所抛弃……我的伙伴彬子、铁南、春节均属于前一类人,王官迷则属于后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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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文革纪实《白土地》(连载)       
1967年4月,毛主席发出最新指示:复课闹革命。      糖厂学生又上课了,学校全面模仿军队建制进行机构改革,各个年级变成连、排、班。王官迷机会来了,上串下跳积极出击,大谈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大批特批学校的走资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实他跟大多数人一样没有主见,只不过野心越来越大想当我们班的排长,变得凶狠起来。我心里非常反感,他受谁蒙蔽了?干吗自欺欺人!    
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威力之大,影响之深远,我始料未及。过去朝夕相处的同学们一看风头不对,马上见风使舵,一夜之间像患传染病似的谁也不愿理睬我,不跟我多说一句话。我与他们的关系变得冷漠紧张,渐渐发展成真正的对立。我感到他们是在联合起来故意与我作对,既然一个狗崽子的自尊对他们无所谓,我也产生了极大的对抗情绪。在竞选排长的班会上,班主任李老师宣布全班同学都有资格参加竞选,我明知不能还是不甘心黯然退出历史舞台,鼓足勇气参加竞选了。可想而知我败得一塌糊涂,除了我自己投给自己一票,全班举手通过竞选结果时,竟没有一个同学表示赞同。看上去我当时一定像挨了一记闷棍那样狼狈不堪,还在下意识地望着四周,期待他们中至少有一个人出面支持我,可是枉费心机,没有一个人举手,绝大多数同学都低下头去,少数同学碰上我的目光马上不自然回避……我打了一场败仗,又不敢面对失败,胸间涌上一股滑稽而又愤怒的感觉,恨恨道:“见鬼去吧,你们全是墙头草,势力眼,应声虫!”这一次竞选伤透了我的心,他们早已串通好内定王官迷当排长,不过庄严地走个过场假戏真做而已。王官迷有意使我难堪,得意忘形地说:“收起你当少先队大队长那套吧,你想竞选排长?不看看现在是什么身份,有没有资格!”我恨,恨我过去瞎了眼,没看出他是个变色龙,更瞧不惯那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态。哼,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好了!    我开始和他疏远了。      学校基本上不上文化课,整天学习无产阶级革命理论。我提不起兴趣,一放学就往家里跑,好奇地看母亲用手孵的鸡蛋。      蒋姨送给我们家20个鸡蛋,说都是经过公鸡踩蛋的母鸡下的,30天后准能孵出小鸡崽。母亲将这些鸡蛋用棉花包住放在炕头的一角上孵化,一早一晚都用手转圈摸上一遍。我见过邻居家的小母鸡不好好生蛋,用嘴一口口叨来草絮窝,别的母鸡下蛋它就抢,用爪子扒拉到自己脚下,整天趴在鸡蛋上面一动不动。邻居家阿姨生气地抓住小母鸡的翅膀和爪子,按住它的脑袋往水里浸,三天两头地浸一次不说,还一边浸一边恨恨地骂道:“要你发情,要你发情,再不下蛋就杀了你!”我对母亲的做法有点将信将疑,没有老母鸡抱窝怎么能孵出小鸡呢?母亲每天都将用手摸过的鸡蛋举到灯光下仔细察看,偶尔还沮丧地扔掉一个“臭蛋”。我奇哉怪哉:      “妈,我常听人家说混蛋、滚蛋、捣蛋、屎蛋,却从没听说过什么‘臭蛋’,怎么有‘臭蛋’呢?”      我这么一问,母亲也愣了,笑着解释:      “炕头太热,我们孵的鸡蛋坏了,就变成‘臭蛋’呗。”      “你怎么看出臭了,我一点味儿都没闻到?”      “你看,好的鸡蛋在灯光下透明,里面布满黑色的血丝,这说明快孕育成胚胎了。”母亲将鸡蛋举到灯光下,一边转动着一边说。“不好的鸡蛋里面混混沌沌,那就是臭了。”      母亲不许我用手孵鸡蛋,怕我毛手毛脚打碎鸡蛋。我好奇心重,偏要试试孵小鸡是什么滋味,趁母亲不在家时偷偷地孵,心想母亲你真笨,在太阳下看鸡蛋不比灯光下清楚多了。我不厌其烦地用手摸着鸡蛋,一个一个拿到屋外放在太阳光下观察,真的看到里面的胚胎,恨不能马上孵出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崽。没想到我弄巧成拙,让正在孵化的鸡蛋受凉,一少半变得混混沌沌。母亲百思不得其解,一遍遍试着炕头的温度,将一些鸡蛋举在灯光下左看右看,自言自语:“温度差不多呀,这么多都坏啦!”不是母亲笨,是我笨得聪明!我明白她为什么不在太阳下观察鸡蛋了,怕温度低冻坏正在孕育的胚胎。是我使这些胚胎都患上重感冒高烧40度死去的。我装模作样地从母亲手里接过一个鸡蛋,举到灯光下看看,扔进垃圾桶里说:“上次我拉掉一个名称‘坏蛋’,它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坏蛋了,应该立即揪出来打倒砸烂,纯洁无产阶级革命队伍。”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发虚。      母亲无可奈何地搓着双手,一副好心痛的神态。这一次她没有扔“臭蛋”,放在锅里煮熟做了虎子的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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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头草,势力眼,应声虫!”这一次竞选伤透了我的心,他们早已串通好内定王官迷当排长,不过庄严地走个过场假戏真做而已。王官迷有意使我难堪,得意忘形地说:“收起你当少先队大队长那套吧,你想竞选排长?不看看现在是什么身份,有没有资格!”我恨,恨我过去瞎了眼,没看出他是个变色龙,更瞧不惯那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态。哼,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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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志气的人。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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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虎子突飞猛长,几个月来明显长高,身体长大了几倍,由原来毛茸茸的肉球变成小板凳般敦实的黑灰色小狗。虎子是二串子,既继承母亲娃哩的一身长毛,又继承父亲大笨狗的粗大,它的四根腿肉柱子一样立在地上,脖子上的长毛像大衣翻领,从颈下到脊背上密密实实围了一圈。虎子总是饿,什么残汤剩饭都咽进肚子里,不撑得肚皮滚瓜溜圆决不罢休。母亲说虎子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快顶一个小孩子多了,再这样下去还不如养个小猪崽合算,是撵它出去自己打“野食”的时候了。东北人说打“野食”,就是让鸡呀狗呀自己出去找东西吃。我舍不得离开虎子,偷偷给它大饼子吃,虎子还是不饱,一有机会就往西下洼跑,汗水淋淋地叼回什么东西蹲在院子里吃,吃不完就用爪子扒个坑埋起来留着下顿享用。我经常和虎子闹着玩,挖出它埋的猪骨头藏到其他地方,看它急得满院子乱转乱闻,不断摇头晃脑地用前爪扒埋东西的地点,一定是好生奇怪自己藏的食物哪里去了?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我搞的恶作剧。我哈哈大笑,它莫名其妙,直到我与心不忍将东西暴露出来,它仍旧毫无怨气地俯首贴耳。有一次,我看见虎子趴在院子里啃着什么,以为又叼回来什么好东西了,蹑手蹑脚走过去察看,天啊,是一块冻得硬邦邦的屎橛子!我勃然大怒,不理解它怎么吃起屎来,一阵拳打脚踢,揍得它“嗷嗷”叫着满地乱滚。      母亲走出门来喊住我,问为什么打虎子?      “它没出息,吃屎!”我生气地说。      “你没听说狗改不了吃屎么?”母亲笑了。      “那它为啥还用舌头舔我的手?”      “它是狗呀……”      “臭死啦,我揍它!”      “你打它也改不了。”    
虎子躲在母亲的身后,竖起一只耳朵,微微抬起颧骨突出的大脑袋委屈地哼哼着。    
“还委屈呢,看你敢再吃。”我气不打一处来地又赏它一脚,“你是个不吃好粮食的坏狗!”    
母亲说得一点不错,我怎么教育虎子也没有用,下一次它还会叼回来一块屎橛子,记吃不记打。我有办法,关虎子禁闭,一连几天不许它出院门,可是它趁我不在的工夫溜出去,又叼回来一块屎橛子,自己躲到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心满意足地微闭着眼睛,埋头大吃大嚼,看样子香极了。我终于明白“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老话的意思了,无论一个你说什么,虎子都无所谓,无奈之下再也不许它舔我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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