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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城:逃婚郡主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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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含羞要出嫁了,而新郎却诡异地死在她的脚下,一朵诡异银镂栀子花把她带入扑朔迷离中。
为了不再被“可恶”的无争嫁掉,她借隔壁帅男卧室出逃,很不幸地撞上邪恶、变态、自恋、滥情……总之一无是处的冷面魏王,被迫同居,还莫名其妙被卷进一个要命的阴谋……
好容易逃离皇宫那个大囚笼,却意外听到他要成亲,好大一个晴天霹雳!
他的西府与他的哥哥无声城主的东府,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没人知道无声因何恨他入骨称其为“妖孽”。
他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真伪难辨的传言,她借着酒醉吻了他,却换来残暴的鞭刑,几乎丧命,那还是曾经熟悉的他么……
她越来越惆怅,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无争宠坏了?为什么他对自己越好,自己就越恐惧越害怕越想逃?
为什么自己想给他的时候他不要?而他想要的时候自己偏偏又不想给他?
暴君在她肩头刺下的月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神秘的王母教留下太多不解之谜,当她接近那一缕虚无缥缈的身世线索时,忽然感到无限的恐惧。
她随他从泰山之巅纵身飞下,而那生死之依的情愫转眼又变成了猜忌……
行宫中血腥的酷刑,暴君意味深长的一番谈话,即将上演的武林争霸大会……前面,迷雾重重。
重重杀机,是兄弟还是仇人?是阴谋还是无奈?是痴情还是怨毒?是父女还是……
月含羞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这样痛,痛到不愿意再让它跳动。
那年被他从街头领回家,她便已将命中的一切许给他,只是现在她已分不清那究竟是他的爱?阴谋?算计?报复?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他囚禁她的肉体,还要囚禁她的灵魂。
她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此刻,终于知道,她错了,大错特错,没人能改变东宫无争。
月含羞VS东宫无争:
若有来生,我愿饮千碗孟婆汤,忘尽今世前尘,纵然千世轮回也不再想起你。
月含羞VS魏王景龑:
你在我沉沦于他时出现,却不能将我从对他的沉沦中解救,错过,是你我的宿命。
月含羞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这样痛,痛到不愿意再让它跳动。
“小姐,您真美,是小圆见过的最美最美的新娘子。”丫鬟由衷地称赞着,眼中满是羡慕,在她们眼中,像小姐这样,简直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孩,可惜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样的好命。
月含羞望着菱花镜中青春姣美的容颜,眼眸中却只有恨意和失落。他曾经许诺要她成为天底下最美丽的新娘子,给她一个最盛大的婚礼,他做到了,却是亲手把她嫁给另一个男人。其实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但她从不相信命运,她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的决定,此刻,终于知道,她错了,大错特错,没人能改变东宫无争的决定。
都说东宫无争是天底下最无情的男人,因为他是做大事的人,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感情,都不过是他成就霸业的筹码。现在,月含羞相信他真的是天底下最最无情的人,他根本没有感情!
只是,为了明白这个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她足足用了十二年。
“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现在,除了心痛,她再没有其它的感觉。往事不停地在脑海中翻涌,如此清晰,仿佛利刃,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不过马上就会解脱了,这种痛不会持续太久了。纤纤玉手从袖中抽出,紧握银刀的手指因为太久已经有些僵硬。
华丽的银刀在灯光下闪着绚丽的光彩,那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她说用来防身,他选了其貌不扬“寒刺”,她却跟他撒娇说喜欢这把“孤星伴月”,他说“孤星伴月”华而不实,用来把玩还差不多,她不听,其实有他在身边,她从来不认为会有危险。于是他将“孤星伴月”和“寒刺”都送给了她。
“孤星伴月”或许华而不实,不过用来结束痛苦应该足够了。原来,他才是最危险的,不用一刀一剑就杀了自己的心。
银刀无声地从雪白的皓腕上划过,殷红的点点滴滴,似如荼的花瓣……
她以为会很痛,只是看着自己的鲜血渐渐从身体里流淌出来,感觉怪怪的,却丝毫没有痛楚的感觉,生命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地消失了吗?原来死一点也不痛苦,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真不明白世人为什么这么怕死,宁愿苟且偷生活得那么累那么苦,也不愿意解脱自己……
闺房内外进进出出,但忙而不乱。东宫家的奴仆都是经过严格训练,无论发生多大的事,他们都不会变成惊慌的无头苍蝇。
月含羞面无表情坐在床沿,东宫无争坐在绣墩上替她处理伤口,敷药,包扎。
本来这些事根本用不着东宫无争亲自动手,但是月含羞拒绝任何人靠近。整个天下城都知道,除了无争少主,没有人能对付得了这位四小姐。
她天生就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坯子:她的声音醇得像一杯美酒,听到的人都会不知不觉醉去;她微微一笑,足矣点燃每一个男人眼中的火焰;倘若她眉头一蹙,即便是水中的鱼儿也会伤心落泪……加上无争少主对她的万般宠溺,面对一个这样的女孩,你说谁能应付得了?
  整个疗伤的过程中,她没有说一句话,也不去看他一眼,她用这样的方式来抗拒他安排下的一切,直到此刻,她还心存侥幸希望他能改变决定。
“小圆,”他站起身,接过手巾擦干净手上的药粉:“记得带上这些药,每天按时给小姐换药。迎亲的花轿马上到了,你们都准备一下吧。今天的事,我不想听到外面有任何传闻。”
望着他诀然而去的背影,她恨恨瞪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就不怕出了这个门我再死一次吗?你不可能每次都救得了我!”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死,也是需要勇气的,你还有勇气再作践自己一次吗?况且,出了这个门,你就是别人家的女人,生死由着你自己。”
如此绝情的话,简直不能相信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其实,比这绝情的话他说得多了,不过从未对她说过而已,他一直视她为至宝,十二年来始终迁就她,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诀绝?
身心俱疲,她现在真的没有力气马上再死一回了。真的不能改变了吗?当红盖头落下的瞬间,她的心也仿佛沉入无底深渊,死去了。
喧天的锣鼓,鼎沸的人声,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这么高兴,难道都在庆祝自己将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吗?他们就这么喜欢看见一个好好的女孩子沉沦苦海吗?月含羞麻木地走在红地毯上。从闺房到大门应该是很长一条路,平时她跑出去玩时只恨这条路太长,东宫府太大,庭院太深。现在,她巴不得这条路再长一些,最好永远也走不到头,可是大门现在就在眼前。
她就要迈出这个生活了十二年的大门,她不知道离开他的世界会是怎样的,没有依靠,没有寄托,没有未来,天空不再湛蓝,春光不再明媚,月色不再浪漫……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背后,他在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出那扇大门。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月含羞一阵心血翻涌,倘若不是有人扶着,她定然会晕倒,新郎怎么就来了呢?难道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他怎么不悔婚?或者他有个心上人一起私奔?或者……反正一切一切的可能,只要能阻止新郎地到来。她无数遍地祈求过上苍,看来连上苍也不帮自己。
年轻、英俊、文质彬彬的新郎,惹来一大群姑娘们的赞叹,东宫家的小姐命就是好,听说新郎家是个豪门大族、书香门第,新郎的父亲教出很多有钱有势有地位的学生,新郎又是个了不起的才俊,多少人高攀不上,也只有东宫这样的家族才般配。
新郎一步一步来到月含羞面前,只是他脸上为什么没有笑容?他忽然“扑通”一声笔直地跪倒在月含羞面前,伸手死死抓住她的裙角。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接新娘用不着行这样的大礼吧?交拜天地也应该是娶回婆家后才行的礼……
  东宫无争却一把抱住月含羞,将她护紧,盯着地上的新郎。
从新郎的嘴角淌出一缕发黑的血迹,脸上的神情诡异:“死了,全都死了……”他嘴唇停止蠕动,眼珠渐渐失去光彩,他死了,就这么直挺挺跪在东宫无争和月含羞面前死了。
月含羞扯去盖头,看到这一幕,虽然没有尖叫,手脚却在瞬间变得冰凉。
“小姐呢?还不肯吃东西?”东宫浩然看看被丫鬟原封端出来的食物,选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拿在手上。
“公子,小姐她这会儿不想见外人……”
“我是外人吗?我是她哥哥啊。”浩然径直推门而入。
东宫浩然是东宫无争唯一的儿子。无争少主十七岁就奉母命成亲,妻子比他大三岁,第二年就有了浩然,之后少主夫人却突然遁入佛门,都说是无争根本没爱过这个可怜的女人,只不过充当了东宫家延续香火的工具,其中的是是非非没人说得清。但是人们都知道,无争的大哥,天下城城主——东宫无声没有子嗣,浩然是天下城唯一的继承人。人们又知道,谁统治了天下城,就等于得到了半壁江山。
月含羞的状态不像浩然想象的那么差,她躺在床(上)摆弄着什么东西,听见有动静立刻把那东西藏进被窝,翻身朝里躺着,只留个背影给浩然。
“还在为孟子文伤心吗?人死不能复生,妹妹要节哀。”
孟子文就是月含羞要嫁的人,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倒霉,一下子就死了,难道上苍真的听到她的祈求了吗?不过,她只求婚事告吹,可从来没想过要孟子文死,月含羞想想这事就后怕,觉得挺对不起孟子文。现在不用嫁人了,她当然松了口气,但并不开心,因为不是他不让自己嫁人,而是新郎死了,谁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再给她找另外的男人嫁出去。
浩然把苹果在她眼前晃啊晃:“好香的苹果,你最喜欢吃的,多吃苹果会让你的脸蛋变得像它一样红红嫩嫩,水灵可爱。”
好土啊,这个浩然,笨嘴拙舌不懂幽默,却还要学人家那套哄女孩子,烦死了。不过月含羞知道,浩然是真心对自己好,只要能让自己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做。
“拿开,好烦人啊,说过不吃就是不吃!”即使是生气,月含羞娇柔的模样依旧是惹人怜爱。
“好妹妹,别这样了,你要往好处想,幸好还没嫁过去,要是嫁过去孟子文才暴毙,你岂不要守一辈子寡?”
“呸呸呸!你就不会说点好的?你就这么想让我做寡妇?这么咒我,就不怕我嫁不出去?还有,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姐姐。”其实做不做寡妇月含羞根本不介意,她介意的东西浩然这个小笨蛋是不会懂的。
“没关系了,要是你嫁不出去,不如嫁给我好了,我不介意你做过寡妇……”浩然尽量把这句话说得像是在开玩笑。
“嫁给你?别忘了我们是姐弟……”月含羞的心思又开始活动了。
  “是兄妹,”浩然纠正道:“可我们不是真的兄妹啊,你只是爹爹的义女嘛……哦,你是不是担心爹爹不同意?其实我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如果你能嫁给我,就不用离开天下城,离开爹爹了,你不是不愿意离开我们吗?这是最好的选择……”
浩然啰嗦了些什么她没有听到,她只是在想,她不过是他的义女,可这一重名分却使她和他的距离隔了万重山。如果浩然可以抛开这重关系喜欢自己,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喜欢他?他也可以抛开这重关系的……对,她不可以这么快就认输,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这是他教给她的。她抢过苹果,狠狠咬了一口,像是狠狠咬了他一口。
“孟子文怎么会突然死了呢?”含羞打断浩然,转移了话题。
浩然摇摇头:“不知道,看上去没有任何外伤,如果说是中毒,却又验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月含羞叹气,这个弟弟一点也不像无争,无争的睿智霸气,他好像一点也没继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什么都与世无争的样子,他应该叫无争才对。
“他就这么死在我们天下城,该怎么跟孟家的人交待?”月含羞有点忧心忡忡,孟家是个大家族,不可小觑,这件事倘若处理不好,定然会惹来很多麻烦。俗话说树大招风,觊觎天下城的人大有人在,难保不会有人借题发挥。
“放心吧,爹爹已经派人去通知孟家了,他一定能处理好,天下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
月含羞撇撇嘴,是啊,天下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所以浩然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公子,可以什么都不操心什么都不管不问,由着他一个人去操心,天塌下来他一个人去顶……
“……含羞,月含羞!你又走神了,在想什么?不过,你走神的样子也很迷人,尤其是眸子里那层迷雾……”
月含羞赶紧打断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去看看爹爹有什么要帮忙的?可惜我是个女孩子,我要是男孩子……”
“爹爹手下的得力干将那么多,哪用得着我?我是担心你想不开……哎呀,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怎么回事?不会是因为孟子文你想不开吧……”
月含羞不想解释那么多,自寻短见的事毕竟羞于启齿,她更不想让别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既然浩然误会了,就随便他误会去吧。她起来把浩然往外推:“我好累,我想睡觉了,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与世隔绝,月含羞终于幽幽吐了口气,看了眼被咬了一口的苹果,轻轻放下。
这个夜,对月含羞来说是漫长难耐的。
一壶酒,一轮明月,一个人,独坐檐角。
她是天下城里屈指可数不会武功的人之一。在这里,每一个人多多少少都身怀绝技,每一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秘密,每一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来头。没人知道这些人的过去,这些人从踏进天下城那一刻起,就彻底抛弃了过去,改头换面成了这城中随便一个阿猫阿狗的普通人。他们的过去,每一个人的来龙去脉,平生所为,喜恶恩怨,甚至祖宗八代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私,都变成一本密账上的文字,被锁在一间机关重重、不为人知的密室中,而那密室,只有无争少主一个人能进入。他们既然来了这里,就要忘记过去,不管他曾经是功臣名将还是大盗毛贼,现在都是天下城的一员,受天下城保护,当然也要绝对忠诚于天下城。如果有谁背叛天下城,那个人只有一个结果——死无葬身之地。
  相比之下,月含羞大概是这里最简单最透明的人,她在东宫无争的悉心呵护下长大,没有经历,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一点点外人不称之为心事的小小心事。她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她最喜欢夜深人静时一个人爬到房檐上坐着,享受那份静谧和孤单,这时候,她的心情便会同清风明月花香竹影融为一体。
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依稀还记得遇到无争那年,她不过四、五岁,仅仅有些零星记忆的片段。娘整天整夜地咳,吃饭咳,喝水咳,最后连喘口气也咳,终于咳出一腔血,死了。
她身无分文,头无片瓦,一直跟着娘流浪,走到哪里算哪里。于是,学着戏文里的样子,给自己头上插了根草,往街边一跪,要卖身葬母。
那一年,他风华正茂,弱冠英姿,风流倜傥,貌比檀郎,江湖上谁不知道天下城少主东宫无争的大名?一掷千金,桀骜不逊,亦正亦邪,名动天下。
他正在对面的酒楼上纵情行乐,身边有无数美女相伴,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小女孩了。当年黄河决提,洪涝过后,瘟疫横行,路边常有这种卖身的孩子,但是,她跟那些孩子不同,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灵动可爱,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眼神中的镇定,一点没有别的孩子那种张皇胆怯和不知所措的愚钝。
偶尔有人在她面前停下,但是她太瘦太小,太不起眼,只剩一张皮包着骨头,人家似乎担心她不仅干不了活,甚至没法养活,都摇摇头去了。也有想要买她的,可她看看人家便摇头。当她第七次拒绝一个主顾的时候,无争少主终于待不住了。
当无争华丽的袍角出现在小含羞视线中时,她顺着金线绣成的牡丹花往上看,仿佛骄阳刺痛了眼睛,她微微眯起眼眸,他不是一般的英俊,比戏文里的美男子还要帅,即使最娇艳的鲜花与他相比也会黯然失色。他的眼睛好迷人,仿佛两颗遥挂天际的寒星,望不穿。
“他们要买你,价钱还不错,为什么不跟他们走?”
“我不喜欢他们,所以不跟他们走。”她的回答直白而天真。
“既然要卖身,卖给谁不是卖?可以葬了你娘,日后也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
“良禽择木而栖。”她背书一样朗朗道。
无争少主动心了,一个四、五岁的流浪孩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谁教你的?”
她摇摇头:“没人教,听戏文里唱的。”
“那……你爹呢?”
她又摇头:“没见过,娘说爹早就死了。”
一阵大风吹过,行人纷纷举袖遮挡,风刮起了芦席的一角,东宫无争看到了那可怜的母亲。
小女孩望着陷入沉思的无争,忽然问:“你肯买我吗?你买,我就跟你走。”
无争微微笑了:“我不会买你的。”
她有些失望,垂下头,继续她的等待。
他却说:“我会收你做养女,你愿意吗?”
  她猛然抬起头。
那一年,他温暖干净的大手握着她又冷又脏的小手,从离乱的大街上走过。
想到那个被她在脑海中重复了无数遍的景象,月含羞轻轻叹口气,他就像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天神一样出现在眼前,从那刻起,她就认定自己是他的人了。
“就知道你躲在这儿”他的魅惑的嗓音仿佛琴弦回旋的余音,突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赶紧把酒藏到袖子下,他最讨厌女孩子喝酒。
然而有什么能躲过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他已然从她袖底抽出酒壶,随手倒掉:“女孩子家,少喝酒。”
“姐姐她们都喝,你还训练她们喝酒,为什么不许我喝?”她不服气。
“因为……羞儿这么美,男人见了你便已经醉了,何需饮酒?”
“爹爹又来……”每次她生气的时候,他总是夸她,把她夸得天上、世间绝无仅有。可这次她不应该这么轻易饶了他,事情太严重了,他居然那么狠心要把自己嫁掉:“这是我的喜酒,我偏要喝!”
她赌气要下去找酒,却一脚踩空,整个人便从梯子上摔下去。
不等她惊叫出声,已经落进他温暖的怀中,随着他飘然落地。他的身姿永远是那么潇洒迷人,加上而立之年男人特有的成熟,难怪那些女人总是想方设法引起他的注目,妄图留在他身边。她喜欢偎依在他胸前的感觉,温暖、安全,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有再多的恨意也荡然无存了,甚至忘了白天那种痛得无法呼吸的感受。
“爹爹,含羞不想嫁人,一辈子也不想嫁,只想守在爹爹身边,答应含羞,不要把含羞嫁给别人,好不好?好不好嘛……”她呢喃的语气,小鸟依人的娇软,足矣让精钢化水。
东宫无争笑笑:“孟子文已经死了,我当然不会把我的小含羞嫁给一个死人。”
月含羞撅起嘴,他永远都那么清醒、理智,什么事他都可以依着自己,但只要是原则问题,便风雨不透,不把自己嫁给孟子文,还可以嫁给别人。不过没关系,她还有时间,至少他不会那么快又给自己找到一个夫婿。
他捧起她的手,手腕的纱布已经被血迹渗透:“为什么不按时换药?白羊先生给你用的是最好的药,不会留下伤疤,可如果你不听话,就会在手腕上留下一道难看的毛毛虫。”
月含羞嘟嘴:“爹爹要是不答应不把我嫁出去,我就不换药。”
“羞儿最乖了,来,是不是要爹爹帮你换?小时候你就这么黏人,生病了,谁喂你吃药都不肯,非要爹爹来喂你。”他让她坐下,变魔术一样取出药瓶纱布,从新替她换药包扎。
月含羞仿佛中了魔咒,乖乖地任由他摆弄,在见到他之前,她已经在脑海中无数次策划过应该如何如何,怎么哭怎么笑,怎样逼他就范,答应不把自己嫁出去,否则就不吃饭不换药,甚至以死相逼。可是一看见他,所有的决心都不管用了,想好的招数一个使不出来,傻傻地成了木偶。月含羞啊月含羞,你好笨啊,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怎么就临阵退缩,什么也做不到呢?不行,一定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心,即使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喜欢他,却也要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谁也不嫁。
  “爹爹,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谈。”月含羞鼓足了勇气。
“嗯?”他的鼻音总是让人迷失,忘了自己。
“我……我……我想知道孟子文是怎么死的……”月含羞恨不能一头撞死,怎么话到嘴边就变了?不能怪自己,他的眸子太深邃,他的那一声“嗯”简直是迷魂汤!
“查找子文死因的事,白羊先生正在做。”
“爹爹,我觉得他死得好蹊跷,没有伤口,没有中毒的迹象,不早不晚,正好来到我面前,就死掉了,而且是跪着死的,那个姿势,就好像是在赎罪。”
无争微微笑着看她不停地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月含羞,跟她在一起你永远不会觉得枯燥,她不时会给你一些惊喜,一些刮目相看,有时会给你来些小难题,也会惹祸,但都无伤大雅。她爱在他身边撒娇,却从不刁蛮。她聪明伶俐,偶尔会恶作剧,却懂得适可而止。她是那种让男人看一眼就难忘的女孩,她的纯美让人不忍给她一丁点的伤害。他食指在她鼻尖上轻轻一点:“羞儿,很晚了,夜寒,回屋吧。”
月含羞蹙眉:“爹爹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他牵着她的手送她回房:“羞儿,听着,这些天哪儿也不要去,安心在府中养伤,孟家那边,爹爹会打理一切,放心,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
月含羞把要说的话都咽回肚子里去了,在他面前自己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他还当自己是五岁的小女孩,什么都替自己安排好了,自己只需照着他铺好的路走下去就可以,也许他根本不需要自己有思维有想法,只需做个乖乖听话的可爱玩偶。
药堂的西厢成了临时的停尸房,看守药堂的小童抱着芭蕉扇坐在丹炉旁打盹。月含羞晓得这孩子睡觉雷打不醒,暗暗窃喜,睡了好,免得被人盘问自己来干嘛,如果回答说是拜祭未婚夫婿,她可是挤不出半滴眼泪。
轻轻推开门,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个活人。月含羞蹑手蹑脚走过去,在那人背上一拍。那人吓了一跳,手中的烛台“当”一声落地,房间里顿时一团漆黑。
“鬼啊……”
不等那人喊出来,月含羞一把捂住他的嘴,轻轻“嘘”了一声。那人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看清是月含羞,才捂着胸口长出了口气:“怎么是你?吓死我了!”
月含羞嫣然一笑:“你在这里干什么?胆子真小,一点也不像爹爹。”
浩然叹息:“我怎么能跟爹爹比,不过要是换了他,你在背后拍这么一下,恐怕立时就被他的护体罡气震得魂飞魄散,小命不保了。”
“哼,才不会,只怕这世上能无声无息靠近他背后的人还没出生呢。”
浩然捡起烛台,重新点燃:“你不睡觉,半夜三更跑这死人屋里干什么?”
“那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干什么?浩然弟弟平时可不是这么多事的。”
“因为……因为你想知道孟子文的死因,所以……”浩然说话有些结结巴巴,他一被月含羞看着,就会变得手足无措笨嘴拙舌。
  “爹爹不是让白羊先生来验尸吗?难道你比白羊先生还厉害?”
“不是,我不是比白羊先生还厉害,是白羊先生什么都不肯说,你知道的,那些人脾气又怪又臭,平时只听爹爹的……”
月含羞无心去听浩然的啰嗦,伸手去掀盖在孟子文身上的白布。
“喂,喂!含羞,你干什么?这是死人,你就不害怕?会沾上晦气的,还会有尸虫什么的……”
“什么晦气?尸虫?那都是吓小孩子的,他才死了几个时辰而已,新鲜着呢。呃……”月含羞掀开白布后愣了一下,双颊微微一红,原来为了验尸方便,尸身上的衣物早剥得干干净净。生平第一次看到异性的一切,而且是在这种诡异的状况下,感觉怪怪的。她赶紧又盖上白布,四下张望,终于在角落里找到孟子文的衣物,动手翻了起来。
“含羞,不要乱动,他死得那么蹊跷,也许有什么看不见的毒……”
“找到了!”月含羞露出笑颜,手上拿着一朵小小的银镂珠花。
浩然伸头过来看:“什么?”
没等他看清,月含羞已经把珠花收起来:“没什么,白天不小心被他从我身上抓掉的,我可不想他把我东西带走,到阴曹地府还想着我。唉,你找到线索了吗?要是还继续,请便,我可要走了,跟死人呆在一起,我觉得后背一个劲儿发冷。”
浩然也没多想:“不看了,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哎,含羞,等等我……”
月含羞“砰”的一声把浩然关在屋外,全然不顾他的感受,反正除了爹爹,她不会顾忌任何一个人的感受。
回到床(上),她从被子底下拿出一个小荷包,取出一枚银镂栀子花,与从孟子文身上找到的那朵小银花放在一起。天啊,真的是一模一样,精雕细缕的栀子花样式,当中一颗小珍珠,不同是,戒指上的是白珍珠,孟子文身上的是黑珍珠!
怎么会这样?这枚戒指是一次偶然翻看儿时衣物时发现的,被牢牢缝制在衣襟夹层中,应该是娘亲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了。她把这当做是小小的隐私贴身收着,甚至没有对无争提起过,她不想让无争觉得她还念着成为“四小姐”之前的事。可现在居然在孟子文身上发现了一模一样的银栀子花!是巧合?还是这朵银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意义?
想到白天发生的事,当时很乱,孟子文突然跪倒在自己面前,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裙子,她蒙着盖头,看不见孟子文的脸,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只能听见周围一片惊呼,错乱中,爹爹把自己护在胸前,她从盖头的一角看到孟子文的衣服皱褶里挂着这朵小银花,极不起眼,就像一粒普通的扣子,当时她就觉得这银花好眼熟,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东宫无争决定亲自将孟子文的尸体送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新郎迎亲的时候莫名猝死在天下城,以孟家的特殊地位,他必然要有个交待。
出了天下城没多远,就看见一骑快马破尘而来,月含羞一身俊俏胡服,追了上来。
“爹爹,我也要去!”
“我这是送子文回家,不是去游山玩水。”
“我也不是游山玩水,怎么说,他也曾经是我未婚夫婿,送他一程也是情理当中的,我们天下城声名赫赫,做事当然也要有大家风范,不能让别人挑理。”
无争似乎在一瞬间做了新的决定:“也好。不过,女孩子家,还没嫁人,最好少骑马,上车。”
“为什么?我喜欢骑马,为什么男孩子就能骑马?女孩子不能?”
无争没有解释,牵过她的手,让她跳到马车上。车厢内温暖舒适,散发着她喜欢而熟悉的气息。
无争靠在枕上,惯有的姿势闭目养神,随着马车的节奏微微摇晃,以为他睡了,他却突然问了一句:“昨晚你去祠堂了?”
这个浩然,一定是他告密,每次他见到爹爹,就跟耗子见了猫,只要无争一沉脸,他就什么都招了。
“听说你在找什么东西?”无争依然闭着眼,漫不经心的样子,或许只是随口问问。
“哦,是啊,白天孟子文突然冲过来拉住我,当时好乱,有件首饰被他扯掉了都不知道,回去怎么也找不到,想着可能在他身上。”
“看来这次白羊粗心了,竟然没发现羞儿失落的首饰。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非要到一个死人身上找。”
“是,是……”每次准备撒谎的时候,月含羞都会心跳加速、紧张,尤其在无争面前,那种无形的压力更让她无处遁形。是啊,白羊怎么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如果真是自己的首饰掉在孟子文身上,他验尸的时候一定会发现,白羊没注意到银花或许是误把它当做了扣子之类的装饰。
他微微睁开眼,望着她:“羞儿,孟子文死在天下城,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一件小小的证物也许就是他的死因。羞儿是天下最善良的女孩儿,一定不希望他死不瞑目吧?”
月含羞只得乖乖把那枚黑珠银镂栀子花交出来。
无争的眉峰竟然蹙起,神色少有的凝重。
月含羞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白珠银镂栀子花的事告诉无争,可看到无争的神情,她竟鬼使神差的没有说出来。她太了解无争了,能够让他眉头紧锁的事,一定是很棘手的大麻烦,还是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再说,每个进入天下城的人都必须忘记过去,她也不例外,她甚至已经忘了自己过去的名字。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反正两朵银花并不是完全相同。即使银花跟娘亲有什么牵连,那也是娘生前的秘密,不需再跟无争提起。
  与春秋城的繁华形成巨大的反差,孟府门前的大街一片萧索,秋风横扫衰草,落叶在街心盘旋,偶尔有条野狗经过亦来去匆匆,夹着尾巴飞快逃去。
黑漆大门上贴着衙门的封条,一个衙差拿着钥匙在门前晃着,看见东宫无争便赶紧打开大锁,赔笑道:“我们大人让小的在此恭候无争少主。”
东宫无争进城前得到前哨的报告,孟府在五日前已经惨遭灭门,算算时间,正是孟子文从家出发迎亲的那天。
衙差领着无争一行人往里边走边介绍当日的情形:“大人是在孟府出事第二天清晨接到王老三报案的,据王老三说,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如往常一样来到孟府后门收馊水,可奇怪的是,敲了很久没人出来,用力一推,却发现后门没上锁,府内静悄悄没什么动静。他有些好奇,孟府上下百十号人,怎么会这么安静,便进去细瞧,当来到花园角门时,突然发现几具尸体倒在草丛里,王老三胆小,连滚带爬就逃出来报案了。”
“后来大人带着我们来勘察现场,刚好小的也在场,当时那个惨啊,孟府上上下下,没一个活口,到处都是尸体,连猫狗都没放过……哦,后来清点过人头,单单少了孟家的公子孟子文,听说他那天正好上路去天下城迎亲。无争少主,您见到孟公子了吗?老爷还等着孟家的亲属来说说如何善后处理那些尸体呢。”
“我见到孟公子了,把他带回来了,不过,也是具尸体。”无争大致在前院和客厅走了一圈,问:“当时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
“当然是大门了,我们官差办案,自然走前门。”
“前门当时是关着的,还是开着的?”
衙差想了想:“关着的,不,开着的……呃……应该是关着的,当时大门紧闭,但是没上锁,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弟兄们还说找个人翻进去开门,谁知一推,门竟然开了。那些凶手真变态,杀了人还敢大摇大摆总大门离开。”
“就是说,凶手杀人之后,从容从大门离开,临走还不忘把门关好。”
“是,是,就是这样!”
无争目光转向衙差:“你们是怎么断定凶手是‘他们’而不是‘他’?又怎么断定凶手是从大门离开的?我记得刚才你说过,后门也是虚掩着没有上锁,凶手难道不是从后门离开的吗?又或者,从凶手杀人到现场被发现中间这段时间,还有其他人进入现场,而后又从大门离开现场?凶手把前后门都打开又虚掩上,总不会是觉得好玩吧?”
“这个……”那衙差抓头:“这个,好像大概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死了那么多人,一个人恐怕做不来吧?也许凶手人太多,单从一个门走不及?难不成还会有别人进入案发现场,看到这么多死人不报案反而掩上门悄悄离开?”
无争只是轻轻一笑,又问:“孟府的人一夜之间被灭门,街坊邻居没有一个人听到动静吗?”
  衙差摇头:“我们已经挨家挨户调查过了,没有一个人听到孟府有动静,只是觉得那晚孟府格外安静,听不见狗咬,也没听到府内查更的梆子声。”
孟府前门后门都没有上锁,但却都被伪装成关好的样子,显然不合常理,如果说凶手怕被人发现,理应从里面将门都拴上,这样至少可以拖延被人发现的时间;既然孟府上下无一活口,说明凶手灭绝人性、非常残忍,应该是杀了人就扬长而去,怎么可能为了掩饰凶案现场而刻意把前后门都打开又虚掩上的道理?只能有一个解释,这个凶案现场已经被人动过了。没有人听到动静,说明凶手的速度非常快且专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些人统统解决掉而不发出一点声响,否则,这么大规模的死亡,不可能连一声惊叫都没有,就算人不叫,狗临死前也会叫一声。还有孟子文,显然他也中了凶手的手段,但是他却能活着走出孟府,并且如期来到天下城,不早不晚死在自己面前,这一切,显然都是凶手故意做给自己看的,“他”在向天下城挑衅。
“孟家人的尸体都在哪里?”
“大人让集中停放在义堂,尸体太多,衙门的验尸房装不下,这些尸体没人认领前,我们又不能随意处理。无争少主来了就好,再怎么说,您跟孟家也算世交,又是亲家,您看是不是……”
“我先看看尸体。”
“好好,少主这边请。”
月含羞百无聊赖坐在客店的天井里等着消息,孟家发生了大事,无争不让她去,说她一个女孩子家,这种场面能免则免。
前几日,她还以为是自己咒死了孟子文而耿耿于怀,现在看来,是孟家得罪了什么人而惨遭灭门,那就是跟自己没关系,良心终于释然。
看见无争走进来,她立刻站起来迎上去挽住他的手臂:“爹爹,你回来了,孟府那边怎么样了?”
无争没有立刻说话,挥手让随从全部退下,在石桌旁坐下,取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桌上。
月含羞低头一看,诧异道:“这不是孟子文身上的银花吗?”
“嗯,孟家每具尸体上都有一朵。”
月含羞觉得背心一阵发冷,怎么会这样?这银镂栀子花真的有不可告人的来历?那自己收藏的那朵……这东西到底跟娘有什么关系?怎么突然就成了死亡信物?要不要告诉爹爹?不,她太了解东宫无争了,他不允许身边的人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欺骗和隐瞒,如果知道自己藏了个这么大的秘密,后果不堪设想……天啊,她怎么知道后果会如此严重,她以为那不过是娘亲留给自己的一件普通的信物而已。既然已经瞒了,还是继续瞒下去吧,反正娘亲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怎么也跟孟府的灭门扯不上关系。
月含羞的脑袋瓜飞快地转着,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把娘亲留给自己的银镂栀子花永远隐瞒下去。于是腻着无争道:“爹爹,羞儿饿了,从进城到现在,我们还没吃饭呢,就算有再重要的事,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办噢。”
  无争收起银花,爱怜地微微一笑:“想吃什么?去状元楼好吗?那里的状元席即使在皇宫也吃不到。”他像是在征求含羞的意见,其实已经做了决定,没有人会在他面前说“不”,他的微笑有种不可抗拒的魔力,被征求意见的人往往除了点头同意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月含羞当然是点头同意,她习惯了他的安排和照顾。同时也暗暗松口气,无争没有发现自己藏了秘密,一定要把娘亲的遗物收好,千万不能被他看到。
“无争表哥?真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南落雁的出现让月含羞大倒胃口。
其实,南落雁很美,很高贵,举止优雅,谈吐得体,名门闺秀中极品。但月含羞就是不喜欢她,她看爹爹的眼神,再怎么矜持也掩饰不住那种花痴状。月含羞故意把杯碟弄响,打断这对表兄表妹叙旧。
“羞儿,你是不是不舒服?”无争轻轻瞟了她一眼。
“这就是含羞啊,果然出落得亭亭玉立,表哥真有福气,有个这么乖的女儿。第一次见面,我这做小姨的总要有所表示,刚好我今天得了一盒名贵的香料,送给你。”
月含羞看着那精美的香料盒,不是吧,礼物都准备好了,还说是巧遇,心思够缜密的,知道爹爹最宠自己,想要讨好自己好让自己替她在爹爹面前美言?哼,小小一盒香料就想打发了自己?天下城什么东西没有?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爹爹也会想方设法摘下来的。
“我不喜欢这种香料,我只喜欢爹爹为我配置的香料。”
南落雁有些尴尬,已经双手送出去的香料盒悬在半空进退不得。
“羞儿,要是不舒服,就让阿忠送你先回客栈休息,好吗?”
又是那种商量却不容反对的口气。月含羞很不以为然在心底哼了一声,看见美女就急着把自己支走,以为自己还是小女孩不懂事。这个南落雁好讨厌,好容易跟爹爹单独出来一趟,连顿安生饭都不让自己吃完。她站起来,也不打招呼,头也不回走掉了。
“小姐,少主吩咐属下送您回客栈。”
月含羞刚刚在路边的面摊坐下,阿忠就开始反对。在月含羞进天下城之前,阿忠就已经跟着无争了,并且多年来一直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少主的一切命令,对着这个榆木疙瘩一样的马夫,月含羞抗(议):“我没吃饱就会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就会乱发脾气,乱发脾气就会搅得爹爹不安生,你是不是想让你的少主不安生?”
阿忠权衡了一下,少主似乎并没有吩咐一定要直接送小姐回客栈:“好吧,吃完了面就立刻回客栈。”
月含羞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太离奇,她还来不及消化,孟家的灭门显然跟那朵银花大有关联,这索命的银镂栀子花到底代表什么?娘亲跟这银花有什么关系?这绝不是一枚普通的银花,但是娘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怎么会拥有它?怎么想娘也不像是个特别的女人,否则也不会过着穷困潦倒、流离失所的生活,最终病死街头。倘若不是自己运气好,当年没有冻死饿死在街头,这会儿还指不定卖在谁家做小丫鬟呢。娘不会真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吧,如果是,那么自己又是谁?
  有生以来,月含羞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身世来。这之前,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只知道自己是个失去了爹娘的孤儿,无争收留了自己,她一直把爹爹当做是最亲的人。可是,依照东宫无争一贯的作风,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这样推测下去,莫非当年他不是无缘无故收留了自己?他不是可怜自己孤苦无依?是啊,他要是可怜自己,随便买来做个丫鬟好了,干嘛要收自己做义女?再说,从没见过东宫无争会可怜谁,用他的话来说,大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对不对,他对自己那么好,就算是有什么目的,十几年如一日这般悉心呵护,那代价也太大了。她跟他的相遇相识是缘分,对,投缘,就是红尘中那一瞥。
月含羞用力戳了几下已经成了一坨的面,唤道:“老板,再来一碗,这碗面凉了。”
阿忠目光异样看看小姐,终于还是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面摊上的面一点也不好吃,月含羞回到客栈的时候肚子还是空的。那榆木疙瘩寸步不离,搅得她没有一点好心情。躺在床)上,一直竖着耳朵听爹爹有没有回来,“表哥表妹”那么多年没见,不知道有多少说不完的话,也许人家乐而忘返了呢。这么想着,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无争在等月含羞一起吃早饭。早点都是她喜欢的东西。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什么时候才回来,或许压根就没回来。含羞这样想着,在他身边坐下。
无争夹了个水晶饺放在她碟中:“羞儿,孟子文已经送回来了,你也算尽心了,今天就让阿忠送你回天下城吧。”
“那爹爹您呢?”
“我还要留下料理孟家的后事,可能要晚几天。”
月含羞心里嘀咕,什么安排后事,八成嫌自己拖油瓶,想把自己支派走了方便跟那个表妹厮混,哼!才不要他得逞。想到这里,她说:“不管怎么说,孟子文也算跟女儿有过缘分,他们家遭此大难,女儿理当留下来看着他们入土为安。”
无争嘴角一丝极淡的笑意:“小丫头,别告诉我你打算为孟子文披麻戴孝。”
含羞使劲眨眼:“那个……其实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想多玩几天嘛,三个姐姐们天南海北去过那么多地方,唯独我,自从进了天下城,还没出来过呢。”
无争的目光怜爱中透着几分忧虑:“我的小含羞长大了,到了有心事的年纪,可惜你是个没娘的孩子,有些话又不方便跟我这个当爹的说,对吗?”
月含羞没由来的一阵伤感,垂下头,望着碟中的水晶饺,薄薄的皮儿半隐半现透出里面粉粉的馅儿,就像少女的心事,若隐若现。
“你还在怪我把你嫁给孟子文,正确地说,是你还在怪我把你嫁出去,就算嫁的不是孟子文,你也同样不高兴不愿意。可女孩子长大了迟早要嫁人。”
含羞猛地抬起头:“为什么我不能像三位姐姐那样守护着您?从小到大,您对我就跟三位姐姐不一样,您教会她们武功,教会她们处世,教会他们琴棋书画歌舞才艺,却什么都不肯教我。她们出去办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世人提起来春带愁、花过雨、秋锁烟,无不惊叹,为什么偏偏把我深藏府中?我就那么没用?比不上三位姐姐的资质吗?为什么你不肯让我帮你?反而早早把我嫁出去?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无争平静地望着月含羞的眸子,直到把她看得发虚,再次垂下头。
“你什么都没做错,只是,你不适合江湖。”
不适合江湖,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判了她的死刑,她就不能留在他身边,就非得去嫁人,从此后柴米油盐,相夫教子。她不服气,重要的是,她不能想象离开他日子会是什么样,就好像蓝天没了太阳,夜空没了月亮。
“给我一次机会,证明我有能力留在你身边!就一次,如果失败,我立刻嫁人!”
“你以为这是过家家?江湖中,失败就意味着死亡,你连做人的机会都没了,还能嫁人吗?”
“我不怕死。”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为了他,她可以随时赴死。
顿了顿,他才道:“我希望你们都为我活着,不是为我去送死。如果每件事都拼上一死去做,有多少条命也不够往里扔,我东宫无争亦不会活到今天。听话,跟阿忠回天下城吧,爹爹一定会再给你找一个比孟子文还要优秀的夫婿,我的羞儿一定会满意的。”
月含羞的手在颤抖,她控制着情绪,轻轻放下筷子,站起来往外走。东宫无争的脾气她太清楚了,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哭闹撒泼根本没用。
阿忠紧紧跟着月含羞,抢上几步,打开一辆马车的帘子:“小姐,少主已经为小姐备下车马。”
月含羞没有反对的余地,东宫无争的话永远掷地有声。
  坐在马车里,月含羞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能这样回去,这样回去的结果只能是嫁人,永远离开他。她从不违抗他的意志,但这次,她不要听他的,他不是常说,自己的命运要自己争取吗?一个没有自我的人就是行尸走肉。她要做出一番成就给他看,证明自己够资格行走江湖,够资格留在他身边。即便那所谓的父女名分阻隔她不能同他有什么结果,只要能每天看到他,守护他,帮他成就事业,她就知足了。
傍晚,在一个集镇的客栈落脚,月含羞草草吃了些东西,便回房睡觉,临进门时回头对形影不离的阿忠道:“本小姐要睡觉了,你还要跟进来么?”
阿忠依然是木讷的样子:“属下就守在小姐门外,有事小姐尽管招呼阿忠就是。”
月含羞“砰”的一声关上门,四下打量一番,什么破客栈,客房这么简陋,连个后窗都没有,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门。这个阿忠,看上去傻傻的,心眼儿还不少,大概怕自己耍什么花样,故意挑了这间没窗户的。唉!
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忽然发现两边的隔板都是用一尺宽的木板订成的,眼珠一转,立刻计上心头,取出他送给自己的“寒刺”,这可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刃,切开几个木头销子再容易不过了,稍稍用力便迎刃而断!“寒刺”虽然外表普通,但确实比“孤星伴月”实用。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挪开那扇木板,钻进隔壁房间。
“谁!”隔壁房间的男人显然被这突然闯入的美少女惊住了,不明白半夜三更怎么墙上突然裂开个缝,钻出来一个灵动可爱的少女。
月含羞赶紧把一根手指头竖在唇上,示意那人噤声:“嘘!别出声,我没有恶意,不过想借个道。”说完她回头把木板摆好,确定没有惊动阿忠,便直冲房间后窗过去。打开窗户,想要跳出去,腰间一紧,竟被那男人抱住,动弹不得。
“你到底什么人?半夜三更闯入本公子房间,不说明白就想走?万一是个女贼呢?”
长这么大,除了无争,还没别的男人碰过她一根手指头,月含羞又羞又恼,可又不敢大声呵斥,生怕被阿忠听到,只能一边挣扎一边低声道:“放开!小银贼!居然敢碰本姑娘!”
那人不但不松手,反而用力往怀中一揽:“什么?是你钻入本公子的房间,我看你才是个女银贼。”
娇弱的含羞哪里比得上男人的力气大,顿时全身扑进那人怀中,一股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抬起头,正对上那一双戏谑的俊目,含羞不有些愣怔,此人随不及无争,却也算俊雅脱俗。不过,他好像只穿着一层内衣啊……含羞双颊“腾”的红了,赶紧闭上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声音微微颤抖:“你,你放手!”
“告诉本公子你是谁,为什么从隔壁跑过来,要干什么,我就放开你,不然,就把你当女贼送到官府。”
  “我不是女贼,千万不要送我去官府!”月含羞急了:“我,我,我是逃婚的!”她急中生智想出这个理由来,想想自己也没说谎,无争非要把自己嫁出去,自己可不就是为了逃婚?
“逃婚?”
月含羞使劲点头:“嗯,逃婚。我爹他见钱眼开,非要把我嫁给一个奇丑无比的土财主,他都有十个小妾了,最小的儿子比我还大好几岁呢,我要是嫁给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那人看月含羞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相信了她,慢慢松开手,含羞赶紧后退几步,跟他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指指窗户:“公子,现在我可以借道了吗?”
那人却问:“外面那几个随从都是跟你一路的?可看他们的举止身型,不像是普通人。”
“啊……这个啊,他们跟普通的家丁有什么区别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反正是那个土财主派来抢亲的,大概是他请的什么武师护院什么的吧,那个土财主可有钱了,家里金山银山,三辈子都吃不完呢!”
那人轻轻笑了:“小丫头,虽然是逃婚,可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胆怯害怕之色,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是蛮有胆色。不过,他们都是练家子,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怎么能跑得过他们?”
“谁是小丫头!看上去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倚老卖老的……”月含羞原本就在担心逃不过阿忠的追捕,反正是走一步算一步,可是听这个男人一说,心里倒有了主意,于是一脸愁容道:“就算逃不过也要试一试啊,难道真的坐以待毙嫁给那个老头子吗?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教我避过他们的追捕?”
第二天一早,面如死灰的阿忠带领一干人马分头追寻四小姐的踪迹。
待到马蹄声消失,月含羞从一辆马车中露出半张脸,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马车启动,那男子望着她的侧脸,问:“我救了你,你怎么连恩人的姓名都不问一声?”
含羞连头都没回,只是淡淡道:“你叫独倚楼。”
他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佩剑上写着呢。”
他微微色变,没想到这小姑娘看似柔弱,却心细如尘。她说她家里很穷,父亲才把她卖给一个土财主做妾,可是看她十指纤纤,保养得细嫩柔滑,肤若凝脂,吹弹得破,哪里像穷人家的孩子?还有她的举止神态,轻盈优雅,就算真是逃婚,也是个豪门千金。是了,逃婚嘛,自然不敢说出真实身份。想到昨夜那一抱,她的腰肢那么纤细,柔弱无骨,只有盈盈一握,她身上那股沁人心脾的幽香,直叫人无酒自醉。她一定还没有被男人这样抱过,当时她的神情那么紧张羞涩,怦怦乱跳的心儿就像受惊的小鸟,他能感到她的颤抖,只有未经人事的小女孩才有的颤抖。可是这会儿看她又那么淡定,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停车!”她忽然道:“就送到这里吧,我们后会无期吧。”
“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萍水相逢,有必要吗?”
“你这小丫头,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总是把自己对别人的恩惠挂在嘴边,不觉得很酸吗?你一个大男人,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你压根没搞清楚我是好人还是坏人,该不该帮,就帮了我,万一帮错了呢?所以,还是把这事忘了吧,这对你我都好。”
独倚楼笑:“牙尖嘴利,既然我帮错了,现在就把你抓住,送给那个‘土财主’。”
月含羞轻轻叹口气:“你们男人,真麻烦。好吧,我叫月儿。”
“月儿?虽然不知道是真名字还是假名字,不过挺好听。月儿,你要去哪里?你一个女孩子,单身在外,很危险的,何况还有人在追捕你。如果你有去的地方,我可以送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
月含羞撇嘴:“危言耸听!好像全天下都是坏人没好人一样,世道真有这么糟糕吗?”
“就算世上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是好人,偏偏那万里挑一的坏人让你遇到了呢?再说,这荒郊野外的,你真打算就这么一路走下去?就不怕遇到个狼虫虎豹?”
月含羞想了想,自己足不出户的,一个人在荒郊野外走,还真是问题:“好吧,这可是你要送我,不是我求你,不算我欠你人情。”
“嗯,不算。”
“我要去春秋城。”
傍晚时分,马车停下,月含羞醒过来,揉揉朦胧的睡眼,问:“到春秋城了?”
独倚楼微笑:“你居然睡了一路,跟一个陌生人同行,就不怕被给那个了?”
“被哪个了?”含羞一脸迷茫。
独倚楼只是笑笑,也不解释,请她下了车。
月含羞四下看看:“这好像不是春秋城?这是什么地方?”
“你是在逃婚啊,像你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去过的地方必然不多,你能想得到去春秋城,那些人自然也想得到,所以,本公子自作主张,带你来寒舍暂避,等过了风声,再送小姐去春秋城。”
含羞扭头就走,却发现置身在高大的围墙内,紧闭的大门,森严的守卫,证明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独倚楼不是一个简单的过客。
“月儿姑娘,别害怕,本公子不会害你,既然救了你,自然会善待于你。请。”
月含羞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江湖风险,可在东宫无争身边待了十二年,听过看过见过的场面也不算少,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镇定,越乱越心慌才越容易出事。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跟着独倚楼朝这个城堡深处走去。
晚饭极为精致,但含羞几乎没动筷,所以躺在床(上)肚子空空一点睡意也没有。她也没心情睡,独倚楼到底是什么人,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把自己带到家中究竟是好意还是另有所图她也不知道,重要的是她现在想去调查银镂栀子花的事,想告诉东宫无争自己很有用,如今反倒被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怎么才能出去?
  一曲悠扬的箫声传来,夜色沉沉,花香阵阵,月光蒙蒙,这应该是个很美的夜晚。
月含羞实在睡不着,披衣而起,在花园里随便走走,不知不觉,随着箫声来到荷塘,凉亭里站了一人,月白长衫,玉树临风,正是独倚楼。
独倚楼看见含羞,停止吹奏,含笑道:“月儿姑娘怎么来了?”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所以出来随便走走。你的箫声很美。”
“哦,月儿姑娘也懂音律?”
“我……我怎么会懂音律,我不过是个穷人家的孩子。”
“月儿姑娘单身一个姑娘家在外,对生人有戒心是应该的,在下看得出,姑娘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倒像是大家闺秀,豪门千金。”
月含羞轻轻哼了一声:“我与你萍水相逢,何必了解得那么仔细?如果公子担心我是坏人,大可现在就把我赶出去。”说完扭头就走,却不防手腕一紧,已被独倚楼捉住。
“月儿姑娘别生气,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喜欢说,不说就是了,何必动怒?”
月含羞却真的恼了,长这么大除了义父从来没有男人敢碰她,可这个人已经是第二次接触自己的身体了,她一双美目含着愠怒瞪着独倚楼:“请你放开手!”
独倚楼轻轻笑了,越发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他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别误会,本公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月儿姑娘,现在是半夜,你就算非要走,也得到天亮啊,这会儿出去,方圆数十里都是人烟稀少的野地,要是遇到个坏人,或者什么野兽,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办?”
月含羞想了想:“好吧,明儿天一亮我就走,你不愿意送我去春秋城,我自己去!”
“我没说不愿意……”不等独倚楼说完,月含羞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夜幕的花丛中,他嘴角微微牵起,露出一丝饶有趣味的笑意,她即使生气的时候也那么可爱。
月含羞辗转反侧了大半宿,终于算是睡着了,可一大早,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迷迷糊糊爬起来去开门,刚打开门,迎面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一个激灵后,睡意全没了,睁开眼,面前站了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为首气焰最嚣张的绿衣娇艳女子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全是些不堪入耳的言语,大致意思好像是说自己是个狐狸精,勾引了她们的丈夫。
月含羞又恼又觉得好无聊,这独倚楼又在搞什么名堂?不商量一下把自己弄到这里,又弄出来几个女人捣乱,真是莫名其妙。
那些女子大概是被月含羞冷淡无所谓的藐视给气坏了,于是挑衅升级,几个女人忽然上来抓住月含羞的手脚,道:“别以为你年轻,长得漂亮就想为所欲为,看看这张小脸蛋上多几道蜈蚣一样的疤痕后,门主还会喜欢你,纳你为妾不!”
月含羞看着绿衣女子拔下金簪,朝自己脸上比划,吓得魂儿都没了,天啊,不是吧!她们要毁了自己的容貌?就算她跟着东宫无争见过再多场面,那也是躲在无争身后,天塌下来有他挡住,现在突然间一群发疯的女人跑过来要割破自己的脸,这怎么办!她怎么解释那些女人也不听,再说,她也争辩不过这些泼妇,心下真的害怕后悔了,不该不听无争的话,如果老老实实回天下城,哪里会遇到这种事?
  眼看金簪落下,千钧一发,一粒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打在绿衣女子虎口上,绿衣女“哎呦”一声,手一松,金簪掉在地上。
“几位姨娘这是在干什么?”独倚楼面色微微阴郁出现在门口。
那几个女人面面相觑,赶紧放开月含羞,满脸尴尬站起来:“原来是倚楼啊,这一大早的,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要是再晚来一步,我的客人恐怕就要遭几位婶姨娘的毒手了。”
几个女人笑得脸上的粉都要掉下来了:“哎呀,原来是倚楼你的客人啊,我们还以为……以为是那个天天缠着门主,搞得门主几个月都不回来的小****呢,听说门主这两天就要把那个小****带回来,还要纳她为妾!倚楼啊,你可得拦着点啊,那小****据说才十八岁,比你还小两岁呢,怎么能做你的长辈?”
独倚楼笑:“是吗?其实几位姨娘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就说八姨娘你吧,跟倚楼同岁呢,这年龄还不算大吧,怎么就色衰爱弛了?看看看看,五姨娘你,眼角怎么有皱纹了?六姨娘你,昨晚没睡好吧?有黑眼圈了!还有七姨娘,这痘痘是怎么回事……”
一群女人被他这么一说,立马惊慌失措,不是吧,我们有那么丑吗?立刻作鸟兽散,飞一般跑回去保养自己的皮肤了。
月含羞就一直坐在地上看他们表演,直到演出结束,独倚楼伸手要拉自己起来,她一点面子也没给他,自己站起来,找了条手巾,擦拭头上身上的水迹。
“月儿姑娘,对不起,我那几个婶姨娘上不了台面,她们……”
“不用解释,这跟我没关系。现在天已经亮了,我要走了,公子不会阻拦我离开吧?”
“不不,姑娘又不是我的囚犯,自然来去自由,如果姑娘一定要去春秋城,在下送姑娘去便是。”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
“月儿,别这样,就当我替几位婶姨娘给你赔罪。看你的样子也像是没有出过远门,一个人去春秋城让人怎么放心?如果你是投靠亲戚,我送你去就是了,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也让我安心一点。”
月含羞心软,只好轻叹一声:“好吧,不过不许再耍花样,乖乖送我去春秋城,否则……否则……反正一定会让你后悔!”她现在好像隐隐约约明白无争为什么说自己不适合江湖了,自己心太软,也没有几位姐姐那么机变。
独倚楼备了马车,陪着月含羞刚要上车,就听城堡大门传来号角,接着有人来报,门主回来了。
“月儿姑娘,是我伯父回来了,可否稍等?待我跟伯父禀明再送你去春秋城。”
月含羞站在独倚楼身后观看,但只见城堡大门洞开,号角嘹亮,旌旗招展,数百门人弟子两侧列队,也不知道独倚楼的叔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江湖人物,竟然这么大的派头,可惜平时无争总不爱在她面前谈论江湖事,她对这些人物知之甚少,只是偶尔从几位姐姐的言谈中知道几个名字,却也不知道长相对不上号。
  一骑高头大马飞驰进来,旁若无人踏过迎接的队伍,直接来到独倚楼面前,一个人立,长嘶一声停下来。马上的中年人已过不惑,生得威风凛凛,左眉上一道两寸长的疤痕甚为醒目,把一张脸衬得十分阴森可怖。
独倚楼领着众人行礼,中年人的目光却落在他身后。
月含羞被那两道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隐隐有种不祥之兆,只觉得那目光如同故事里的野兽、恶魔,冷酷而不怀好意,似乎随时都要把人吞噬。
马鞭一挥:“她是谁?这不是我独霸门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独倚楼赶紧回答:“回禀伯父,她叫月儿,是侄儿带回来的。”
“哦?她家世如何?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这个……”独倚楼还真不知道月含羞的来历,这姑娘跟自己说的原本就不是实话,只是他没有拆穿她罢了,“她是逃婚出来的,无意中被侄儿巧遇,所以救下,侄儿本来打算今天就送她去春秋城投奔亲戚。”
“哼!倚楼,伯父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江湖中没有巧遇,任何巧合都可能是人家设计的阴谋!你可知春秋城是孟家的地盘,但孟家已经一夜之间被人灭门,现在东宫无争就在春秋城,他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这女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要去春秋城,难道不可疑吗?来人,将她拿下!”
不给任何机会解释,月含羞糊里糊涂被人绑了,而独倚楼却只有眼睁睁看着的份儿。
月含羞被关在一间屋子里两天一夜,没有饭吃,没有水喝,也没人理会,她甚至怀疑那凶神恶煞的大伯是不是要把自己活活饿死在这里。
夜幕又一次降临,黑暗中,含羞越发委屈难过,也就越发想念无争和天下城,如果在天下城,这会儿,应该是明灯高照,面前摆了满满一桌美味珍馐,假如无争在家,就会唇角带着好看的微笑,把自己最喜欢吃的菜肴夹到自己碗里。现在爹爹一定已经知道自己逃跑的事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被人关在小黑屋里受苦,不知道会不会把独霸门搅得天翻地覆。
记得一次自己生病,照顾自己的丫鬟熬夜撑不住睡着了,自己苏醒的时候没水喝,找水的时候摔倒磕破了头,结果那丫鬟被无争责打了一百鞭,然后嫁给一个脾气很坏身上长满恶疮的男人为妻;有次宴会上,一个客人多喝了几杯,对着灵动如仙的她说了几句轻薄的话,被无争听到,后来那人就莫名的失踪了,数日后在荒野发现了他的尸首。从那之后,天下城没有一个人敢得罪四小姐,江湖中亦人人知道东宫无争是何等宠溺月含羞。
有无争溺爱的日子是最美好的日子。
门突然打开了,屋内被灯光照亮,月含羞的双目猛见到光明,一时适应不了,眯起眼来,等她再张开眼睛,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独倚楼的伯父站在眼前,居高临下审视着她:“我已经让人查过了,这附近最近根本没有哪家的新娘子逃婚,也没有哪家的姑娘离家出走。你到底是什么人?最好说实话,没有人能在我独霸面前捣鬼!”
  冷冰冰的语气,阴森森的目光,让月含羞打了个冷颤,这大伯也太认真了,还真的派人去查访,自己不过是个小女孩,对他们独霸门全无恶意,犯得着这般如临大敌吗?如果不是独倚楼硬要把自己带到这里,她才不会来这鬼地方呢。
“我是什么人对你就这么重要吗?我压根不想来这里,是你侄子非要把我带到这里,你不欢迎陌生人把我赶走就是了,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脖子立刻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卡住,不能呼吸,痛。
“在这里没有人可以这样对我独霸说话!我卡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说!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接近我独霸门的目的是什么?”
月含羞徒劳无功地掰着那只手,现在连呼吸都不能了,何况说话?这大伯居然还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让自己回答。
看到女孩脸憋得通红,独霸稍稍松开手,让她可以呼吸说话,但却还在掌控中。
月含羞喘息了半天,才道:“我听不懂你说的那些,我真的真的没有目的,我真的真的真的头一次听说独霸门,还是你说的,连独倚楼都没说这里是什么独霸门。”
独霸的目光更加阴森:“你骗得了倚楼,骗不了我,看看你表现的有多镇定,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到了这种时刻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把你关在这里两天,你居然没有喊过一次救命,没有吵闹,甚至没有哭过,这一切都说明你很不简单。”
月含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谁说我不害怕了?可是哭闹有用吗?我就算喊破嗓子你也不会把我放出去啊。反正,我对你们独霸门没有任何恶意,你们已经耽搁了我两天,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求你把我放了吧!”
独霸冷森森眯起眼睛:“看来不用点手段,你是不肯说实话。”他捏着一根三寸长的银针竖在月含羞眼前:“知道这是什么?没错,一根针,比普通的针粗一些,知道是什么用的?在皇宫里,经常有一些宫女犯了错,主子们想惩罚她们,却又不想让皇上看见这些女子有伤痕,于是就用这些特制的银针扎在她们隐秘的部位,那些部位都很娇嫩,扎上去很痛,没人能顶得住,很快就会说实话。可是受伤的地方又是女人隐秘的地方,她们害羞,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去。”
含羞只觉得背上一股一股地冒凉气,这老伯到底想干什么?
独霸一步步进逼,含羞一步步后退,危险笼罩着她,背后一堵冷冰冰的墙断绝了后路,她被逼近死角。双手被独霸擒住,高举过头顶,上面居然有个铁环,刚好锁住手腕。独霸用那根银针轻轻划过她的娥眉,看着她花容失色,道:“别怕,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会在这么美好的脸上留下难看的疤痕。”
银针顺着她的脸颊滑下,经过修长细腻的粉颈,凉凉的,痒痒的,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好像很冷,在发抖,虽然已经到了秋天,可温度不算低,不至于这么冷吧?”
月含羞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先是被逼着嫁人,结果新郎死掉了,然后新郎家被灭门,接着被糊里糊涂被带到独霸门,被一群女人浇了一头凉水,还差点被毁容,好容易逼着独倚楼送自己去春秋城,可又碰上一个凶巴巴的老伯,非说自己是奸细,饿了自己两天,还把自己吊起来拿着银针比划来比划去……还会有什么更倒霉的事等着自己吗?
银针顺着粉颈往下,往下,又往下一点……月含羞本来被吓得苍白的脸忽然一下变得绯红,他怎么……银针在她胸脯上缓缓画着圈,最后竟然停在那一点点凸起上来回拨弄,虽然隔着衣服,可她还是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紧紧咬着红唇,两行清泪滚滚落下。
银针终于离开胸前,滑向腋下,好痒,月含羞扭动起身子来,她生来就怕痒,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不要……”
柔弱无骨的佳人,丝丝缕缕的幽香,美好青春的身体,修长曼妙的身材,加上绵软娇柔的声音,无一不是令男人血脉贲张的致命武器。独霸也不例外,身体某处有了变化,他对女人需求之强烈,有时候一夜之间甚至不是两三个女人能满足他的。
他看到这个女孩第一眼时,就被她绝世脱俗的美貌吸引了,女孩不仅仅美丽,身上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甜美温柔中藏着卓尔不群拒人千里的清冷,那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可这两种矛盾的性情却被她天衣无缝地糅合到了一处。当时他便下了决定,不管这女孩有没有问题,都会留下她。男人天生就喜欢征服,就算这女孩是奸细,带着目的来的,相信他独霸也有办法驯服她。
银针忽然加重了力道,毫不怜惜地刺进月含羞的身体,腋下忽然传来的疼痛令她发出一声哀鸣,自从被东宫无争带进天下城,就再没受过一丁点的委屈,这种刑罚显然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外面,独倚楼在衣袖下攥紧了双拳,掩饰着内心的不安。一声又一声的惨叫让他的心揪起,他也算交往过不少女孩儿,原本,他带回来月含羞只不过想玩玩而已,可不知为什么,此刻竟然会为她担心,这个叫月儿的女孩子,到底是不是像伯父说的那样是个奸细?是别人派来处心积虑接近独霸门,是有目的的?江湖上风云叵测,尤其是临近十二年一次争夺武林霸主大会的日子了,并且,这次武林霸主会获得当今皇帝钦命认可,每一个江湖人都眼红这个位置,而独霸门是最有可能胜出的门派之一。
银针一下又一下,月含羞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唇上几乎没有了血色。
银针暂时停下来,慢慢又移回到她胸前。
“要是你还不肯说实话,下一针,就会从这里刺进去,女人这里很敏感很娇嫩,而且你还是个姑娘家,如果……还是说实话吧。”
  眼看那银针要落下,月含羞大声道:“没错,我不是逃婚!我……我是杀了人!”
“杀人?”独霸觉得更有意思了,这样一个文弱的女孩子,说是逃婚,还有几分可信,她居然说她杀人?
“对,我杀了人!我继母把我嫁给了柳村的柳大,那个男人是出了名的虐待狂,他前几个老婆不是被他折磨死了,就是被他打跑了,新婚之夜,他准备好了皮鞭、绳子、蜡烛……我一害怕,就灌醉了他,然后用剪刀剪断了他的喉管,然后我就跑了。我杀了人,我怕被官府抓住,所以不敢承认,倚楼公子问我的时候,我就骗他说我是逃婚。不信,你可以去柳村查访,不过,求你千万不要把我交给官府……”月含羞想起来在春秋城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大街上贴的一张捉拿谋杀亲夫凶手的檄文,既然胡编一个逃婚的理由人家不相信,就来个真的,这样就不怕他调查了,除非他能抓住那个杀人犯来对质,想必就算抓回来那女子也不会承认。
独霸听完,没有马上吭气,观察着女孩儿,她显然很害怕,浑身在瑟瑟发抖,可奇怪的是,她的眼眸却异常镇定,并没有因为害怕而变得慌乱零散,反而闪动着灵光,她并没有因为身处绝境而绝望,而是一直在想办法挽回残局。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前几天的确发生了一桩新婚之夜新娘杀死了丈夫然后逃跑的案子,真的是你?你这双手这么柔软细嫩,怎么看都不像能杀人的。”
“我也不想杀他,可是如果嫁给一个男人不是好好疼你好好过日子,而是整天被他变态地虐待,还不如一死!可我这么年轻漂亮,他都那么大年龄了,一身恶习,我死不如他死,门主老伯您说是吗?”
“门主老伯?”独霸忽然哈哈大笑,这个小女孩居然叫自己老伯:“我很老吗?”
“啊……”月含羞只知道女人不喜欢被人说老,男人难道也不喜欢被人说老吗?
“不,不,您看上去一点也不老,即成熟,又霸气,加上眉毛上那道伤疤,显得您更有男人味了……只是,倚楼公子叫您伯父,我就跟着叫门主老伯了……”月含羞快被自己的恭维话恶心死了,不过没办法,现在得拼命讨好这个老伯,免得他真的把银针刺进自己的小咪咪,想一想都怕得要死,肯定会被痛死!反正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喜欢被人夸,只要夸得恰到好处,准没问题。虽然自己不如三个姐姐会说话,不过还不至于太差劲。
果然,独霸随手扔掉银针:“好吧,就算你是那个杀人女犯,我得落实了才信。”
“这还用调查?谁会冒认杀人这种死罪呢,杀死自己的丈夫是要被凌迟处死的……”
“放心,你这么漂亮,我这个怜香惜玉的人是不会报官,让你被凌迟处死。我会让人把你的继母接过来,让你们母女团聚。”
  “啊?!不,我才不要见她,她一定会报官的!她早就巴不得我死呢!”
“她不会,既然她那么坏,把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子嫁给一个可恶的男人,那我来为你出这口恶气如何?到时候我把你的继母交给你,随便你怎么处置,好吗?”
月含羞心里老大个不愿意,可也没办法,当下先哄住这老伯,走一步算一步吧:“好吧,门主老伯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可不可以先把我放下来?”
独霸忽然一瞪眼,卡住含羞的脖子:“小丫头,不许再叫我老伯!”
月含羞使劲点头,这老伯怎么这么喜欢掐人的脖子啊……
“门主老……门主,现在可不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独霸上前一步准备打开铁环,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身体就贴到了一起,月含羞发丝间的清香缕缕钻进独霸的鼻子,他的心一动,手慢了下来,不但没有打开铁环,反而顺着含羞露在外面的玉臂慢慢滑落,女孩的肌肤细嫩光滑,透着香甜的气息。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含羞身上的幽香,左手环在她腰间,用力箍紧,右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嘴唇贴近她耳畔,轻声问:“小丫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回答我。”
这姿势好难受,好暧昧……月含羞吓坏了,他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这样对自己,为什么好像还有一只手在那里动……干嘛要她回答这样的问题……
“快说!”
独霸稍稍用力,含羞便透不过气来,被他勒得腰要断掉一样:“我,我不知道,没想过……”
“不知道?没关系,过去不知道,现在就想,想象一下,你想跟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
“……那个……英俊一些,儒雅一些,风度翩翩,对人温柔,满腹经纶……”月含羞开始胡编乱造,反正就是那些说书的,戏文里的,故事里的那种才子佳人类的,能编的词都编上了,这老伯还真难应付。
独霸又是一阵大笑:“小丫头,你喜欢的都是没用的男人,那种男人保护得了你吗?告诉你,男人得强大,有权有势,有用不完的精力。那种小白脸,除了会说几句好听的哄你开心,根本不能给你锦衣玉食,不能让你过人上人的生活,就像你现在杀了人,那种男人根本保护不了你,只能让你被官府追杀。而我就不同,只要你待在我独霸门,没有哪个官府的人敢来这里抓走你!重要的是,那些小白脸都是徒有其表,根本不能给你真正的床第之欢,男人满足不了女人,还叫男人吗?”
如果换了平时,月含羞早就堵上耳朵把说这种话的人赶走了,不过现在她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除了拼命点头,一点办法也没有。
独霸的手越来越不安分,月含羞再不经人事也明白他想干什么了,急出一身冷汗,怎么才能在这种处境下摆脱他的纠缠?
“启禀门主,魏王府特使求见。”
  这个时候魏王府突然来人,定然跟武林霸主大会有关。独霸放开月含羞,他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驯服这个丫头。
房门关上,含羞听见落锁的声音,气,这老伯,把自己饿了两天,连口水都不给,现在可好,干脆吊在这里不管了,这比原先更难受了。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着急,忽听有人轻轻地开门,似乎怕被别人听到,片刻后,独倚楼走进来:“月儿,你没事吧?”
月含羞看见独倚楼,轻轻松了口气:“你看我这样像没事吗?”
独倚楼看见她腋下有一小片血迹,眉头一皱:“疼吗?”
月含羞忽然低声抽泣起来,不管独倚楼怎么问话她也不吭声,这一招是二姐花过雨教给她的,如果想让一个男人帮你做事,不要一开口就求他,得先用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把他弄得心慌慌,你越是不求他,他还越着急。
果然,独倚楼有点慌神:“月儿姑娘,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伯父素来说一不二,我也不得不听他的话啊。”
月含羞珠泪莹莹:“我并没有怪你,早知道今日,当初还不如被我爹的人抓回去算了,大不了就是嫁人呗。”
“你真的是逃婚出来?可刚才他们说你是在新婚之夜杀了丈夫逃出来的。”
“我说我是逃婚,你伯父不信,拿根针扎来扎去,我怕疼,只好胡编乱造……”
“那你究竟是谁家的千金?我也好禀明伯父,送你回家。”
含羞摇头:“你还是不相信我,算了,就让我死在你伯父手里吧!”
独倚楼似乎一恒心,道:“好吧,我就信你一回,既然救了你,就救到底。”说着,伸手打开铁环,放月含羞下来,拉着她就往外走。
“独倚楼,你干什么?”
“我带你离开独霸门。”
“可是你伯父会生你的气的。”
独倚楼一笑:“没关系,我是家里唯一的香火,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把我怎么样。我爹和几个叔伯兄弟都死了,他们都没有后人,只剩下伯父活着,他也无后,最多恨我不争气,过阵子就忘了这事了。”
这正是含羞要的效果,看来二姐这一招还真管用,当然,除了对付无争没用。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身在地上仔细地找,直到看见那枚小小的银针,捡起来藏好,哼,独霸,有机会一定要你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让你也尝尝被针扎的滋味!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只想着用针扎回去报复,却没想过对于独霸这样一个刀头舔血的江湖枭雄,一枚小小的银针能奈他何?
逃出独霸门,月含羞缩在马车里抱着双膝一直不出声。
独倚楼递过去一壶清水:“喝口水,我特意给你带来了些点心,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找地方好好吃顿饭,如何?”
月含羞接过水壶喝了一口。
“现在你打算去哪里?回家?还是去春秋城?”
月含羞伸手掀开窗帘的一角,外面夜幕深深,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如果现在她选择回天下城,很快就可以脱离苦海,会有一群人保护自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可是,那将会证明她的确没用,只配嫁个男人过少奶奶的日子,不配留在他身边助他成就霸业。
“去春秋城。”
  春秋城守备的官兵差役比平时多了一倍,自从孟家被灭门,这里的气氛就紧张起来,孟家虽是书香门第,却跟朝廷和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朝中不少官员都是孟老先生的弟子,加下天下城的介入,父母官自然不敢懈怠。其实那位父母官怕的不是朝中那些大官,而是天下城。为什么?天下城的东宫老太君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而东宫无争的亲姐姐又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皇贵妃。
当年,东宫老太君还是嘉和公主的时候,遭逢逆臣叛乱,东宫靖安于乱军中救了公主,公主对他一见钟情,便求父皇赐婚,而当时皇权羸弱,皇帝看中了东宫家族和天下城的实力,便赐婚将公主下嫁给东宫靖安,一年后公主生下东宫无声。可是公主渐渐发现靖安总是在夜深时一个人叹息,似乎有什么心事,但怎么问,丈夫也不肯说。直到无声十岁的时候,靖安从外面抱回来一个两岁的女儿和刚刚出生的婴儿,公主才得知原来靖安早就有了心爱之人,只因为皇帝赐婚,为了保住东宫家不因抗旨而灭门,才不得不取消了与心爱女子的婚礼。可两人相爱极深,那女子始终没有嫁人,直到八年后一次邂逅,两人旧情复燃,在一起生下一女一子,女儿唤作无颜,男孩就是无争,那女子在生下无争的时候难产而死,靖安万念俱灰,将一双儿女带回天下城。公主一时郁闷,气急之下要靖安给个交代,靖安一笑之后竟拔剑自刎谢罪,临终只求公主能将无颜、无争好好养大,善待他们。
公主后悔莫及,可人已经死了,哀痛之下只认为丈夫是因为那个女人而死,虽然她没有为难姐弟二人,却始终难解心结。
靖安死后,无声继承天下城成为城主,但当年他还是个孩子,为了不让天下城凋零,公主独自挑起重担,一路走下来,等到儿子成年,她却华发早生,可让她失望的是,无声生性孤僻内向还固执自我,总是一意孤行,难当大任。而江湖已非当年,丈夫的那些好友不是不在人世了,就是物是人非,人走茶凉,新兴势力雨后春笋,朝中更是面目全非,父皇驾崩后山河数易,几位皇兄为争皇位皆死于非命,最后皇位落在侄儿燕王手中。此刻公主深感势单力孤,急需有人能帮她一把,扭转乾坤,反复思量下,决定将年仅十四岁的无颜嫁入皇家,与侄儿联手,当时燕王初登大宝,朝政不稳,也急需拉拢各方势力,姑姑主动联姻,正求之不得,当即册立无颜为皇贵妃,自此,天下城才于风雨中得以生存下来。
公主为天下城操碎了心,刚过四十岁便已是满头白发。当她时常叹息儿子不争气时,那个被她遗忘在角落里的无争却已悄然长大,在天下城生死存亡的关头,面对那些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大鳄,年仅十二岁的无争力挽狂澜,初次崭露头角,成了江湖中的一个传奇,少主无争的大名一夜间响彻大江南北。
  东宫无争平时看似与世无争,少年轻狂,实则城府极深,用老太君的话说,这个无争从来不做没用的事,不说没用的话,他动一动手指,都必有阴谋。虽然老太君对无争有成见,也从未放下心里的疙瘩,但为了天下城,对无争做的那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了她的底线。
无争十七岁那年,老太君为化解天下城的又一次危机,再次牺牲了无争的幸福,逼迫身处绝境的无争娶了当时南七省盟主武联星的女儿武美凤。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江湖接连发生了几桩大事,天下城的几个劲敌先后被灭,最后,连武联星也莫名的消失了,从此,江湖成了天下城的江湖。一年后,武美凤产下东宫浩然后,落发为尼,隐居深山,再也没有出现过。人们都传说是天下城借助武联星的力量排除异己,又联同朝廷鹰犬诛灭了武家。无争从来没有对这个说法有过任何解释,这也就成了一个迷。
鉴于天下城不仅仅是皇亲国戚,背后有最大的靠山,加之不择手段令人胆寒的种种过往,这些地方上的小官员没有理由不惧怕三分,天下城要想让你永远消失,那太容易了,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事后,朝廷还不会追究。
月含羞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小厮打扮。
独倚楼有些奇怪:“你怎么这身打扮?不是要去投靠亲戚吗?”
“你已经把我送到春秋城,兑现了你的承诺,现在,倚楼公子可以走了。”
独倚楼耸耸肩:“我才不会这个时候回去呢,估计伯父正在气头上,他要看见我非把我活剥了不可。”
“你不是说是你们家的独苗吗?他不会把你怎样的。”
“切,你根本不了解我伯父,告诉你吧,我爹和另外几个叔伯,都是被他杀死的!”
月含羞打了个寒颤,似信非信看着他:“你在跟我开玩笑吧?世上哪有那么狠心的人,把亲兄弟都杀掉。”
独倚楼哈哈一笑:“是开玩笑,你千万别信。不过,月儿说的话,也不可信,投靠亲戚要穿成小厮吗?”
“我怎么知道我爹有没有通知我这个亲戚,然后派人守在那里,就等我出现呢?”
独倚楼狐疑地看着月含羞,这女娃,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感觉上不知人事,懵懂无知,可却处处透着精明古怪,他问:“你真的不是那个杀夫凶手?”
月含羞哼了一声:“县衙到处在捉拿那个女凶手,大街上除了悬赏提供孟家灭门案线索的檄文,就是这个通缉令了,上面还画了那女人的模样,难道我跟她长得很像吗?如果我是凶手,还敢来这里?”
“你这鬼丫头,连我伯父都敢耍。不过,我觉得逃婚也是你编出来的,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月含羞故作神秘:“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别说出去,我是一个江湖女杀手!”
独倚楼摇头,这丫头嘴里真的没有一句实话,可为什么她说假话的样子也那么可爱,让人心甘情愿相信她。望着她的背影,他喊了一声:“喂,要不要我帮你探探?万一有你爹的埋伏,我可以帮你逃走。”
  月含羞嫣然一笑:“不用了,我爹手下都是绝世高手,你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他们,而且,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这个亲戚住在哪里,免得你纠缠不清。”
“你不是说你家很穷,你爹是个财迷吗?那还请得起绝世高手?”
月含羞只是笑而不答,不再跟他啰嗦,一溜烟消失在小巷里。
月含羞先到了义堂,得知孟家的尸体已经都被安葬,看来晚到一步,于是改道孟府,这里是案发现场,兴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距案发已经十日,孟府的庭院里就铺满落叶,墙角杂草疯长,残留的血迹清晰可辨,默默无声地诉说着那场突如其来的屠杀。一阵阴风吹过,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血腥的味道,月含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算她再大胆,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根本没见过真正的血腥屠杀,在这样的地方待着,难免不害怕。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连柴房茅厕也没放过,最后依然一无所获,眼看天已黑透,身上感觉越来越冷,总觉得有眼睛在暗处偷偷窥测自己,难不成世上真的有鬼魂?孟家的人死得冤,所以怨气不散,还在这凶宅里徘徊?她打了个冷颤,凶手做得干净利落,衙门的人收拾查验过一次,无争的人也查验过一次,如果有有用的线索,他们肯定已经拿走了,自己再待在这阴风测测的地方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还是离开吧。
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一闪,消失在一块影壁后,月含羞打了个激灵:“谁!”等了半天不见有动静,心里发毛,是自己眼花了,还是真的遇到鬼了?不过无争总说,这世上只有人心中有鬼,压根没有真正的鬼。于是,她给自己壮了壮胆,慢慢朝影壁走去。
就在她刚要转到影壁后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带着风声“呼”的当头罩下,月含羞惊叫一声,吓得闭上双眼等着那东西砸下来。
并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来砸到她,莫非真的遇到鬼了?不对,怎么有叮叮咣咣的打斗声,还有人的声音?她小心地张开眼,却看见独倚楼正跟一个黑衣人过招,旁边一把砸烂的木墩,想必是刚才砸向自己的黑影,如果真砸到头上,一定晕菜。
那黑衣人似乎不想恋战,边打边退,“呼”的扬起一团石灰粉,趁独倚楼躲闪的工夫翻过墙头,融入夜幕中。
独倚楼担心月含羞,没有追去,回过来询问她:“有没有伤到?”确认她确实没有受伤,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孟府?你在找什么东西?”
“我来孟府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是说了,我们各走各的,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从你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要求我帮你逃跑开始,你的事就跟我有关系了!我独倚楼不想被人利用得不明不白!”
“我只是借用你的房间过路,只是坐过你的马车,只是在你家里小住两天,那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更不想跟什么独霸门有任何瓜葛,免得不明不白死在你那个乱七八糟的伯父手上!”
  “月儿,你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现在只要跟孟府扯上关系的人就会扯上天下城,谁要是跟天下城扯上关系,那就是在跟死神打交道!”
月含羞甩开独倚楼:“把天下城说得那么可怕,真有那么了不起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连小孩子都知道天下城是什么地方,被告诉我你不知道!天下城的东宫无争,那就是索命的阎罗,他冷血无情,阴狠狡诈,他若叫人三更死,无人敢在五更亡!”
月含羞“哼”了一声,很不以为然,她听不得有人说爹爹的坏话,可嘴上却说:“没错,我听说过,东宫无争就是天下最坏最坏的大坏蛋,但那又如何?我不怕他,我恨死他了!别拿他来吓唬人!”
独倚楼有些吃惊,一把抓住月含羞的双肩:“月儿,你不会跟东宫无争有仇吧?”
“啊!你弄痛我了!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不要动不动就占我便宜!”
独倚楼不管那个,追问:“告诉我,你跟东宫无争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月含羞叹口气,随便冲动了一下独倚楼就当真了,看来又要编故事:“你猜对了,其实我不是逃婚,我是孟府的丫鬟。我是个孤儿,爹娘早就死了,是孟府收留了我,给我饭吃,给我房子住,给我衣服穿,还教我念书识字。后来,我跟子文少爷相恋了,我们俩原本山盟海誓,可没曾想,东宫无争那个坏人却选中子文做他的女婿,非要子文少爷娶他的女儿,硬是拆散了我和子文少爷。少爷成亲的时候,我非常伤心,一个人跑出孟府躲在僻静的地方哭,我害怕听到喜庆的乐曲,害怕看到人们的笑颜,孟府到处张灯结彩,准备欢迎新娘子,而我只能躲在角落里哭泣,我不过是个卑贱的丫鬟,怎么能跟人家千金小姐比?可是没想到,等第二天我回来的时候,孟府已经被衙门封了,里面全是死人,没一个活着的。我很害怕,就一路跑去找少爷,可我不认识去天下城的路,迷了方向,后来听说少爷也死了,死在天下城,我当时很伤心很绝望,想着少爷对我的好,孟府对我的好,怎么着我也得回来埋了老爷夫人和少爷。可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坏人,看中了我的美色,想把我抓起来卖进烟花之地,我当然要逃了,结果,就逃进了你的房间。”
故事编完了,月含羞很满意,她甚至有点怀疑,人是不是编故事也会上瘾?自己一次比一次编得精彩。
独倚楼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丫头竟然是孟府幸存的人,不过他还有一点疑问:“既然你是孟府的丫鬟,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还偷偷摸摸回去?”
“天啊,那变态的杀手把孟家上上下下全部杀光,连只耗子都没放过,我如果暴露自己也是孟府人,会不会也招来杀身之祸?虽然少爷死了我很难过,恨不能跟他同生共死,可是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在天之灵也会希望我能好好活着不是?”
  独倚楼点头,实在听不出她的话有什么破绽,可是他又觉得玄乎,这丫头到底哪句才是实话?
“那月儿这个名字……”
“这就是我的名字。”月含羞觉得这个不算是说谎,自己的名字里确实有个“月”字。
“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你是个孤儿,没有家,孟府又没了,你还能上哪里?我可以送你。”
月含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啦。所以,倚楼公子以后就不要再跟着我这个卑贱的小丫鬟了,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贱命一条,不值得公子挂怀。”
“月儿,你美丽聪明,怎么能这么看轻自己呢?反正我现在也不能回家,索性陪着你就是。”
月含羞头痛,还真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呢。
“不说了,跑了一天了,累死了,我要回客栈洗澡睡觉,明天还要去衙门偷仵作的验尸卷宗……”
“什么,你要验尸卷宗干什么?”
“当然是追查凶手了。”
“可刚刚你还说害怕被凶手知道你的身份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是那样说过,可孟家对我不薄,少爷有情有义,我怎么能一点事情也不为他们做呢?找不到凶手,他们的在天之灵不会安息,我一辈子良心都难以安宁啊!”月含羞说得差点连自己都感动了,真想不到原来自己的演技这么好。
“可这太危险了,你只是个小姑娘,一点武功都不会……”
月含羞娥眉微蹙:“我知道那很困难,但是我一定要去做,子文少爷没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大不了真被那些人杀了,也好去阴间跟少爷团聚。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了,太危险了,回家吧,好好跟你伯父解释,他会原谅你的。”
“你把我独倚楼看成什么人?我是那种怕事的人吗?既然月儿决定追查下去,我就奉陪到底!”
不是吧,月含羞实在无奈,这些男人怎么都这样啊?好吧,现在是真的累了,没精神跟他啰嗦,反正后面找个机会甩掉他就是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月含羞美美伸了个懒腰,前几天在独霸门一直没睡好觉,今天终于补回来了。
一睁开眼,她吓得“啊”一声裹紧身上的被子:“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独倚楼笑眯眯望着她,把一个本子递给她:“看,这是什么?”
月含羞接过来一看:“验尸卷宗?你怎么弄到的?”
“这点小事哪里难得到我?看看对你有用没。”
月含羞顾不得梳头吃饭,坐在被窝里就开始一字一句研究验尸卷宗。独倚楼有些兴趣索然,自己一门心思在这个丫头身上,可这丫头心里想着的却是为另一个男人报仇,那孟子文有什么好,不过一个文弱书生,一无是处,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却能赢得美人芳心,真不知道这些小姑娘是怎么想的。
整整一天,月含羞足不出户,整个卷宗她已倒背如流,思索着每一个环节,寻找蛛丝马迹。直到独倚楼点亮油灯,她才恍然惊觉:“啊,天黑了?”
  “是啊,月儿姑娘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哦……”含羞站起来,打开房门,望着天边一抹淡淡的余辉。
“找到线索了吗?”
月含羞轻轻摇头。
“没找到线索也很正常,你不会武功,这么大规模干净利落的屠杀,必然是计划周密的高手所为,不然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直到第二天才会被人发现。所以,你一个外行,自然看不出端倪来。”
含羞若有所思:“独倚楼,你杀过猪吗?”
杀猪?杀猪跟孟府灭门案有什么关系?独倚楼一时想不到其中的联系:“本公子玉树临风,还真没做过屠夫。”
“我见过杀猪,厨房的大师傅每次杀猪的时候都要先磨刀,他说得常磨,用几次之后就不锋利了,会很吃力。而且每次杀猪的时候都要好几个人才能按住那头猪,总要搅得天翻地覆,隔着院子老远就听见猪的惨叫声。”
独倚楼点头:“没错,我小时候也喜欢跑去看厨房的大师傅杀猪,每次都是惊天动地的,我最喜欢看小徒弟被猪顶翻的狼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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